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觉得爱情可以冲开这一切的束缚吗?”
枕溪终于抬头看他了,认真地打量他,打量地不能再仔细,把饶力群看得都别过了脸去。
爱情能冲开得何止家世学历智商,还有三纲五常和伦理,不然你也不能和自己的小姨子搞到一起去。
“小枕,你爸妈要走了。”阿姨来敲门叫她。
枕溪偷偷打量着枕全和林慧,他们的脸色不像来之前那样天崩地裂,但仍然乌云笼罩,想必饶厂长给他们的答复和饶力群一早知会给自己的一样。
开除避免不了,后续的工作可以尝试着给枕全安排。
饶厂长送他们到门口,轻轻拍着枕溪的肩膀说:“以后你爸妈再找我有事,你就让他们自己来,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总跟着添乱做什么?不过你要是想来找力群玩或者讨论功课,我们家随时欢迎你。”
这话说得声音大,周围的人全能听见。枕溪只见饶母面色难看,一副满肚子怨气没处发的样子,至于枕全,倒是难得地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大概也能听明白饶厂长话里的含义。
“我也是村子里出来的,那时候读书的条件可比不上你们这会儿,就这样我也算熬出了头。所以枕溪,你要努力,你比我那会儿有出息。”
枕溪看着饶厂长的眼睛一动不动,此刻她的心里已经呈翻江倒海之势,她有点猜不透饶厂长跟她说这番话的含义,是警告?警告她离饶力群远一些,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还是单纯的惜才,联系起饶力群说她和饶厂长年轻时候相像的话……
枕溪搞不明白,她更费解的是,既然今天的这一切来之不易,既然如此珍惜现在的生活,那为什么还要贪污犯法呢?一时间的欢愉难道值得拿后半生的自由做赌注吗?
枕溪搞不明白。
在饶厂长那里没有达到目的的枕全和林慧明显不甘心,尽管饶厂长承诺会给枕全介绍工作,但林慧很排斥,说:
“现在的工作哪那么容易,咱们家附近待遇福利好得工厂就这一家,要是给你介绍的工作地方离家远怎么办?你要是不在家,我一个人怎么带三个孩子啊?”
枕全也说:“我和同事的关系都不错了,组长他们对我都很客气,平时请个假翘个班什么的也方便,要是去个新的地方,请假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了。”
枕溪从这两人的话里听出,林慧的担忧是枕全离了家她管不住,万一到时候勾搭上了别的女人心不在家里了可怎么办,毕竟她当初也是这样勾搭走得枕全。
枕全的担忧是,因为种种原因,他现在在同事中得到了比较体面的待遇,以及由此衍生出的福利,但要是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所有可供吹嘘的资本就都没有了。
“饶厂长的权利还是不够大,要不再往上面找找人?”林慧说道。
“要不,找一找眭家?林征好像和他家少爷的关系不错。”
枕溪一趔趄差点摔倒,林慧还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她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她儿子是谁,可以劳动人眭家关心枕全的工作问题。
“你和那个叫眭阳的也认识对不对?”枕全突然看向她,眼睛发亮。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人家。”枕溪连忙否认。
“我听你们老师说,你现在用得字典都是人家送你的。”
“没有,字典是他丢在垃圾桶里被我捡回来的,我是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人家。”枕溪急忙打岔:“不是说哥哥和人家关系不错吗?就让哥哥去试试吧。”
前提是他能跟人眭阳说得上话。
枕全和林慧真的打心里觉得这是一个可行之策,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讨论着怎样把这件事情落实,说到后来,好似枕全会有非常敞亮的未来似得。好像他们家和人眭家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友关系。
对于他们的种种妄想,枕溪还是那句话——
白日做梦!
刚到家,枕琀就从屋里冲了出来,眼里充满希冀地看着枕全,问:“爸爸,事情怎么样?你不会被开除是不是?”
枕全不敢看她的眼神,只说:“厂长这边不大帮得上忙,但是我们有更好的法子。”
枕琀哇啦一声哭了出来,嚷道:“这么说你还是会被开除是不是?我不要你被开除,这让我在同学间怎么抬得起头来?她们会笑话我的。”
枕溪回屋关上了门,她才懒得听枕琀叽里呱啦的哭喊,更不想听枕全温柔的安抚。
临睡前,枕琀摸来她的床前,说:“姐姐,妈妈打电话给哥哥了,让他最近回来一趟,说是要让哥哥去找眭阳哥哥帮忙,听说眭阳哥哥的家特别漂亮,到时候我也让哥哥带着我去。”
你亲哥就是被眭阳给发配到边疆的,他能让林征进他家的门,好笑!枕溪看着枕琀跃跃欲试充满野心和希冀的眼神,心里快活地不知怎么形容才好。
第二天中午在天台碰到眭阳时,枕溪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提个醒。
“我爸下岗了!”枕溪站在眭阳面前,因为背着身,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表情。
“我表示很遗憾。”
“但是我挺高兴的。”枕溪自顾自地说道。
“但是你家的收入来源没有了,你还要读书。”
“我爸下岗消息出来的当天,我老师就替我申请了优秀学生贫困补助,只要我维持优异的成绩,我每个月就有600块钱的补贴,比我爸给得还多两百块,你说好不好笑?”
