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吧,乔舒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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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吧,乔舒亚!-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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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感让他窒息,试图汲走他生活中所有的动力和勇气。
  孤独感使他脆弱不堪、孤立无援,像风中飞旋的落叶。
  第三天早晨,乔舒亚醒来时,他清楚地领悟到一个道理:他必须吃东西,马上就吃,不然他会死掉。
  现在这事真是太重要了,他站在矮小的松树上时,这样郁闷地想着,不禁发起呆,自艾自怜起来。然而生存的意识是如此强烈。他开始飞起来,在空中任意盘旋了几圈,双眼密切关注食物的踪迹。
  此时,已到正午,太阳爬到了最高点。乔舒亚正飞过一个红褐色的峡谷。猛然间,一个很显眼的东西映入眼帘。一具尸体躺在地上,旁边是一对垂涎的金色老鹰。乔舒亚在距离这高大的猛禽一米开外的地方降落,犹豫不定地站着。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他去对他们的美食分一杯羹,他们会攻击他吗?他父亲没告诉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怪我没给他什么指导的机会。
  会损失什么呢?他鼓起所有的自信向前走去。他就快要啄到食物了,这时其中一只鹰看见了他。那鹰立即跳过来撞他。“小子,还没轮到你呢!”那鹰用嘴巴凶狠地威胁他。
  乔舒亚害怕地往后跳了跳。当鹰大摇大摆地回到尸体边,贪婪地享受着美食时,他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同时,令人费解地,乔舒亚感到非常冷。这是在夏天,且是正午,可是他感到身体里可怕的寒冷。当他静静地旁观,渴望着肉的美味时,突然,一只鹰的举止显得非常怪异。
  那只巨大的鸟身体开始摇晃。他退回到尸体那一小会儿,开始抽搐。他的头脑像陀螺一样转得飞快,然而还是猛然倒地了。他躺着挣扎了几下,就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了。另一只鸟踱过来,看起来很迷惑不解,很关切的样子。他试着把同伴拉起来。可就在那时,他自己也倒地了,以同样的方式死了。
  莫名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乔舒亚。太难以置信了,是真的吗?可怕的事发生了,可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如此饥饿,但他知道他不能碰这些肉,他必须离开这个死亡地带。
  同时他也明白了别的一些事情。父亲是对的。他还没准备好应对这个世界。他还太年轻,太不成熟。
  他想:我必须回家。我必须把我崇高的理想放在一边,恳求父亲的原谅。
  我必须让自己谦虚点,学习他的技术和坚强。
  他飞了起来,带着恐惧的尖叫声,很快就飞走了。
  

飞吧,乔舒亚! 第8节
三个男孩大笑着蜂拥而至,这儿是他们钟爱的老地方,一个散发着霉味的废弃车库。年龄最大的孩子是头领。不仅因为他年龄最大,更由于他个子高、胆子大。其他孩子都有点怕他。虽然他们怕他,但都愿意和他呆在一起,因为很刺激,而且他们享受拥有特权、具有威力的感觉。
  这些男孩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光。过剩的空余时间使得他们有机会搞恶作剧和鬼把戏。
  带头的孩子叫杜安。他妈妈在他三岁时,在家附近遭遇车祸,去世了。他爸爸住在城外一千米处的一辆卡车上。他是个迷惘而充满愤慨情绪的男人,总不能原谅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和艰辛。尽管他生命里值得骄傲的东西寥寥可数,但他的儿子杜安会射击可算是其中一项了。
  杜安看着他的伙伴,激动不已!
  “爸爸说我很不错,所以明天他会让我用他的新枪射击。”他向伙伴们宣布这个消息,声音里夹杂着崇拜和自豪的情绪。“那可是AK…47啊。小子,告诉你们,你们想不到它有多灵敏。”
  “哇,头儿,那真是太酷了!”汤姆,杜安的中尉,禁不住叫起来。最小的孩子詹姆斯以恭敬的态度适时地保持了沉默,以符合他的低职位。显而易见,他们都被深深震撼了。
  两个男孩无比期待地等待着。他们知道他们的头儿还有话要说呢。
  杜安让这样的等待又持续了一会儿,似乎在饶有兴致地品味着这种无限期待。然后,他说:“我有一个主意,我们进行一场大屠杀吧!”
