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没想到这个,安卉却是不信的,这丫鬟就是丫鬟,若是这点眼力见、自觉性都没有,留着还有什么用?就算是贾府没有规矩,一个个丫鬟养得跟小姐似地,也不该这点基本素养都没有,要知道,这丫鬟再怎么像小姐,也是个丫鬟。
更何况,这秋雨只是邢氏房里的二等丫鬟,比不得一等丫鬟的体面,自然也不会像小姐似地长大。
“把房间收拾收拾,然后打些热水来,我要好好洗个澡。”安卉也不客气,既然你装傻,那咱就直接吩咐,这身份在那摆着,总不见得你个丫鬟能视而不见吧?
秋雨的眉头微蹙,很是很快便舒展开来,微微俯身,“是!”
“乒乒乓乓”的,秋雨收拾着桌子上的饭菜。
见这秋雨用这样幼稚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不忿,安卉并不像邢氏那样觉得受了侮辱而气个半死,反而觉得很开心——到底是年轻啊,城府不行,就算是心理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该表现出来啊!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看到秋雨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说她恶趣味也好,说她无聊也罢,左右她却是非常享受的。
秋雨也意识到大太太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再加上安卉对秋盈的恫吓余威尚在,反而不敢放肆了,微微屈膝道:“奴婢先将这些东西拿下去,马上命人将洗澡水送来。”
安卉点头,缓缓地收了嘴角不诚心的笑,随意的摆了摆手,“去吧!”
其实,这些贴身的伺候的事,是一等丫鬟的工作,原本是轮不上的秋雨的,若是体面的主子命二等丫鬟做一等丫鬟要做的事,那丫鬟自然高兴,她会觉得自己被高看了,甚至要高升了。
但是,邢氏不一样,邢氏早已没了主子的体面,再加上邢氏身边的那四个一等丫鬟,也就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安卉来之前都被邢氏给发卖了出去,以至于安卉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不得不使唤二等丫鬟,所以秋雨不仅不觉得
开心,甚至很是生气、憋屈。
其实,安卉也不是故意只欺负这秋雨,只是,邢氏本就刚嫁进来没几个月,再加上二等丫鬟不在身边伺候,邢氏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更枉论其他,所以,就算有邢氏的记忆,安卉对这些二等丫鬟也没个了解,而这秋雨恰好此时撞上来,而且看起来不是很蠢,自然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至于以后的事,安卉决定看秋雨的表现,若是能用,便留在身边伺候,若是不能用,再找机会处置了也不迟。
想到邢氏竟然将自己的陪嫁丫鬟,包括那个趁着邢氏生病爬上贾赦床的雪儿一起发卖到勾栏院去,安卉也觉得有些太过狠毒了,毕竟,进了那样的地方,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但是,感慨之余,却又觉得邢氏也是个聪明的,把人卖到那种地方去,就算贾赦心里再怎么舍不得新欢,也不可能再去把人接回来了,这么一来,也算是一劳永逸了。
如此一来,也怨不得贾赦那个急色鬼会那么生气了!
想到贾赦当时气得脸都青了,安卉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对邢氏的作为,在她看来十分的解气,虽然邢氏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至少邢氏做了她想做,却绝对不敢做的事。她清楚的知道,就算贾赦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是不敢招惹的,毕竟这是封建社会,贾赦是一家之主。
就在安卉东想西想的之际,秋雨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洗澡水便回来了。
安卉微微点头示意,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那些婆子不情不愿的将洗澡水倒入澡盆内,之后摆摆手,很大牌的将那些婆子赶了下去。
“太太,奴婢伺候您沐浴吧?”秋雨的话说得很是冠冕堂皇,若不是面无表情,身体僵硬,这忠仆的形象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安卉看着秋雨,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她的目光并不凌厉,但是秋雨毕竟心虚,知道自己不对,很快便低下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安卉看在眼里,终于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轻启朱唇,漫不经心的说:“这个簪子,就赏你了。”
看到这簪子,秋雨的眸中撞进了一点光亮,这可是纯金的,值不少银子,慌忙双手接过来,“谢谢太太!”
见秋雨这样,安卉用帕子捂着嘴,银铃般的娇笑从唇边溢出,美目流转,在那柔和昏黄的烛光的映照下,娇美的容颜镀上了一层魅惑的颜色,美得让
人移不开眼睛,“看你这小蹄子没出息的样儿,好生伺候着,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就算同样身为女子,秋雨见到这副场景仍旧觉得心跳加快,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大太太进门数月一直得老爷独宠了,这般美貌,却是让男人无法割舍。若不是后来发生诸多变故,她定不会落得如此这般下场。
想想那老爷好色的性子,秋雨能断定,只要这位大太太愿意,她随时能让老爷回心转意,到时,秋后算账,在这段时间里怠慢了大太太的那些下人,只怕不能有好结果了。
秋雨心里有些懊恼,暗恨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只要人没死,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咸鱼还能翻身,更何况活生生的大美人。
就算老爷再怎么恼大太太,再怎么给她没脸,都始终是人家夫妻俩的事,做下人的伺候好主子就是了,怎能见主子失势便欺负到主子头上呢?主子永远都是主子,就算是一时失势,也轮不到下人作践!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的秋雨,也因此成为贾府下人里难得的几个屹立不倒的体面人之一,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心思百转,却也不过是一晃神的事儿,秋雨弯腰,恭敬而殷勤的笑道:“奴婢为太太卸妆吧?”
