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陈远哂笑着解释道,“只是感觉这号称飞鸟难度的迷雾海有些名不副实罢了。”
慕夕颜静静的看着陈远,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她才摇了摇头,缓缓开口:“你太小看这些氤氲雾气了。”
“即使是这薄薄的雾气,对筑基修为以下的人而言,也是极为致命的,只不过我等金丹有成,神魂坚韧,所以感受不到这雾气带来的影响罢了。”
“而这迷雾海最为可怕的一点便是,这雾气是时刻流动着的,很有可能上一刻还徜徉于宁静薄雾之中,下一刻却不小心闯进了致命浓雾的范围内,那个时候就算大能修士,恐怕也难以幸免。”
“唯独我承天宗,以及那御兽宗才有耗费莫大代价摸索出来的,通过迷雾海最为安全的一条路线,和那世代相授,经验丰富,能看破雾气流动避开危险之处的船工。”
“这也是,千年以来,我等二宗能垄断这条航线的原因所在。”
“除此之外,据去过迷雾海的宗内前辈们口口相传,最近这些年,这海上的迷雾,有逐渐变得越来越稀薄的趋势……”
“迷雾变薄了?”陈远一愣,很快借口道,“这应该是好事吧?”
“好事?”慕夕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言语中多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唏嘘,“或许吧……”
“对于海边捕鱼为生的渔民,和以命相搏横渡迷雾海的船工们来说,的确算是好事了,但对我们修士而言,却绝非如此。”
陈远神色一动,连忙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这迷雾从何而来?”慕夕颜反问道。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雾气是吞灵吸收天地灵气后排出的产物。”
“没错,确实如此,”慕夕颜点了点头,神情中有些忧虑,“如今迷雾散去,正是因为吞灵大量死亡的缘故。”
“为何吞灵会大量死亡?”陈远追问道,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
“宗里的前辈也曾为此一筹莫展,但近百年的追踪研究后,他们发现了一个不愿相信的事实。”
“是什么?”陈远猜测道,这其中的原因或许就是承天宗一直将这个消息秘而不宣的缘故了。
“前辈们的结论是,天地灵气已经变得越来越稀薄了。”慕夕颜语气沉重,似乎她也不愿去相信这个事实。
这真是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特别是对修士们来说,更是如此。
若是有一天天地间不再有灵气存在了,那还会有他们这些修士吗?
更别说一些修为好深但是岁数较长的前辈大能们,若是没有足够的灵气滋润他们那早已衰竭的**,恐怕立毙当场都有可能。
陈远当然也明白这个消息背后的严重性,也正因为如此,他被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慕夕颜在那接着说道:
“正是天地灵力愈发稀薄,导致了吞灵的大量死亡。”
“可能我们修士对这种变化的感觉还没有那么敏锐,或许顶多觉得吐纳灵气的效率降低了些,提升修为的难度似乎更难了些。”
“但对于这些以天地灵气为食的生灵们来说,对灵气浓度的变化却无比敏感。”
“那么,宗里那些前辈们可曾查到灵气变得稀薄的原因吗,又是否有办法可以加以挽回?”陈远点出问题关键。
慕夕颜点了点头,向陈远介绍道:“其实还有一些别的征兆,就像初见你时的那场旱灾,最近这些年,各种天灾的爆发愈发频繁了。”
“像这种席卷近半个大陆,几乎可以称为浩劫的旱灾,以前可能数十上百年才发生一次,而如今却是四五年变会遭遇一回。”
“灵气紊乱所以灾害丛生,其实宗主长老们都已经推测出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可对这背后的原因却是完全束手无策。”
“为何?”
慕夕颜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师父将此事告知她时那无奈而又不甘的神情:“我们头顶之上,主宰这世间万物的天道,恐怕是出了些问题了。”
天生万物,以养世人。
可想而知,当得出这个结论时,承天宗的各位长辈们会有多么沮丧。
纵使你修为再高,实力再强,终究是活在天穹之下、大道之中。
如今连天道本身都遇到了状况,在其之下的修士们又能何为?
天道出了状况……
这些个字眼听到陈远耳中时,却是让陈远心中猛然一震。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陈远的脑海中突然泛起了一段回忆来。
那还是他刚取得代表应天宗出战宁城资格的时候。
当时的陈远人前可谓是春风得意,但回家之后却是愁绪顿生。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陪伴他许久的狗剩大人似乎不太对劲。
那段时间里,狗剩大人变得越来越嗜睡,甚至发展到后来时,更是常常浑浑噩噩,沉睡不醒。
这种状况直到自己将道德经念给它听后,才得以缓解。
那时自己还不清楚狗剩大人的身份,只以为是它的身体不适,得了什么怪病罢了。
可如今,陈远已经认定狗剩大人有着某种特殊的身份,再听到慕夕颜这番话时,心里自然将这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莫非真是天道出了某些状况,所以导致了狗剩大人那段时间里的虚弱衰竭?
