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上,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并不是一定要有什么原因才会发动战争,对这点,马里显然还没有清楚的认识。沙漠上地广人稀,并不是经常有战争的,最多也就是沙漠强盗的劫掠而已,而这种程度的小规模争斗也严重影响了沙漠王国军人的视野和能力,法莉纱甚至怀疑他们的军队能不能够抵抗得住兴隋军的一次攻击,因为殷骏鹏手下的军队战斗力如何,她一清二楚!更何况殷骏鹏如果要对西北用兵,自然少不了跟草原牧族的联合,卓格不是个会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掉的人,如果殷骏鹏不设法让他搀和到这场征伐中来,很可能他就会趁虚而入,吃掉殷骏鹏的势力,那殷骏鹏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月兹国面对的,很可能会是兴隋军和牧族联军的强大攻击。
法莉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父亲,以女儿看来,兴隋军十成十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的国境跟他们接壤,又盛产宝石,对于中原人来说,这些宝石代表着多大的财富,您也应该很清楚。中原人有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掠夺我们的国土和宝石,战争是必须的,并不需要什么借口。所以我们还是做好全面备战的准备吧!”
马里听她这么说,眉头不由得皱成了一座小山。
夏沙惊讶地看着妹妹,脱口而出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法莉纱,你似乎对中原人很了解啊!”
对一个从小生长在沙漠的公主来说,这份了解未免有些太离奇了。
法莉纱苦笑着,她能不了解吗?曾经,不管是殷骏鹏,还是李荃、李峮兄弟,都是被她捏在手掌心的人啊!
三年了,她努力想要忘掉以前的一切,想要当一个真正单纯而快乐的公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曾经历过,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果然还是不行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吧!惩罚她前世的不知足,一切的罪孽都因她而起,若没有她,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还记得她再次重生的那个时候,发现自己又在另一个身体上、以另一个身份复活,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荒谬。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重生专业户吗?
另一个年轻的生命,同样是十四岁的花样年华,却因为任性而死在沙漠中的公主,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这次重生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法莉纱有着疼爱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因为跟她起了争执而心存愧疚的哥哥,认为自己差点害死妹妹而竭力补偿,对她的所有要求都没有半个“不”字,这位公主是大家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啊!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前世的前世,那个虽然病弱,却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女孩,在十四岁凋谢的花朵,似乎又在现在重新绽放了起来,在充满了爱的世界里,她重生了!
经历了前世的风风雨雨,爱恨情仇的纠结,野心和欲望的交织,已经够了!她曾经以为那样才是真正绚丽的人生,然而在尘埃落尽之后,唯余红颜白骨,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那些苦心经营和孜孜不倦的追求,现在想起来竟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原来,真正的幸福是平凡,真正的快乐来自于平静和安详,可惜她前世从来不懂得!
所以她开始感谢上苍,在她明白了如此简单的道理之后能够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也下定决心要珍惜这个机会,希望能陪伴着爱她的人们安安静静度完这一生,她以为她能做到!
但……原来这一切终究是奢求吗?
不管她重生到什么地方,都无法避免前世的因缘纠葛吗?
那个遥远的地方,那个耗尽她前世所有心血的国度,殷骏鹏、李荃、李峮……
想到他们,她的心忍不住隐隐地抽疼起来。
第四章 情、痴
“皇上呢?”殷胄风走进生元殿,叫住一个宫女问道。
自从兴隋王朝成立以后,殷骏鹏即位为皇,在北疆的中心城市卞京设置都城,并在当地大兴土木修筑宫殿。虽然由于时间和人力、财力的关系,目前宫殿的修筑仅仅完成了一半,也远远不及右京的富丽堂皇,但这座宫殿依靠原有的堡垒改建而成,其坚固和雄伟却不是右京能够比拟的。
登基之后,殷骏鹏便将殷胄风封为定疆王,父亲尊称为太上皇,弟弟殷骏鲲也被封为平安王,正式恢复了殷家的皇族身份。
宫女见是殷胄风,忙行了个礼道:“回定疆王的话,皇上在冰宫中。”
殷胄风其实也隐隐猜到了殷骏鹏可能的去处,闻言微微叹息了一声,挥挥手挥退了宫女,自己沿着廊下向宫殿深处走去。
后面的建筑要比宫殿前方整齐、完美得多,这也令不了解内情的人相当奇怪。一般来说,修筑宫殿都会先把前面修好,所谓面子要做到十足,这才来顾及里面。偏偏殷骏鹏反其道而行,不由得让人不怀疑,是不是宫殿深处有什么宝贝?才能让他如此重视!
