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一直顺风顺水,跟之前的凶险和紧张简直天差地别,他就快要被憋坏了。原本预料中无聊至极、手到擒来的一场战争居然会产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实在是令人惊奇,不知为何,他每当一想到这些,就会不由自主回想起沙漠公主的美丽面容,仿佛这些是她的杰作似的,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对吗好奇、兴奋、激动,他全身的冒险因子都在高歌,与之相比起来,这无聊的皇位又算是什么呢?反正父亲和二叔他们只要有人可以继承“家业”就可以了,不是还有小鲲在吗?
他眯起了眼睛,开始打自己的弟弟的主意。
“好了好了,此事朕会再斟酌,先退朝吧!”他挥了挥手,把一群呱噪的大臣们赶了出去沙漠是一定要去的,但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必须安排妥当。
第四十四章 无形的命运之绳
“皇兄,听说你要去沙漠?”殷骏鲲迎面走来,问。
殷骏鹏毫不怀疑为何他会知道这件事,如今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是的。”他笑了笑说。
殷骏鲲在他面前站定,深深地注视着他,坚定地说:“如果是这样,我也要去。”
“为何?”殷骏鹏开始有些讶异了。
“你是要去见她,不是么?”殷骏鲲有些答非所问。
殷骏鹏了然,不由微微一笑:“不能否认,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种战场上才会有的热血沸腾,它在呼唤着我。”
殷骏鲲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从没有上过战场的他来说,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以理解。
但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坚持。
“我也要去。”
殷骏鹏皱了皱眉头:“你不能去。我并没有子嗣,所以准备立你为太子,如果我有任何不测,你将是兴隋王朝下一任皇帝,我们两个,总有一个需要待在这里。”
“你已经是皇帝,所以应该由你待在这里,让我去战场。”殷骏鲲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殷骏鹏失笑:“你?你无法适应那样的战场的。”
“正因为适应不了,所以才要去啊!难道皇兄你希望我成为一个除了读书什么不会、除了皇宫以外什么都不了解的笨蛋吗?”殷骏鲲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殷骏鹏一愣,真是小看了这个弟弟的智慧啊!
不过越是如此,就越坚定了他一定能跳起皇帝这副担子的信心。
“这点算你说对了。不过你才十四岁,年纪还太小,父亲和二叔他们不会同意让你上战场地。”殷骏鹏指出了另一个难点。
“皇兄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开始为了我们的复国大业奋斗了。”殷骏鲲丝毫没有被吓倒。
殷骏鹏赞赏地看了看他:“好吧,如果你能够说服父亲和二叔他们让你去,我就答应你。不过你将被立为太子。这点决不会改变。”
殷骏鲲点了点头,说:“守护家业。这是我们殷家子弟地本分,我不会推辞。”
“启禀皇上,殷骏鹏似乎要御驾亲征月兹国了。”
李荃看着眼前刚刚从兴隋归来的心腹洪英,他平安归国地欣喜却被另一条他带回来消息冻结“御驾亲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月兹国的用兵不顺利吗?”李荃纳闷地问。
“顺利,就是太顺利了。皇上,这场战争顺利得令人心惊。”洪英低头说道。
不期然,李荃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肖似水笙的女子。
他开始有些相信殷骏鹏的判断了。
“在你回来之前,我曾经见到了月兹国地公主。”他突然说道。
洪英愣了一下,道:“臣在兴隋也听说过她,据说殷骏鹏有意立她为皇后,还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前些日子她逃走了。”
这件事李荃当然知道,还曾经有过一阵的不愉快。仿佛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似的,但思来想去并没有道理,而且自己的身份不同往日。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两国间的动荡,只好强自按捺下来。
冲动被遏制。心中的怀疑却是越来越浓。自己对那位公主的熟悉感、殷骏鹏对她的占有欲、还有她能够获得李峮地支持。这一切看起来离“巧合”两个字已经越来越远了,她对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和纠葛似乎都无比了解。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并不多,人们大多只认为他们之间是利益斗争、争权夺利地关系,她却似乎知道得更多。
被人透析的感觉并不美妙,甚至是有些厌恶地。但潜意识中,却又有着某种期待、某种渴望,他苦笑了一下。
三人之中,他一直是最软弱地,如果他能再强硬一点、狠心一点,水笙会是他的,皇位也早就是他地,只可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性格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定型了,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位公主从自己眼前消失。如果能够像殷骏鹏那样毫无顾忌……
众多念头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花费的时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淡淡地说:“她来,是要说服我们联手对付殷骏鹏。”
洪英动容:“那皇上的意思呢?”她还告诉我,他们已经跟废帝李峮结成了同盟。”李荃却丝毫没有理会洪英的问题的意思。
洪英脸色一变,道:“这位公主还真是神通广大!”
