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支支吾吾没开口,枕溪倒是从衣包里翻出了买鞋的*递给枕全,说:
“哥哥可喜欢这鞋了,昨天看见就央着妈妈买。”
枕全把*递给林慧,说:“去把这鞋给退了。”
“退什么退,我都穿上了,一会儿还要穿着去打球呢。”林征叫出声来。
“这鞋太贵,退了!”枕全严肃地说道。
“不退!这鞋本来就是我的。”林征顶嘴道。
“你妹妹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你好意思穿着两百多块的鞋?”枕全问道。
“那是她穷酸下贱,关我什么事?”
枕全指着的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他说:
“你给我滚!”
“今天这鞋要是买给枕琀的你会让她退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
撂下这句话,林征摔门就走了。
枕全指着大门看向林慧,说:“你看看你儿子说得都是什么话?”
林慧伸手抹眼泪,说:“孩子委屈了还不行?不过一双鞋,穿在他脚上就是糟蹋了?枕全,我真是看错你了,要知道你连双新鞋都舍不得给我儿子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语罢哭哭啼啼地回了房,枕全搓了搓手也追着过去,留下枕溪一人站在客厅。
枕琀站在卧室门口幽幽地看着她,说:
“姐姐,爸妈又因为你吵架了,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枕溪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果真,半点吃的都没有,林慧把所有能吃得东西都藏得严实,铁了心要让她今晚饿肚子。
半夜的时候林征回来了,因着饥饿,枕溪一直没睡着,她听见林慧小声地在跟林征说话。
枕琀睡得正酣,呼噜声此起彼伏。枕溪赤脚下了床,摸着黑走到了门口,透过狭小的缝隙,她看到林慧和林征坐在沙发上说话。
林征说:“那个死丫头就是个祸害,她没来之前,你给我买再贵的东西爸也没发过火。”
林慧说:“她和她那个妈一样,活着就是遭人嫌弃。”
林征说:“要不我找我那帮兄弟收拾她一顿,让她赶紧滚回乡下去。”
林慧说:“不行,现在厂里你爸那些同事都跟看热闹似得盯着咱家,那丫头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爸的工作就困难了。”
林征说:“那怎么办?我真是一天都容不得那个贱人。”
林慧拍着林征的肩膀说:“你放心,等考完入学考试我就让她到x镇去打工赚钱,我让她赚钱供你和琀琀读书,到时候咱家宽裕了,你要什么妈都给你买。”
林征说:“那死丫头会答应去?她要是去了再偷跑回来怎么办?”
林慧说:“我让她去她必须去,等去了就由不得她了,她一辈子都别想回来。就算哪天偷跑回来了,你爸也不会让她进门。你爸那样好面子的人,绝对容不得家里出一个残花败柳让别人戳他脊梁骨的女人。”
枕溪一听到“残花败柳”四个字,整个脑子就炸了!
林慧是知道的!
林慧是知道x镇即将要从事的勾当!
从一开始,去纺织厂当学徒就是她的幌子。她的根本目的,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枕溪给送进那个吃人的漩涡里去。让她用皮肉钱供林征和枕琀读书,让枕全和她彻底划清界限,让她死去的妈都因为她蒙羞。
真真是杀人不眨眼!
林慧好歹毒的心肠!
上辈子是因为外婆的及时制止她才躲过了如此阴毒的算计,那今生呢,她要怎么才能避得过?
枕溪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地回到了床上,她使劲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地打颤发抖,浑身哆嗦。
她在想,她上上辈子是不是撅了林慧家的祖坟,才让林慧和枕琀如此作践她的一生。
还好,一切重来了,她还活着,枕琀还没长大,一切都来得及。
第二天吃过午饭,枕溪跟林慧说想要出去走走。
林慧巴不得她整天在外面瞎玩没时间复习,立马就答应了。
枕溪在街面上转了半个多小时,才悄悄地钻进了精品店里。
老板说她姓徐,让枕溪管她叫徐姨。
枕溪今天一去,徐姨说枕溪昨天做得发卡已经卖出去了,她已经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因着枕溪说不要太张扬,她把工作台搭到了休息间里,锁上了门,就由得枕溪自己在里面折腾。
一个下午,枕溪做了18个发卡,从徐姨手里领了18块的酬劳。枕溪担心林慧会翻她的包,于是把钱寄存在了徐姨这里。
晚饭的时候回家,林慧也没跟她说多余的话,枕琀和林征把她当做透明人,半句话不和她说,倒是枕全跟她说:
“你才来没多久,是该多出去走走,和同龄的小朋友在一起跳跳皮筋什么的,显得人活泛些。”
枕溪没应声,没有哪家的父母在孩子即将考试之际会鼓励她整天出去玩的。说到底,枕全和林慧的想法是一样的,根本不想让她去读书。
接连几天,枕溪的午后时光都是在精品店的小黑屋里度过,从徐姨手里领了小几十的酬劳,加上外婆之前给的五百块,枕溪一起交给了徐姨。
不是她对这个人全心全意的信任,是她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不仅是林慧,现在连枕琀都成天在翻她的东西,这钱是彻底藏不住了。
这天结束后,枕溪跟徐姨说:“这两天我就不来了。”
“怎么了?家里有事?”
