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大王最后用目光抚慰了他一下,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而在这转身的过程中,他脸上的温柔,就都化为了一片冷漠。
他把这个家伙安排好了,哥哥应该不会再为他烦心了吧?等他们成婚以后,哥哥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如果到时候他们还要让哥哥劳神,就去给他们塞几个美妾好了……
明明都只是那么无能的人,为什么要来跟他抢哥哥呢?
哥哥永远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外面。
子车书白把一切都听进耳里,目光有点纠结。
好像有道理但仔细听似乎又没有道理偏偏又想不出哪里没道理的这种……仿佛无懈可击又仿佛处处漏洞但其实还能逻辑自洽的说法,哥怎么有种蛋蛋的囧感?蠢弟弟被迷惑了,哥似乎也被迷惑了的样纸。
那一丝微妙的不对,在哪里呢?
空山大王在出门的刹那,脸色再变,又是温柔无比:“哥哥,小弟只是一时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意,现在想明白了,心里也是很欢喜的。哥哥就不要再劳神了,他们夫夫之间的事情,咱们就算是他们的兄长,也是不好插手的,对不对?”
子车书白想了想,点点头:“走罢。”
至于都是兄长神马的,别以为哥没发现,哥只是不跟你一般见识!
·
这一天,正是良辰吉日,天都星上所有居民亲卫婢女以及妖怪总动员,开始了这一场世纪豪华大婚礼!
而婚礼的双方,分别是新郎古刑!和新郎上官诀!
当是时,总共一千零八车厚实的财物,被巨大的宝车拉载,绕星球一圈。
天都星上空,八艘战舰喷洒灵花花瓣,撒满虚空。
让整颗星星,都下了一场花瓣雨般。
子车书白面无表情:什么婚礼搞得这么娘炮!
空山大王若有所思:难不成……哥哥喜欢这种婚礼?
清彤妹子和罗狐妖王肩并着肩,一齐抬头仰望。
花瓣雨落在她们的脸上,让她们的神情,也有一刹那的恍惚。
清彤妹子:好、好紧张!星主会不会喜欢呢?好想得到星主的赞赏!
罗狐妖王:老娘活了三千五百岁,魅惑天下,今天才算被挠到痒处了!什么时候哪个汉子给老娘玩儿这么一手,老娘就嫁了吧!
同时,所有的男妖们并上亲卫们都是齐齐地抹了把脸:尼玛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这玩意儿靠谱不?呛死人要打喷嚏好吗!
形形色色的表现,不一而足。
唯独古刑,站在那喜堂的门口,表情有点僵硬。
他,紧张。
今年他也才刚刚及冠而已,居然要娶媳妇了!娶!媳!妇!
就算媳妇略坑但那也是媳妇!
而且还有这么盛大的婚礼和长辈(并不)的见证——在他颠沛流离独自奋斗的人生道路中,简直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只是古刑还是有那么一点窘迫的。
跟那个蠢货的嫁妆相比,他的聘礼还是有点少……他都把刚得到的传承拿出来了,但上官御也只看了两眼而已。
倒是缠着上官御的那位,很亲切地说聘礼不是问题,人好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和颜悦色一下子就被感动了有木有!
哎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那个蠢货,现在嘚瑟到哪里了呢?
上官·跟嫁妆一起绕星星一周·诀,此时穿着大红袍子,坐在最前面的车里,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害、害羞肿么破。
本来是很不情愿的,可是听大嫂那番话,他又仔细想了想后,再忆起古刑那张脸,居然、居然有点顺眼!
真的要、要嫁吗……
大嫂说,嫁人的那个是吃了亏的,结婚后能高对方一头。
这么想来,好像他也、也……
古刑在喜堂前等他(捂脸)。
这个车怎么走得辣么慢(捂脸)。
上官诀捏紧手里的一截竹管。
大嫂说,把这个捏碎了,是可以助兴的……
他今天,那个,古刑也会让他做那种事吗?
应该、应该轮到他了吧?
宝车摇啊摇。
上官诀深吸一口气:“走快点!”
真的很害羞啊!
·
子车书白高贵冷艳对坐在喜堂内的高座上,而在他的旁边,坐着的是死皮赖脸硬蹭过来的死变态。
两个人的相貌都极其俊美,今天又都在婢子清彤的巧手打扮下穿着华贵细致一丝不错,就显出了一种特别气质的风范。
高岭之花与温柔俊男,看起来也有点相配呢!
清彤妹子本来心塞塞,但为了不丢星主的脸,还是帮猪哥搞定了穿着。现在猪哥陪星主坐在上面,远远地看去,总算也没有太失望。
只要、只要星主喜欢……
子车书白也有点心塞。
哥还没结过婚,先给人做高堂了。
哥年纪有这么老?
哥一直以为自己青春常在,但马上居然要成爹辈儿的了吗!
