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咕噜。”
有名应天弟子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捅了捅他身边的人，悄然问道：“你说咱们宗主，究竟是个什么境界了？”
第五百三十章 何须在乎身后名？
江湖中突然有了传言：八派联合起来讨伐应天宗的五万大军，被应天宗的新任宗主陈远，反手间给消灭得一干二净。
听闻传言之人无不嗤之以鼻，特别是八大派所属弟子更是不屑：“哥们你没睡醒吧，陈远要有这实力，应天宗还至于被我们压着围攻这么长时间吗？”
“况且前不久还有消息传来，应天宗已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了，只等着前线的宗主长老们攻破应天宗，我们这些后方留守弟子便要去接收胜利果实了。”
然而随着更多的消息传开，当日一战的某些细节也逐渐披露出来，八大派弟子渐渐察觉到风头有些不对了。
那次惊世之战中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存在的，一些在后方负责巡逻放哨转运物资的弟子，当看到自家敬为天人的掌门长老们，死得跟被人踩死的蚂蚁一般干脆时，整个世界观人生观都崩塌了。
待他们清醒过来，像疯了一样逃回自家门派后，也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带回了各自宗门。
各派留守之人不敢相信，却也不能不信。
因为紧随着这些溃逃人员而来的，是神态倨傲的应天宗弟子。
他们或是一人独行，或是二三人结伴，面对八大派境界比他们高得多的修士时，应天弟子们的目光往往是俯视着的，这份底气来自他们背后无比强大的宗主。
应天弟子们是来传达通知的：“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现通知尔等可前往某地迎回同门尸骨，限期十日，过时不候，届时所有无人认领的尸骨将会集中火化处理……”
八大派联军里，不仅有这些门派的太上、掌门、长老，还有着门派里最为忠心、资质最好、最有前途的那一批弟子。
随着这些人的陨落，八大派已经不仅仅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而是到了存亡绝续的最危急关头。
然而，等到各派迎回他们的宗主太上长老等人的尸首后才发现，还有更苦痛的遭遇在等着他们。
从来没有只能你打我，不能我打你的说法存在，胜利者的反攻倒算从不会缺席。
药神宗被逼交出所有炼药配方，宗门内的珍稀灵草库存丹药灵石储备也被搜刮一空，并且被勒令封山百年，期间不能收徒。
万剑宗的待遇一般无二，只不过被搬走的换做了炼器材料。
凌虚门、神隐门、古月门、归元门、武极门……没有一家能逃脱这种命运。
到了炼灵门时，有人不愿交出炼灵秘方，毕竟那是他们门派赖以生存的根基所在。
负责带队追讨战争赔款的，只是应天宗一名最普通不过的管事而已，然而这些天里，他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身份修为地位均在他之上的修士，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百般讨好的模样。
此时见到终于有个不长眼的，他不禁冷冷一笑，朝着连天峰方向抱了抱拳说道：“不愿交是吗？看来得麻烦宗主他老人家来一趟，找你们炼灵门谈谈了！”
炼灵门那人立时面如土色。
如今谁人不知，陈远一掌就灭掉了联军五万多人，其中还包括了十几个大乘合体！
这要是让他驾临炼灵门，门中剩下这些人恐怕还不够他一个小指头摁的吧。
炼灵门那人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表达对自己乱说胡话的歉意，并表示应天宗的要求炼灵门全数接受，只求贵宗宗主他老人家在连天峰安享清福便好，可千万别让他来炼灵门了……
而在全盘接受了应天宗这些条件以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八大派不是灭宗胜似灭宗。
失了根基、断了传承，又得不到新鲜血液补充，恐怕这些门派要不了百年便会烟消云散，只作为人们记忆中的一个名字存在了。
一时间，应天宗令旗所至之处，魑魅魍魉尽皆退散，应天宗之威旷古无两。
中立门派中，一些岁数大活得久的修士们，仿佛又回想起了当年被应天宗支配的恐惧。
他们时常对自己的弟子门人叹道：“八大派那是猪油蒙了心，应天宗这个门派一直有着古怪，岂是那么好惹的？”
“当年出了个帝一天尊，如今又出了个……‘那位’。”
如今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人敢直呼陈远之名了，即便大大咧咧，最爱叫陈远“小子”的文阁主，偶尔见到陈远时，也会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宗主。
至于往下一辈的弟子们，提到陈远时，更是敬称为“宗主他老人家”，平白让陈远长了辈分。
在外人那里，“那位”这个词汇便成了对陈远的统一代称。
而不管是应天弟子，还是外界修士，心中都有同一个疑惑：“宗主他老人家（那位），究竟是什么修为境界了？”
挥手间灭掉五万人的恐怖战绩，似乎当年的帝一天尊也做不到如此吧。
有人怀疑问道期也分前中后圆满，可能帝一是前期，而“那位”已经问道圆满了。
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道，问道并非修炼境界的终点，在问道之境上可能还存在着一个境界，而“那位”正是有史以来踏足那个神秘境界的第一人！
连天峰上，月牙湖畔。
应天宗里一处不是禁地却胜似禁地的地方。
