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才发现,她无论在宫里过得有多好,金银珠宝锦衣玉食,皆不能改变后宫凉薄无情处处算计步步惊心的本质,华丽的庭院中满是陷井,如花的外表下全是阴谋,她的地位再高,都要一生生活在这个后宫之中,都要过这种可怕的生活,现在的自己才十六岁呀,要经历多少阴谋算计、走过多少坎坷不平,才能平安地活到很老,死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英年早逝死在冷宫昭狱和乱葬岗上?兰溪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这一切又怎是她的力量所能改变的?她能让自己从一个小小的更衣升到今天的地位,她能让自己从衣食不周到今天的锦衣玉食,能让自己从独守空房到今日的专宠后宫,一次宫外夜行,却让她忽然发觉,其实这并不是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已经做到极致,却不能改变后宫生活的实质,后宫永远如同它开始存在时一样,极致荣华极致富贵,也极致地充斥着妒忌、阴谋、算计、凉薄、狠毒和无情。
心中苦闷之余,就去找小鱼谈心,因为出宫之行只有他们三个知道,再不能扩大范围。
那一次夜行,对小鱼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惊喜,每日都盼着什么时候三人再出宫一次,而且最好是在大白天,让她好好看看街景和民间的风土人情,除此之外并未想太多。
因为她的未婚夫至今无影无踪,生死未测,而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既无印象更无多少感情,只能暂先安于现状这样过下去。
听了兰溪心中的苦闷,嘻嘻哈哈的小鱼却象变了个人似的,面色十分严肃地劝兰溪:“后宫历来如此,谁也没法改变,也不要去想着改变,只能努力地适应它让自己过得好一些,除此再无它法,今生今世你都要在宫里生活一辈子,如果有机会出宫,只能是去感恩寺。皇兄肯费那么多周折带我们出宫,只是想让我们开心一点,而不是让你对宫中生活生出不满和厌烦,那不是有违初衷吗?”
小鱼的话,让兰溪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没想到看似天真单纯的小鱼竟然是一个心明似镜的人,难怪她从来不为自己的婚事担忧,因为没办法的事,不如不去想不去管。
“你说的很对,皇上带我们出宫,不过是怕我们烦闷无聊,所以带我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以后回忆起来,至少还有一次出宫的经历,是我自己想偏差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后若还有机会出宫,我一定好好享受那种感觉,而不是回来之后对现实生活心生不满。”
小鱼欣慰地笑了,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耐不住宫里的生活,那是因为你从小生活在普通人家中,对那种朴实真挚的亲情有着切身的体会,所以从内心更渴望去过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就不同,从三岁离开父母生活在深宫之中,从小面对的就是这种日子,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也无处可去,等郑国三皇子是一个原因,不愿去尝试新的生活也是一个原因,这里又有你和皇兄,一个是我最亲的人,一个是最亲密的人,所以我很安于现状。”
兰溪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可怜的孩子,她只所以如此依赖她的皇兄和自己,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实在找不到第三个肯真正关心她的人,希望郑国三皇子能够平安无事,更不要忘了和小鱼的婚约,在她风华正茂的时候来找她,以望帝对小鱼的疼爱,一定会不顾郑国新任国君的威胁,给他们最好的安排。
看着那张精灵可爱的脸,兰溪忍不住说:“放心吧小鱼,皇上是真心疼爱你的,他会尽力给你最好的生活,我虽无权无势,但也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如果不能确信郑国三皇子是一个足以依靠终生的人,如果不能把你平安交到他手中,皇上一定会照顾你终生的,我无论是富贵还是贫贱,都会尽最大努力照顾你的!”