空山大王同样心里一堵。
明明他与哥哥才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可哥哥总是不愿意和他成亲。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哥哥明明心里有他,却始终似有隔阂。
哥哥明明知道,只要他提起,他什么都愿意做……
但两人的演技(并不)都很好,当然子车书白的演技其实就是没有演技,他只要保持面瘫脸不苟言笑,顿时就高不可攀了。而空山大王作为一个脑子坏不坏都一样变态的死变态,现在好像要帮着把自家心上人那份儿笑给补回来,简直笑得要闭月羞花了,璀璨又耀眼。
来此的宾客也是挺多的,比如红粉宫的佳人啦,比如贯穿星辰大海的海盗王啦,再比如某某商会某某家族某某大势力的领头人啦,全都带着笑容以及无数珍贵礼物,前来参加这婚礼。
——作为操控者的死变态,怎么会让自家心上人操办的婚礼沦落到寂寞冷清的地步呢?
所有的手下(蛇蛊寄生者),当然都要来!
这时候,外面的婚车到了,古刑和上官诀一人手持红绸的一头,也是一步一步地,走进这喜堂来。
古刑的脸上,表情有点梦幻。
上官诀则是躲躲闪闪,一直都不敢往古刑那边看一眼。
两个新人·纯菜鸟懵懵懂懂地进来,懵懵懂懂地根据司仪——罗狐妖王友情扮演——的吩咐跪在了两个蒲团上。
“一拜天地——”
拜了。
“二拜高堂——”
又拜了。
“夫夫对拜——”
古刑和上官诀一个对眼。
上官诀的脸爆红。
古刑的目光飘移一下,突然也觉得,好像有点不自在。
两人相对着拜了。
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
子车书白一挥手。
古刑和上官诀只觉得眼前一花。
霎时间,他们已经从喜堂里消失了!
宾客们:“……”
就算被蛇蛊寄生了,这是不是也太敷衍了一点?
清彤妹子:“各位贵客来来来,喜宴已经准备好请入席……”
子车书白一拂袖,转身走了进去。
空山大王赶紧跟上。
但等两人走到子车书白的卧室门口的时候,空山大王猝不及防,被子车书白一把推了进去。
“咔哒。”
落锁的声音。
子车书白:“三日之内,你若不想起从前,我便换人了。”
哼,哥不忍了!
脑子再不痊愈哥就自己飞升了!摔!
☆、武纵星空(23)
子车书白的话完全落入空山大王的耳中,他的脑子里顿时被“换人”两个字充满,心中骤然而生的暴戾一瞬间席卷了他整个身体,让他的一双眼睛,顿时变成了一片血红,神情也变得扭曲无比。
换……人?
哥哥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谁也不能抢走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空山大王猛地站起,就要立刻冲出门外,将那个说出这样冷酷言语的子车书白搂在怀里,勒进肉里,揉进骨血之中。
要封住他的口,要困住他的身,要缚住他的手脚,让他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就在空山大王将要离开的刹那,又一句男声传了过来。
“你若出来,我立刻换人。”
空山大王僵住了,他犹不甘心。
只要、只要抓住他——
冷漠的声音在继续:“我会立即引动雷劫,飞升仙界。”下面的话,更是让人如坠冰窟,“你抓不住的。”
空山大王屏息,即将轰开大门的手,一点一点,带着强烈的不愿,慢慢收了回来。
他能听出,哥哥是认真的。
认真的在……威胁他。
他的每一个想法,哥哥似乎都知道,每一句话,都能成为勒住他的缰绳,让他不得不受控制,不能前进一步。
从前……
从前是什么呢?
空山大王的双眼猩红,好似要滴出血来。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他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想在外面渐行渐远的那个人,不再想着要时时刻刻挂在那人身上,要将他拥进怀里。
他只是从头开始,从降临那颗遍居妖怪的星球开始,仔仔细细地回忆。
当然,他反复思索反复回顾的,是他遇见那个他一眼之后就不能放下的人后,所渡过的那样悠长却又仿佛无比短暂的时光。
每一寸记忆,都被他仔细揉搓了很多遍,每一点他不曾细想过的东西,都被他反复琢磨,一丝都不放过。
他爱慕他的心上人……但并不仅仅是他的容貌……
不,在他们曾经相识的时候,也许是另一副容颜?
他们曾经应该是相爱的……哥哥生他的气,是因为他忘了吗?因为他忘了他们的回忆,忘了他曾经的面容?
他们以前的相处,跟现在应该是接近的……
他腻宠着心爱的哥哥,一切都无比习惯,这应该也是肢体尚未遗忘的事……而且,哥哥以前对他,应该也是宠爱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想不起来?
哥哥不叫上官御,他叫什么?
他的名字是什么?
他叫他“哥哥”,他真的是他的哥哥吗?
不不不,还是不对……
空山大王想不起来,即使串联了所有的疑点与熟悉的片段,也想不起来。
突然间,他的身躯猛然昂起,顿时变成了一条无比巨大的黑色蟒蛇。
那刻着金纹的蟒头,对准那房间的墙壁,就是猛力一撞!
“轰!”
“轰轰轰!”