安卉点了点头,任秋雨施为。
泡在热腾腾的洗澡水里,安卉舒服的闭上眼睛,享受着秋雨力道适中的服侍,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安卉知道,这么一番恩威并施下来,这个秋雨应当能收为己用了。只是,若她的处境不能改善,这份不牢靠的忠心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这一晚上,安卉看似胸有成竹,淡淡然的便敲打了下人,又收了一个可用之人,实际上,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心,比谁都累。嬉笑怒骂,都不是真实情绪的反应,而是仔细衡量过后的一场戏。这邢氏在贾家的处境本就尴尬,她又是个外来者,人又不够聪明,一个弄不好,最后混得还不如人邢氏。为了能够好好的生存下去,真可谓是时时在意,处处小心。
都道林黛玉进贾府时小心谨慎,可是若比起安卉来,却是十分之一也不及。至少林黛玉的进的贾府大致上是善意的,而安卉此时面对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怎能不累?
书上说这邢氏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以自保,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
安卉却看出了邢氏的无可奈何,这贾赦
不过打了她一巴掌,又冷了她一段时间,她身边的下人们便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耐烦伺候不说,还当着她的面笑话她。这邢氏若是能活下来,以后哪里还敢逆贾赦的意思,只求着在贾赦手底下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不被下人当面作践便是了。
书上又说邢氏贪财,凡出入银钱一经她的手,便克扣异常。
安卉却表示能理解,这秋雨就是最好的例子,若不是那金簪,她能好好的伺候着她这个失了势的大太太?这贾家的下人被养得那么刁,没有好处,就算是本分,她们也不会尽,反而还要明里暗里的编排主子,坏主子的名声。
书上还说邢氏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
安卉却觉得好笑,她无儿无女的,没有生养的,哪来儿女可靠?至于奴仆?有主子靠奴仆的道理吗?就算是她想靠,她的身边又哪里有可靠之人?若非如此,谁愿累死累活的做那恶人?
只是,明白归明白,安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落得那般下场的,她必须要仔细想想该怎么在这贾家立足。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句不怎么通顺的话,我正在写下一章,一时半会儿难以更新,但是今晚一定有,写完立刻就放上。看文的亲,可以明天一早看,晚上等着看你会很晚,明天十五,早些休息比较好。在此,预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PS:留言的亲,很抱歉,不是偶不回复,实在是太诡异了,怎么点都回复不了,只能先放在那了,回头好了,我再一一回复。郑重的谢谢菊尔文亲,谢谢亲的提醒,错别字的地方,我都改了过来。
004 不务正业
舒舒服服的洗完澡之后,安卉拒绝了秋雨为她守夜的提议,因为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当然,对着秋雨的说辞,自然不是这个了,那是非常完美的外交辞令。
她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秋雨的手,“你且回去好生休息,才是正经。我身边统共就你一个,自是倚重,这等小事,就不必你亲力亲为了。”
一番话说得秋雨心中极是熨帖,甚至是有些雀跃,如果这大太太身边一个一等丫鬟都没有,若是她尽心伺候好了,以后指不定就能更上一步,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虽然没看到,但是秋雨很有信心,这大太太的尴尬境地一定很快就能扭转,到时候她的体面在这偌大的贾府里,也是数得着的。撞了如此的大运,她怎么不激动?
待秋雨离开之后,安卉寻着记忆,在刑氏首饰盒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把钥匙,然后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不算小的箱子,小心的拂去上面的灰尘,轻轻的打开。
入目的红,灼伤了安卉的眼睛,心,忽的一痛,好似被针刺了一般,算不上剧烈,却非常尖锐,让人无法忽视。安卉知道,这不是她的情绪,这是属于邢安卉的感情。
大红色的嫁衣,如火一般,衣衫上绣着鸳鸯戏水,盖头上刺着龙凤呈祥,这一针一线都是邢安卉的心血,是邢安卉最珍视的宝贝。她曾经一边绣着嫁衣,一边期待着会有一位温柔的夫君,慈祥的婆婆,幸福的未来。可是,如今这嫁衣还是这般崭新,主人却已香消玉殒。
心口的痛,让安卉明白了一件事情,邢安卉是爱上了贾赦。
一直以来,安卉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邢安卉之所以萌生死志,是因为她的自尊心太强,无法接受自己被当众打了一记耳光,从而被下人们怠慢、作践。现在才明白,或许这邢安卉不能接受的不是被当众打了一记耳光,而是不能接受被“贾赦”当众打了一记耳光。那记耳光让邢安卉看懂了贾赦的宠爱,之后的冷漠又让邢安卉看透了贾赦的无情,这才产生了不如归去的念头。
想明白这个道理,安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痴心女子负心汉,果真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女子的悲哀,古今皆同。
双手小心的将嫁衣托起来,寻了一个干净的容器,虔诚的点上火,安卉低声念叨着:“邢氏安卉,这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如今,我把它送还给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不会像你这样痴心错付,你的弟弟,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你
安息吧!”
