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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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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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了,郁州岛上有没有卖包子的?”
  这问题时穿不好回答。因为他也没去过郁州岛,而在现代,因为沿岸的泥沙堆积,郁州岛已经跟陆地连成一片,岛屿整个不存在了,他怎可能知道郁州岛现在的情况。
  照例是黄娥在一旁替时穿回答:“郁州岛很大,虽然是个岛,但养几十万人口不成问题。以前,东晋时代五斗米教徒孙恩曾在郁州岛上集结了二十万匪徒,频繁跨海骚扰沿岸百姓——能够存活二十万人的岛屿,该有两三个县那么大吧,如今一般的上等县,也不见得有二十万人口。所以据此推测,郁州岛应该有街市的。”
  时穿插话:“孙恩当初集结二十万米贼,那应该是特殊情况吧。郁州岛毕竟是个岛屿,应该缺少足够的水源,以养活太多的人口吧,所以米贼才频繁从海岛上出击,去大陆抢劫的……”
  黄娥点头:“哥哥说的没错,二十万人,应该是郁州岛人口最鼎盛的时候。后来唐末动乱,岛上的人不知所踪,大约都饿死了。皇宋两百年,如今岛上的人口也就三万余人,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并不种地,因为岛上水源不足,海水倒灌导致土地贫瘠,种粮食没多大的收益。我听说现在岛民大多以捕鱼为生,顺带着,也帮客人带些货物……”
  说到这里,黄娥微微一笑:“以前官府在岛上设有盐务所,所以岛上有三千禁军(宣毅军)看管,后来这岛成了某位帝姬的封地,盐务所不归朝廷管理,逐渐破败。后来帝姬死了,其子女嫌岛子没多少出息,又偏远难管,加上朝廷裁削冗兵和冗将,岛上宣毅军被裁撤。于是,岛上渐渐有点无法无天。
  如今岛上三万余人,多是历年来流放的囚犯,因为郁州依然算远恶军牢城,天然的刺配之地,粮食倒是因此自给自足,但岛上渔民却多以走私为生,官府不能禁止。
  奴家以前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听人谈起过郁州岛,自从听说父亲要来海州,又特意打听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听说以前也有官员明知岛上情况有弊,有心查禁,但过不多久,他们自己也会派人去岛上偷偷设立货栈……所以那座小岛货栈林立,甚至比岛上的人口还多。
  据说,上面的每座货栈背后都来头不浅,有的栈主能直接通到京城去,让三省六部的官员替他说话,九品小官怎敢冲这些人下手——干脆也分一杯羹吧。
  嗯,奴家还听说,岛上不打渔不耕作的闲余百姓,以看守货栈为主业,因为岛上货栈警卫多,虽然是充军流放之地,治安状况却比汴梁城还好——随便一个闲人上岛,岛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生恐是哪个愣头青官员又来找事,或者是海盗前来探路……“
  时穿明白了:“为了看守自己的货栈,货栈主们肯定雇用家丁,私下里购置武器,所以岛上既不愁武器,也不愁武装人员——时大郎的姐夫海公子,一定是看中岛子的这个特性,才故意定居岛上。”
  黄娥想了想:“父亲不曾接触过海商,所以奴家不清楚海上贸易的情况,但我常听人说,海船挺能装货的,一次能把两三仓库的货装运在舱里。经常做海贸的商人,恐怕家里不止一艘船,那么他们储存货物的货栈,往少里说也该有二三十座仓库吧,看守这些仓库群的警卫又有多少,没数……
  我看施衙内在海州城出行的时候,身边常带着二三十个随从,施衙内在城中游玩尚且如此大的排场,以此估算,他姐夫的护卫,至少应该是衙内长随的十倍。“
  “一次贩运二三十座仓库的货物,对海商来说还是小生意!”时穿回忆着宋代笔记上的内容,慢慢地说:“据说垄断日本生意的宋商,如朱(明州朱氏家族朱仁聪商团)、周(台州周氏家族商团,以周文德周文裔为主)、陈(福州陈氏家族陈文佑商团)、孙(明州孙氏家族孙忠商团)、李(泉州李氏家族李充商团)等五大家族,光是储存货物的仓库绵延十数里。
  当然,他们的仓库不会在官府的眼皮底下,记得周氏家族有自己的私港——台州宁海(今日宁波0东岙村三门湾。而其他几个家族都没有记述,没准他们就在这郁州岛上,有自己的私港与仓库……哼哼,毕竟这里是华夏大陆通往日本的最近节点。那海公子嘛……“
  黄娥想了想,马上崇拜地看着时穿:“还是哥哥想得深远,没错,无论从哪里出航,往日本的海船都要在郁州岛补水补货,这样管制宽松的地方,实在是……啊,那位以郁州岛为封地的帝姬,怎么愿意放弃这块肥肉,难道她一点不知情?”