事实上殷骏鹏也确实是先保证了后殿的修筑才来进行前殿的工程的,但后面的宫殿里并没有他人猜测的金银珠宝,修筑得厚实的墙壁,采用了当前最好的隔热方法,地上的宫殿不过是个装饰,真正他看中的是地下深深的地宫。沿着石阶走下去,要经过三道石门,每通过一道石门温度就会下降好几度。等到了地宫地中央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冰雪的世界,四周都是晶莹的冰晶,上千支蜡烛闪耀着耀眼地烛光。在冰晶的反映下将整个地宫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光彩照人地地下天堂。如果撇开那足以让人在盛夏也感受到严冬的寒冷的温度不说,这里的确可以被看成一座人间仙境!
地宫里的冰晶都不是随便得来地。北疆最高的山峰阿朗峰上。终年积压着厚厚的冰层,而那被压在最下面的冰经过几百、几千万年的岁月,早已变成了比一般冰层温度地上十倍、就算在三、四十度的高温下也不容易融化的冰母,这种东西是富可敌国的人家中最理想的避暑工具,但对他们来说也是千金难买地东西。因为小小的一块冰母就需要把冰峰上虽有的冰层都凿开,而且那严寒地温度也足以令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在眨眼间被冻毙,因此冰母无论在哪里,都是有价无市地珍宝中地珍宝。
然而就是这样的无价之宝,竟然布满了整个地宫,保持着地宫中常年地绝对低温,这已经不是“价值连城”可以形容的了!尤其是摆在地宫中央,那块由天然冰母雕凿而成的冰棺,无论从质材还是做工上来说。都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不说钱,单是为它而牺牲的人命。就必须以四位数以上的数字来计算。
殷骏鹏披着厚厚的披风,即便是以他的绝世武功来说也无法以单衣承受这里的低温。他静静地站在冰棺前。凝视着棺中栩栩如生的面容。从来在人前都是冷漠严厉的眼神,此刻却是那么的柔情似水。那满满的眷恋,仿佛里面放着的是此生最珍视的宝贝,一生挚爱。
棺中的躯体,身着白色绢纱,乌黑的青丝柔顺地撒落在冰枕上。苍白的肌肤、胸口也没有呼吸的起伏,除此之外竟然再也看不到一点瑕疵,就像是静静睡着了,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似的,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停止呼吸,他绝对不相信她已经离他而去了!
不,事实上,到现在他仍然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当他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仿佛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他不相信,不相信渴盼了那么久的心爱的人儿会死在自己面前!他是那么爱她啊!她怎么舍得离他而去?
所以他把她抢到自己身边来,带她回北疆,用最好的冰将她的身躯保存起来。
她一定是睡着了,因为她太累了!而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等她睡够了就会醒来,实践他们彼此的诺言,一起经营他们的王朝,白头偕老!
他每天都回来看她,看看她醒来没有,他不希望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居然会不在她的身边。
“骏鹏。”殷胄风走到他背后,轻声叫道。
“二叔,有什么事?”他轻轻回答,仿佛怕声音大了就会吵到她的休息。
殷胄风没有走到他前面,但却仍然可以想象此时他的表情,不由得又是重重一叹。
“卓格来了,在前殿等着见你呢!”
“知道了。”殷骏鹏淡淡地说。
殷胄风看了看他,隐忍许久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骏鹏,你到底想要怎么办?已经三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要封塔娜做皇后?要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稳固我们跟牧族的联盟,否则以我们现在四出征伐的形势,如果牧族攻打过来,事情可就难办了!”
他实在没想到殷骏鹏居然对水笙用情如此之深,登基之后,明明是开国之君却不顾众人的反对,定年号为笙平,傻子都知道是为的什么。而且还将已死的水笙追封为皇后,不顾开国之初人力、财力俱弱的国情建筑了这么一座奢华的地宫,这一座地宫的价值就超过所有地面宫殿的总值了!水笙的尸体就放在这里,用最好的条件保存起来,殷骏鹏天天前来报道,仿佛她仍然在生似的!
原来他们都以为他不过是一时的悲痛过度,在对兴隋王朝没有太大影响的前提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它过去了,谁知过了三年,情况竟然没有一丝好转,这就不能不令人担心了!塔娜才是殷骏鹏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过了三年仍然得不到皇后的封号,若是殷骏鹏本身后宫佳丽三千倒还好说话些,毕竟哪个男人不风流?但他执著热爱的竟然只不过是躺在地下冰棺中的一具尸体,这就太说不过去了!而在生前,水笙甚至不能说是他的地下情人!
卓格已经对此抱怨颇多,只有塔娜成为皇后,他才能当上名正言顺的国舅爷,才有借口对中原的事务指手画脚,这才是他嫁妹妹的真正目的啊!这一点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迟迟不立皇后,怎么说都是他们理亏在前,如果牧族翻脸他们也无可辩驳,这对他们来说很是不利。因此当殷骏鹏突然邀请卓格来做客的时候,人人都忍不住猜想是不是终于要把这件拖了三年的事情办了,殷胄风他们还为此高兴了好几天。不过如今看来,事情可能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单纯。
殷骏鹏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殷胄风笑了笑,说:“二叔,你不必担心,卓格的野心不下于任何人,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和事,所以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是不会记得还有塔娜这么件事的!”
