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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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彼岸-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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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亲?”看来我刚刚听的是没错的,“小姨不喜欢,回了不就结了麽,何必烦恼。”

  “小少爷……您……唉……”管家突然压下声来,附在我耳边轻道:“承家大少爷是当今皇後的亲哥哥啊……唉……”

  难怪会有那麽大的排场!

  难怪在听到“承家”的时候觉得耳熟!

  原来,是“皇亲国戚”想跟皇亲国戚攀亲戚啊!哼!

  “这门亲事想来也是得到陛下的默许的……唉!虽然老爷交了兵权,可南方国境上的守军毕竟还有一半在二小姐的手里,陛下怕是想用这个法子……今天二小姐折了承家的面子,就算皇後不恼,可万一陛下要是铁了心,下道圣旨来……唉……”

  父亲惦记的,恐怕不只是小姨手里的那些守军,还有朔家的那本兵谱吧……再加上新皇後急於在朝中培植自家势力,哼,还真是夫唱妇随。

  “朔家的继承人只能娶不能嫁。如果承家那个什麽少爷愿意,就让他入赘好了。”

  “唉呀!小少爷!您这话,谁敢拿到陛下那里去说啊……就算是您,也没有那样的立场啊……”管家深深摇头。

  “那麽,没有办法了麽?”

  “二小姐自幼骄傲,何曾受过今天这样的羞辱……如果大小姐还在……唉……”

  虽然管家的最後一句是无心之言,可还是在我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归根到底,小姨面临的麻烦,还是……因我而起啊……

  可是,我还是恨死了那个承家的大少爷,还有……皇宫里的那个人……

  他们,把这个家里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平静又给打破了。

  
  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只有外公,不见了小姨。

  “你小姨为了精进武学,云游去了。”外公的早茶喝得施施然,一旁伫立的管家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云游去了?”细细体味这番话之後,我不由得佩服小姨。她没有坐以待毙,甚至没有给宫庭有下一步动作的机会:云游去了!新娘子都找不见踪影,这婚还怎麽结!

  “可是……小姨什麽时候才会回来?”

  外公夹菜的筷子轻轻一顿,“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语气,却没有刚才那般愉悦。於是,我也不禁黯然。

  
  宫庭没有对小姨的行为做任何表示。不是因为慈悲心大发,而是後廷里发生的一件大事,让皇宫里的那些人无暇再管小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了──陛下的新皇後,怀孕了。也许对父亲而言,虽不是初为人父,可如果是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应该还是会期待吧。更何况,这才是父亲的第二个孩子。再加上出自皇後,想必整个皇宫都要围著这个孩子转一阵子吧。

  
  当後廷的宫人趾高气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来通知外公时,外公只是坐在案桌前翻著他的史书,没听见似的,连眼皮都没抬。直到凉著那宫人讪讪地快杵不住了,外公这才端起茶水不紧不慢地问身旁的管家:

  “吉,以往遇到有官员家里添丁进口,都是怎麽打理的?”

  “回老爷,上次户部上卿杜大人家娶媳妇,家里送了五十两黄金。”

  “哦……”外公抿了口茶,沈吟一下,“那这次是後廷添丁?”

  “老爷……”管家瞥了眼宫人,故意大声说,“这位大人只是来通知说怀孕的,还没生呢。”

  “这样……”外公盖上杯盖,重新拿起书,冲管家扬了扬手,“告诉他,消息带到了就回吧。等生了之後再道贺也来得及。拿一吊钱打赏吧。”从头至尾,外公都没有正眼瞧一下那个宫人。

  看著那宫人灰头土脸地离开,我只那麽骄傲了小小的一下,之後心情便沉重了下来:待人一向谦和的外公,为了我,也不得不拿出架势了……

  
  可是,新皇後的孩子……我不由得想,会长得什麽样子呢?

  如果以後有机会见面,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5
秋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等到落雪的时候,家里也依然没有小姨的消息。

  
  我,在冬雪融化的时候,得到了第一件真正意义上属於我的兵器──一把长度与成人前臂相当的匕首,手柄上镶嵌了一颗鸽蛋般大小的绿宝石。

  
  当外公告诉我这匕首是母亲的遗物时,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抓进手里,并丢掉原来选中的长剑。

  “匕首,是更加适合女子使用的东西。便於防身。”外公说。

  “我只求保命,所以防身足够了。”我细细地打量著这把匕首:曾经,母亲,就是用这把匕首保护我的麽……薄如蝉翼的刀刃上泛著丝丝寒光,纤细的刀身像皎月一样纯净明亮。我轻轻地挥了几下,手中带出悦耳的风声。这把匕首深得我喜欢,不仅仅因为是母亲用过的东西。

  “二十年前,我从北海国得到了一块百年难遇的上好玄铁。这把匕首,就是用那块玄铁的余料锻成的。”外公从我手中拿过匕首,向我介绍。

  “余料?”这二字怎麽听起来这麽刺耳。

  仿佛知我所想,外公了然一笑:“不要误会。因为是难得的好材料,可剩下的铁又不够再铸一把新剑,工匠们为了物尽其用,才又锻了这把匕首。”

  原来是这样。消除了心中的不快,我却突然想到了另外的问题,刚刚外公提到“不够再铸新剑”,也就是说,那块玄铁的大部分,都被用来铸了剑?“那……剑呢?”