火红的火舌将火红的嫁衣一点点吞噬,最后化作一堆灰烬,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一如邢安卉的爱情。
看着那堆灰烬,安卉突然想起了黛玉焚稿那一幕,不由得苦笑,没想到,来了这红楼,她也染了几分林黛玉的心性来。
收拾好心情,安卉仔细的查看箱子里的嫁妆,首饰、书画什么的还真不少,也值不少银子,毕竟邢氏出嫁的时候还是四品大员的女儿,这嫁妆上自然不会薄了。只是,实实在在的金银却少了些。邢氏本还有陪嫁的庄子田地,只是当初她管家的时候跟贾赦的归于一处了,当时只想着方便处理,却没想到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如今她被禁足,这些东西,多半是贾赦在管。这贾赦纵然不贪这点东西,也不可能巴巴的给她送来,只怕有等于没有了。
更好笑的是,自从她被贾赦禁了足,这每个月四两银子的月钱,邢氏可是再也没有见到一文。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贾赦截下了,要么就是她那慈祥和蔼婆婆压根没发放给她。
安卉承认,她对这贾赦的观感很差,但是纵然如此,她也不认为这月钱是贾赦给昧下了,到底是当家做主的爷们儿,还不至于贪墨女人的几两银子,这么一来,这月钱的去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安卉冷笑,只能暗叹一句,这贾府真是虎狼窝,邢氏的处境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艰难啊!
如今,这邢家出了事,贾家又需要打点,这点嫁妆,那是绝对不够的。若是坐吃山空,恐怕撑不了几年。开源节流是解决经济问题的制胜法宝,这节流看起来是不能了,也就只能选择开源了。
想了好久,最后安卉只能懊恼的扯头发,你说说看了那么多的穿越小说,人家穿越前辈左一个发明,右一个创造,上到火药、大炮、蒸汽机,下到玻璃、水泥、化妆品,无所不能,哪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混得风生水起?怎么到她这就什么都行不通了呢?
因为,上诉所有的东西,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小说里也没仔细说。
她想着,实在不行,咱也开餐馆吧?
在以前的那个家里,她的继母非常不喜欢养闲人,所以总是使唤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她都挺擅长的。尤其是做饭,因为继母及弟弟妹妹的嘴都很刁,很难伺候,所以,她还特意学过。
可是,根据这邢氏的记忆,不管是邢家还是贾家厨子都烧得
一手的好菜,安卉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来自未来,就比人家专业的厨师强悍,然后,随便开一个餐馆,随便装修得现代化一点、特别一点,生意火爆到不能再火爆。
这么想着,安卉竟连唯一技能也不能派上用场,怎么能不郁闷?
安卉知道唉声叹气也没有用,心里却还是觉得不舒服,憋屈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着前,正想着实在不行她也去卖小说去。
第二天。
秋雨说服了身边几个小姐妹,早早的来到安卉的房间里伺候。
当然,除了秋盈,她对安卉一点也不看好,也不希望安卉,因为她知道安卉好,就代表着,她要不好了。看到姐妹们只顾自己的前程,一点不顾她的感受,于是,秋盈愤懑了。
与此同时,秋雨也郁闷了,因为到了大太太的房里,竟然找不到人。于是,只能让所有姐妹们都分散开寻找。
找了很久找不到人的秋雨突然想到,这院子外面又没有人守着,就算大老爷下了禁足令,大太太也不一定死都守着呀!说不定是出去找大老爷去了,想着大太太重拾宠爱,自己也能水涨船高,秋雨乐得合不拢嘴。
可是,还没等她YY完,便有姐妹来传话,这大太太正在她的小厨房里做菜。
于是,秋雨更郁闷了,也不管那丫头怎么夸那些菜漂亮,只一味的的恨铁不成钢——这大太太也太不务正业了,勾引,不是,那个……伺候老爷才是正经的嘛!做哪门子的菜呀!又不要你当厨子!
“太太,您何必到这种地方来?您要什么,奴婢给您送去……”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桌子上花儿,不,不是花儿,那些丫头还在乐呵呵的往嘴里塞,“这是什么啊?好漂亮啊!”
秋雨瞪大了眼睛,稀奇看着大太太双手翻转着,一朵漂亮的花儿便在她手中绽放开来。
“食品雕刻啊!你们不知道吗?”看着小丫鬟们崇拜的目光,安卉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口气也轻快了不少。
秋雨仍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