  “怕是知情的,但是水太深太浑,比如宗室王孙大都有参与,一位帝姬只分到少数利润。于是她想着:出了事,我是领主,要背灾祸,没事的时候,便宜被大家占了大头,我不愿意所以……”
  黄娥用手帕捂着嘴,细声细气的笑了:“哥哥总是不正经,帝姬(公主)也拿来调笑……”黄娥的话语里,却没有任何谴责的语气,以至于这话说的像撒娇。
  她也是小学才毕业的年纪啊。
  说话间,坐船已经驶入郁州岛海域,而此时距离时穿他们离开海洲码头已有两个小时,时穿站在船上眺望越来越近的郁州岛,随口念出了苏东坡昔日等云台山,于龙兴寺所做的诗句:“我昔登朐山,日出观苍凉,欲济东海县,恨无石桥梁!”
  郁州岛是来自《山海经》的古地名,宋代郁州设东海县,海州三大盐场:洛要、板浦、惠泽,其中惠泽盐场就在郁州,但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述,他在担任海州沭阳县知县期间,当时的知州孙伯纯担心盐场的设立会形成惯例,加重百姓赋役,因而不怎么支持朝廷这一决定。
  孙伯纯的观点得到了海州乡绅的支持,而宋代官府向来对百姓软弱,也许知道在当地开办盐场触犯了当地利益,所以三大盐场经营的谨小慎微,盐监们对当地的私盐睁只眼闭只眼,而私盐嘛,按孙伯纯的观点:“官买盐虽有近利,官盐患在不售,不患盐不足。”——只要私盐合法交纳盐税,不管他们能生产多少,盐场全包了。
  因为这个缘故,原先必须重兵保护的盐场,经过新法骨干几经裁撤后,整个东海县已经变成乡兵的天下。明显的证据就是:从郁州岛开出的盐船上,几乎见不到官军的影子,全是乡间的社兵、乡勇、团练……
  既然大家是乡里乡亲,那就好说话了——东海巡检远远看到船上飘扬的旗帜,顿时失去的检查的兴致,插肩而过的盐船上,乡兵们还不时向船上的水手打着招呼,相互调侃着,至于船上载的什么货,人压根没兴趣。
  船驶过正对海州方向的东海县“官船码头”,并没有做出停靠的努力,而是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向岛的东北方向航行。过了一会儿,东海县官船码头已被抛在脑后,沿途多了些私人兴建码头,这类码头一般不容许别家的船停靠,自家船不进港的时候,码头上人影很少,来回抱着膀子走动的,基本上是社兵。当然,这些社兵依旧认识时穿坐舟悬挂的海公子旗帜,船路过的时候,他们纷纷向船上打招呼。
  社兵啊,自家人——看到社兵这份亲热,时穿笑眯眯的挥手招呼。
  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大量裁撤“冗兵”。原先地方上驻守正规军解散后,正规军该干的活儿,官府让乡间组织团练承担,他们干活,国家不发薪水滴。这一下子大大减轻了国家负担,但,却增加了乡间劳役负担。而在乡间,能够有闲钱袒护左邻右舍,或者负担得起乡兵训练费用的,还是乡里的老地主与土豪。这些人出了钱,自然要享受相应的权利,于是,随着新法的推行,乡兵就成了地主的私家武装。
  宋代规定:团练乡丁“五人为甲,五甲为队,五队为部,五部为社,皆有长,五社为一都社”,一般大一点的村镇,都能组织起“一部”的乡丁,而几个乡联合起来组成的“团练社”,其成员称之为“社兵”。
  一社之兵有625人,按规定他们每年需校阅一个月,期间自带干粮,不发薪水——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让他们一个月不挣钱还有自己花钱养活自己一家人,太为难了。但对于乡间有财力的大户人家来说,派几十个、上百个家丁,一个月光走队形给人看,太简单了。嗯,干完这活儿之后,领导满意了,那咱们就能得到这支武装的指挥权,何乐而不为?啥,领导敢不愿意,那就让他们自己供养这支队伍!