  一阵惊骇的沉静。“大屠杀?”汤姆迷惑不解地问道。而詹姆斯友好而坦率的脸上也满是迷惑不解。
  “我还从没见过大屠杀呢!”杜安说着,眼睛里闪出光芒,被生活中的新乐趣激发出火焰一样的热情。
  “可我们杀什么呢?绝不会是人吧,杜安?”汤姆问道,很显然,他不是很理解那个“大屠杀”的意思,眼睛里满是疑问和不安。
  “笨蛋,当然不是!”杜安急躁地回答。“我们要去杀一群鸟。还记得上星期我们在碉堡那儿看见的那群呆乌鸦吗?我们当时扔了一些食物残渣在那儿,第二天早上他们就来把食物消灭掉了。这次呢,我们要真的摆一桌大宴,然后在他们忙着填饱肚子的时候,我们突然出现,剿灭他们!”说到这儿,杜安停下来,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那肯定酷毙了!”他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笨鸟不会明白是谁袭击了他们的。”
  此刻,最小的男孩看起来忧心忡忡,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有些迷惑不解。不过汤姆不同,他很快被这主意刺激得热血沸腾。“你们知道吗?我有一只可以用来作为诱饵的兔子。妈妈告诉我不要它了,因为已经病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乌鸦也喜欢薯片,带点薯片来。还要带上你们的武器。我们十点整在碉堡那儿见!”
  他们精心策划着。杜安不禁开心地大笑起来。他说:“我还从没见过大屠杀呢!”一时间,兴奋的心情似乎暂时掩盖了内心深处的伤痛。也许你会申辩说:杜安没有错,他生命中的那些创伤不是他的错。可这样的说法对杜安来说没什么用。他真正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理解和爱。很多很多的爱。
  

飞吧,乔舒亚! 第9节(1)
乔舒亚扇动他强壮的翅膀,每扇动一次都离家更近一步。对养育他长大成人的家无限的感激,涌上乔舒亚的心头。家伴着他成长,而他,那么急躁、不假思索地抛弃了它。
  我怎能那么愚蠢,那么不成熟呢?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下面地面上熟悉的路标映入他的眼帘。
  他甚至渴望见到他的哥哥姐姐们,虽然他们给过他那么多痛苦和伤害,可他早已原谅了他们。甚至与父亲的情感创伤也早已在玫瑰色的感恩心情中消失殆尽、烟消云散了。
  很快就能和家人破镜重圆了。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我想知道这会儿巴尼在干嘛呢?当他飞过那条小溪上空的时候,他这样问自己。以往,在暖和的日子里,他和哥哥姐姐们总喜欢在这里洗澡。我猜巴尼肯定悄悄地站在海瑞特的后面,准备拉她的尾巴。想到这,乔舒亚禁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妈妈呢?她怎样了?应该正和她的朋友们在空中展翅吧!妈妈很喜欢飞翔。有时候,在乔舒亚看来,似乎只有在飞翔的时候,妈妈的灵魂才是自由的。所有的乌鸦都喜欢飞翔,但是,对萨姆来说,那就是生活的代名词。
  乔舒亚想起第一次看见父亲、母亲一起在天空翱翔的样子。他们向上飞啊飞,盘旋着转着圈儿。他们翅膀牵着翅膀地盘旋舞动,直到消失在天空的尽头,乔舒亚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一想到父亲,乔舒亚的心头一阵痛:我真希望我没对他说那些尖刻的话,他只是想帮我,保护我而已。哦,只要一有机会,他会立即道歉。他要告诉欧内斯特,他有多抱歉。想到很快就可以和父亲重修旧好了,乔舒亚又开心起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一个小瑕疵的话,这会是完美的一天。
  那就是他很饿。他饿得快不行了。
  他决定绕点路,沿着一条废弃的高速路飞几千米,碰碰运气,兴许能找到点食物。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在飞了大约八千米之后,乔舒亚看见路面上有一个说不出形状的小黑点,有三四只喜鹊正在争抢着吃。
  他的祈祷灵验了!乔舒亚收起翅膀,灵敏地降落到地面,准确地落在了路上牺牲者的身旁。在喜鹊们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很不耐烦地把他们推到一边去了,开始扯下一大块美味的兔肉,狼吞虎咽起来。
  天哪,真是美味极了,太好吃了!