偶尔有弟子远远经过时，都会情不自禁的向那里投去崇拜、仰慕的目光，因为那里是“宗主他老人家”的居所。
这些年陈远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大多时间都是隐居于月牙湖畔，闭关不出。
有弟子猜测，可能是尘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宗主他老人家的兴趣了，所以闭关不出一心只问天道。
然而只有陈远才知道，这些猜测全都是瞎扯淡，他闭关不出的原因正是跟外界猜测他的修为有关。
也只有在狗剩面前才能一吐真言了，陈远苦笑着说道：“修为还在不断衰退，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心中修为深不可测的应天宗主，如今连元婴期都没有，不知他们会是何种反应。”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也快死了不是吗？”
“死之前也得在别人心中留下我举世无敌的飒爽英姿啊！”
“无聊……”狗剩大人评价道。
第五百三十一章 我就是我！
陈远自顾说道：“我已经知道，不管是我活着还是死去，当我的神魂离体的那一刻，便会被天道接引至法则界，作为天道抵御帝一吞噬的最后杀手锏。”
“这是我付出的代价，也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
“我只是有一点不清楚，你们就这么肯定帝一一定会上当？”
“这么多年下来，脱离了肉身只以法则形态存在，帝一早已泯灭了作为人的所有的意识记忆和感情，只剩下了吞噬天道的执念。”狗剩大人低声解释道。
“哦，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陈远点点头，接着说道：“帝一的执念便是回家，可等他修炼至大乘巅峰后才发现，即便再高的修为也无法去突破位面壁障，因为天道不允许，而他的一身修为灵力来自这方世界，所以他根本就无法去反抗天道的意志！”
“因此他只有抛却肉身散去灵力，只以神魂包裹着吞噬异能，在晋级问道接触法则的那一刻，悍然向天道本身发起了挑战，想要取而代之。”
“只是我有些疑惑，最开始的时候，帝一的神魂相对天道而言，应该很弱小吧，天道意志怎么没有趁机消灭他呢？”
“天道大意了，”狗剩大人黑着脸说道，“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吞噬这种属性的力量，所以天道本想留着帝一的神魂观察研究一番，谁知道却就此让帝一站稳了脚跟。”
“原来如此，”陈远点点头接着说道，“稳住阵脚的帝一神魂通过不断吞噬法则在飞速成长着，这时天道突然发现已经很难去消灭他了，自己竟是养虎为患了。”
“此时，这场法则层面的争斗，对外界的影响也显露了出来。”
“天地灵气的日渐稀薄，正是源于天道本身的受损，而应天宗门人修为境界难以提升，则是因为天道对帝一的迁怒吧？”
“是。”狗剩大人闷声答道。
“再然后，便是我的来历了……”
“帝一与天道长达数千年的拉锯战陷入了僵持，帝一虽占据了上风，却也对壁垒森严一心防御的天道无可奈何，找不到可趁之机。”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暗中分化出一道神念，同样赋予这道神念吞噬异能，当这道神念独自成长至问道境后，两神合一，便可像他当日冲破问道壁障那般，以力压人彻底摧毁天道的抵抗。”
“原本我以为，自己便是帝一分出的那缕神念，被他寻机送去了地球在那成长，又被他召唤到了这个世界，然而后来才发现，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待我知道帝一的执念便是回归以后，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既然他自己都无法绕过天道突破位面壁障，又是如何将我这缕分神送去地球，又是如何将我召唤过来的呢？”
“后来我才明白……”陈远自嘲笑笑，“比起身为某人的一道分神来说，就连这分神的记忆都是虚造才是最可悲的……”
狗剩大人看着陈远，眼中隐隐有同情之色，它轻声问道：“你，是何时知道这一切的？”
“有些时候了。”
陈远哂笑道：“人们常说修士修魂识灵，待境界达到一定程度后，便能明晰自身，对他所经历过的前程往事都会记忆尤新，即便再小的细节都能在心底浮现出来。”
“而我……刚到这个世界时，由于思念故乡时常会回想往事，可回忆之间大多模糊不清。”
“我只记得自己是个孤儿，被好心的福利院院长收养，而后一路小学、中学、大学的走来，我记得同学老师的面孔和名字，也记得自己学过的某一门课程，可当我去追寻我人生中的细节比如某年某月某个节日我做过些什么事时，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开始我以为是时间太过遥远，记忆有所疏漏，可后来等我的修为臻至分神、合体……乃至问道之后，依然无法从我的记忆长河中追寻到这些过往，这个时候，我才明白……”
“我根本就没有过去！”
“我所有的这一切记忆全部都是帝一强加给我的！”
“他编造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和他有着相同的归乡的执念，沿着他当年的经历走上与天道对抗的道路！”
“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过是这个世界罕见的没有丹田的可怜人，偶然被帝一发现最为适合继承他的吞噬天赋，如获至宝，于是抹去了他的魂识强加上了这么一段记忆而已！”
“我以为的过往，不过是帝一他自己的记忆而已！”
“帝一的本名，正是陈远！”
“而我呢？”
陈远凄然笑道：“我又算是什么？”