对方没说话,枕溪接着说:“你认识枕琀吗?”
“林征一直在吹嘘的那个漂亮妹妹?远远地见过一次还是两次吧,怎么了?”眭阳用书脊戳她的手心,说:“挪一挪,太阳晒到我眼睛了。”
枕溪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说:“她得知我爸要下岗的消息后,整天都在家里哭闹,好像天塌了的感觉。”
“所以你心疼了?”眭阳试探着问:“你好像没有提过你这个妹妹?她是那个家里除你爸之外唯一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吧,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吧?”
枕溪突然笑出声来,说:“前10年都没有见过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吗?你知道性恶论吗?”
“不知道。”
对方坦荡的无知让枕溪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那就算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万一林征带着枕琀去你家找你的话,希望你拿出你纨绔恶霸少爷的姿态来。”
眭阳也没说什么,他以一个古怪的表情把他的糖桶塞给了枕溪,说:“心里苦的时候多吃点糖吧,小小年纪活得跟沙漠里饿了百十年的瘦骆驼一样。”
“然后像你一样长满一口的蛀牙?”
眭阳回头,朝着她把一口白牙呲了出来,“我牙齿好着呢,简直都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
“嗯,假牙应该不怕虫蛀。”
“你果然是活得很苦,所以说话才那么恶毒。”
“你活得甜,甜得跟得了糖尿病似得,见天的傻乐,脑子也不灵光,怕不是假牙里的蛀虫钻脑子里去了吧。”
……
三十二、林征回来了
林征回来了!
枕全把电话打到了班主任那,让枕溪放学回去一趟。
一个多月没见,林征彻底褪去了身上原本那份独属于学生的稚嫩青涩。如今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他,彻底是一副社会人的模样。
当着枕全和林慧的面,他也大大咧咧地抽起了烟,满屋子都是呛人的味道。
“先拿三千块出来吧,找人帮忙总不好空着手去,更何况是眭阳家,三千块还不一定够呢。”
“要那么多啊?”枕全很为难。
“你早说你舍不得这点钱,何必我费那么大力气赶回来。”
林慧急忙把要发火的枕全拉到屋里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这事你得多上点心,你明年要读高中,你妹妹要上初中,你们俩的前途可都指着你爸的这份工作呢。”
林征不耐烦地把钱塞衣兜里,说:“我和眭阳的关系好着呢,我开口他没有不帮忙的道理,您就放心吧。”
大言不惭!
“哥哥,什么时候走?”枕琀从屋里出来,穿着毛茸茸的红色披风,粉嫩嫩的小脸被包裹在容貌的衣领下,真是说不出的可爱漂亮。
林征站起身来,“这就走呗。”
枕琀笑嘻嘻地拉住了林征的手,回头看向枕溪,问:“姐姐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也不认识人家。”
“去去去!一起去!”枕全在背后推她,说:“你和眭阳是一个学校的,之前和人家也有交集,算是有情分。多一个人去就多一分机会。”
枕溪被枕全给推出了门,刚下了楼,枕溪就说:“我就不去了,别给你添麻烦。”
林征直视着她,笑得怪里怪气,“你必须得去!你这个丑丫头脏丫头不去怎么能显出我妹妹的漂亮来。”
枕琀低着头拉着林征的手晃啊晃,说:“哥哥尽胡说,姐姐也是漂亮的。”
“她哪里漂亮?”林征笑得十分夸张,“你不觉得她长得特别像生物实验室里的人体标本吗?白骨骷髅被绷上了一层皮,大概就长她这样了。”
枕琀过来拉她的手,说:“姐姐就一起去吧,说不定眭阳哥哥还记得你。”
林征也说:“你敢不去我就告诉枕全你半路偷跑还抢走了我的钱。”
枕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了很久很久。
她跟在他们身后晃。听说眭阳家离这挺远,林征骑自行车带着枕琀,跟枕溪说:
“你在后面跟着跑,跑快点,他们马上就下晚自习了,去晚了人该睡觉了。”
林征把自行车蹬得飞快,枕溪就在后头慢悠悠地晃着,要是瞧不见了林征的身影她就站原地不动,到头来还是得林征回来找她。
一路骂骂咧咧,还是到了眭阳家的地盘。林征把车停在了一扇铁门前,说:“到了!”