“嗯,家里有事。”枕溪强忍住心里的悸动说道。
她今早去撕日历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差不多就是这两天,她村里的小学老师就该来家访了。
枕溪想了又想,怎么把家访能达到的效果最大化。她把干燥温暖的被褥上重新洒了水,赤身**地躺进去,一晚上就成功感冒发热。
她挺着发热的身子,在林慧的指使下洗衣服煮饭,跪在地上擦地板。
来家访的老师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她单薄身躯跪在地上的模样。
“丹丹!”戴着厚重眼镜的斯文老师惊讶地叫了一声。
“李老师?您怎么来了。”
枕溪刚从地上站起来,身子一歪,立马就摔到了地上去。
老师把她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叫道:“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枕溪摸了摸额头,虚弱地说:“是吗?我感觉不到。”
李老师抱起枕溪就往外走,眼睛瞪着林慧,说:“孩子烧成这样了还让她跪在地上擦地板,你真狠得下心。”
枕溪歪在老师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温暖的皂角和阳光的味道,脑子有些不清醒,真想就这么睡过去。
可是她不可以,她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跟老师说,她狠劲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迷糊的脑袋清醒过来。
老师把她送到了医院,跟她说:“我来镇上办事,你外婆知道了,就托我来看看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我怎么跟你外婆交待?”
林慧站在旁边,笑着说:“老师来家访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提前打招呼让你们做好准备吗?不这样我都不知道你这样虐待孩子。”
林慧还想辩解,老师制住了她的话,说:“你把丹丹她爸给我叫来,我跟她说。”
林慧没有动作,说:“丹丹她爸正在上班呢,老师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老师一下子怒了,站起身来直视着林慧,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村里来得就可以不把我当一回事?我告诉你,我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去村里教书是支教,我的同学在哪里上班的都有,你是不是要我直接去找派出所说你们夫妻俩虐待孩子?”
林慧一听,忙出去给枕全打电话。
老师拉着枕溪的手,说:“你别怕,凡事有老师在呢,有什么委屈跟老师说,老师给你做主。”
枕溪死死咬住嘴唇,可还是在偏头的时候哭了出来。
老师摸着她的头,说:“怎么还哭鼻子了呢?之前你整天和村里的小男孩打架也没见你哭。马上都是要读初中的人了,假期有没有在认真准备?”
枕溪深吸了口气,说:“妈说,我考上实验班就去读书,考不上就去邻镇打工。”
老师摸着她头的手一顿,但语气还是故作轻松地说:“她说了不算。现在是义务教育的年代,没人有权利让你放弃读书。你好好准备,就是考不上实验班也可以去读书的。”
“老师,我困了。”枕溪说道。
老师摸了摸她的脸,说:“你睡吧,没事,老师在呢。”
九、枕琀的示好
李老师等了许久才等到枕全的大驾光临。期间她听来换针水的护士说起前些天的事,这一仔细打听,越发地让她火冒三丈。
枕全笑着来和她握手,李老师没理会,直白地问:
“听丹丹说,她要是考不上实验班,你们就不让她读书了?”
枕全看了林慧一眼,搓着手说:“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实在不宽裕,丹丹这孩子……”
“丹丹外婆知道这事吗?”李老师打断枕全的解释。
“这事我们之前就跟丹丹外婆商量过。”林慧接过话茬说道。
“胡说八道!”李老师的声音突然拔高,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丹丹外婆要是知道你们夫妻俩不让丹丹读书,怎么可能把丹丹送来你们身边?”
“不是不让丹丹读书,只是说……”林慧看着李老师,眼里尽是为难的欲言又止。
“只是说考不上实验班就不读了?”李老师笑了一下,说:“你们都去打听打听,问问你们周围的同事,那些假期里给孩子补课的家长,他们敢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家孩子就一定能考上七中的实验班?”
林慧和枕全四目相对没有开口,李老师死死盯着枕全的眼睛,说:
“你知不知道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不管丹丹考不考得上实验班,这个书必须读下去。你们不让孩子去读书,就是犯法!”
枕全一听犯法两个字,整个身子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他说:“怎么还能犯法呢?我们自己的孩子,读不读书我们自己说了不算吗?”