“这些年来,我们费尽心思要抓住这个逆贼,却屡屡被他逃脱。但如今他居然跟沙漠王国扯在了一起,便绝不是无迹可循。”
“皇上是想……答应下来?“让殷骏鹏平定西北方,对我们没有一丝好处。”
洪英点点头:“那只会使他们的后方更加稳固,且获得巨大的财富、资源。”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相信在卞京的这些日子,你并不是浑浑噩噩度过的。”
洪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皇上圣明,臣知道该怎么做。”
李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我也要去沙漠一趟。”
“什么?”洪英大惊,“皇上,为什么?”
“殷骏鹏要亲自去前线,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按照他的性格判断,能够令他如此激动的事情,必定是跟水笙相关的事情,也许他已经发现了李峮的踪迹,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决不能把复仇的机会白白浪费了!”他阴沉着脸说。
洪英沉默了。自己的这位主子,平时尚称明智,但一旦牵涉到水笙或者李峮的事,就会立刻变了个人似的,任谁也说不停。
太过执著了,并不是一个为君者应有的性格。但这件事一日不能解决,一日李荃就不能得到解脱,现在他也是束手无策。要去沙漠就去吧,不知为何他有个奇妙的预感,似乎一切都会在沙漠中做个了断,只希望真的能解决这件事,揭开李荃心头的死结,也不枉这趟冒险了!
前世纠结的几人很快又会在沙漠中重聚,法莉纱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兄长的健康和提升属下将士的士气。
为了夏沙的病,她特意请李峮带来了医术精湛的手下,如今经过治疗,已经在慢慢地康复中,并不需要太担心。但军队的士气一旦降低,想要提升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军人,因为胜利而振奋,因为失败而懊丧。
虽然在高层领导者的眼中,眼下的形势并不能说失败,然而在中底层的军人心里,无力抵抗外族的入侵便已经是失败。该如何使他们改变这种想法,对法莉纱来说是种挑战。
当她看到军营里懒散的纪律、无精打采的操练之后,心头的阴郁便又加深了几分。
“你们在干什么?”她走过去。
“公主殿下。”她的装束打扮很容易被辨认出来,士兵们急忙站直了身躯。
虽然对未来失去了希望,但对于王室、尤其是国王陛下的子女,他们还是有着相当的尊敬的。
“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这也算是操练吗?”她厉声问道。
她面前的士兵,垂下了头。
“你们认为我们已经失败了吗?”她又问。
士兵们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告诉我,你们认为我们已经失败了吗?”她提高了声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地低下了头。
“没有人回答,那么我来回答。没错,我们是失败了,但那又如何?”她如刀的眼光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每个被她看到的人都不由得转开了眼睛,不敢与之对视。
“我们失败了,甚至我的父母也为此牺牲了,但我从不气馁。敌人占领了我们的国土,可无法占领我们的内心,他们可以夺去我的性命,却不能让我的意志屈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跟他们斗到底,这是我法莉纱………对自己的誓言!而你们呢?你们对自己有任何要求吗?!”
众人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然而原本无神的眼中却爆发出截然不同的光彩。
“国土沦丧了,国王去世了,但我们的军队还在,我还有我的王兄从未放弃过希望。但今天,看到你们,我却失望了!这还是我们的军队吗?这还是沙漠女神的子民吗?!”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操场上占满了人,却么有一丝声响。
“我和我的兄长,将为了月兹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你们是希望永远躲在这个安全的地方,从此做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还是努力锻炼自己,来日反攻的时候用鲜血去书写你们的荣誉,自己选择吧!”她掷地有声地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决然而去。
就在即将走出操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声:“誓死追随王子和公主殿下!”
群情激昂,士气勃发,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颓废的气息?
她微微松了口气。
第四十五章 水笙
“啪啪啪!”
不冷不热的掌声在她面前响起,她抬头一看,李峮站在前方,斜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双手不紧不慢地拍着。
“公主殿下好手段。”
她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说:“你是在讽刺我吗?”
