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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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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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衙内笑的说不出话来:“咯咯咯咯,这年头傻子真多啊——邻村的举人能与县官平等交往,是因为人家是正经考上的举人。人县官尊重他,是作为读书种子尊重的。
  谁知道哪一天那举人能中了进士,那就是县官的同僚了,没准有一日还能登阁拜相……
  哈啊哈,我与你家老爷路上同行的时候,看他也是一个挺温和的人,谁知道如此不知轻重:一个买来的举人身份,他的同年在哪里?座师在哪里?这样没甚前途的人,尊重你称呼一声‘方兄’,他以为人家必须尊重他吗?
  哈哈,还让一位现任官员过去拜见——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他算几品?竟敢让从九品过去拜见?真是脑子吃肿了。
  信不信,由他这句话,时承信扒了他的冠带把他轰出村子,县里学舍都不敢吱一声。若是承信郎再直接去学谕大人那里告一状——狗才,他的举人身份身份能保住吗?“
  时穿看都不看小石头,对那小孩没啥可说的。
  他望向旁边的方家子侄,平静的说:“我听说方家在城中也有一名‘学舍生’,这么说,方家也算书香门第了——怎么如此不懂道理?本官虽然品级低,但与县尉也是同级,与学谕大人也算是同僚,他花钱买来的举人身份,如果不想把钱打了水漂,赶紧,过来拜见本官!
  哼,本官奉命整顿乡间团练,像他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正想盘问一番,去,呼他来,本官要问话。“
  方家对时穿的突然翻脸愣了一下,啊,时大郎向日对乡亲都是笑眯眯的,怎么……哦,忘了忘了,崔姑娘门前那座巨型花石还摆在那里呐,眼前这位时大郎可不是善茬……方家几名子侄彼此望了一眼,陡然间打了个寒颤,赶紧一转身狼狈的跑去通报——东海来的小石头也在其中。
  施衙内冲着方氏的背影跳脚大笑:“好啊好啊,真是一群农夫怪不得凡是举人,中举后要游学一段时间,他们说这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原来不去走一走,那群读书读傻了的人全是呆子好啊好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惟独没有人情世故,看了一两个举人受尊重,以为凡是举人就敢喝斥地方官?”
  时穿目视着小石头跟随方氏子侄回到方云身边,只见俩伙人交谈几句,远处的方云陡然大怒,甩着袖子谩骂了些什么,一扭头往村中走,几名方家子侄紧随其后劝解着……哈,那位方举人终究不敢与官斗,装了一下后,立刻顺应众人的劝解,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冲这里走来。
  双方走近了,时穿上下打量着这位举人老爷,尤其注意到对方的手指——方云的手指指甲很红润,但指甲缝中隐藏一点点黑色,似乎是泥土的污垢。时穿顺着对方手指向上打量,手腕粗壮,手掌有老茧……此人身上的衣物倒是很华丽,上好的锦缎做成的衣服很新。不过,锦缎这玩意做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皱,真正耕读传家的人很注意仪表,他们会在衣角上佩带一些玉饰,以此压住裙角、拉展绸缎的皱褶。
  方老爷身上也带着玉器,而且叮呤当啷的,比一般人还多,可惜都不得。似乎他生恐玉器丢失或者磕碎,因此,所有的配玉都直接栓在裤腰带上,结果,锦缎衣服上的皱褶依旧皱着,方老爷似乎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妥。
  方老爷头戴一顶举人的幞头,这是一种四方形帽子,扣在头上,用一根发簪别上。帽子正中是一块椭圆形,或者四方形佩玉——方举人帽子上那块佩玉还镶着金边,嗯,玉质挺不错的。
