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金星借着师傅忙且又对他内疚的时刻,跑到外面跟李殷杨钊商讨赚钱的事。三名少年虽年纪不大,但第一次放开手做一番大事,所以也没管正月里应是玩的时候,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
长安到底是京城,想要打听调研可是非常方便的,所以三个头凑到一起,总结近来调查的情况。
“邢州的白瓷窑很有名,白白的,像银子,像雪一样,白瓷茶具肯定漂亮!”杨钊说。“还有越州的青窑,那个也是极有名的,虽然我还是觉得白瓷好看,不过有北白南青的说法,其实青色的茶杯倒也能好看……吧!”
李殷笑着没有说话,只是跟杨钊一起看向小他们三岁的李白。
“无论什么样的都可以,要知道颜色的搭配才是重要,上次师傅问过我紫笋茶的,我才突然间想到茶叶也是有颜色的,泡出来好看才让人更有胃口不是!白色的茶杯的话,茶叶是红色的更好看,还显得上等,青瓷最好做的透明一些,晶莹剔透,我不确定青瓷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嗯,嗯!”杨钊应道。
李殷接着道:“我还见过黄色褐色黑色的杯子……”
金星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道:“黄色的茶杯,让我想想……要颜色更深一些的茶叶才好看,而且并不是黑色的,紫色?”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杨钊是不知道颜色搭配这有什么根据的。
李殷点点头。“我们对茶叶的了解也太少,多了解一些之后再说吧!”
金星也点头,不过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在另外两人茫然的注视下,金星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哥看到的黑色杯子是不是时间长不洗!”
几个人笑过一阵后,金星又道:“邢州在河北道,越州在江南道,这都距离长安太远,不过既然是全国有名的瓷窑,那我们需要在那两地设立办事处,专门购买他们的瓷器……最主要的是我们需要的样式会特别一些,所以还有版权问题……唉,这要不要问师傅是否能帮上忙呢……”
金星又摸着下巴思考,李殷杨钊两人则被金星“自创”出的词吸引,不过他们都已经比较习惯,所以也没开口询问,从字面上大体也能知道意思。
“如果跟这种大瓷窑商定好,不让他们将我们设计的样式做给别人的话,他们就不会卖给别人吧?但其他小作坊就不能控制了。”杨钊道。
金星看向杨钊点点头,杨钊的话的确不错,虽然没有出台合同法,但如果特意强调出来,那么这些仍比较老实的古代生意人还真不会卖给别人,但专利法这个概念是一丁点没有,所以小作坊的仿造是在所难免。
“那就这么定了,样式什么的我尽快去敲定,起码先拿出第一批样子,要不杨钊等十五过后就去邢州和越州跑跑吧?”金星说。
李殷道:“不等爹派人过来吗?我也带来几个人……”不放心地看向杨钊。
“让两个人跟我一起去,我保证能行啦!”
金星帮腔道:“嗯,杨钊虽然最近比较暴躁,但可是个细心周全的人,应该没问题!”
李殷点头。“嗯,那我就叫两个人,一个管事,一个护卫吧!”
“没问题!”杨钊拍着胸脯保证,热情十足。
“小公子,还有官窑的,不过奴才听说并不是官家自己烧出来的,而只是官监民烧,从一大批里面挑出好的瓷器而已……差不多是这样!”成为很久隐形人的永泰发表见解。
思考片刻,金星摇头。“还是不麻烦师傅了,怎么听起来官窑还没有建立完善呢!”
永泰羞愧退到一边。老天爷呀,小公子过了年也才十三岁,另外两位也就十六岁,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我听人提起过什么铜官窑什么的,还给我看了一个细长颈的瓷器……”李殷道。
“不知道产地吗?”
李殷摇头。
“那先放一放,拉到两个大瓷窑的就已经够了,此外就是咱们自己的瓷窑,这个我也懂的不多,最多知道跟泥土有关,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长安近处就建自己的瓷窑,这样可以省下运费……哦,还想到一点,除了瓷器的,还可以有琉璃、金属、木头和竹子的!”
杨钊大叫道:“我们要开多少店呀!琉璃?那要怎么做?金属?又是怎么做的?”
李殷笑道:“竹子的倒是简单了,我叫爹在家就能做,一场大雨过去就是一批竹子茶杯!”
另外两人均笑起来。
说到竹杯,肯定不会是那么简陋的竹筒而已,即使没有任何花纹,那么也要打磨修整的漂漂亮亮,一套杯身竹子纹路都要是一样的,最好是一棵竹子制造成的,简单却比其他更加精致。而由此金星也想到这不是说说就行,自己纸上谈兵肯定是不够的。饮茶向来是极讲究的,所以自己这样一瓶不满的状态肯定不行。
所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万能秘书”永泰一眼,结果把对方看的莫名其妙想要后退——金星只是想让他给自己收集一下现在饮茶都有什么说法的书册而已!
正月里节日是最多的,立春的时候要做春饼,吃春盘,剪春花,戴春燕,贴春字,加上游春等等。固定的元月初七是人日,女人们一般会剪华胜,也就是首饰。要做面茧,做煎饼,此外就是登高,开宴会了。
对于这些让金星很是无语,古人都喜欢登高嘛,而宴会就是浪费师傅的钱库!