殷胄风愣了一下,问:“那……你准备给他什么样的好处呢?骏鹏,不是二叔说你,水笙既然已经死了,你就该让她入土为安才对,你自己也不应该继续沉迷下去,别忘了我们殷家的荣光还未完全恢复,难道你想半途而废?而且如果册封了塔娜就能安抚卓格,又何必大费周章去想别的办法呢?我们如今还能有什么可以给他们的?”
“二叔,水笙没有死!”殷骏鹏微微皱起了眉头。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他是伤心过度、思念成痴,而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确实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着他,水笙真的没有死,他才会有如此举止。他的皇后只能是水笙、只会是水笙,他不会给任何人,哪怕要为此付出好几倍的代价,他也要为水笙留着这个位置!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法跟人沟通,没有人会相信他,所以他也早就放弃了与人争论的愚蠢举动。他很快地转变了话题。
“二叔,如今我们周围的势力,都已经被征剿得差不多了吧?”
“是啊,能够打的我们都打下来了,我朝的边界已经跟宁襄王和李荃他们接壤,以目前的实力来说,实在不宜再继续。”
“是啊。中原暂时是没有办法再扩张下去了,我们也不能引牧族进入中原,不然恐怕是前门驱虎、后门迎狼,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你说的虽然有理,但卓格岂会这么简单就放弃进军中原的机会?”
“所以啊,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祸水西引。”
“祸水西引?”
“二叔难道忘了,我们已经秘密向沙漠边境进军了吗?那里的月兹国,不仅盛产宝石,更是沙漠丝路进出中原的要害,这样的诱饵放在眼前,害怕卓格不去吞吗?”
“原来……你把卓格请来,为的就是这个?”
殷胄风恍然大悟,而殷骏鹏脸上,则露出了毒辣却无比诡异的笑容。
第五章 默契
“皇上,卓格果然已经到了兴隋了!”洪英来到李荃身前,低声说道。
攻下右京之后,李峮下台,李荃登基为皇。而升龙王朝的分裂和名存实亡其实早已心中有数,不是他存心做个不肖子孙,实在是时势逼人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也好,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对李峮报了一箭之仇,而他自己本身也并不是什么野心家,对于他来说这皇位其实是个束缚。
只可惜功亏一篑……
“看来,殷骏鹏要对外用兵是真的了!”李荃淡淡地笑着说。
洪英颇有些担心地说:“皇上,殷骏鹏以武力起家,越是扩张势力越大,如果被他取得了月兹国的领土和宝石,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更加不利?”
李荃笑了笑说:“对外扩张固然可以扩大势力,但若不能稳固根基,就算打下再多的江山也无法掌控,岂不是徒劳?不必担心!再说,他要连同卓格一起出兵,牧族会成为他不可避免的软肋,这样的征伐就算成功也必然是后患无穷,我们只要保持一定程度的关切就可以了,最重要的还是巩固现有的实力,图谋发展。”
洪英点了点头,看到己方的势力在三方中最弱,不禁有点心急了。
“可是臣一直想不通,以殷骏鹏的实力,就算不用牧族插手,对付一个月兹国也应该是绰绰有余吧?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李荃愣了一下,心神突然飞到遥远的北方,那个冰晶玉砌的地下殿堂,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能了解殷骏鹏的怪异举动,应该就是他了吧?!
城破之时。跟殷骏鹏在一起的他突然明白了一切,深爱着同一个女人地男人彼此之间多了一层奇妙的理解,形成一种怪异的默契。
在知悉了水笙地来历之后。对她的种种怨愤再也无法长留在心间,所谓各为其主。她会有如此地作为其实也情有可原,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说,但他早已原谅了她,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未曾真正地怨恨过她吧?
不由得苦笑了。情之一字,古来几人能解?
摇摇头甩开不该在这时候冒出的念头,他叹息着说:“殷骏鹏要想笼络住牧族,就必须不断给予他们好处,否则卓格那么大的胃口怎么可能满足?尤其是卓格的妹妹一直无法坐上皇后的宝座,卓格也就没有资格插足中原事务,要弥补这个天大地缺憾,他只能江到口的肥肉分一半出去,为的不过是安抚卓格而已。”
洪英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对自己主子的多情。他是早已经有所领教的,当初李荃为了唐水笙的尸体还差点跟殷骏鹏翻脸,好在后来被劝住了。之后殷骏鹏兴建冰晶地宫来保存尸身。李荃暗中也出钱出力的行为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比为了个“前皇后”弄得天下大乱来得强吧?如今那个豪华奢侈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宫。可是集结了当今三分天下的势力其中之二才能建成地呢!虽然知道这个内幕的人比这段多角关系的知情人还少。
而殷骏鹏地行为在他看来也是极为不可思议的!明明花一分力气就能做到地事情。偏偏要花上十分力气,还要承担风险。原因只不过是个死了地女人,如果要他来评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殷骏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