  到了现在,社兵的服装由村中大户负担,武器也由他们采购,训练他们负责组织,有时候还给社兵发薪水——据诗人陆游记载,社兵发得薪水居然比禁军略高,这就难怪他们要拼死保护当地大户的利益了。当然,也就难怪水泊梁山攻打祝家庄时,人祝家庄能联合附近村镇,组织起数千社兵武装对抗抢劫。
  一路走来,看情形,真个东海县大约已经操纵在当地豪绅手中了,反过头来想,也就可以理解那位帝姬怎么就看不上这块封地,其后人更是把它当作烫手洋芋……
  走着走着,时穿突然看明白了——其实,人海公子才是当地最大的土豪劣绅。
  瞧,越往岛的东北走,人烟越是稀少,但插着海公子旗帜的船只越来越多,有些船既没有撒下鱼网,也没有固定航向,只轻盈的在海面上兜来兜去,速度快的惊人——看船身的吃水,大约那些船什么也没载货,嗯,他们来海上不是为了打酱油的,大约是在巡逻。
  这一会工夫,光是擦肩而过的巡逻船,就已经有五六艘了,而载满货物吃水很重的船,更是船帆连着船帆,在大海上连成一片帆墙——时穿细细数了一下,那些满载的船只,十有八九挂着海公子的“火凤旗”,而剩下的船只中,悬挂黄氏旗帜的船最多。看来施衙内说他“从小跟黄煜斗个不停”,这两家的关系嘛……至少施衙内与黄煜,小的时候是一块长大的。
  别的私家码头没有这么明晃晃的武装巡逻的,海公子敢这么做,他不是岛上最大土豪,还敢说自己是?眼前光是巡逻的船只都有五六艘了,那他手中掌握的社兵该有多少,啊,至少跟祝家庄是一个数量级的吧。
  时穿这么见多识广的人,现在见了海公子的威势,都已经感慨不尽了,船上那些姑娘们,更是摇着指头说不出话来,许久,黄娥低声慨叹:“我听说:泉州海商彼此交易都论‘库’,他们卖货从不是一斤一两的卖,一卖就是一库房。每笔交易动辄千万贯——自古,花钱无过养兵。没有千万身家,怎样得起这么多闲人。”
  时穿嘿了一声:“我猜这些船不一定是海公子一家的,刚才擦肩而过的几艘货船,船上水手服装各异,都不是海州风格,联想到海公子一向空手套白狼的习惯,我想他这是把零散的海商集结起来,组队出航……咦,你看,出港的船越来越少,大约今天是海公子向外发船的时间。”
  坐舟开始落帆,这时,对面的码头上只剩下十来艘船,航道变得很开阔,渡船轻松地靠上码头,一眼望去,码头上皆是离去的背影,时穿粗末估计了一下,吓,这座码头,光是装卸货物的,大约有上千人。
  这样的人物,不算土豪恶霸,谁算?
