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意马上又焕发了活力,兴奋地问她:“丹丹,你生日想要怎么过?”
“不想怎么过啊,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就当做平凡的一天就行。”
“那怎么可以?”卢意气鼓鼓的,说:“我有好多好多的想法呢。”
“那随便你吧,你开心就行。”
枕溪的生日,5月23日,正好是周五,第二天不上学的大好日子。
卢意之前的种种提议都因为枕溪不大热情的态度给否决了,最后决定大家放学后去路边摊吃麻辣烫。
一块钱两块钱一串的麻辣烫,被裹在沾满芝麻的红油里,或许不大干净,但枕溪很喜欢。
眭大爷坐在那种脚都伸不直的小板凳上,反复拿着纸巾擦桌子,问:“怎么非得来这啊?”
枕溪十分看不惯他这德性,敢情平时天台上那个邋遢大王不是他一样,这会儿在这装什么爱干净呢?
“我生日我做主,你管呢。”
卢意和眭阳他们已经算是熟悉,旁边人像何媛秦易安都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学长,本来就急促地不知道把手放哪,再听枕溪这么放肆地跟人说话,顿时全身就只有眼珠子会转了。
李明庭倒是一副麻辣烫老板家儿子的样子,半点没有违和感地在那嗑瓜子,眼睛一直来回地瞄枕溪和她同学。
“状元妹妹啊,你怎么回事?我平时也没觉得你特别矮啊,怎么这会儿坐着跟断了腿一样?”
枕溪也纳闷,她现在一米五几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了,甚至比何媛和卢意还要高一点点,但是一坐下来,她看着就要比她们矮上半个头。
“你才知道?我早就发现了,我们小溪没有腰,上半身像是没长好似得。”钱蓉说道。
枕溪站起身来插着腰给她看,“怎么就没有腰了,那这是啥?”
“肋骨吧估计。”眭阳淡淡地看了一眼。
枕溪的脸颊鼓了起来,像是要吐他一脸。
钱蓉来拉她的手,半哄着说:“没腰才好呢,不长腰就长腿了,以后你肯定是个大长腿。”
“嗯,脑袋下面就是腿,学过鲁迅没,他描写的那个圆规女人就是以后的你。”
枕溪看着眭阳,气得笑了出来,卢意见状忙打岔,说:“班长呢?我放学还见他来着。”
“接枕琀去了。”
“啊?你怎么还叫了枕琀?”卢意很担心,本来开开心心过个生日,回头看见枕琀又该不高兴了。
“那是我愿意的吗?她爸从一个星期前就叮嘱我。我要是过生日敢不带上她,明年我的坟头就该长草了。”
“呸呸呸!”卢意来打她的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怎么还能自己咒自己啊?她来就来吧,你当做没看见她就行。”
“姐姐!”
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这不,刚提了一句这人就站门口了。
饶力群跟在她身后,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就不大好。
一群人总算坐了下来,桌子不大,人和人之间都紧挨着,她左边坐了卢意,右边坐了眭阳,眭阳还是个左撇子,这两人无论谁抬手,都能打到她。
枕溪夹在中间,窝囊地像个童养媳。
“姐姐,你过生日怎么在这啊?”枕琀朝四周打量了一眼,不大满意这里的环境。
“我就喜欢这里。”枕溪赌气道。
为啥就觉得这里不好啊?是比不上高档的餐馆和干净的家,但也没差到无法落座吧。
“我是怕几个哥哥姐姐不习惯这样的地方。”枕琀看着饶力群,问:“力群哥哥,你以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吃饭吧。”
“这地方怎么了?”枕溪问。
这枕琀真是她的克星,天生就具有一句话惹她生气的本事。她这会儿就觉得脑袋里的神经绞在了一起,呲呲呲地往外冒火星。
“看着比你家的早点铺还要大一些呢。”
枕琀的脸一下就红了,双手绞扭在了一起,像两只无毛动物在打架。“姐姐,那也是你家。”
“就是,比我家还大呢,有什么可嫌弃的。”
眭阳往她碗里扔了两片肥肠,说:“吃你的吧,哪那么多废话。”
枕溪还在气,说:“把你的下水给我拿走!”
“今天你生日你就是大爷,这会儿你就是说要去垃圾场搭火锅咱们也得奉陪不是?”李明庭隔着老远给她倒水,说:“这麻辣烫的意头多好啊,红红又火火,咱小溪就是吃了这个才次次考状元的。”
枕溪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哭笑不得地说:“那您回头去门口捡两炮仗塞嘴里,说不定能上天!”
