《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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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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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豆腐西施,大约正是日本和服女模仿的范本吧。
  时穿一拍额头,想起来了:豆腐西施身上穿的和服,其实是一种深衣。所谓深衣,是一种上下连体衣衫。这是中国自春秋以来的传统服饰,后来日本把它学了去,在满清时代穿上深衣羞辱来自中原的汉人使节,示意日本是:“衣冠唐制度,礼乐汉文章!”。
  豆腐西施脚下的木屐也很有名,虽然这木屐在春秋时代已经发明,那个时候,日本列岛还是猴子的世界,但因为晋代谢安在淝水之战后,接到前线的喜报,假装不在意,继续神色从容的与幕僚下棋,等送走了幕僚之后,忍不住狂喜的谢安进屋的时候,磕断了木屐的齿,所以这鞋后来成为“谢安履”——在现代他已经被称之为“和屐”了。
  嗯,豆腐西施走路的那种小碎步姿势,也是纯正中国的。被宋代的日本人学了去之后,日本这时候掌权的平氏公卿说是这种仪态就是“公卿风范”。
  “我说那几天走在大街上,怎么觉得很眼熟,仿佛到了日本的乡村!”时穿回想起来,黄煜摇小扇的姿势像个固执的日本老地主——右手悬在空中,扇子小幅度、但频率很快的摇动,小碎步走一路目不斜视,悠然自得的,其实这种扇子摇动的幅度,根本扇不来什么风,人扇扇子就是为了表现一种风度——中国士大夫的风度。在日本称之为“公卿风范”。
  豆腐西施手上拿着的扇子,提醒时穿端午节的到来,“端午风起,锦扇在手”农历的端午意味着入夏了,暑气来了,这个节日提醒华夏民族:手里该拿上扇子了。这是节日时尚,这扇子同样不是用来扇风的,它是华夏民族身体语言的一部分。
  豆腐西施的扇子呈芭蕉叶型,很像电视里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不过宋代的东西一向精致,也很奢华——那扇子沿边镶了一圈金边,扇面蒙着烟色的轻罗。这层轻罗似雾似幻,仿佛可以透视,上面绣的蝴蝶与蜻蜓悬浮在这层雾中,生灵活现的,随着扇子的摆动翩翩起舞——那些蜻蜓与蝴蝶居然是双面绣的,小小一面扇子上居然用了双面绣!
  芭蕉扇在豆腐西施手中是道具,她左手端了个盘子,右手用扇子遮在盘子上,看着时穿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个不停,显然自己这番精心打扮起到了效果,她将扇子一个旋转,扇面飞到脸庞前,芭蕉扇的一个角挡在鼻子下,恰好遮住了殷红的嘴唇。
  这张殷红的嘴唇轻启:“大郎,新出炉的豆腐,配上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小葱,加了香油芝麻,还用姜芽切成细丝,再配点葛家出的老酱油……大郎,你来尝尝,可口不?”
  第109章 饥不择食
  黄娥在一旁不满意的哼了一声。时穿看不出来豆腐西施这身打扮的意义,黄娥知道。不说别的,那殷红的嘴唇就是精心化妆出来的。宋代没有口红,要用燕支山出产的一种矿石磨成细粉,这种细粉就被称为“胭脂”。胭脂涂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用的时候,先把嘴唇湿润,然后咬住那张胭脂纸,仔细的把嘴一抿,红色的胭脂就留在了嘴唇上……
  总之,在古代涂口红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那红色的胭脂纸沾到哪里,哪里就是片红色。涂口红的整个过程要非常小心仔细,前后没有半个钟头,根本别想完成这一工作——豆腐西施这番精心梳妆打扮,前后至少要花……黄娥看看天色,估摸豆腐西施今天压根就没管她的豆腐生意,一起床就开始化妆,直到现在。
  豆腐西施身上的装饰,也是有讲究的,她身上首饰戴的很全,连戒指都有,但头上独缺一支金钗的位置——这是一副相亲的打扮。等人给她头上“插”上那支金“钗”,她的首饰算是齐活了,当然,婚事也就定了。
  在哥哥面前,做相亲打扮……黄娥想到这里,心里很不舒服。
  褚素珍见到豆腐西施如此耀眼的出场,她心中憋不住的乐,并频频用眼角偷瞥着时穿,观察时穿的态度,她觉得时穿的脸色真精彩,简直是场大戏啊。海州城地痞畏惧的时穿,如今在豆腐西施的妩媚面前变颜变色,忽青忽白,真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一幕之后,怎么做想?