枕琀把眼睛杵在了铁门的缝隙间,惊叹道:“这就是眭阳哥哥的家吗?好大啊。”
林征也兴奋,说:“里头更大,像花园似得,还有喷泉和池塘,上次我去的时候他们家那个大池子里开了满满一池子的莲花,甭提多漂亮了。”
枕琀“哇”了一声,“眭阳哥哥家比力群哥哥家还要大吗?力群哥哥家可是有2层楼,还有一间超级大的书房。”
“2层楼算什么,眭阳家可是有三层,顶楼还有一个巨大的天台。对了,他们家还有露天游泳池。”
枕琀拍着手,笑得特别开心,“一会儿能让眭阳哥哥带我去参观参观吗?”
“肯定行,到时候我跟他说。”
两人越说越兴奋,枕溪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见鬼的,她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
住校的时候,就是宿舍教室两点一线,她都不知道外面的天气这么冷的。立冬之后她也没有一件冬装,平时外套套外套也足够了。现在站在眭阳家门口,她真是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
“挺冷的,要不我们进去等他吧,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了。”枕琀也冷得直跺脚。
“也对!”林征按了门铃,扩音器里立马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眭宅,你好。”
“你好,我找眭阳。”林征把嘴凑到了扩音器上。
“少爷没说过今天有访客。”
“我是他同学,找眭阳有事,我叫林征,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少爷还没回家。”
林征一摊手,“得,还没回来,得等着了。”
“我们不能进去等吗?”枕琀焦急道。
“那是他们家管家,主人不发话他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枕琀的焦点马上就被转移了,惊奇地说:“他们家还有管家吗?我一直以为这是童话书里才有的人。”
“嗯,还有一个阿姨和一个花农,总共三个人。”
“哇,力群哥哥家才有一个阿姨来着。”
“可拉倒吧,饶力群那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眭阳比。”
我的天啊,眭阳怎么还不回来?枕溪就差双手合十许愿了,让眭阳赶紧回来吧,把林征羞辱一顿让他们早点回家,在这么等下去她就该冻死了。
一道刺眼的强光亮起,枕溪抬手遮了遮眼,就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可算是回来了。
一辆通身漆黑的汽车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率先蹦出来的是李明庭。
他看见枕溪,刚想打招呼,就见枕溪在嘴巴前面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让他恼火的林征。
接着从车里出来的是李明庭的女朋友,钱蓉学姐,她一句“我们小……”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眭阳推了一把。
眭阳略过枕溪,直接朝着林征走去,问:“什么事?”
“阳哥,好久不见。”
枕琀也开口,说:“眭阳哥哥你好,我是林征的妹妹,我叫枕琀。”
枕溪远远地看着,感叹枕琀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也能笑得明亮灿烂。
“林征,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惹得那点破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李明庭挤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林征的衣领。
“庭少,谁给你抽屉里塞得纸条我真是不知道啊。你看我也被学校开除了,被家里送到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买包烟得走几里路,您就消消气吧。我今天找阳哥确实有事。”
眭阳按响了自家的门铃,说:“你的事跟我无关,我也帮不上忙。”
铁门被打开,眭阳转身就往里走。
林征心一急,伸手就想拉眭阳的胳膊,李明庭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威胁道:“说了帮不上忙,就是帮得上也不会帮,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赶紧走,以后别再来了,不然我这新账旧账就得一起算了。”
枕溪呼地松了口气,像这种纨绔恶少还是李明庭演得比较像。
“眭阳哥哥。”枕琀突然开口,“你上次不是还救过我姐姐吗?”
枕琀指着枕溪,说:“你不记得她了?”
眭阳停下脚步,回头瞟了一眼枕溪,说:“在一个教室里上晚自习,算认识吗?”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门,李明庭走过枕琀,低头看了她一眼,说:
“这位妹妹啊,没事别跟着你哥瞎掺和事,有那点时间多读书。”
枕琀瘪着嘴,一副强忍着不哭的模样。
钱蓉蹬蹬蹬地跟着他们跑了进去,大门就在她们眼前关上。
“回家吧。”枕溪哆嗦着开口。
“哥哥!”枕琀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你不是说跟眭阳哥哥关系很好吗?他为什么对我是这个态度?”
林征面色难堪地说:“我怎么知道!有钱人家少爷的脾气本来就阴晴不定。本来上次还好好的,怎么会……”
林征眼睛一瞪,突然冲到枕溪面前,抓着她的衣领,大叫:“是不是上次你跟眭阳说了什么?你到底跟人胡说八道了什么?”
枕溪使劲掰着他的手,无力道:“人家刚才都说了,和我不熟,我能跟人说什么,你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为了什么得罪李明庭?”
枕琀也问:“对啊,刚才那个哥哥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林征不自在地松开了枕溪,还是那句话:“我怎么知道。”
“吱呀——”一声在她们背后响起,三人同时回头,见大门重新被打开了。
枕琀连忙抚弄自己披风的衣摆,林征也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枕溪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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