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缩缩,是以一直不喜欢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留夏手来,把手中衣服劈面摔来。林小初急忙去接,还是有两件掉落在地上。两个丫头看着她手忙脚乱捡衣服,都是抿着嘴笑。
留夏更不客气,她浅红色衫子青罗裙,双手叉腰一看就是个厉害人。“明儿五更起来,不起来打着起来,规矩不是一天学会的,你学得慢了也不行。这尺度得跟着我们。”
正在盛气凌人中,两个粗使婆子抬着水进来,这两个倒是客气的,一看也是受人管的人:“热水送来了,是新来的姐姐要洗浴吧。”
“什么新来的姐姐,一个毛丫头罢了。”留夏这样说过,再想着和气的林小初心中不由自主浮出来话,你也是丫头!
热水木桶放下来,留春和留夏掩鼻:“你洗好换上衣服,把你的衣服丢了,这衣服上大大的一块,这是什么?”
“两位姐姐,这是补丁。”难道没有见过补丁?
留春和留夏失笑:“补丁丫头,”然后携手一起离开:“公子前面没有人,咱们别和她多废话。”两个人扬长而去,林小初在后面揉揉一直陪笑的面庞,有些僵有些酸,就这笑,人家也不领情。
公子说晚饭时就当差,林小初洗过天还下午。粗使婆子们来收木桶,小初和她们打听:“哪里能洗衣服,我这衣服洗干净收起来。”
“姑娘给我吧,我洗过还给你。”妈妈们伸手来接。身后又走过留春来,沉下脸就骂:“多事!这衣服外面来,她穷人家里病气多。一把火烧了去不能留着。”
粗使婆子连声答应,林小初抱着衣服舍不得。不愿意自己来夺的留春又骂两个粗使婆子:“还不夺了去。”
林小初怔怔站着,不防面前一巴掌扫来,伴着留春的骂声:“愣着作什么,公子让你当差去,快擦地去。”
忍气吞声让开这一下子的林小初,觉得自己要同这两个人交好只怕难上加难。被留春押着往前面房里去,楚公子和陈先生都不在,是晚饭前园子里逛去了。
一盆水,一块擦地的布,是命荷花拿过来。留春和留夏只收拾公子用过的笔具和茶碗,把粗活让小初和荷花做。
荷花小声提醒:“小初,你头发没干,前面地擦过,后面又淋湿了。”原以为自己没生气的小初,这才发现自己是气糊涂了。知道这宅院里不是好呆的,不想这两只小母老虎有这样凶。
楚怀贤再进来的时候,林小初正趴在地上,肩膀上湿淋淋匆忙挽就的头发,手里拿着一块布,正擦得很仔细。
正文 第二十一章,与丫头们的几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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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林小初进家,当然不是当擦地丫头。楚怀贤在竹帘外看到,迟疑一下自己揭帘进来。留春和留夏都慌了手脚,她们正指使着痛快,不防备说陪陈先生在园子等晚饭的楚怀贤重又进来。这门帘就没有人去打。
“公子回来了,”留春留夏慌张地过来,楚怀贤自己打门帘已经进来。他没有说什么,荷花受留春留夏欺负,楚怀贤也是看在眼里不说话。就是在京里,房中亲侍丫头中,轻易能混到他面前的就不多。这是个宅门里生活的潜规则,楚怀贤心中清楚。
“我的扇子摔了,取一柄扇子给我。”楚怀贤把摔断的旧扇子给留春,留夏送上新折扇。对林小初视而不见的楚怀贤转身而去,同时道:“晚饭快送来,烫昨天的那酒,用我喜欢的玉杯。”
留春留夏答应着,楚怀贤微笑出来,小初对着公子都是侃侃而谈,看她如何过这两个丫头的一关。公子有言在先,是不帮忙的。以后就是帮忙,也看我是否高兴。
回到亭子上,陈先生一袭白衣,在暮色中取笑楚怀贤:“公子摔了心爱扇子,是扫兴而去;这高兴而回,想来新收的丫头,又说了什么提神醒酒的话。”