  施衙内也发觉不对了,时穿自认为掩饰的高明,但豆腐西施一身衣服首饰已经宣示了她的态度,这也许就是华夏的“服饰语言”,大家都明白的跟包子似的……衙内暗中冲时穿挑起了大拇指,意思不知是夸时穿手脚快,而是钦佩时穿连这碗毒豆腐都敢下嘴——真是饥不择食啊。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黄煜的脸上见不到什么表情,似乎很平静,但他的嘴角不停的抽筋……黄娥看不过去,插嘴:“李三娘,我家哥哥许诺你的豆腐还没有酿好,原不值得如此频繁感谢。”
  黄娥在故意淡化豆腐西施的来意,她离时穿最近,听到时穿低声自语,评价那身服饰衣着,她固然知道:哥哥盯着对方看,不是因为垂涎美色,不是因为垂涎那股娇嫩,实在是——不解风情。
  豆腐西施当然不会愿意自己的殷勤被人误解,她碎步轻移,腰肢扭动着,缓缓向时穿走来,一柄小扇子被她舞的令人眼花缭乱:“大郎,你开一个口,别说这碗豆腐了,便是这院子,还不是任由你折腾。”
  这时候,时穿本来应该虎躯一震……虎目泛出一道精光……甚至流下两行虎泪……而后虎步前行,扶起……,然后仰天……可惜时穿此时没有找老虎借身上零件的打算——所以他只是有点扭捏,仿佛光天化日之下谈论如此暧昧的事,极其不好意思。
  他不说话,照例是黄娥冲锋在前,伶牙俐齿的反驳:“李三娘,看你说的,我们在这个小院真是麻烦你了,可这也是官府选定的,如果李三娘觉得碍事,或许我们可以另选他地,嗯,我们在海州城久了,熟悉了,或许真能找到更僻静的院落。”
  这话一说,环娘用力点头:“好啊好啊,拐子已经知道这屋的位置,咱重搬个地方,拐子就找不着了。”
  环娘一开口,李三娘只觉逼迫过紧,对她不是好事,她如风中摆柳的后退一步,媚媚地笑着,说:“大郎,既是如此,你先把这豆腐吃了,以后的事我们以后慢慢谈。”
  虽然在一旁看笑话很有趣,但让时穿去尝豆腐西施的毒豆腐……这可是著名的“七嫁毒豆腐”!施衙内还不想时穿成为“第八碗”,他赶紧上前掩护:“大郎,你今天动身还是明天?要是你打算今天动身,不如咱们现在就走?”