他怒似癫狂：“我他妈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你错了，”狗剩大人摇摇头，很肯定的说道，“你就是陈远，一个与帝一同名同姓的陈远罢了。”
“人之所以为人，重要的是**是神魂还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情感和经历？”
“或许你曾是那个没有丹田的普通人，或许你曾经的记忆是帝一所化，但当你出现在二十七分派门前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你自己了！”
“这些年来你的经历、所有的情感，关怀呵护你的宗门和师长，可以交心生死过命的兄弟，这些都属于你也只属于你！”
“所有这些，才是你作为一个人存在的根本，其他一切的一切，全都无关紧要！”
“其实，”狗剩大人最后轻声说道，“我当年作为天道意志的分身，也经历过和你类似的迷茫……”
“我曾经也很困惑，我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可后来我想通了，我何必自寻烦恼纠结于此呢，管他什么天道不天道的，我就是我，我就是狗圣大人！”
“是的，后来我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陈远呵呵笑着，那笑容里却又说不出的辛酸，“也只有这么想，才能给自己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啊！”
“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会答应帮你们的原因。”
“因为比起天道无情，我更痛恨的是操纵我人生的帝一！”
“我不是个东西，他又算什么东西？”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三年和二十年（大结局）
“且不提我了，说说你吧。”
狗剩大人将脑袋埋在爪子下，嘟囔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是吗？”
“用过欺天功法第三重后，只剩下了三年寿元，我很感激你并没有催促我立刻去对付帝一。”
“没什么，虽然天道势微，但区区三年还是撑得过去的。”
陈远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后来一想，觉得似乎也没什么感激你的必要。”
“嗯？”
“因为拖延这三年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吧？”
“为何这么说？”
“你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帝一，而后来监视的目标换成了我，可想而知，等到我与帝一同归于尽使命完成以后，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虽明知命不久矣，但这毕竟是自己的选择，所以陈远如今对生死已经看得很淡了，他笑着对狗剩大人说道：
“我最后的三年时光宅在连天峰，是因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宗门、我的执念便在此地，而你呢，每天赖在这里陪我晒着太阳又是何故？”
说罢陈远好奇问道：“难道你死之前就没有什么未了心愿或是特别想做的事吗？”
狗剩大人翻翻白眼没有答话，只是心中暗想陈远你就是个傻子！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而应天宗也是我看着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这些弟子们勉强也算是我的徒子徒孙，你们便是我的全部羁绊，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只听陈远在那有些伤感的说道：“不过你在我身边也好，至少黄泉路上咱俩还能做个伴……”
“那可不一定。”
陈远一愣，问道：“怎么？”
狗剩大人神秘一笑，挥手造出一个屏障，能短暂屏蔽天道的感知，然后才说道：“不好意思，黄泉路你还是一个人走吧，既然知道了结局，这些年来我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什么意思？”
“搜魂珠你知道吧，那可是我亲手炼制的！”
“你的意思是？”陈远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任务完成后，我多半是要被回收的，可在那之前，我已经偷偷将自己一缕神魂藏了进去，就像三年前的明河道人做过的那样。”
“怎么说，在消灭帝一挽救天道这件事上，我也算劳苦功高，所以对于我的这些小动作，就算天道也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
“虽说到那时会失了一身神通法力，但老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嘛。”狗剩大人得意洋洋的说道。
“所以……你放心去吧，我会记得每年给你上香的。”
“啥？”
陈远顿时心里不平衡了，虽说明知必死，但两个人一起死跟只剩他一个独自去死完全是两种感受好吧？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狗剩大人说道：“其实我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挺有哲理的，不知道那搜魂珠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