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中新一周的爆炸新闻,不是哪两个班级因为运动会上的摩擦约了放学后的群架,也不是金誉恩安桃沙两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校花在篮球场上的剑拔弩张。而是初一年级的年级第一,被众多同学视为考试之神的枕溪,传出了被亲父家暴,后母虐待的事情。
自从妇联的人来学校找了枕溪一趟,她可怜的家庭背景和遭遇就成为了七中一周讨论的焦点。
虽然说这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对于自己像是旅游景点一样被络绎不绝的人群参观,枕溪还是感到很烦躁。
再加上新一周座位的重新调整,枕溪的贴心小棉袄卢意被调离,换来了让她头疼欲裂的饶力群,枕溪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好就好在,经过学校,派出所和妇联各方势力的帮忙,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的枕全下岗,枕溪监护权移交的事情有了很大程度的可能。
只要监护权交到外婆手里,枕溪就可以和那家子人彻底划清界限。她要是愿意也可以改个名,从此老枕家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和她无关。
枕溪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伸手就能摸得到天。
事情到了最要紧的地步,只要法院判决枕全没有抚养能力,枕溪就可以和他脱离关系。然而,爬得越高跌得越狠,现实又给了枕溪狠狠地一巴掌。
打枕溪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的枕全的父母,上辈子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微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她的爷爷奶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既然枕全没有抚养能力,那可以把抚养权交到他们手上。
外婆是个村里的农民,看天吃饭,收入完全不稳定。爷爷奶奶是工厂正经的退休职工,每个月有固定的退休工资,他们要争取枕溪的抚养权,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尽力了,本来所有的关节都打通了,谁知道她爷爷奶奶会在最后跳出来。这事没辙了,就算检察长是我亲爹,也不可能把抚养权判给她外婆。”李明庭无奈地说道。
“好歹是亲孙女,应该不会对她太差吧。”钱蓉安慰道。
不知道,枕溪完全不知道。她自己都是懵的,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抚养权就到了爷爷奶奶手里,这让她感到害怕,毛骨悚然地害怕。因为相比了如指掌的枕全和林慧,这对爷爷奶奶完全就是陌生人,这等于把她的未来前途交给了两个陌生人?
周老师来通知她这个事情,说:“你爷爷奶奶看上去是明事理的人,他们一再表态会支持你读书,你可以放心了,好好读书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枕溪怎么可能放心!
四十、送礼的哲学
事情尘埃落定,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枕溪忙活了这么一大圈,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甚至于,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都不敢去见见她的新监护人。
“你爸打了电话来,说这周六是你妹妹的生日,让你回去一家人聚聚,你爷爷奶奶也在。”
躲不过了,但枕溪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得知这个消息的整整一天,她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进去。
饶力群越过她的胳膊给她翻了一页书,“已经讲到这了。”
枕溪的笔在手指间飞速转动,饶力群知道她的心思完全没在课堂上。
“听卢意说你这个星期要回家了。”
放在她面前的草稿本上写了这么一行字。
枕溪动了动笔,在上面打了个“√”
“你害怕吗?”
“x”
“那为什么之前不敢回去?”
“你管呢!”
“我送你个东西吧。”
饶力群往她桌子里塞的是部未开封的手机,新潮又偏贵的款式。
“你什么意思?”
“我把我手机号输里面了,你要是觉得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来救你。”
枕溪呵呵笑,把盒子扔还给他,“你以为你是太平洋警察吗?”
“什么意思?”
“管得那么宽!我害不害怕关你什么事?有危险我不找警察找你做什么?有病!”
“你这人!”饶力群把盒子往书桌里一扔,说:“好心当做驴肝肺,不领情就算了。”
……
“明天你要回家?”
“这事是被新闻联播报道了吗?为什么谁都知道。”枕溪很疑惑,同一天,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自己了。
“卢意跟钱蓉说得。”
“这个大嘴巴!”
“怎么样?有没有把你的杀敌的金甲圣衣和刀枪剑戟准备好?”
“他们的嘴脸我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人性哪那么容易看得清。你这次回去他们对你的态度肯定不一样了。”
“托您的福,我后妈估计觉得我和你关系不错。以后表面上的功夫肯定会好好做了。”
“哼!现在才知道我的好有什么用?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明明多句嘴就能搞定的事,非要自己抹干净脖子上前去跟人拼命。”
“‘你别打我,我认识眭阳。’我要是在我爸打我的时候跟他这么说,肯定会被揍得更惨,他肯定觉得我在吹牛,感情这方圆几十里谁不认识你似得。再说了,他肯定觉得亲爹教训自己闺女由不得外人插嘴。”
“他不在乎你也得顾及你妹妹不是?我太知道你爸和你后妈在想什么了。”眭阳撑个懒腰,说:“他以后也不敢打你了,你就放放心心回去吧。”
“得!”枕溪点头,“那小的就撤退了,您继续在这晒太阳吧。”
“帮我把垃圾带走!”