心中藏着事情的陈远不欲久呆,他还想着回去向狗剩大人求证此事,于是向慕夕颜提出了告别。
临走之际,慕夕颜的一番感叹让陈远心里沉重无比:“陈远,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不甘屈于人下之辈,又因为这一洋之隔,不会对对方的势力有着觊觎之心。”
“所以这是我希望同你结成联盟攻守互助的原因。”
“可惜,如今天道变迁世事多艰,却又看不到什么出路只得这般苟延残喘,只希望你我二人,不会成为承天应天两宗的最后一任宗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向左向右,何去何从
陈远推开自己房间的舱门时,发现狗剩大人不知从哪抓了一只耗子来,在那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那只耗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却又在狗剩爪子逼迫下不得不满屋乱窜的模样,陈远心中满是无奈:大哥,你也不想想你是何等身份,还真把自己当条狗了啊……
抢前两步,伸手夹住了那耗子尾巴,陈远打开窗户,放它魂归大海,送其彻底解脱。
正玩得开心的狗剩大人突然被人打断,自然不会感觉愉快,它沉着脸看向陈远问道:“你干嘛?”
“你就不能干些正事么?”陈远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正事?”狗剩大人来回打量着这方圆不过三丈的斗室问道,“在这能有什么正事可做,难道你想下海游个泳不成?”
“比如说告诉我,天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陈远出乎意料的直言问道。
这般单刀直入的问话,明显让狗剩大人吃了一惊,它那无聊挠着地板的爪子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它才缓缓开口道:“天道能有什么问题?天道没有任何问题!”
“恐怕并非如此吧。”
陈远把从慕夕颜那里得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而后更是紧紧盯着狗剩大人的双眼,步步紧逼:
“不仅如此,当年在应天宗二十七分派,那次出了意外的试炼,事后便有传闻是天地灵气的异常才导致了那次荒兽的暴动。”
狗剩大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陈远,过得片刻以后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不知你是在发哪门子神经,”狗剩大人摇了摇头,笑道,“天地灵气浓度偶有变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不过是一阵大风刮过的影响呢?”
“至于你提到我的那些异常……就更是可笑了,本圣不过是困了睡睡觉,就这么简单,又怎么跟天地大道扯上关系了?”
“你不愿意告诉我?”陈远的眉头皱了皱。
“我不知道有何好说的。”狗剩大人的两只前爪,学着人类的动作双手一摊,只是这一下它的身体没了支撑,顿时下巴磕到了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陈远静静的看着它的表演。
它这卖萌犯蠢的动作,并没能逗笑陈远。
沉思片刻后,陈远神态无比认真的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即便说出来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才不愿告诉我的?”
“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如果道德经能帮上些忙的话,像这样的手段我还有许多种。”
陈远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了狗剩的神情变化,这话说出口后,陈远明显看到,狗剩大人的脸上神色一动。
然而过了片刻后,它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叹道:“算了,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
在陈远的步步紧逼之下,狗剩大人这话不啻于承认了,这方天地大道果然是碰上了些麻烦。
“那治本的方法是什么?”陈远锲而不舍的问道。
“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狗剩大人的答复中有明显的拒绝之意。
“没有好处,但也没有坏处咯,那我听听也无妨吧。”陈远嬉皮笑脸的在那插科打诨。
“你错了,这坏处绝对不是你想承担的,”狗剩大人显得有些烦躁,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行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说罢这话,它更是将脑袋埋在了两条前腿之下闭目养神起来,做出一副不愿再搭理陈远的样子。
斗室之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陈远叹了口气,闷生说道:“算了,我去甲板上透透风。”
一人一狗,不欢而散。
冰冷的洋面之上,吐气成烟。
陈远怔怔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与四周弥漫的白雾混成一处,目光有些出神。
此刻在他脑海中,正一字一句的回想着狗剩大人的那些话语。
突然之间,陈远发现了一丝异常。
陈远还清楚的记得,狗剩大人最后拒绝他时,说的是“这坏处绝对不是你想承担的”,可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说“这坏处绝对不是你能承担的”吗?
这是狗剩大人它一时口误,还是其中另有深意?