“这倒没有,她老实趴在房中擦地,我看着有趣。”楚怀贤把手中新的楠木山水折扇放下,不介意告诉陈先生:“我等着房中丫头们起风波。”
“呵呵,公子何其坏心思。”陈先生取笑过,也不放在心上。不要说丫头们下人之间会这样,官场上、学里到处都是如此:“应付不了,当不起公子喜欢。”
天色渐黑下来,晚饭送上来,又在花叶间点起盏盏羊角灯,闪闪好似天上星。微风轻起似从腋下而出,陈先生乐道:“有趣,我与公子浮一大白。”
“京里有信来,说张丞相又对皇上进言,要撤四位王爷处的精兵。又命他们帐下良将进京听命,说京里治安最要紧。”楚怀贤喝过杯中酒,对着陈先生徐徐道。
陈先生但笑:“皇上总是英明的,就是皇后,虽然是张丞相亲生女儿,素来贤惠,不肯让家人乱行胡为。”
“钟山王小王爷前天有信来,邀我去他那里作客,我与他幼年时京中一起长大,自他去了封地上,有几年没有见面。”楚怀贤有些薄醉:“要不是赶考不及,我真想去他那里玩上一年。”
说起来陈先生也见过:“小王爷能开百石强弓,我有同窗在他帐下,说老王爷最为爱重儿子,如今诸事都是小王爷在管,老王爷清闲之余,只是到处游玩。”
亭外微风轻拂,有萤火虫飞舞其中。坐中两人心旷神怡,服侍的人都退得远,说得话更是随意。
“张丞相两年前就频频进谏,说几位王爷处要精减兵马,不过这几年边境战事的确是少。”陈先生随口点评此事。
楚怀贤是不赞同:“并没有穷兵黔武,说什么精减兵马;兵部每年各项支出也不超出,张丞相这折子上得不好。”
陈先生一笑,楚怀贤是文武双全的人,要不是贵公子,又是楚大人膝下独苗,他也从军去了。
“二老爷平时多发议论,倒是对张丞相推祟,”陈先生提起来楚二老爷,楚怀贤一晒,然后有些得色告诉陈先生:“小初这丫头嘴巴厉害,带她回京去二叔面前说上几句,我想想就开怀。”
“公子又不打好心思,一个乡下姑娘,知道公子喜欢她才放肆些许。回京去要是得罪二老爷,家里能容得下她。”陈先生不无取笑。
楚怀贤微微一乐:“有我呢,在我们家里呆着,没有三言两语如何使得。”
“既然是言语伶俐,这会子让她过来侍候不是更好,让她给公子打扇吧,喜欢的人倒杯白水也是好的。”陈先生只为取乐,出这个主意。
亭外十数步,侍立着留春留夏和进喜儿。楚怀贤不奇怪没有林小初,她以为公子身边丫头是好当的,让她知道知道,轻易是上不来。
“我交待过让她晚上侍候,想是被拦在房里,今儿酒吃得快活,不想理论,明儿再说。”当此轻风清月中,楚怀贤继续和陈先生取乐。
林小初和荷花还在擦地,吃饭前擦过,吃过饭又擦。从房里到房外,再到走廊;从栏杆到柱子到房中桌子板凳踏脚处都要擦干净。
一身是汗的荷花直起腰来:“妈呀,总算擦完了。”林小初也累得不行,索性坐在地上歇一会儿,头发已经半干,不再往下滴水。额头上全是汗,却往地上滴汗水。
荷花把自己身上滴的汗水再擦干,就着案上烛光对地上看过:“可算干净了,小初,你来真好。以前是我一个人擦这地,把我累得不行。还要做别的事情,果然侍候人不是好干的。”
两个人端着水盆拿着擦地的布往后面池子里去洗,边洗边说话。
“院子里还有什么人?”对着一汪月下碧水,林小初想起来小意,五婶真是好心人,说肯帮忙去告诉小意一声。还有公子,他说隔上两天让人去接小意来。说起来不能怪公子要情,他还真算是救了自己。
林小初受丫头奴役虽然累,却是诚心诚意地当差。再苦再累,总比今天晚上呆在孙二海家里要好。
早来两天的荷花当不得这一声问,觉得自己比林小初要懂,这就说起来:“这家人真是多,从我来过,还没有出这院门。就咱们这院子里,除了公子,就是咱们四个人,另外还有四个粗使的妈妈,只是我来以后,这地就归我扫了,我扫得不好。”
林小初莞尔,留春留夏的做派,就象犯人解到大堂,先来一百杀威棒,把手中擦地布拧干,林小初再问苦着脸的荷花:“除了扫地还有什么?”