人日这种节日金星是没什么概念的,自己记忆当中自家似乎就没过这种节。不过正月十五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就不能忽视了!
金星在头两天就兴冲冲跟师傅讲他要在那天去外面逛,而且晚上不回来就住在客栈——结果,李隆基告诉他上到自己,下到群臣百姓这一天都去逛街!
这让金星极为无语,询问了好几遍皇帝也要逛这句话!
元宵节本来是祭神灯火的节日,也有说是祭祀“太一”,而对“太一”的解释各有说法,总之是一种本源,是“天神之尊贵者”,但演变下来,现在就变成了游观花灯的节日。也的确像他师傅说的那样,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无不夜游观赏各式花灯。
永泰说去年皇家制作的花灯可是大大的浪费金银的——都知道他钻进钱眼里去了——据说去年在安福门外面放了一个巨型灯轮,高达二十丈,也就是六十多米高,上面可不只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做装饰,还真的有黄金白银做装饰,而且灯轮上悬挂着将近五万盏花灯!
因为这个,晚上李隆基回来后莫名其妙地面对金星“怨怼”的眼神,让永泰格外心虚,生怕被知道是他报的信!
元宵节期间,十四到十六三天是取消夜禁的,金吾开禁,皇帝甚至连后妃都可以上街,所以望日这天,金星穿的英俊潇洒、暖暖和和在丹凤大门口等师傅。师傅是要跟皇后后妃一起出来的,一般她们都是跟在皇帝陛下后面,不过今年皇帝陛下会说“解散”!
李殷和杨钊陪他等了一会儿,见里面大排场出来之后两人就闪了,虽然杨钊极不情愿。
皇家众人出来后,金星在后面跟了一段,随后李隆基才摆脱众人,只带着几个人到后面找金星。也到了热闹的地方,所以按照皇帝陛下安排的,几个横冲直撞之下,那群本来都打算趁机在皇上面前露个脸的后妃们就失去了她们目标的踪影。
金星递过去早就准备好的兽面面具,李隆基带上面具,换掉明显的袍子,跟金星一起融入人群,如果不是一直图谋不轨地盯着他们,是绝不会发现皇帝陛下在这里的。
真正走进入热闹的花灯一条街,金星才感慨原来师傅去年奢侈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只皇家制造了巨型灯轮,连大街上也到处是灯轮、灯树、灯楼的呀,如果不制造的大一点,还真显示不出皇家的气势来!
灯轮本是佛会灯具,但现在换成这样五彩缤纷的灯,没了“法|王|轮”的宗教色彩,倒是更像小型摩天轮,因此可以想象去年的巨型灯轮有多像摩天轮了——原来摩天轮是唐朝发明的——金星胡思乱想着。
第七十回 宫廷新年——元宵赞诗?
逛了一阵,金星叽叽喳喳一直说个不停,而且因为环境太吵闹,所以声音比较大,因此嗓子又干又痒,他自己兴奋的没注意,但一直听他说话的李隆基当然注意到了,所以在路过用彩色花灯装饰的非常漂亮的灯楼茶楼时,便建议两人上去坐一会儿。
上了灯楼,金星率先跑到二楼在外面的栏杆处往下望,哇哇叫着喊师傅也过去看,李隆基上到二楼就在窗边看到了熟悉的人,犹豫了一下,想到一会儿要吃食,面具是肯定要摘的,所以便走了过去。
金星一回头看到师傅走向一个老头,这老头他认识,中书令姚崇,虽然不怎么高兴,但还是挪了回去。
姚崇本来没注意到皇帝陛下上了二楼,他只注意着窗外下面的情景,而当人已经走到他桌子的面前,虽带着面具,但姚崇还是立刻站了起来,随后才想到带着面具的人应该是皇帝。
李隆基摘下面具,示意姚崇坐下,跟金星也一起坐了下来。
“姚卿怎么一个人独自在此处,家人呢?”
金星面上虽拘谨着,但心里面却想着是——师傅,你忽略了旁边的下人嘛!
“启禀……回公子的话,老臣走不动,又想看热闹,所以在选在这里,家人都在热闹的人群中。”恭敬地说完,眼睛像是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金星。
叫了一些吃食,及酒之后,李隆基才缓缓道:“如此热闹的场面真是不错。”
随后金星只管吃喝,不听师傅跟姚老头像是打禅机似的说话,不过后来说到长安令裴耀卿金星倒是抬起头来,姚老头夸裴耀卿长安制的好,又委婉说起哪个犄角地方的县官不好,但师傅没有插言,所以这个话题也就搁置了。
金星瞄瞄师傅,发现师傅并不是没有听进去,他猜想师傅还没有稳定朝廷,所以恐怕是没有闲工夫去管县官的事,何况去年他刚到不久的时候,师傅亲自已经关注京畿周边的县令问题,裴耀卿去年当上长安令就是那时候的事。
随后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转到金星身上了。
“小公子今年已有十三岁吧,也差不多是可以进入书学或是算学的年纪……”
金星抬起头,看到姚老头视线看向师傅,而看到师傅似乎有些隐怒。随即才想到唐绍以前给自己说过,唐朝是有国子监的,下面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学,但这六学可是直接与学生的资荫挂钩的。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分别向三品、五品、七品以上官员子弟开放,而律学、书学、算学则向八品一下子弟以及庶人开放。
刚刚姚老头的虽说是自己到了上学的年纪,但是隐含的意思也就是在提出自己没有身份,不应像教育太子那样请先生在宫中教授。
而看这老头的意思,明显不是提醒师傅对自己宠溺过度,算是直接的指责了!金星真替这老头捏把汗,以师傅跟自己的关系,不发火才怪!