  然而美食不是今天生活的唯一恩赐。早先,乔舒亚就注意到附近有一条小溪。在饱餐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大摇大摆走过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别提多享受了。开始时,他把尾巴伸进清澈凉爽的水里,不停地左右摆动。然后,他把胸脯埋进水里。之后,他把头也伸进水里,再钻出来;伸进去,再钻出来,重复了几次后,他抖了抖脑袋,把头上的水甩出去。接着,他又扑腾了几下翅膀。他开心地来回舞动,几乎身上能动的地方都动起来了。
  他左晃晃,右摆摆,努力地张开羽毛,直到不能再张大了。
  是时候开始继续他的返乡之路了。他喝了最后一口凉爽清冽的溪水,继续赶路。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再飞五分钟,就能到家了。
  这时,眼前出现了他父母居住的那片森林。那不就是吗?他的家。顿时,兴奋和喜悦向他席卷而来。不一会儿,他就能看见爸爸妈妈很久前就建起的鸟巢了,那个见证他出生和成长的温馨港湾。他要到家了。
  哦,那是什么?朝右下方俯瞰过去,乔舒亚看见大约二十多只乌鸦聚集在一片空地上。他们正忙着进食。是的,那里显然有什么食物。尽管他才饱餐了没多会儿,他愿意再吃点。

飞吧,乔舒亚! 第9节(2)
再没有这等好事了,不是吗?
  伟大的主啊,谢谢你!他虔诚地说,而后拐弯向那片空地飞去。当他越飞越近时,他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因为他从鸦群里认出了几只乌鸦。那是爸爸。那是妈妈。他还看见巴尼和姐妹们了,他们正忙着啄食。
  我多么爱你们啊!乔舒亚想着,向下滑翔,准备加入他们。
  他从未感到过如此快乐和幸福。
  爱就像彩虹一样在他的心里闪耀。
  等他们一吃完,他就可以和父亲说话了,他要告诉父亲,他多么抱歉。他要让欧内斯特知道,自己多么爱他,还是那么需要他,渴望向他学习本领。
  “乔舒亚,那是个陷阱。不要下去接近食物。”
  就在离食物只有十来米的时候,他突然莫名奇妙地顿住了。
  怎么了?
  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话。温暖、和善而充满爱意,夹杂着无限的焦急和担忧。
  怎么可能呢?
  他附近没有别的鸟啊!