  “工匠用了整八十一天才铸出了那把好剑。开炉的那天我还亲自去看的。当时,开炉的一霎,剑身发出万丈银光,把整个铁匠铺照得雪亮。剑锋更是锋利无比,一试,果然削铁如泥。是把绝世的好剑。因是出自北海,所以铸剑师给它取名沧玄。”

  虽然描述的是二十年前的场面,可外公的神采依旧飞扬。我想象得出,那把沧玄,一定是外公的心爱之物。“外公,那把剑现在还在家里麽?我也想看看。”

  “几年前,我把它送给炽亲王了。”谈到此处,外公原本愉悦的声音猛地沈了下去,其中,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

  “炽亲王?”我有些疑惑。对这个称谓没什麽印象呢。

  “炽亲王晅,家名恒曦。你叔叔。”

  
  恒……曦!

  
  可是母亲口中的那个熠恒曦?!

  叔叔?!

  外公淡淡的语调在我耳边却如滚滚惊雷,把原本沈寂在脑海深处的那张脸又给生生炸了出来。

  当时母亲叫他什麽?

  熠恒曦?

  恒曦……家名……那麽亲密的称呼……!

  外公又把那把绝世的好剑送给了叔叔……

  可母亲和叔叔之间却像仇人一般……

  还有那个时候母亲喊出的“放过我儿子”……

  
  如果外公不提,我几乎都要忘掉那个人了!可为什麽,现在想起他来,竟会不断地从心底往外泛凉!明明是和父亲相同的长相,可给我的感觉却和父亲完全不同。父亲给我的感觉仅是陌生而已,可那个人,叔叔……为什麽,竟会有鬼魅缠身一样的恐惧?

  母亲到底因何而死,那是我从不敢去触碰的伤口──无论怎样都想不到答案,而且只会把自己弄得更加困惑更加狼狈。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母亲去世前的反常,不正是从与叔叔碰面之後才变得更加明显麽!

  我不知道母亲和叔叔曾经有过什麽恩怨,但是,直觉上却认为,母亲的去世,和那个人肯定有关系!

  可是,怎麽证实?没法证实,也不能证实啊……

  第一次觉得,母亲的身上,竟有那麽多我从未想到的秘密。也许母亲以为,只要她走了,那麽那些秘密自然也会随她而去。可是此刻,我却觉得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洞口──洞的深处,就埋藏著那些母亲极力要带走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些秘密究竟是什麽,但是却有这样的感觉:只要我走进了这个洞,就再也走不回来。哪怕只迈进去一步……

  
  外公注意到了我神色的反常,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洁,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想再多也改变不了什麽,无需为自己徒添烦恼。况且,只是一把剑而已……身外之物,没什麽好可惜。”

  外公和母亲一样……不,应该说,这样的安慰方式,是母亲承袭了外公。明明意有所指,只是不道破而已。既传递了关心,又能让听者自找进退,甚是贴心。

  既然外公都这样说了,我还能再怎样呢,只好扯出笑容作为回应。

  “不过,真的不想学剑谱麽?日後如果有机会见到沧玄,只能拿在手里看看却不能试一试,到那时候,你能甘心?”外公的目光中闪著几分罕见的促狭。

  看来他是吃透了我那些“不安分”的天性,虽然不满意这麽容易就被看穿,但是沧玄对我的诱惑还是占了上风,於是,我只能咽下口水,别扭地出一声:“那就学好了……”

2。6
後来,事实证明,外公让我学习剑谱的决定是正确的。就像人要找跟自己脾气秉性相合的人在一起才会相处融洽一样,人和武器之间,竟也存在这种“合拍”的特性。

  
  我学起剑谱来进步极快,一个月内记熟一套完全不成问题,虽然在对战中仍显青涩,但外公也说,想要真正达到融会贯通的境界还是需要时间。可我还是对自己这种接受速度感到惊讶,甚至有些难以承受。现在的我,真的是我麽?我真的有这样的资质可以飞速进步麽?毕竟,在打基础的阶段,天天重复简单基本的练习,我几乎感受不到什麽进步,甚至有一段时间,头脑中又冒出打退堂鼓的想法──不是最初的不能坚持,而是,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适合习武,外公到底有没有错看我。可眼下的情形却显得更加好笑:我之前是那麽渴望进步渴望得到肯定,而如今当他们统统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反而无措了起来。至於沾沾自喜,更是一次都没有。因为,现在的我别说是打败外公,在对战中更是连他的身子都近不得。虽然我的进步让我惊喜,但是,对我而言,外公仍然是一个让我向往却又遥不可及的存在。

  想赶上他!