“我们做的,就是扫地擦地抬水,给姐姐们洗衣服。公子要茶要水,换雀儿鸟食,摘花焚香,这都不是咱们做的。”荷花望着粼粼水波:“刚来时也让我倒茶,我摔了好些杯子,就再也不能倒了。”
林小初提高警惕:“摔杯子?”荷花是十几岁的姑娘,不是几岁的小姑娘。荷花到现在都弄不懂是怎么回事,点点头道:“不知道那杯子到我手里就摔。”想起来还有心有余悸。
“你太紧张了吧?”林小初有些明白。
“是啊,我一想着给公子送茶手就抖,姐姐们这时候骂我,我就拿不住杯子。”荷花垂下头黯然:“好在不扣月钱,不然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办。”
树影里走出来留夏,过来就骂:“两个懒蹄子,只是在这里磨蹭,公子回来了,要水洗澡呢。快去院门口候着,热水来了就接进来放在廊下。”
荷花吓得站起来就躬身子:“知道了,姐姐。”留夏又叉腰凶巴巴道:“用香胰子把你们的手洗干净再去,要快着些儿。”
坐在水边的林小初轻笑起来,到底是让我们快去,还是让我们先干净手再去。都是当差,相煎何太急。
楚怀贤说林小初晚上就当差,他指的当然是在自己面前当差。留春留夏谈不上偷换概念,她们也让林小初当差,而且当得忙个不停。新来的丫头学规矩都需要一段时日,留春留夏觉得公子问起来也可以交待。
洗过澡的楚怀贤,临睡前是院中走走才睡。他换上一袭月白轻衫,站到廊下吩咐打门帘的荷花:“我要走走,你随我来。”
荷花受宠若惊,紧张起来吃吃答应,随在楚怀贤身后出院子。转过走廊来的林小初听着留春和留夏撇嘴:“这又上去了,明天侍候不好,找一顿打在身上才叫好呢。”
转眼来看到林小初,留春是憎恶:“天不早了,你睡去吧,不用等荷花,她要侍候公子呢。”留夏也撵着小初走,等到小初不见,更是厌恶:“这一个再在公子面前站着,只怕也要上去呢。”倒是让她回去的好,反正天也不早。
院外的水榭上,楚怀贤和荷花在说话:“以后小初说什么,你都要告诉我,不管是她当面说的,还是背地说的,我都要知道。”
荷花真是没经过这样阵仗,她原以为来当差,听主人的话,按他的吩咐做就行,没有想到先受欺侮,公子今天又让她做一个小小的内奸,只盯着林小初。
“你们两个人是邻居,总是比别人熟悉些,实告诉你吧,你服侍得好,以后就跟着小初,也算是照顾你跟个熟悉的人。”楚怀贤看荷花,这个丫头真是蠢笨不开窍,一样的水怎么养出来两样人。
荷花当然是听不明白,服侍得好,以后是林小初的丫头。她还真以为公子是照顾,欢欢喜喜行个礼:“我听公子的,小初说什么,我都来告诉公子。”
“你只对我说,不要告诉林小初。”楚怀贤声音慢慢严厉:“要是你走露风声,我是不客气的!”