  那声音不大,那种甜美却能融化他的心。同时,也带着某种乔舒亚从不知晓的权威感。
  他在半空中打住了,完全迷惘而不知所措。
  他的翅膀不停地扑腾着,一边再次观察下面繁忙热闹的景象。
  他肯定是幻想了一些东西。他展开翅膀准备继续滑翔。
  “不要去那儿。”
  这一次,那声音中的权威像一把利剑。不可能不听从的。乔舒亚飞到附近的一棵树上,停在那里,嘎嘎地叫着。可下面的乌鸦正忙着吃食,闹哄哄的,你争我抢,谁也没注意到乔舒亚。一种可怕的恐惧感和不详的预感向他席卷而来。突然,在空地的那一侧,距离乔舒亚有段距离的一棵树那边,响起了尖利刺耳的声音。
  是AK…47冲锋枪正嚣张地发出死亡的讯号。
  子弹扫射进正在进食的乌鸦群。顿时,乌鸦那柔软的身子和翅膀变得遍体鳞伤。
  有两只乌鸦都受伤了,本想拖着虚弱的双腿挪到安全的地方,然而枪手很快就让他们倒下了。另一只鸟试着想飞走,然而一声枪响,他便像石头一样,砰的一声坠地。
  空地一下子变得寂静了,就像几分钟之前,袭击来得毫无防备一样。
  “哇啊!”那个最大的孩子轻轻地叫道,从藏着的树后钻出来,手上拿着已经发烫的枪。
  杜安的耳朵嗡嗡响个不停,眼睛像抹了胶水一样紧紧盯着大屠杀的场景。他看着眼前的场面,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种怪异的沉寂又持续了一小会儿。而后,男孩们便蜂拥着奔去察看他们的战果。
  “乔舒亚,再静静地待一小会儿。不要离开,直到你看到那些男孩离开了。”
  乔舒亚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那样温柔甜美,却又那样坚定。
  事实上,就算乔舒亚有这个想法,他也根本挪不开步子。
  他在恐惧中静静地呆在原处。脚趾甲紧紧抓住树枝,因为过分用力,已经抠进了树枝里,还在不住地痉挛。此刻,他的双眼被一层水雾笼罩着,如玻璃般晶莹。他心里有个小鼓,在咚咚地敲个不停。
  男孩们穿过空地,围着他们的战果站成了个圈儿。只见到处都是已经惨死的和正在垂死挣扎的乌鸦。在兔子的尸体旁,一只乌鸦正无助地躺着,眼睛向上看着。他气若游丝,却难以置信地动了起来,企图站起来,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汤姆,杀了它!过去,杀了它!”杜安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但是正如他们看见的,那乌鸦停止了挣扎,眼中的光芒散开了。
  “我想回家。”最小的孩子低低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从没想过要在这样的冒险中冲到最前面,此刻,他只觉得反胃。
  就算是最大的孩子也发现,那种胜利的激动感觉就像水汽般很快就蒸发不见了。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很快就撤离了空地。
  他们没有看见那只孤零零的乌鸦,正待在附近的一棵树上,禁不住地颤抖。
  过了很久,有十分钟吗?还是一个小时?乔舒亚没有动,寸步也不能动,他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他只知道十分可怕,无可挽回的事发生了。他的生命从此将不复往昔了。
  两小时后,他才飞到地面上。他僵硬地挪着步子,脊梁骨强直,似乎像在梦里,走向离他最近的尸体。那是没有了生命的妈妈。他用嘴巴亲吻了一下她的身体。他看见巴尼了,躺在妈妈的身边,身子几乎被分成了两截。他也用嘴巴亲吻了一下他的兄弟。他想他也认出姐姐们了。可是父亲呢,他没看见他的身影,他似乎随着枪林弹雨消失了一样。
  乔舒亚找啊找,可毫无希望。最后,他回到妈妈身边,再一次用嘴巴亲吻了她。你总是对我那么好,我是这样爱你。乔舒亚呜咽着。
  似乎为了驱走恐惧,正准备从远山那儿落下的太阳放出灿烂的金色光芒。阳光恣意地挥洒在天空中,却无法穿透笼罩在乔舒亚心头的黑暗。
  我是多么愚蠢,多么自大。我那样沉溺于自己愚蠢的梦想和渴望中。现在,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从不知道我是这样爱你们!可一切都太迟了!
  空气开始冷却。森林中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
  凄凉地嘎嘎叫了几声之后,乔舒亚飞了起来,飞到了树顶上的空中,离开了。
  他没有方向,没有计划。离开是因为他茫然无措。
  最后,他停在了一个悬崖边上。空中挂着一轮明月。乔舒亚筋疲力尽了。他把脑袋埋在翅膀下面,躺下来睡着了。
  他睡着前的最后想法是,他需要记住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他实在太疲惫了,无暇顾及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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