  黄煜眼珠转一转,也在一旁闲闲帮腔:“大郎若打算今天动身,我这就动身回府,给你重新挑选婆子。啊,你一去几天,我正好替你郑重挑选。”
  七嫁啊,豆腐西施是不是真的“克夫”,褚素珍并不确定,但之前那七个人的存亡,让褚素珍犹豫了一下,也轻启樱唇帮腔:“早听说郁州岛上风光独特,还听说海公子风格亮节,有心结识一下——大郎如果今日动身,我恰好有空,不妨陪大郎出海一趟。”
  褚素珍这一催促,时穿顿时想通了:伤不起啊伤不起,还是先躲一躲吧。
  “都去,出了这样大事,加上端午节过于喧闹,我们不如都去郁州岛,躲个清闲——小娘子们,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一下,那些预定该交付的货物,能提前完成的都交了,剩下的……”
  施衙内赶紧补充:“我家有快船来往岛上,小娘子们在岛上也方便,有什么东西交递给府城,也只眨眼的工夫,不碍事的。”
  “那就更好了……鲁大,我们走后,你立刻开挖,这院子中,你从这开个口子,能挖多深的坑挖多深,而后备石料,准备砌墙……”
  一听说在院子里挖坑,豆腐西施也明白了:他时大郎一时半会搬不了,这是打算在院子里挖个地窖,给自己准备后路……既然他走不了,那么一切可以从长计议,不妨事的。哼哼,男人,奴家哄个男人,那还不是三只手捏田螺,手到擒来。
  黄煜退后一步,闪出空隙,说:“我,我这就替你雇马车。”
  施衙内急死上火的催促:“等你从岛上回来,想必我姐夫已经给你足够的昆仑奴,那时候,你也不用担心了……嗯,褚姑娘就不用去了,时大郎去岛上是图清净,褚姑娘为了端午节,筹备了那么久,如果去了,不免令人失望。”
  褚素珍犹豫了一下,施衙内说的确实令她动了心,她这几日精心筹划,从服饰到穿着,都设计出一套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自以为必定能在端午节会上赢得满堂喝彩,而这群姑娘们则完全不同,她们似乎对喧嚣已经有点恐惧,所以才要去岛上躲清静,陪她们去了,不免耽误了元宵节的筹划。
  黄娥见到了褚素珍的犹豫,偷偷瞥了一眼时穿,见到后者期待地望着褚素珍,她微微行了个福礼,开口说:“褚姑娘倒是无需担心我们,我等躲去岛上,只是因这几日事情太多,担心拐子继续找上门来。不过我想,拐子也都是过路客,只要我们躲开几天,拐子知道我们的意思,未必会继续纠缠我们。
  素珍姐姐,这种事,人多嘴杂的,褚姑娘跟了去,万一外人误会了,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可就不妥了。“
  第110章 流放五百里
  这话一说,不但施衙内阻止的意思更加明显,连黄煜也帮腔:“就是啊,褚姑娘跟着小娘子们去,会被人误解的,万一拐子来袭,褚姑娘也在现场,人传出去,不定说你被拐子怎么了……我看褚姑娘还是待在海州城的好。”
  豆腐西施这时也下了决断,她叹了口气:“大郎这一去,未免在城中过不了端午节了,我本筹划着……罢了,大郎什么时候回来。”
  鲁蕴得到时穿的招呼,上前拱手:“师傅只管去散心,地窖的设计图纸我们已经看懂了,等师傅回来,我们一定把口子挖好,而后慢慢施工……”
  时穿听完鲁蕴的规划,什么也不说只一拍手:“那就动身吧,姑娘们,赶紧收拾东西。”
  两个衙役有点为难:“大郎若是走了,这院子……”
  时穿回答:“你们不必走,依旧看守这院子,院子里面既然没有人了,你们的活就更轻松,如果有人来访,你们不必拦阻,由他四处查看……”
  稍后,藏在楼里的女孩子,个个拿了随身的包裹走了出来。她们原本没什么行李,只是这几日做针线活多了,不免给自己积累下来一些针头线脑,那些东西简单,一个包裹都能裹走,倒是时穿屋里的东西比较琐碎,光桃花观里细碎的首饰,前前后后就装了两辆马车。
  在此期间,黄煜首先匆匆告辞,回家挑选合适的婆子去了。而施衙内则指挥自己的军汉帮着跑前跑后,直到将时穿送上客船,方轻轻松了口气,跟褚素珍感慨:“大郎也不容易啊,如果是他一个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但身边这么多姑娘,就有点投鼠忌器了。拐子一旦重新报复,可不只是冲着他来。
  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只要拐子有心,耐心寻找机会,总能找见空子报复上那些姑娘……这下好了,拐子已经吃了个哑巴亏,即使他们顺藤摸瓜,再找上门来,知道时大郎搬家了,没准就息了追踪下去的心思。“