正文 第二十二章,谁给谁当值?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5…27 15:34:25 本章字数:3176
一直到三天以后,楚怀贤才发作。窗下看书的他伸手去扶茶碗,然后就喊人:“小初,把茶换了。”
留春带笑进来:“刚打上来的凉井水湃的茶,我给公子换来。”她伸手去取案上斗彩花鸟茶碗,楚怀贤不悦:“小初哪里去了,只是偷懒不成,让她过来。”
留夏听公子声气不好,急步去后院喊林小初来,路上不忘告诉她:“公子问话要当心回。”林小初对着她的担心,知道是担心自己适时告状,只是道:“我知道。”
“你在做什么?”楚怀贤坐在水磨楠木的椅子上,问得冷冷。
林小初陪笑脸:“我在洗衣服,说公子喊我,我就来了。”
“你来了几天?”楚怀贤还是板着脸。
弄不明白他怒气从哪里来的林小初,思忖自己这几天肯定是乖巧的人。留春留夏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回公子,来了三天。”林小初突然想起来,公子说过,今天去接小意。她不能克制地往房外看,院中只有静然开放的花草,和站在门外的荷花。
楚怀贤放在书案上的手,轻敲着桌面:“这三天里学了什么,说给我听听。”留春和留夏互看一眼,这三天里,林小初做的事情,是新来的小丫头该做的事情。留春和留夏都不担心。
“洗衣服,擦地,打院子,”林小初有些明了,用三分讨好的笑容回答得清晰明了。楚怀贤无视这笑容,他负手站起来,绷着脸问留春和留夏:“是谁让她做这些?”
留春回答得还是流利:“回公子,奴婢们进来当差,也是先学的这个。”话刚说过,就挨了楚怀贤一脚,在门外的荷花也是一声惊呼出来,赶快又捂上嘴。
“公子饶了我,”不明就里被踢倒的留春捂着痛处,跪下来哭着求饶。留夏也跪下来一同求饶。林小初左看右看这情势,正犹豫自己也要跟着求饶,就被楚怀贤瞪了一眼:“你不用陪着!”
林小初低下头心想不陪挺好,她只低下头装老实。楚怀贤再瞪着两个丫头,她们立即就不敢哭了。看在眼里的林小初叹气,当人丫头是好当的吗?荷花天天要挨打,自己是机灵要躲开,荷花是避都不敢避,生怕留春和留夏说她不好。
楚怀贤没有再打人,只是踱步过后,慢慢道:“我眼睛里不揉沙子,再有大胆糊弄我的,送去给庞管家管。”
重新坐下来,楚怀贤冷视林小初:“洗干净手,把茶换了来。记住,走慢些,不要摔了茶碗。”再对着地上的留春和留夏怒目:“起来去告诉她。”
林小初随着她们过去把茶送了来,楚怀贤接过茶喝了两口,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未翻以前又道:“小初房中侍候,别人外面去。”
一整天楚怀贤都没有出去,房中沙沙只有他翻书的声音。到晚上歇下来,吹熄灯后,荷花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小初,公子喜欢你。看看她们两个人,在外面气得脸色都变了,可是公子喜欢你侍候,她们有什么法子。”
月光被窗前的树遮住,只有点点星光穿过木叶间隙照在房间地面上。倚在杏色绣花枕上的林小初不觉得好:“唉,她们以前就不喜欢我们,以后更不喜欢我们,难道就和她们处不好?”
林小初知道这原因都在公子身上,他用这种办法,对自己加之青眼。这青眼后面,伴着来的就是嫉妒:“这才两个人就这样,要是有十个八个,还不吃了我。”
公子要演戏,是迟早要来躲不过去。只是不想他这样发作,让林小初觉得背上多了两双幽怨地眼睛。
“她们以前不是服侍公子的吧?”林小初问出来就好笑,荷花应该不知道。
荷花却回答出来:“我听院子里张妈妈说,她们是二老爷差遣来服侍公子的,二老爷担心公子在这里没有贴心的人服侍,特意送了来。”
“二老爷?”林小初心里,隐隐觉得这个人有些含意。
接下来的荷花就不再知道,她打一个哈欠:“看到她们挨打,我真喜欢。小初,趁着公子喜欢你,好好吓吓她们。她们可是天天吓我们。”
“你也知道是吓人?那你还巴结她们干什么?”林小初忍不住笑。
荷花翻身伏在枕上叹气:“哪一家丫头不这样,都有这样的人。忍着吧,等我们成了她们,指不定也打新来的人。”
“你还真是想得开。”林小初善意地取笑过,翻个身子往里准备睡去。荷花又悄悄地道:“小初,你喜欢公子吗?”
不知道自己曾经祸从口出的林小初干脆道:“不喜欢!“就今天这事,做得就不光彩。让林小初预见到,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