所以金星立刻喝一口酒将黏黏的胶牙饧顺下去后,道:“去书学呀?我看我就不必去占书学一个名额了,以前唐先生有给我拿了《石经》三体、《说文》和《字林》练习,练字的话,不用去不是也行吗?书学和算学的名额一共才三十,想要出人头地的庶人们都挣破了头皮,我就不参合了!”
李隆基气火退了不少,以姚崇这样的人都听出金星的讽刺,了解小徒儿的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徒弟也不是能够欺负的!
姚崇微微变了脸色,他是没想到李白会说出这种话的。
金星此刻更高兴了,继续道:“至于算学……嗯,我学过《周隋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还有《孙子算经》,《海岛算经》计算一个岛的高度,想法的确很好,后面也应用到《周隋算经》当中的勾股定理,我虽然无法做到第一个想出这个,但里面说明的倒也简单,理解不难。《九章算术》的话也不难,师傅,我觉得在县衙里都需要有这么一个精通《九章算术》的才行,计算田地的面积,谷物粮食的比例折兑,摊派赋税,都很实用,如果百姓们也都会就好了,其实并不难的,如果百姓都会算这个了,只是没有这种方面的思维而已,那即使是个贪官也做不到愚民了!《孙子算经》……”金星摸着下巴。“很是有趣的书,不过鸡兔同笼的问题也简单。其实我倒是觉得既是一县之主,那么这些也是应当学的,即使不精通,也要了解个大概,如果说担心需学太多的问题……天下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遍地都是,他学不会不表示别人也学不会!就拿我说吧,这些都是小意思!”
李隆基扑哧笑出声来,又听到小徒儿三条腿蛤蟆和两条腿人的论调,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有这番言辞,此刻顶的姚崇瞠目结舌,还哪需自己生气了!
姚崇本就是良臣有用之人,李隆基也是一向敬重的,但是如果小瞧了自己的徒弟,他可不介意让对方受受气!
姚崇张张嘴,但话没有说出来。想说他是黄口小儿信口胡说?皇帝就在旁边坐着!难道又能考对方不成,他学的也只是皮毛呀,最多懂点《九章算术》的内容,自己看不懂的《海岛算经》他都说懂,自己又能考出个什么来!
只能说他小瞧李白,本以为是个不学无术不懂事的小孩子……但他的确是带了偏见的,想到骊山讲武时都能镇定自若,以前怎么就觉得这个孩子无用!
“小公子果然聪明过人……那小公子去太学如何?”
李隆基和金星都知道这位已经退让了。
姚崇那边继续说:“正逢元宵佳节,小公子不妨以此称赞一番如何?”
金星立马明白这老头今天就是跟自己找茬的。
李隆基倒是放心了,他觉得小徒儿做诗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那姿势几乎是要拿把扇子摇晃看姚崇吃瘪了!
姚崇当然时刻注意着皇帝的脸色,所以皇帝这么一放心,他就当成小公子很会作诗了,所以接下来就将小公子说到太学去读书就好,如此一来皇帝陛下也不会再有更多影响规矩的旨意。
他们都放心了,打算给他安排出路了,但金星不满呀!他这几年虽学的也不错,但从没将心思过多花在诗词上呀,因为他有超级作弊器,所以还自己去作诗干嘛!
李白的诗,虽然有带明月的,但没有颂元宵节的呀!别人倒是有不少了,但是又不能总剽窃别人的呀!
难道要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要,这里虽然有三个人,但他可不要跟这个老头成影!还是说“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算了,那不是说节日的!
随后,被逼的,金星突然想到了。
回头看看月亮,轻声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最后还伴随着叹气。
老头没声了,师傅突然走到他身边,将人搂在怀中——
小学就会背的静夜思,他真对不起欢快的元宵佳节!
要知道此刻师傅是怎么想的,金星就更加羞愧地想要钻进老鼠洞了!
李隆基忍不住一阵内疚,毕竟是十二三的少年,怎会不想家,不想家人,何况是上元节……“床前明月光”吗?显然不是此刻所见情景,李隆基当然会想到没有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小徒儿是怎样在寝殿里孤独的情景,地上之霜又是怎样萧肃的心情……平时看起来很高兴的小徒儿从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孤独想家,是一个人偷偷的吗?对着明月思念故乡,他是不是不该让小徒儿背井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