  褚素珍皱着眉头:“一般这样的拐卖事件,一旦出了岔子被官府发觉,拐子集团通常都要斩断所有线索,并从此息事宁人,可这次拐子居然寻上门来,我猜不是因为时大郎下手太狠,一定是时大郎除去的人里头,有什么禁要人物,才让拐子继续纠缠,意图报复。
  如今时大郎搬家了,院子里留下两个衙役,如果拐子趁着端午节热闹摸上门来,见到有衙役在场,恐怕无论如何会回避一下……我不担心拐子继续纠缠,你说得对,那群女娘数目太多了,如果给长卿兄时间缓冲,比如再有一个月的功夫,家长们得到消息,大约会纷纷找上门来。
  只要一半的女孩有了着落,长卿兄一定会护住其余的,凭他的手段,只要有了准备,再过一个月的话,即使真跟怪冲突起来,恐怕吃亏的是拐子——你看看这一个月,他都做了多少事呀。“
  “一个月?哈哈!”施衙内摇晃着脑袋:“素珍,你想得太简单,再过一年,都不见得有多少父母找上门来,这些女娘啊,怕是要跟长卿一辈子了。
  嗯嗯,素珍放心,郁州岛虽然大,可那里是我姐夫的天下,小娘子们去了郁州岛,就不用整天躲在屋里了,等她们过一段天天去街上散散心的日子,也许就改了怕见生人的毛病……“
  施衙内说不出心里治疗这个词,但他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估计时穿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打算领着所有女孩上船去郁州岛散心。
  褚素珍则微微瞥了一下嘴,回答:“你总是夸郁州岛怎么样,可郁州岛依旧是官府流放犯人的地方。虽然那个岛近在咫尺,天晴的时候站在岸边都可以望见,但在官府眼中,那里依旧等同荒野——流放五百里,与流放郁州岛是同等的刑罚啊。
  皇宋两百年,那里积累了多少囚犯?如此一个囚犯之岛,只你说繁华,没见多少海州富商愿意迁居那里。不说别的,稍稍大一点的风浪,咱们就与郁州岛断了联系。前后几任知县,听说去郁州岛任职,宁愿丢官都不愿登岛的——我也就是想着你姐夫在岛上经营多年,姑娘们躲在哪里安全……拐子要登岛,那也得你姐夫同意,不是吗?“
  此刻在船上,时穿正在挨个给姑娘们发钱。
  官府给的抚慰金,再加上时穿这些日子的投资所赚的钱,再加上……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每个女孩头上至少都能分到两百贯,外加一堆小礼品。
  时穿分下去的小礼品有过节准备的香囊、丝线、团扇,以及制作新衣服的绸缎衣料,外加一堆金的银的首饰,佛像神像等挂件。从他屋里搬出的东西虽多,但二十个人一分,每个人也就是多了一个包裹。
  惶惶然离开自己经营的小窝,本来大家都有点难受、惊恐,但女人嘛,天生喜欢新鲜——船只一驶动,海上千帆过处海鸥飞翔;鱼儿跃出海面,过往的渔船匆忙捕捞的情景;等待进入海州市舶司的藩船排的长长不见尾的队形……这些场景分散了她们的注意力。现在又给她们分了钱与首饰……女孩们的心思已经活跃起来。
  尤其是首饰,女人对于首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可能是她们最贴身,并陪伴她们一直到老的东东。被洗光剥尽拐到千里之外后,猛然间拥有了自己的首饰……大多数女孩顿时感觉到,生活,重新降临在她们面前,她们不再是行尸走肉。
  紧接着,女人的话题来了——船渐渐驶离繁忙的码头区,远处郁州岛再往。可是海面行船,眼睛可以看见的距离,有可能跑到日落才能到达。初中生年级的小女孩们期待了一会儿,立刻开始谈论手头上刚分到的钱,嗯,岛上会不会有街市,是不是替父母、小弟小妹买点礼物,以便让父母知道,自己即使回家去,也可以不吃闲饭的。
  这一刻,她们忘了是否还有再见父母的机会。
  不吃闲饭的环娘得到的包裹最大,年纪最小的她,分到的礼物当中,不值钱的玩意多,小泥偶、小头花、小扇子陀螺等等,她自己提不动包裹,便坐在甲板上冲大大的包裹发愁,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立刻又兴奋了:“哥哥呀,环娘是有哥哥的。嗯,环娘的东西还是让哥哥保管,哥哥,快来帮环娘拎包裹……哥哥,你说,环娘如今有钱了,郁州岛上有没有卖包子的?”
  这问题时穿不好回答。因为他也没去过郁州岛,而在现代,因为沿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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