枕溪接过垃圾袋,一眼,就看到了上面躺着的,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
当下最流行的音乐拍照手机,小几千的价格,怎么被糟蹋成这样?
“这手机怎么成这样了?”
“摔得呗,还能是让人给啃得?”
“你就不要了?”
“屏幕都裂成蜘蛛网了,还要了干嘛?”
枕溪打开了手机,发现除了屏幕碎裂,其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换个屏幕就可以了。”
“麻烦死了,我新手机都买来了还留着干嘛?”
“那就这样丢了?”枕溪反复确定。
“你要觉得那蜘蛛网不碍眼你拿着用呗,虽然说像素不好能把人拍成鬼,但听个歌查个单词上个网还是可以的。”
“要不你卖给我好了。”
眭阳瞪她一眼,拿起汽水瓶就开始快速摇晃,“你有病啊,本来就是要丢的东西,你不要就扔掉。打第一次见面就一直拿钱来寒碜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特别穷酸啊?”
枕溪无奈地笑,说:“那我一定好好保管,你什么时候想要了我就还给你。”
眭阳不耐烦地挥手,“拿着走,拿着走!我一看见它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快恶心死我了。”
……
“通信录里存得那个一串数字就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装了电话卡后给我发条信息。”
“你存自己的电话号码在手机里做什么?”
眭阳一愣,特别烦躁地把枕溪往天台大门推,“你管呢,我记不住自己电话号码不行?我警告你,你可别把我手机号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枕溪本来也是打算买个私人手机的,一个是方便跟外婆联系,二就是徐姨那边有个什么事也不用等到她周末休息再商量,白白错过商机。再者就是为了保命,下次在遇到个什么紧急状况,她也方便报警不是。
买了张电话卡,枕溪就给通信录里唯一的联系人发了信息。
“我买了电话卡了,谢谢你的手机,我会好好保管的,我下次请你吃饭吧︿( ̄︶ ̄)︿。”
对方回复的很快,但内容让枕溪非常无语——“别装可爱,少恶心人了!”
呵呵
枕溪把手机静音藏在了书包夹层里,慢慢地往家走。
距离家还有几十米,她就看见楼底下站着两人,其中高个的是枕全,旁边一杵着拐棍的老头是她爷爷。
“丹丹!”枕全看见她叫了一声,然后就扶着旁边人朝她走来。
枕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朝自己走近。
“丹丹,这是你爷爷。”
枕溪看着他,不说话。
枕全面露尴尬,“怎么不叫人呢?”
“她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她,不认识也正常。”
“爷爷。”枕溪乖巧地叫了一声。
“哎!”老头过来拉枕溪的手,说:“回来了就好。”
他牵着枕溪的手往家走,说:“以后有爷爷给你撑腰,这个家谁也不敢欺负你。”
枕溪默默地听着,没搭话。
对方说得话她信吗?
当然不信!
活了十二年才第一次见到的人,一张嘴就是天花乱坠的承诺,早干嘛去了!
枕溪真是非常厌恶揣度别人的心思,如果可以,她真想开诚布公地问:您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您有什么目的?有任何条件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接受,都可以商量。
但对方拿她当小孩儿,可能想着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摆弄碗筷,林慧还在厨房忙活。
“这是你奶奶。”
“奶奶。”
“哎哟。”对方过来捧着她的脸,说:“长得多俊啊,和你妈一模一样。”
枕溪能听到林慧炒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忍不住地发笑。
“姐姐,你回来了!”
枕琀笑得特别开朗地朝她跑来,伸手就想拉她。枕溪避开,侧身站到了老头身后。
枕琀要哭不哭地说:“爷爷,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已经知道错了。”
老头把枕溪扯出来,说:“琀琀也是受人蒙蔽,她知道错了之后就一直想跟你道歉。你们俩才是亲姐妹,不能有隔夜仇,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趁枕溪一个不备,枕琀冲上来就抱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就开始哭,嘴里念念叨叨都是对不起,烦得枕溪鬼火冒。
枕溪一边扯她一边说:“我不怪你,你别哭了!”
“姐姐真的不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对,哥哥说把钱给了姐姐我就相信了,害得姐姐被冤枉,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嗯,知道了。”
枕琀笑嘻嘻地拉着她,说:“姐姐回来了就好了。对了,爸爸妈妈给你重新布置了房间,我带你去看看吧。”
枕溪被枕琀拖到了房间,原本隔板那边的阴暗角落简直焕然一新。温暖明亮的光线,粉嫩干净的床上用品,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狮子卧在上面,看上去确实温馨得很。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平时都住校,也回来不了几天。”
“姐姐也不能一直住校啊。”
枕溪心里咯噔一下,问:“什么意思?”