兰溪在对小鱼承诺的同时,心里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为她居然在这个冷漠凉薄的深宫之中得到人世间最珍贵的三样东西:与望帝的真情、与小鱼的亲情、与霍盼盼的友情,她有什么理由厌弃这种生活?就是为了她们,她也要在这深宫努力地生活下去。
那天晚上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宫中居然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望帝答应她们在方便时大白天带她们出宫去逛街,感受一下京城的繁华热闹和民间的风土人情。
生活中有了期待也就有了意义,兰溪和小鱼激动了好几天才稍稍平静了些,她们不等望帝安排,就传来出宫那晚替她们梳妆打扮的嬷嬷,细细询问和了解宫外富贵女子的日常衣着打扮和生活状况,又兴致盎然地找来书藉查阅,自己设计了好几身出宫的衣物,安排可靠人偷偷做着,提前为下一次出宫做准备,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望帝的。
通过捉奸事件,望帝这才真正意识到妒忌有多可怕,如果那晚不是兰溪有先见之明提早做了安排,被一帮女人抓了夜宿栖龙殿的现行,到那时自己要保她活命,可能要费好大一番周折了。
为了不让她招致太多的嫉恨,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出入琳琅宫,只是隔三差五去一次,更多的时间独宿栖龙殿。
不过这些并没有多大作用,兰溪依然是众人嫉恨的对象,因为望帝虽不再夜夜专宠于她,却也是隔几夜专宠于她,再不肯招任何人侍寝,其他嫔妃和承恩殿桃花汤馆全成了摆设。
第一卷、公众章节 一百六十一
一百六十一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就是这样,外界压力愈大,他们就会越发珍惜彼此之间的真情,越发觉得对方的重要。
兰溪和望帝也是如此,他们被满宫的人妒忌着,不得不忍着相思减少见面的次数,从以前的每夜相聚到现在的两三天甚至三五天见一次面,却正应了那句话,小别胜新婚,两人的情意越发浓厚起来,渐渐抛下了那一点点隔阂诚心相待对方。
可是升职一事仍是两人之间的禁区,兰溪虽然弄不清原因何在,却也不再去想不再去提这件事,既然他都说了让她相信他,她就选择了相信,相信他会有好的安排。
冬天渐渐来了,虽然还没到严寒刺骨的时候,但也是极冷,兰溪前世怕冷,没想到现在依然如此,每日上班坐在温暖舒适的办公室忙于工作和写作,下班和休沐日就窝在寝宫中不愿出去。
望帝不来的日子她就专心致志地写作,他若来了,她就全心全意地和他相处,温柔缠绵、柔情似火、妩媚妖娆到极致,让他深深地迷醉。
在人前依然冷漠刻板的他,在她在面前似换了一个人,温情细腻、火热缠绵,一会儿象宠孩子一样宠她,一会说她是害死人的妖精,两人之间渐渐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今夜阴冷,隔着窗子能清楚地听到北风的呼啸声,望帝昨夜刚刚来过,兰溪知道他今夜不会再来了,就专心码字,码了一会儿却没有一点感觉,从电脑旁站起来走到窗前,北风在窗外呼啸,借着昏黄的路灯,清楚地看到干枯的树枝被吹得摇摆不停,冬天终于来了。
也许是天气和季节的原因,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兰溪的心头,因为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再好,也有她不习惯的地方,她也有思乡的时候。
她回忆着童年和奶奶相处的快乐时光,回忆着那位善解人意的班主任,回忆着她失败的几次恋情,曾经真真切切的生活,却已经远的隔了世,只能存在于回忆中。就在她感概万千睡意全无之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兰溪一喜,在她孤独寂寥而思乡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得到,主动跑来陪她了。
望帝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提食盒的太监,兰溪迎上去,感觉到他全身上下都冷嗖嗖的,头发也被北风吹乱了,再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不由得心里一暖,他是冒着冬夜的寒冷来看她的,若不是有奴才们在场,真想靠在他的胸前,寻找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望帝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惊喜和感动,灯光下,她美丽含情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动人了。
见她只激动不说话,望帝呵呵地笑了,命奴才摆好酒菜退下,这才说:“怎么呢?不欢迎朕?嫌扰你清梦?可你没睡不算打扰吧?可恶,朕冒着寒风大老远赶来了,要不这样,罚你陪朕饮酒?”
兰溪不好意思地笑了,自己今夜就象一个受冷落的妻子,见了丈夫之后先是满身的怨气,却全然忘了他的不易。
“难得皇上好兴致,今夜臣妾一定好好陪皇上看上开心!”
望帝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她懂得他心,那份热情和感动全然发自内心,她今夜一定盼着他来陪她。
小太监在临窗的桌子上摆上了小菜和美酒,然后退下,宽大在卧室只有她们两人。
兰溪专注地看着他,感动地说:“臣妾正想着皇上,皇上就来了!还是皇上懂臣妾的心!今天月黑风高夜、不醉不休时,就让臣妾好好陪皇上饮几盅!”
望帝宠溺地看着她,满面和熙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有兰溪相陪,朕今夜要好好尽兴,来,这一杯我们一场干了!”说完端起银杯一饮而尽。
兰溪本来不善饮酒,可是宫里逢宴必饮酒,渐渐地也能饮上几杯应景。见望帝一饮而尽,妩媚地一笑,端起酒杯尝了一口,也不知是什么酒,美味香醇,连连夸真是好酒然后一饮而尽。
月黑风高,寒冷入骨,室内却春意融融,两人殷勤频举杯,互相劝着酒,一壶酒不知不觉见了底,当然大部分都被望帝喝掉了,两人虽未大醉,却也晕晕乎乎的有些不能自控。
兰溪令人收拾了杯盘退下,亲自扶望帝入了帐子躺下,又令端了热水进来,手脚不太听使唤地亲自替望帝宽衣解带、擦手擦脸,服侍他睡下,见他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服侍,还以为他喝多睡了,也就净了手脸躺在他的身边。
望帝虽然略有些头晕,但头脑却是清醒的,本来可以让奴才做的事,她却全部亲力亲为,动作轻柔而恰到好处,心里一暖,看来今夜来对了,虽然路上冷了些,但是这温暖甜蜜的感觉就是踏过刀山火海走来都值得。
查觉到兰溪蹑手蹑脚地上了床,然后依偎着自己躺下,柔软馨香的身子从后面贴着他,温热的呼吸弄得他的脖子痒酥酥的。
带着酒劲和这无意中的,他的身子越来越热,渐渐激情似火,猛地转过身来抱住她,兰溪惊得叫起来,望帝笑着说:“傻丫头,大声一点,你忘了,里面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
兰溪的脸刷地变得通红,紧紧的缩进他怀里再不言语。两人都带着几分薄醉,有一答没答地说着话,心里再无隔阂与芥蒂。
“兰溪,你知道吗?无论你信不信,你是朕唯一真爱的女子。以前的那些朕不能说,也不想再说,如今朕的心里只有你,你一定要好好地陪朕一生一世。朕其实不是好色之人,并不想要什么佳丽三千,想要的只是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朕虽无法遣散后宫之人,却能做到只有你一个,你信朕吗?”