也亏得枕琀后半程没怎么说话,枕溪的好心情才能一直保持到点蜡烛吃蛋糕。
蛋糕是钱蓉买的,但那农家乐的品味一看就是出自李明庭之手。
钱蓉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要买个漂亮的,李明庭非说你喜欢这种。”
四四方方的红色蛋糕,顶头写了大大的黄色“奖状”二字,再下面是她的名字。
“是挺喜欢的。”
眭阳仔细打量枕溪的神色,发现她说这话没有半点的讽刺嘲笑或者其他的意味,就是真的挺高兴挺开心。
这辈子能因为学习成绩而获得别人的尊重和认可,这对于枕溪而言是真的非常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13岁的生日蜡烛被点燃,枕溪在生日歌的祝福中把手交叠在胸前许愿。
“一愿所有自己珍重的人和珍重自己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二愿所有的付出不会白费,踏出的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坚实脚印。”
“三愿……”
枕溪忍着泪水,欣喜又感激地吹灭她两世人里最幸福的一次生日蜡烛。
“拆礼物咯!”
不知谁喊了一声,枕溪的面前立马被一堆包装漂亮的礼物给塞满。
“先拆我的吧。”卢意把一捏起来就毛茸茸的礼物塞枕溪手里。
不用拆,枕溪都知道里头是个毛绒玩具。但是真的打开,她还是欣喜了,礼物是个毛茸茸的小熊不错,但小熊的腿上套了一条红底黄边的毛线内裤,上头还有一个歪七扭八的“s”。
“你不是怕黑又怕鬼吗?以后有超人小熊保护你你就不怕了。”
“这是你自己弄的啊?”
“我让我妈教我的,不过她只是教我,没动手。好像是难看了点,比不上你送我的公主拼图。”
“没有啊,很漂亮啊。”
枕溪只有不断说话分散注意,才能缓解心头澎湃的热气和眼里的泪意。老天真是对她太好太好了,给了她重新活过的机会,给了她卢意这样一个善良的朋友。
“姐姐!”枕琀在这会儿不合时宜地叫了她一声,把众人的视线全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爸打电话来,说家里来客人了。”
“谁?”
“表哥。但爸说,我们可以晚一点再回去。”
“表哥?”枕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称谓,以为是枕全的什么亲戚,直到她开始拆第二个礼物。
“表哥?”枕溪突然反应过来,“林岫?”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枕溪站起身,着急地跟旁边人说:“不好意思,家里有事,得先回去了,谢谢各位的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不是说可以晚一点回去?”卢意问。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事要先回去。”枕溪假模假样地抱了个拳,“对不起了诸位,我得先走了。”
五十二、表哥
眭阳说送她回去,帮枕溪把那些礼物盒子都搬上了车。枕溪没推辞,和枕琀上了车。她是真的有归心似箭的感觉。
“给你的东西我没带,挨晚一点再给你。”
枕溪杵着下巴往车窗外看,闻言点了点头,实际心思完全不在这车里。她在想,林岫来干嘛?他现在应该在准备中考才对。
这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枕溪一时想不明白,焦虑得不行。
“眭阳哥哥,你家的车真大真暖和。”
眭阳把目光从枕溪身上移开,看向一脸纯真可爱的枕琀,问:“那个表哥,是你爸那边的人,还是你妈那边的人。”
“是我妈妈亲姐姐的儿子……”既然眭阳问了,枕琀也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以后要和你们生活了?四个孩子同时在读书不会有负担?要住在你们家?”
“听说是这样,毕竟我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枕溪的脑子在飞速转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林岫要提前转学过来?
可他现在来了住哪?林征的房间住着老头老太太,他要是去住校的话。
不行!枕溪摇摇头,林岫不能去住校,他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行。
“到了。”眭阳推了她一把,也把她越跑越远的神志给拉了回来。
“谢谢。”枕溪点点头,推开门就下了车。
“你的礼物。”
“哦,对,谢谢。”
“枕溪。”眭阳叫了她一声,“你没事吧?看上去不大健康的样子?”
岂止是不健康,简直像失了魂魄,整个人都是虚浮着的。
“没事,能有什么事?”
枕溪扶着墙踩着楼梯上楼,心跳和她踏出的步子一致,沉重的闷响在楼梯间回绕。
“姐姐,你现在和眭阳哥哥很熟了吗?”
“还行。”
“只是认识关系的话他应该不会来跟你过生日吧。”
“你想说什么?”枕溪耐性耗尽。
“我想你应该明白,以你的身份,和眭阳哥哥就是天上和地下,希望你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
“我也希望你明白,我的身世也是你的身世。”
枕溪转头就走,枕琀的声音在后头响起,“还是不一样的,我有妈妈……”
“我妈妈是人民教师,虽然已经过世多年,但是生前是老师这件事不会变。你妈妈呢?”枕溪回头看她,“早点铺的洗碗工还是摘菜工?”
“你——!”