“我和你奶奶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在这里买个房守着你读书,争取过段时间就让你回来住。”
“不用了,不用了!”枕溪慌慌张张地说:“我住校挺好的,还能上晚自习。自从住校之后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好了,再说了,是学校要求得我住校。”
“哪能一直麻烦学校?学校哪里会有家里好?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等回头爷爷奶奶给你补补,身体好了才能好好读书不是?到时候我去跟你们学校说,你不用担心。”
枕溪一个心凉得透透的,她好不容易才从这个家脱离出去,这开心了还没多久又要回来了?
那她之前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纯粹作践自己?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她一定要趁着还有时间弄黄这件事。
“吃饭了!”枕全在外面叫道。
“等等,我还有客人没到呢。”枕琀笑着说。
“谁啊?你不是说这次不请同学了。”
“是力群哥哥。”
四十一、生日会
一家人的晚宴,饶力群一个外人坐在里头,枕溪都替他尴尬。
林慧坐在他左边,枕琀坐在他右边,把他包围在中间,一直热络地给他夹菜,那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模样仿佛女婿第一次上门。
饶力群一直拿眼神偷偷瞄枕溪,大概是想让她打个岔转移走林慧的注意力。但枕溪看着他这幅坐立不安食不下咽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
“难为你还记得我们琀琀的生日。”林慧又是一筷子顶肥的红烧肉夹在饶力群碗里。
“枕溪最近提了几次。”
枕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饶力群这胡说八道的功夫见长,她什么时候提过今天是枕琀的生日了?要不是老头儿打电话去学校,你看她会不会回来!
“丹丹是琀琀的姐姐嘛。”枕全接了一句嘴。
“枕溪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真的挺关心在乎枕琀的。”饶力群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枕全交流。
“吃饭吧!”枕溪越过三个人给饶力群碗里甩了一截鱼尾。
“姐姐,鱼尾刺太多了。”枕琀说了一句,接过手给饶力群挑刺。
就是要刺多才好呢,最好让饶力群被鱼刺卡了喉咙,彻底闭嘴!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听说力群哥哥和姐姐现在是同桌了?”枕琀问了一句。
“嗯,最近刚换的位置。”饶力群应道。
“是吗?”林慧看了枕溪一眼,说:“这位置安排得真好,第一名和第二名坐一起了,以后也能互相督促学习。”
“这座位不是老师安排得。”
枕溪瞪着饶力群,想叫他闭嘴。但饶力群就是睁眼瞎,完全不会看其他人的眼色,他兀自说着:
“座位是按照名次自己选的,是我想和枕溪坐同桌。”
“为什么啊?”枕琀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太突兀,忙又补充了一句:“力群哥哥怎么会想和姐姐坐同桌?”
“当然是因为我学习好!放眼整个实验班,谁不想和我坐同桌?要是排队能排到喜马拉雅去,是他运气好,考了个第二。”
饶力群抿着嘴端起了水,枕溪成功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谦虚?”林慧看了看饶力群的脸色,嗔怪地说了一句。
“实话实说而已。”
也亏得枕溪说了这么一句,饶力群后半程都没怎么说话,让枕溪安心地吃了顿饭。
等林慧把饭桌收拾干净,枕全就把枕琀的生日蛋糕给端了上来。
很精美的奶油蛋糕,中间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人,枕全说:“这是我让蛋糕师傅按着琀琀的照片做得,多可爱啊。”
可拉倒吧,蛋糕师傅眼里你家琀琀就长这样?头发还是胡子分不清地糊了一脸,戴着顶红帽子,还有个怪异的红鼻子,怕不是往做废了的圣诞蛋糕上抠下来的吧?
“姐姐,这蛋糕好看吗?”
“挺应景的,刚好圣诞节快到了!”
枕琀歪着头没明白过来,饶力群倒是给了她腰上一拐头,枕溪忍着疼转头看他,饶力群把嘴鼓成了个包子,一副憋笑快憋不住的样子。
“神经病!”
枕全点上了11根蜡烛,林慧关上了灯,一群人就围着枕琀给她唱生日歌。
“许愿吧!琀琀今年有什么生日愿望?可以说出来一个。”
“我有话单独和姐姐说。”
枕琀跑过来抱住她,踮起脚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你不要再生我气了,上次的事情是我错了,你会跟眭阳哥哥解释清楚的吧,我真的是年纪太小太不懂事了,不是故意不相信你的。”
说完,双手合十地又跑回了蛋糕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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