  镶金边的玉,时穿有点笑喷了……他目光又扫荡方举人手上拿的折扇上,这是一柄金丝楠木做扇骨,浅青色素绢做扇面的上等绸扇,扇面上,一边画着一幅樱花,另一面写着“学而时习之”五个大字。
  扇子上的书法挺好,绘画也不错,可惜拿扇子的姿势有点不对——这年头读书人捏扇子,讲究风雅,扇起来讲究含蓄与含而不露,具体动作就是:手腕悬空不动,扇子小幅轻摇,幅度像一只停在枝头的蜻蜓扇动翅膀。
  但方举人挥扇子的动作,活像一位挥动蒲扇的老农民,势大力猛,每一下都把劲头用足了。
  啊哈,读书人拿扇子,不是为了扇风点火,那是为了风雅,谁像这位,生怕扇子在手中浪费了。
  时穿快速的打量完对方,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从方举人留在地面的脚印上一掠而过——这位方举人穿了一双鞋底绣花的丝履,地面上,鞋底中央部位凹陷出一个淡淡的莲花。
  方举人鞠躬了半天,见时穿只是打量,没有招呼他起身的意思,他神态有点恼怒,且有点尴尬,正想把腰稍稍直一下,说几句硬气的话,但时穿紧接着一瞪眼,方举人身上那股浸透在骨子里的卑微立刻泛上来,他重新低下腰,谄媚地笑着,拱手:“大人,在下这里有礼了。”
  时穿轻轻摇头:“你不应该说‘在下’,应该说:学生有礼了。”
  方举人一阵慌乱,马上重复说:“学生有礼了。”
  时穿点头:“这才对,这才是举人的自谦……拿学籍文书来,你是举人身份,在本县落籍,就不仅要县里出文书,学舍里也要出一份转籍文书。”
  方云一阵慌乱,急道:“学生来得匆忙,未带齐相关文书。”
  时穿傲慢的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那就不对了,如今四乡混乱,不办齐这些文书,一个举人,嗯,真举人,想暂时借住亲戚家,倒也没什么,但要在本县置产、落籍,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时穿背着手,转过去面向工地:“我记得朝廷有律令,购买房产需要邻居的许可;在乡中起土建屋,也需要乡邻赞同。我听方氏子侄刚才说话的口气,你似乎要建房子盖作坊,我身为邻居,怎么没人问过我的意思?”
  “建屋上梁,先问邻居!”这是大宋朝的法律,也是宗亲社会的习俗。虽然,乡间某些老地主可以仗着权势,不顾旁人的看法先强行建屋,但你要真想使坏也有对付办法——等对方把房子建的差不多了,直接去官府告一状,说他事先未经过自己的许可,建成的屋子对自己的“阳光权”啦,什么的,造成了侵害,那么,在官司没有解决之前,对方就必须停下建设工程。
  官府是什么地方,油锅里有一个铜板,衙役会连锅一块端走。你家有能力建房子,那算是有钱人啊,等着,我老家的房梁正指望你呢……类似的官司打上一两年也是常事,但不会超过三年,因为大宋官员三年一届,临走的时候,官员必定把本地的油水捞足,该断的案子都断了,以便“清清白白”上路。
  一套房子建三年,等它建成了,也成老房子了。平民百姓谁经得起这种折腾?所以施衙内一听时穿这话,禁不住挑起大拇指:“大郎还是心善……我说,方举人,说你呢,大郎提前给你打招呼,那是看在街坊邻居的情面上给你留个人情,否则,等你建一半再开口,你花出去的钱,购买的建筑材料都要白瞎在地上了,任凭风吹雨大了。”
  这确实是一份人情,方举人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低声拜谢时穿:“学生一时疏忽了,大人放心,我马上前往县里办落籍手续,回头一定请街坊邻居吃酒。”
  方举人羞愧难堪,更加待不下去了,他本来想在亲戚面前摆个谱,结果让别人摆成了谱,而且最后别人还放了他一马,让他欠下个人情,这……方员外胡乱拱了拱手,低头告辞。
  小石头马上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向时穿重重的磕一头,时穿稍稍一愣,坦然地接受了对方的致谢——小石头的意思是:他叩这个头是再还恩,从此他与时穿恩义两清。
  叩完头,小石头依旧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尾随方老爷而去。
  衙内身份摆在那里,对于小石头这样的下人毫不在乎,他眯着眼睛,盯着方举人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长卿,你说,这位举人老爷识不识字?”