“对,你们说了不算。我今天把话放到这了,丹丹开学那天我会去学校看她,她要是没有踏踏实实坐在教室里,我就直接上教育局说理去。”
“劳烦老师操心了,您放心,我就是去卖血卖肾也会供丹丹读书的。”
林慧声音突然放大,来往行人都将她的话收入耳中,他们的目光不断在对峙的三人中来回巡视,想要探究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李老师深深叹了口气,说:“虽说丹丹从小没了妈妈,又是跟着外婆长大,但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她外婆真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不求你们把她当做亲闺女看待,虽然她本来就是你亲闺女,但也不能糟蹋成这样啊。”
李老师抹了一下眼泪,说“别看孩子小,其实她心里都明白的。”
枕溪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枕琀,小姑娘穿着粉嫩的裙子,正坐在她的床上看书。
见她醒来,枕琀笑着说了句:“姐姐的老师走了。”
枕琀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问:“妈呢?”
“妈回家去煮饭了,刚才护士来说你的烧已经退了,姐姐要是走得动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枕溪点点头,跟着枕琀出了医院。枕琀亲切地来拉住枕溪的手,仿佛两人是最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枕溪瞬间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把手给抽出来。
“我其实一直盼着姐姐来的。”枕琀主动开始说话,说:“打我知道我有个姐姐那天起,我就一直盼着。”
枕溪点点头,安静地听着她说。
“我虽然从小和林征一起长大,但他毕竟是哥哥,平时也总欺负我着。所以我一直都羡慕那些家里有姐姐的小朋友。我也想和姐姐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做功课。”
枕琀的眼睛生得极漂亮,她认真看着枕溪的时候,眼里的纯真和美好实在让人动容。可惜这眼神底下藏着什么,枕溪全都明白。
枕溪笑着,说:“我也羡慕那些家里有妹妹的小朋友。”
枕琀双手握住枕溪的手,说:“姐姐,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是,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枕溪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她,庄重地说道。
……
“妈,上次之后我再也没往她被褥上洒过水。”枕琀站得笔直,眼前是丢在地上的,枕溪的被褥。
“她被褥湿成这样,不可能是受潮,绝对是往上面洒过水。”林慧盯着枕琀,说:“你真的没做过?”
“没做过。”枕琀坚决地否认,然后说:“你问问林征,是不是他做得。”
林征否认地同样干脆,他说:“我要是动手就直接烧了她的被子,干嘛往上面洒水。”
林慧低头看着地上的被子,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水是她自己弄得。”
林慧突然就笑了,说:“咱们家这个亲戚还真不简单。”
……
李老师家访达到的效果比枕溪预想得还要好上一些,她原本只是想通过李老师警告一下枕全和林慧,让他们别整天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想方设法地阻止自己读书。
李老师具体和枕全说了一些什么枕溪不知道,但是自那天过后,枕全对待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给她买了几套全新的衣服,上书店给她买了全套的小升初复习资料,每晚睡前亲自给她们兄妹三煮牛奶,周末还会骑着自行车单独带着枕溪四处去转悠。
枕溪坐在单车后座,看着眼前的,宛如山脊一般宽阔坚实的后背和肩膀,恍恍惚惚地有了,这个男人是她父亲的真实感。
她一方面享受着这种被人珍重着的幸福,一方面又胆战心惊地害怕这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枕全这个人,曾经的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如今却是愈发看不透了。
距离入学考试没剩多少时间,枕溪往精品店跑得愈发频繁,一方面是在那里可以安静地复习读书,一方面也是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挣钱。
徐姨不理解,问她:“你爸不是已经答应让你读书,你还在害怕什么?”
“我的名字一天没有刻入学籍,我就一天踏实不下来。”
枕溪看着徐姨,难得地露出了小孩子的胆怯,她说“徐姨,我只有读书一条路。”
越临近考试,枕溪越发不安,她知道,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希望她去读书,但凡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地阻止她。
枕溪丝毫不敢懈怠,她精神紧张到杯弓蛇影的地步,坚决不在家里喝水,饭菜要看着别人吃下第一口才放心。绝对不和他人起冲突,无论林征怎样明里暗里的挑衅和侮辱,她都当做听不见看不见的样子。
这场考试有多重要,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把所有的阴损计量都给考虑到,却唯独算漏了林征的明目张胆。
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林征是绝对不敢在外面对她动手的。所以当枕溪被一群人堵在巷子的角落时,她真的慌了。
五六个牛高马大的少年,将她包围了起来,一脸稚气地做着凶狠的表情。
枕溪越过他们看向林征,第一次带着哀求地叫他:
“哥哥!”
“呸!”林征往地上啐了一口,说:“你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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