兰溪抬起因为酒意也因为幸福而绯红的脸,醉眼迷离地说:“其实我以前是不信的,因为宫里那么多女子,哪个不是花容月貌温柔多情?可是现在信了,因为皇上对我的好谁也比不上,就是不升臣妾做贵人,臣妾也知足了。再高的地位也比不上皇上温暖的怀抱!”
第一卷、公众章节 一百六十二、龙颜大怒
一百六十二、龙颜大怒
兰溪借着一点酒意,在两人情真意挚畅开心扉之际,半醒半醉半真半假说出了心里话,一方面是想试探他到底有什么苦衷。一方面是真的这样希望。
她已经回不去前世了,也不可能出宫了,那么她希望能象所有正常的女人一样,丈夫和儿女双全,这才是完整的生活,才能让她把后宫当做自己的家。
可是她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望帝似乎在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他的面色变得无比的苍白,眼神中全是愤怒和压抑很深的痛苦,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兰溪吓了一大跳,正待询问,他无比粗暴地推开她,怒骂:“贱人!去冷宫生儿育女吧!”声音颤抖得似乎说不出话来。
不等兰溪反应过来,他已经跳下床,一把扯烂了织霞帐,对外怒喝:“来人!”
小桃闻声进来,显然被他的样子和声音吓坏了,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兰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不是她太迟钝,而是他变化太快。
望帝象一头突然发怒的狮子,一把推开小桃对外暴喝:“来人!快来人!”
郑公公飞快地进来了,兰溪震惊之余看到他飞快地瞥了望帝一眼,眼里满是担忧和无奈。
望帝头也不回,伸手指向后面,声音暴怒而凄凉:“才人兰溪有忤圣意,即刻起削夺一切封号打入冷宫!”
说完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地走了,郑公公叹了一口气对兰溪说:“请兰才人委屈暂住冷宫,那里冷,多带些衣物!”
又对另一个年轻些的太监交待几句,就急急地追出去了。
兰溪看着小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事情变化得太突然了。
面皮白净的年轻太监是郑公公的心腹萧公公,因为兰溪一向出手大方,又对人和蔼,虽已成落架凤凰,萧公公的神色还算恭敬,他按宫规先收了兰溪和小桃的手机,然后上前行了礼道:“请兰才人起步搬往冷宫!”
兰溪已经明白过来,她那番掏心掏肺的话惹怒了望帝,他在两人柔情蜜意之时瞬间翻脸了,她从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专宠后宫的红人成了冷宫罪人,历朝历代,只有罪人才入冷宫的!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是这种结局。曾以为,只要她够谨慎从事,最不幸的莫过于将来发落到感恩寺出家为尼而已!
一颗心瞬间从云端落到深渊,眼泪不可遏制地往上涌。还以为他是深爱的自己的,还把一颗心全交给了他,还想着和他生儿育女相守一生,却几分钟间落到这种地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过象世间所有的普通女子一样,渴望和心爱的生儿育女相守一生而已,她这样想有错吗?就算犯了他的忌讳,也不至于要被打入冷宫吧?
做皇帝的人口口声声得不到真情,可是谁又敢真正爱上他们?前一刻还缠绵深情,仅因为一句话说错就打入冷宫?兰溪再一次鄙夷自己,自已果真爱上了他,他就会对自己宽容些吗?
萧公公见她还未有反应,上前一步声音大了一些:“请兰才人移步冷宫!”
兰溪已经冷静下来,只要不是立刻赐死,事情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谢萧公公抬举!兰溪已被皇上夺去封号,不过一罪人而已,公公不必如此客气!但我衣衫不整,不能见人,能否请公公先在外间喝茶,让我穿待整齐?”
说完从手褪下一只浑圆的金镯令小桃递给萧公公,小桃也清醒过来,她的主子是落难了,从此生死未卜。不过小桃是坚信兰溪的,坚信她只是暂时和皇上闹别扭了,去冷宫不过暂时的。
萧公公有些犹豫地接过金镯子说:“兰才人客气了,郑公公走时已经吩咐奴才,只要不是大事,就由着兰才人,但是要快一点,稍晚怕皇后娘娘按宫规处罚奴才!”
兰溪点点头,看他出去了,很快从床上跳下来,命令小桃挑朴素保暖的衣物整速速给她穿戴整齐,小桃看她面色自如,也镇静下来,按她说的做了,就要给她梳头,兰溪推开她:“现在哪里还有梳头的时间,你速挑朴素些的冬衣和常备药物和用品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