  时穿摇头:“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个人一定不曾进过学舍——王安石创立‘三舍法’,虽然多有诟病,但至少学社里教一点人情世故,也要教导学生如何做人——比如学舍会秉承‘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理论,教导学生打理个人卫生,讲究仪容仪态……而这位方举人,显然并不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举人。”
  衙内笑了起来:“一身绸缎衣服,穿得像从酱菜缸里捞出来的,可惜了那身好缎子。”
  时穿哈哈一笑,暗示:“这位方老爷恐怕不简单。当然,谁知道他是否故意在做出憨态?”
  时穿心里补充一句:我不是一直在装傻吗?难道这厮不会装傻?
  第185章 忽悠人的杨贵妃首饰
  施衙内想了想,赞同说:“我与他同行过一段时间,这厮箱子沉重,里面装了不少财宝,我原以为他是杭州逃难来的土财主,现在看来,此人来历实在……
  对了,刚才那个结结实实的小男孩叫小石头是吧,你说他是郁州岛上的人,方举人从杭州逃难,最好的捷径是经运河抵达扬州,他转去郁州岛做什么?杭州到海州,先去郁州岛可并不顺路,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不清楚,不过我记得郁州岛曾经是五斗米教主孙恩的故地,也许……算了,咱还是顾眼前吧。现在流民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紧张,你赶紧把咸肉运过来,顺便帮我运一船稻米,我正想在流民中多招一点人手,尽快把作坊建起来。早建好了,早有效益,不是吗?”
  衙内很爽快:“我这就送信回城,还有,也要告诉城中褚姑娘安全的消息。”
  如此匆匆过了十日,在各地大将的努力下,各地团练……好吧,各地地主武装建立起来的,当然,周围的乡村也变的越来越安静。与此同时,州里的学舍开始登记考生的名姓、甄别考生身份,四下里人们不再谈论最近的剿匪叛乱,科举的气氛逐渐浓厚起来。
  稍后,消息传来,枢密使童贯集结两万禁军南下,将高老爷的叛乱队伍挡在江南,朝廷下诏,在动乱地区编练流民入厢军,各地政府闻讯开仓赈济,收拢流民,江北更显得平静,唯有少许余波荡漾不息。
  时穿派去城中送信的人也返回了,返程的他招来施衙内的伴当,用马车络绎不绝的拉回占城稻谷,以及疑似牛肉的鲸肉产品,时穿随即下令:雇用的人手每天获得一顿肉食。这让他招纳流民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许多,充足的人手也让作坊的建筑进度变得一日千里。
  稍后,“崔庄雇工每天有顿肉吃”的消息迅速向外扩散,逐渐的连城中的流浪汉也有闻讯赶来打工者……
  “照这种速度,大约一个月后就能干完吧!”时穿望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心中盘算着。
  此时,时穿身边站着从城里赶来的几位急脚行的人,施衙内也站在时穿身边,对现在的工程进度,衙内显得很满意:“如今的人工真便宜,一天管三顿饭,就有人抢着来干活……方举人那里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放着如此便宜的人手,他怎么就不着急呢,等这阵风过了,恐怕他想招雇工,都不是如今这价格了。”
  时穿嘿嘿而笑:“这几天光看他进来出去,也不知他在城中办落籍的事情进展如何。不过我已经跟崔庄里长打过招呼了——如今兵荒马乱的,本村同时开展两项工程,未免来的人杂乱。
  这话,我也让里长悄悄给其余大户透了信,其余大户也觉得人来多了不安生,所以——在我屋子建好之后,方举人别想得到邻居的签字许可。“
  施衙内叹了口气:“我却等不及了,素珍姑娘这几天闹的回城,说是三年一度的科举盛世,整个州的才俊都汇集海州城,她不能错过。”
  稍停,衙内问:“你与我同行如何?”