整个房间都在震动,那墙壁也出现了裂缝。
可他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眩晕,他、他的蟒皮太坚硬了……
·
房间外。
子车书白几不可见地皱眉。
哥只是让他关门好好思考一下人生,这家伙居然撞起墙来了?
尼玛墙不要钱来砌吗!
哥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木有!
就算哥财力雄厚噪音也很强大啊有木有!
别忘了今天是便宜蠢弟弟跟大侄子洞房花烛夜啊有木有!
就算是变态!也不能随便扰民啊!有木有!
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两秒钟后,子车书白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一挥手,打出了一个禁制,把整个房间都给包裹起来。
撞吧,这回怎么撞也撞不塌了。
哥随时给补。
·
于是,空山大王在房间里撞了三天,子车书白在外面给他补禁制就补了三天。
至于洞房花烛夜的那两位——炼气士嘛,花烛夜怎么可能像弱爆了的凡人那样只真·一夜呢?必须三天三夜都不出来啊!
好吧,他们也的确没出来。
清彤妹子与所有的下属,以每半个小时一班人的频率在子车书白的周围晃荡来,晃荡去:星主你理我们一下啊嘤嘤嘤……有人拆你房子星主你都这么纵容吗嘤嘤嘤……星主果然好温柔嘤嘤嘤……
房间里。
黑蟒撞啊撞: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哥哥是谁?我是谁?哥哥叫什么……我,我叫什么?
房间外。
子车书白面瘫脸。
是不是,应该,放大招?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夕阳西下,漫天余晖……终于,最后的时刻来到了。
子车书白沉吟着,挥手让清彤妹子以及所有下属,今晚之内统统都不要过来,这一处的院落,也要封起来。
肿么说呢,先写个遗书啥的?
要有个万一,那死变态要是发疯,他可能还真得引雷飞升来着。
子车书白捏着个玉简,迅速秒录遗言。
然后,把玉简直接塞进袖子里。
再然后,他清了清嗓子。
“你既然想不起来,我就去换——”
“嘭!”
一条粗长的蟒尾,顿时从下而上,把整个屋子捅穿,下一刻,这原本被禁制封锁的院落,几乎所有的建筑,就都变成了碎片!
同时,巨大的、占据了大片面积的恐怖黑蟒,则高高地昂起头,居高临下地,用猩红的蛇瞳,俯视着下方一身高贵的锦袍银纱的俊美青年。
它蟒尾又是一扫,将这俊美青年彻底缠住。
肉眼可见的,这恐怖黑蟒上身骤变,偏白的肌肤映衬着并未完全转化的漆黑蟒尾,显现出一种美丽而诡异的感觉。
他的长发披垂,赤裸的双臂死死环抱着那俊美青年,张开口来——吐出的,是一根猩红的蛇信,在青年侧脸上轻轻舔舐。
“哥哥……你说什么?”
子车书白侧过头,也张开口,像是要说什么。
但马上的,那半人半蟒的青年迅速凑过来,用口封住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相贴,呼吸相触。
半人半蟒的青年有些抱怨地说道:“哥哥,换人的话,怎么能随便说……”他轻轻地笑了小,眼里充满了柔情,“就算小山记不起来了,哥哥就不能温柔地劝慰吗?真是太过分了……小山很生气,哥哥说,该怎么办呢?”
子车书白的双眼睁大一毫米,然后恢复如初:“果然想起来了。”
哥没有温柔过吗!
哥难道不是循循善诱吗!
但哥终于发现,你这死变态还真是不逼不行啊!
——这不?刺激刺激,抖M就想起来了嘛。
哥还是辣么英明神武!
空山大王——不,现在应该叫他亓官锐了,他的蟒尾缠在爱侣的身上,鳞片缓缓地摩挲,而他的面色,也变得微微有些潮红起来。
他的鼻音变得黏腻,声音也极其甜蜜的:“哥哥,哥哥……好久了,你想不想我?”
子车书白死鱼眼:“这个身体不能做。”
亓官锐僵住了,然后很快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为什么不能做?哥哥不想我吗?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我很想哥哥……我都已经想起来了,难道哥哥还要惩罚我?”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然又变得无比阴郁,眼神深处,也隐隐显现出一丝压抑的疯狂,“还是说……哥哥真的想要……换人了呢?”
“啪!”
亓官锐捂住头:“哥哥又打我……哥哥不爱我了吗?”
子车书白:“……”
哥很想说不爱,肿么破!
亓官锐眼中沁出水光。
子车书白深呼吸:“换身体。”
话音刚落,他身后洞天大开,“嗖”一下,在地面现出一具绝美的裸尸。
真·子车书白壳子上线。
亓官锐秒懂。
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伸手轻轻抚上了子车书白的额头,柔声说道:“我明白了,哥哥……我也……最喜欢本来的哥哥。”
子车书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白。
这时候,他感觉到了地面的冰凉,以及……坦蛋蛋的悲桑。
玛蛋!哥怎么就忘了给壳子穿衣服!
而就在下一瞬,子车书白被人搂在了怀里,他眼光一扫,发现自己原本寄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