“琀琀吗?”楼上突然传来枕全的声音,抬头往上看,还能看见从门里漏出的光。
“听着声音像你们俩。不是过生日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
枕溪把门推开,第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人,他刚好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枕溪立马就怔愣了一下。
她们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节能灯泡,落在这人身上的光又冷又薄。他穿了件很白的衬衫,脊背挺得很直,纽扣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衣服上一点折痕没有,像是刚从衣架上摘下来。
侧头过来的肩颈弧度很好看,五官很俊秀,但脸色苍白,气质冷冽。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她死前两三年前,她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他那会儿已经是云氏集团最年轻的总裁,坐在皮质高档的沙发上,穿着挺括的黑色西服,整个人锋利的像把刀。她以前就听圈里人说,云氏新总裁脾气古怪性子阴沉,不知道有过多么变态的童年才会养出这样狠戾的脾性。
可她那会儿已经想不起他少年时候的模样。时间倒退回十多年前,如今再见,他也只是个刚失去至亲的少年,身世悲惨但也没到变态的程度,身上还有青涩的稚气,人很冷,却没有那么尖锐。
他后来狠戾阴沉的古怪性子,怕是跟自己有很大关系。
枕溪还没回过神来,枕全先开口了,“这是林岫,你们表哥。”
“表哥好!”枕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初次见面。”枕溪说。
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说:“初次见面。”
“小岫,吃饭吧。”林慧在厨房里叫道。
“你们回屋去吧。”枕全说。
枕溪点头,回屋放了书包后便来饭桌前陪着,枕琀倒是再没动静。
林慧准备的很简单,一碗素面,上面卧了个荷包蛋。
林岫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默默地坐下,等林慧吃了第一口后才拿起筷子。枕溪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几眼,这人吃饭时候的脊梁也是挺直的,全程一点声音没有,筷子不会碰到碗壁,喝汤也是拿小勺一勺一勺地挖着,先放在嘴边吹凉,然后再送入嘴里。
那时候林征就特别见不得他吃饭的这幅德行,说他是个娘娘腔,磨磨蹭蹭又叽叽歪歪。她那会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讨厌林慧,也就顺带着讨厌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林岫,所以对于这人的所作所为,她也坐井观天地觉得这是矫揉造作。
后来做了偶像,被逼着重头学各种礼仪,跟着网络上的短片,东施效颦般地学习做一个优雅精致的人,那时候她才知道,气质涵养这种东西真不是能学得来的。
他们那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林岫他爸是街头上的地痞流氓呢?
这个秘密现在在她看来,浅显的简直昭然若揭。
反正像她这样的家庭,是不会费心教一个孩子怎样体面优雅地吃饭。
“学校那边一直请假没关系吗?”吃完饭,林慧问道。
“没关系。”
“你决定要把姐姐安葬在这座城市吗?那里毕竟是你们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她说过不喜欢那个地方,换个新环境也好。”
“这里的风水是不错。”
林岫这次来是为了她妈妈下葬的事?不知道墓地选好了没有。
“这里有几个不错的公墓,这两天我陪你四处看看。”
“谢谢。”
看来还没选。
“七中也是市重点,你妹妹丹丹的学习也很好。”枕全说道。
枕溪一听这话就不自在了,而且林岫还真的冲她看了过来,她是恨不得把头埋桌子底下去。这枕全说什么不好,当着这人面夸她学习好,不就等同于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她区区一个小喽喽,和学神不敢比,不敢比。
“林岫?岫是哪个岫?”枕全问。
“山由。”
枕全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了半天,说:“这字我不认识。”
“山洞的意思。”那人答道。
“山洞?你妈怎么给你取这么个名字?”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枕溪突然觉得很悲凉,林岫她妈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有一天被认回去能改名吧。毕竟他亲爸姓云。
上辈子他做了云氏总裁后,倒是把名字改成了云岫。
“可能觉得我是一个像山洞一样的孩子吧。”
“唉——”枕溪不自觉地叹出声来,而且动静还很大,两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枕溪正尴尬地不知说什么的时候,枕琀叽叽喳喳的叫声适时的响起。
她咚咚咚地冲着枕溪走来,手里举着一个东西,厉声质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枕溪定睛一看,她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的手机。
“你翻我书包?”枕溪板着脸,声音也沉了下来。
“爸,你看!”枕琀把手机递给枕全,说:“这手机要几千块呢,姐姐哪来的钱买这个?”
“枕溪,这是怎么回事?”枕全也厉声质问道。
“捡得。”枕溪云淡风轻。
“骗人!这手机哪里捡得到,刚上市没多久的款式呢。”
“你看看屏幕上的裂缝,这手机我要是自个儿买的我能让它摔成那样?再说了,我哪来的钱买手机?我吃饭都成问题。”
“谁知道你外婆有没有给你钱?或者……或者你从哪里偷偷找来的钱也不一定。”
枕溪“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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