很显然陈远和狗剩都是那种脸皮厚得出奇的家伙。
即便前一天一人一狗还都黑着脸互翻白眼,可后一天他们两个就仿佛都忘了这事,没心没肺的厮打笑闹起来。
在迷雾海上的行程无惊无险,除了有一次来袭的恶兽数量有些多,让陈远捞着了机会活动了下筋骨外,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一个月的枯燥时光后,远景号终于安全的冲破了迷雾,抵达了岸边。
船刚停稳,狗剩大人迫不及待的一跃上岸,发出一声狼嚎:“这一个月,真快把本圣给憋屈死了……”
回头看看,发现陈远杵在岸边已是泪流满面,狗剩大人惊讶万分:“我去,你怎么这么激动?”
陈远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激动,我这是想到终于不用与你那张狗脸朝夕相对了,给高兴的。”
狗剩:“……”
远景号一直行驶在正确的航道之上,所以众人下船后没行多久,便见着了一座城池平海城。
单就贸易这块来说,平海城算得上是东大陆仅次于宁城的繁华之地了。
一年一度的东西大陆商贸交流会,也随着远景号的抵达,正式拉开了帷幕。
然而这一切,陈远都无心关注。
从东大陆的商人口中得知年号,发现距离自己刺杀冯一鸣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后,陈远明白自己在位面间隙之中,还是没能逃脱时间侵袭的影响。
这一发现,也让陈远更加的归心似箭。
一晃四年,不知千笑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不知道欠瑶儿的那些灵石,利息翻了几倍……
慕夕颜一行人远来是客,通报行程后,他们停留在平海城,等待着应天宗出面安排。
而陈远却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与承天宗的人告别过后,他带着狗剩,只身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抵达应天宗所在的连天峰时,已是深夜时分,若不是顾忌到会扰人清梦,陈远定会放声大吼直抒胸臆:“一别多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只不过看着深邃的夜空,陈远还是勉力压抑住了这个冲动。
在守山弟子见鬼一般的神情中,陈远跨过了山门。
此时此刻,他急切无比的想要见到自己的那些“朋友”们。
只是走到一条岔路口时,陈远却突然犯难起来。
浅千笑和自己一样住在位于山腰处的弟子精舍中,往那个方向应该是选择左边的岔路。
而云心瑶的住处却是在靠近山顶的位置,要往那边去的话,就该选择右边那条岔路。
向左还是向右?
陈远停在路口,踌躇不前……
第三百五十章 这梦,永远别醒
“怎么了?”
看到之前还心情急切大步流星的陈远突然停了下来,狗剩大人满是疑惑的问道。
沉吟许久后,陈远缓缓摇头道:“没什么,时间很晚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嗯……”
陈远当先向左边走去,狗剩大人紧紧跟在后面,天上皎洁明月照耀之下,一人一狗的影子显得分外悠长。
只是在路过一间弟子精舍时,陈远的脚步却不自觉的顿了顿。
犹豫片刻后,陈远看向狗剩开口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嗯?”
狗剩大人起初有些疑惑,但待它回忆起这间屋子的主人后,狗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你今晚还回去吗,要不我先走吧?”陈远身后,狗剩大人揶揄道。
陈远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狠狠瞪了狗剩一眼,呵斥道:“别闹。”
四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在明远峰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一切不过昨日一般。
只是随着陈远越走越近,他的心里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忐忑起来。
四年过去了,浅师妹有没有想过自己?
是否还记得,那个答应过过要让她欺负的陈远?
四年前不告而别,一去不返,她又是否在心中怨过自己?
没错,陈远眼前这座屋子,它的主人正是浅千笑。
那个爱恨中辗转,外表刚强,内心柔软的浅千笑。
陈远内心的忐忑,让他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色,陈远改变了之前的打算,心中想到:算了,这么晚就别再打扰她了,我还是偷偷看一眼就走吧。
伸出去准备推门的手放了下来,陈远绕到一旁,准备翻墙而入。
腾身半空时,陈远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来:奇怪,浅师妹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冷的?
陈远是冬至日从西大陆出发,海上漂泊了一个月回到东大陆,如今仍是寒冬季节。
只不过以陈远如今的修为,这点寒冷对他早已没有任何影响,可就在他越过院墙的那一刻,久违的寒冷感觉却突然袭上他的心头。
只不过陈远还没来得及细想,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一柄锋锐至极的飞剑从院中房屋内破空袭至,急停于陈远脖颈之侧。
那剑上附着的森森寒意甚至比这严酷的天气还要冰冷,激得陈远颈部的皮肤泛起了细小的疙瘩。
剑气之上,那毫不掩饰的杀机,让陈远相信,若不是此刻自己身处连天峰,若不是浅师妹知道来人很可能是友非敌,恐怕自己早已是身首异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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