  第111章 别让人找见把柄
  这座码头很僻静,它几乎处于岛的最北端位置。大多数私家码头因为贪恋县城的繁华与便利,都设立在海州县附近,唯独这座码头,它离最近的私家码头也有一小时航程,孤零零竖立在郁州岛最北端,码头上除了大片的库房区,左右似乎见不到农田与民居,瞧那架势,也不知陆上有没有现成的路通向县城。
  坐舟驶过了防波堤最外端,那里修筑了一个圆形的堡垒状建筑,外形像是鬼子的炮楼,但又像是灯塔,或者它是一物两用。
  过了这处炮楼,长长的深入海中的堤坝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是泊位与吊塔,码头边仅剩的几艘船正在巡逻船的引导下出港——这套出港程序,很有点现代化意味。
  船在时穿好奇的目光下靠岸,搭上跳板,施衙内派来的随船伙计跳上岸去,跟码头上的人低估了几句,附近几位神情紧张的大汉立刻松懈下来,剩余的码头工人上前接应,并引领着时穿登上马车,一行人穿过防波堤,穿过码头附近一座座空寂无人的建筑……
  马车行驶很久,才来到海公子的住宅附近。时穿回头望去,这座仓库群也有绵延两三里路的模样,在宋代,这大约算得上“中型”了吧。
  “这些库房倒是盖得格外高大——嗯,比其他家的都高大,海公子果然好手段!”时穿没话找话的说。
  随行的人一声招呼,时穿走下了马车,但马车并未停顿,还在继续向屋门前走,时穿遂随车队溜达,边走边观察:“这年头,房间的跨度都不大,因为大多数房梁都使用原生木材,木材承重有限,虽然制作拱顶,也能拼接出十几米跨度的房间,但那样做技术难度太高,在海风呼啸台风不断的岸边,没人这么干。
  不,这座库房是石材建筑,砖石结构技术,在宋代是用来制作神殿佛堂的,拿这样的技术来建造存货物的库房,这位海公子,恐怕对神灵并不在意,啊,甚至有点轻蔑。当然,也有钱。
  不过,听说他才来了十年,十年,恐怕挣下的钱全花在这片建筑身上了……“
  这座码头在宋人看来,它远离县城,来往极不方便,但时穿却知道,它的位置正好是连云港,即使几百年泥沙堆积,将郁州岛与大陆之间的海域填平,这座港口也不会被泥沙淹没——它可以连续使用八百年。
  不过,连续使用八百年,那只是理论上的,一座海上码头需要靠周围的陆地支持,当海州原先的码头被泥沙吞没,成了涨潮时的浅滩,落潮时的小渔船停靠点时,海州作为港口区,必定是要废弃的。
  随行来的军汉是廖五,他见到时穿一路东张西望,便上前解释:“海州城地盘小,在海州城盖客栈,光是购置地皮就是一笔大费用。郁州岛没有别的出产,只有一个破败盐场,当地贡品是鳔胶,因地皮便宜,海岸线漫长,故而商人们喜欢沿着岸边盖客栈,然后在海边修一个自己码头,以便存放货物,以及等待信风出港。
  嘿嘿,大家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走私,岸边如此众多的仓库,官府哪能看不到。再说,船可以走,但船夫历来都住在陆上的,官府只要管住船夫就不怕偷税。宋律:船出海都要有核准的文书,如果没有交税船只就私自出海,那船员就算脱籍流民,从今往后别想回家了。
  嘿嘿嘿,大家都把仓库建在郁州岛上,主要是图地价便宜……当然,夹带总是有的,每艘船自海州出港,总要到郁州岛来添点货。海州市舶司只管按船的舱位收税,不管舱位空不空。既然如此,船主自海州出港后,再来郁州岛添货那就不算走私——他们的舱位都交过税了。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船主自海州出港的时候,可以多报一点食水食粮所占的舱位比重,再多报一点船员数量。等到了岛上,卸下一点食水食粮,让多余的船员登岸,暂时躲在库房里,如此,多少能腾出一点舱位来的夹带少许私货,只是夹带不多而已。“
  “我明白了。我原来还在思量,这么多仓库全装走私货,官府能容忍税收流失吗?原来……也就是说,这片仓库群平常该藏着五百人上下?”
  “哪能啊?”,廖五也不隐瞒:“人如流水,今天来明天去,哪能一下子存下五百人——这货栈平常看守之人有两百号,另外姑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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