“哪里,在下岂敢?”李峮笑道,“只不过公主这般的人物,若是能只能屈居人后,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他不怀好心地挑拨着,因为发现法莉纱真的对于权势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令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有着法丽莎那样心计的人,怎么可能一点权力欲望都没有呢?这颠覆了他自懂事开始就一直被教育的铁理。
法莉纱看了看他:“说实话,我实在很不擅长这些,如果要我选择,那我宁愿躲在背后出点主意就好了。所以我一定要快些治好王兄,对我们的国民来说,他是才是上天注定的王者,我们国家的希望。”
“难道你就甘心于默默无闻做一个暗处的阴谋者吗?公主殿下,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明明也同样具有站在高处的能力。”李峮故作惋惜地说道。
法莉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君山先生,请不要把中原那一套尔虞我诈放到我们沙漠子民的身上来。我们不会为了权势,做出任何骨肉相残的事情。”
“人心难测,即使现在没有这种心思,而当你功高震主的时候,还能保证夏沙王子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相信你么?”李峮的嘴边勾起一抹讥嘲的笑容。
法莉纱心脏紧缩,为他话中的残酷。因为是正确地。所以无法反驳,更令她对于上苍的不满在瞬间爆发
为何要让她再次重生于王家?!
“或许你说得对,但至少。我不会为了权势做出弑父囚兄的事情来!”
无法控制地尖酸语言,只不过为了发泄自己的怒气。然而愤怒是人类最不幸地情感。愤怒中的人们无法保证万全的思考,泄露了太多不该泄露的东西。
李峮脸色大变,看着法莉纱。法莉纱注意到他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醒悟了自己地致命错误。
恐慌!这种许久不曾有过情绪在心中迅速蔓延。她却无能力为。
“你刚才说什么?!”李峮的脸都黑透了,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钻出来的,带着滔天的凶焰。“没……没什么……”法莉纱仓皇地说着,转身便想逃跑。
李峮一把拉住她,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皇位得来不正,世人皆知。但皇家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人却很少。尤其经过三年前的叛乱,知情者大多已经死于非命。而这个深居沙漠地公主。为什么知道?
“我……”法莉纱答不上来,看着李峮越来越怀疑的眼神,暗道不妙。“是……我的师傅告诉我地!”她情急生智。
“师傅?你的师傅是谁?”李峮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相信她,“把他叫出来。我要见他。”
“他……他死了。在国都被攻陷地时候死了。”法莉纱一口咬定。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李峮冷笑一声,“公主地师傅必定不是平常人。这样一个人物死了,却从没听人说起过,更不用说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会对你说这些的师傅,师徒感情竟然单薄至此?”
法莉纱再次无言以对,他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地?!”法莉纱把心一横:“我是如何知道,与你何干?前皇帝陛下,不要忘了这不是在你的升龙王朝!”
李峮如同被雷击中一般,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太像了,太像了!
心神失守,她再也无法修饰自己的神态语调,一字一句,都跟水笙那么的相似,仿佛是同一个人说的。他怎能让外表的假象瞒骗了自己那么久?
如古井一般平静的心突然荡漾起澜漪,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堵在心头,像是感动,又像是悲哀,想哭,又想笑,他的眼光是那么深邃,承载了那么复杂的情感,看在法莉纱心头,只觉得沉甸甸的,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引力,要将她吸进去,直至没顶。
她直觉地想要逃开。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行动,李峮却已经动了。他贴近她,手上仍然紧紧禁锢着她不容逃脱,说出来的话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是水笙,对吗?”
“不!我不是水笙!”法莉纱惊慌失措,拼命否认。
不能承认,她不要再陷入到前生的爱怨纠葛中去!
但她的挣扎却更加印证了李峮的认定:“没错,你就是水笙,老天,为何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为何你不告诉我?”他疑惑着,猛地回想到在兴隋皇宫中发生的事,“难道是为了殷骏鹏?你只告诉了他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他才会要娶你!而你居然一直都瞒着我!!”
抑制不住的怒气勃发,阴骏鹏……究竟有什么好?!
猛然加大的手劲使她的手腕愈发疼痛,法莉纱忍不住大叫起来。“没有……我并没有告诉他,要娶我是他单方面的决定,如果我告诉了他,又何必从他那里逃走?!”
疼痛加上慌乱,口不择言的结果就是不打自招。
话一出口,她便愣住了,李峮也愣住了。
时间仿佛凝结在这一刻,他们互相对视着。
良久
李峮终于打破了沉寂,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法莉纱的脸颊,欣喜而满足地。
“水笙……你终于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
法莉纱无语,在他拥她入怀的时候,并没有挣扎。
仿佛生命中缺失的一块终于得到补偿,他轻柔却坚决地环抱着她,从来没有过的宁静感觉充斥在心间。
激动的心情慢慢冷静下来,他的身体慢慢放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不再坚硬,法莉纱轻轻推开了他。
方才的慌乱已经过去,经过这么长时间,得到平静的不仅仅是李峮。
“没有什么所谓的真实身份,唐水笙已经死了,我是法莉纱,法莉纱就是我。不论是殷骏鹏,还是你,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唯一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