  时穿看了一眼城中来的两位“急脚”,这两位宋代邮递员送来了消息,说是蜀地素馨的家人听到她的消息,居然千里迢迢赶来了,准备接女儿回家,因此急等着时穿回去。
  时穿叹了口气,黄娥果然是官宦女啊。只要一有机会,昔日的生活习惯就全暴露了,城里离此不过三十余里的路程,找个熟人转托一下,信件也就送到了,偏要花钱雇急脚,至于吗?
  然而,黄娥在城中有熟人吗?这样一想,让时穿心情平静了许多:“本想多在此地待会,至少也等作坊修建完毕,但谁能想到,人家远在蜀地,能够只花四个月的工夫赶到海州。来得如此快速,足证其父母多么疼爱素馨,由此可以推想他们心情的急迫……算了,我还是回去,送送素馨姑娘吧。”
  回过身去,时穿跟老管家穆顺交代:“我在本庄新来乍到,没什么根基,如今借着这项工程,招揽了七八百人,这些人就是我的根基。本庄原住民不过千余人,咱把这七八百人笼络住了,再加上崔姑娘的佃户,我们就可以在庄中横着走。
  作坊建好后,别急着解散这些人手,提前告诉他们,干活卖力的我还要继续雇用,这作坊要招收五百人务工,此外我还需要一些有一技之长的,无论会做什么,只要有技术,我都雇用,管家,你要多操心了。“
  老管家精神一振:“我们八十亩地,如今又拿出二十亩建宿舍,剩下的田地需要不了多少人手,公子这招好使,如果开办一个大作坊,招收一群新人手,这庄子上,怎么不由得我们说了算。
  大郎放心走,今年入冬之前,老汉一定把作坊与宿舍都建好,只是……庄子上的小青年也要照顾,已有不少人家过来打招呼,希望进作坊做工,光这些人手,也有一百余人吧。“
  时穿指了指自己的作坊工地:“六十亩地的厂房,我其实打算雇用八百人做工,但是,这么大的厂房竖立在野地里,也要防范歹人的觊觎——你回头挑一挑,那些只有一把子力气,虽然没什么技术,但能做事认真的人,咱都要。挑上二百个这样的人,咱用厂里的收益,养一支护厂队……”
  穆顺点头,连声答应:“这个,老汉理会的。”
  时穿粗粗计算了一下,一晃眼之间,自己出来快一个月,带出来的那一组女孩也该回去轮换了,他沉吟着:“如今乡下也平静了,我似乎也该把大将带走,向府衙交令。”
  施衙内拍手:“如今日头还早,不如我们现在动身,今晚就能赶回城。”
  时穿稍稍犹豫:“大尹派我到这来,是因为担心云台山隐藏盗匪,我至今还没有去云台山转转。”
  “罢了!”时穿跺脚:“或许有打散的盗匪藏入云台山中,但我作坊工地上上千号人也不是吃素的,每天一顿肉,养着他们,万一有事,谁不替我这个主家拼命,直接轰出去。”
  老管家鞠躬:“公子,我记得前阵子段氏铁器坊送来的团练刀枪还有剩余,不如拣选百十个精装,先把刀枪发下去。”
  “有道理!”时穿迈步向村中走:“全发下去,一件不留,村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今天动身。”
  两名农家女此时还不想走,这段时间来,她们每天随着时穿那群女孩学习识字算数,闲暇时间八卦一下,流行服饰与化妆品,日子过得很快,但她们的父母迟迟没有送来安置的书信,这两位瑞姑娘心中虽想跟着一起去城中见识一下,但终究挂念父母,决定留在村中继续等候。
  临别时候,时穿端出满满一匣上百只金银首饰,任两位农家女挑选,作为临别留念,这些首饰式样独特,顿时让两位农家女晃花了眼,连褚素珍见了,也忍不住十指大动,她挑了一根银簪子,禁不住啧啧惊叹:“这份手艺,怕是城里的老银匠都比不上,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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