  什麽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厉害呢?

  也许,这可以算得上是我坚持下去的第一个理由?很开心呢……好像稍微有点明白当初小姨说的话了。

  
  但是,好像有什麽东西变得不对劲了──当我把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要挑战外公”这件事之後……

  平静了很久的心情突然变得浮躁起来,开始,我还以为是受万物复苏的季节影响。但是当我发觉原本已与我浑然一体的剑突然开始变得像脱缰野马一样不受控制的时候,我才感到并不仅是季节变换这样简单。

  我遇到瓶颈了。

  我清楚地知道。

  克服瓶颈的最好方法就是加倍地练习。

  但是,这个方法对我却并不适用。

  
  当管家的剑在我的肩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时,看著翻卷的衣口,我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竟跟身上这件划坏了的衣服一样狼狈。

  “怎麽会这样?”汗水淌进眼中,涩涩的,我问向管家的话里也带著不甘的哭腔。

  “小少爷,习武这种事情……急不得。”浓浓的关怀从这个比我父亲还要年长的男人眼中流露出来。

  “吉!我现在这种样子已经持续快三个月了!到底哪里出了岔子,你们都不告诉我!”这样刁难管家是不对的,他是这个家里除了外公和小姨之外,又一个发自真心关心我的人。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都告诉你要循序渐进了,你还胡搅蛮缠什麽!”外公披著件睡袍从卧室的方向过来。

  “可是外公!这两个多月里我一天比一天努力,可还是一点进步也没有!照这样下去,我什麽时候才能像你那样厉害!”

  “哼!小小年纪就知道争强好胜,一点也不像你母亲……”外公不疾不徐地迈下台阶,走到我跟前,低头盯著我,又补充了一句,“看来是你小姨把你带坏了。”

  “这跟小姨又有什麽关系!外公您不要打岔!我现在这个样子您也不愿见吧!说不定我现在都没有那个每天负责开大门的裕厉害!”我忿忿地一抬手,随手指到了正站在大门口的那个小老头儿。

  “裕?”外公顺著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後发出一声嗤笑,“哼!你还真会指!你当然不及他!别看他长的又瘦又小,排兵布阵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东西你现在可是连皮毛都没碰。以後等你开始学的时候,你还得尊人家一声先生呢!”

  外公的话噎得我半死,门口的裕更是抚著下巴一脸的浅笑。我自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不起眼每天只是默默无闻地负责开门的裕竟会深藏不露,更加令我受打击的是,如果连那个没被我放在心上的裕都是高手的话,在这个家里,我岂不是唯一一个不入流的门外汉?

  但是,我,真的不想当那个最後一个……

  看到我没了气焰,外公指著我对转过头对吉说:“今天辛苦你了,去休息吧。不用再搁这跟他耗了。”

  “这……”吉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退下。可像是害怕外公会苛责我似的,临走之前,又轻声劝了劝外公,“老爷,小少爷真的很用功,您别太难为他了。”

  
  偌大的训练场上只剩下我和外公两个人。一时之间,无话,只能听到从训练场周围的树上传来的时高时低的鸟叫。

  外公以一声不甚明显的叹息开场:“洁!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的视野应该更加开阔,而不是只盯著我。不然,你只能是达到我的水平而不能超过我。”

  更加开阔的视野……?

  这样的说法令我不禁猛地一怔──我之前确实没有要超越外公的想法。超越这个在我心中犹如神一样的存在?多麽不可思议啊!我一直以为,在我习武的道路上,外公就是那个尽头。可是外公想让我超越他?那会是什麽样的情景啊!或者说,当我把目光从外公的身上移开之後,我将会看到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未曾想过……

  就在我陷入迷茫的时候,外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但是在那之前,你首先要看清你自己。看清你自己到底是谁。”

  这下我彻底无措了。

  不但要看到外公身後的那个更加遥远的世界,同时还要看到我自己……

  可是我自己有什麽好看的呢?

  我不就是我麽……

  “看清你自己之前,不要想其他。”丢下这麽一句话,外公都不管我能不能理解,就走了。

  外公总是这样……

  
  不管什麽话,都说的短短的,让人去费心地猜测。他不知道他的话真的很难理解麽…… 。 想看书来

2。7
我把训练的地点从训练场换到了後山脚下的小瀑布旁。

  原本期待著水边清凉的空气能牵制心里的浮躁有助我思考,结果几天下来,事实却不如我愿──我非但没能想清楚外公的话,反而被瀑布飞泻而下所砸出的水声搞得更加不得安宁。

  
  我站在潭水中,低头看著水中的倒影,满脑子都是外公那句魔咒一样的“看清你自己”。可是当我看到水中的影像被一圈一圈的涟漪搅得支离破碎的时候,压在心里多日的火气便不由自主地腾地窜出来。以手为刀,狠狠劈下,任凭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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