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条还在吗?”
“在。”
“您把借条给我吧。”
“你要那个做什么?”外婆这样说着,还是把借条给找了出来。
枕溪一看,确实是枕全的字迹,写了借钱的金额和五年内归还的限期,上面盖着他的手印,还有他身份证的复印件。”
简直是借条的样本,在法律效率上没有差错。
枕全和林慧不是找她要一万块吗?得,现在还有得找呢。
枕溪在路上把这份借条复印了几份,将原件藏到了徐姨家,然后回了家。
全家人都在,枕全不等她把行李放下来就问:“你把话给你外婆说了没有?她给你钱了吗?”
“给了。”枕溪说着,就弯腰在行李包里找东西。
林慧频繁地给枕全使眼色,眼里的笑意简直藏不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枕溪掏出了一张白纸放在枕全面前,说:
“我外婆说她现在没钱,不过您要是把这钱还上就有了,到时候拿出一万块给我读书还能剩下一万块再盖间屋子。爸,你看,这钱你什么时候还?”
林慧一把抢过借条,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钱不是早就还上了吗?”枕全皱着眉。
枕溪一脸不解道:“钱还上了怎么借条还在?”
枕全解释不清,这事在他记忆里早就不存在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钱早就还了,当初你妈——”
“怎么又说起我妈来了?”枕溪打断他的话:“我看这借条上的归还期限是五年啊,我妈死了都快有10年了。”
枕全哗啦啦把那张借条撕得粉碎,生气道:“这借条早就不算数了。”
“怎么就不算数了?”枕溪无奈道:“这复印件您撕了就撕了吧,我外婆说了,这钱您早些还上,不然闹到法院不好看。”
“哗啦!”枕全一巴掌把水杯挥到地上,大声嚷道:“她还能去告我不成?这借条早就不算数了。”
“爸,现在是法制社会,您不是和你们厂法律部那秘书关系好吗?赶明您去问问他,看这借条是不是真的作废了。”枕溪又掏出一张复印件给他,心想自己还是得去住校,再跟这家人呆下去自己能被活活恶心死。
到了,枕全有没有拿着那张借条去问人枕溪也不知道,反正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要枕溪管她外婆要钱的事。
倒是临近开学,又有一件烦人的事需要枕溪自己去解决——
上学的交通问题。
十五、开学了
她家离七中不远不近,没有直达公交也没有校车。开车十分钟,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步行就要超过一个小时了。
目前家里有三辆自行车,分别是枕全林征和枕琀的,枕全和林征的都是用作上学上班的交通工具,枕琀的就纯粹是玩具了。
开学前一天枕溪问枕全,可不可以把枕琀的自行车给她用作上学的代步。
枕全的拒绝十分干脆,拒绝的理由让枕溪说不出话来。
“那车买的时候挺贵的,回头你把车给弄坏弄旧了怎么办?琀琀该不高兴了。”
枕溪就差给他鼓掌歌颂一句“您真棒”。所以她也没有自取屈辱地问枕全她要怎么去上学的问题。
晚上临睡前枕溪去跟林慧要明天的早饭和午饭钱。
林慧只给了她三块钱,说:“家里有面条,早餐你就自个弄吧。中午在食堂打五角钱的饭,再打两个素菜,足够了。”
林慧根本不相信枕溪手上一点闲钱都没有,就她外婆宝贝她的那个劲,林慧就不信她没背着他们给枕溪塞钱。不过枕溪藏得好,她一直没找到。
小孩子最经不得饿了,只要她枕溪能拿出多余的钱来吃饭,她就能寻着由头把她手里的钱给要来。
对此枕溪也没说什么,笑着就收下了。
第二天开学日,她早上五点就起床,洗漱收拾做早餐6点出门,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上7点半的早自习。
她出门的时候,街边卖早餐的摊子都没支起来。整条路清清冷冷,显得她一个人越发形单影只孤零零。
她还是在想住校的事情。再过上一两个月,天会亮得越来越晚,天气也会越来越冷,到时再像这样走路上学,那可真是活受罪。
提前十五分钟,枕溪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笑出大白牙的卢意在冲她招手。
枕溪在她旁边坐下,问她怎么来地学校。
“我爸开车送得我,说第一天开学,不放心我骑自行车。不过以后我们俩可以一起来上学,我每天早上来你家叫你。”
“恐怕不行,我可没有自行车。”枕溪说道。
“啊?那你今早怎么来的?”卢意的小脸一下子皱了起来。
“走路。”
卢意瞪着眼张大嘴,滑稽的表情把枕溪逗得呵呵笑。
枕溪笑着去拍她的脸,一转头,就看到讲桌前站着一人正往下看。
穿着白衬衣的翩翩少年,清瘦俊秀一脸的书生气,非常能够迷惑人的外表。
“你看你看,就是他就是他。”卢意用手指戳着枕溪的腰,小声地说:“就是他,厂长的儿子,考了年纪第二的那个,之前就听说他和我们分在了一班。”
“厂长的儿子?”枕溪重复了一句。
她有些年没听过别人这样称呼饶力群了,后来大家叫他,都说他是“贪污犯厂长的儿子”。
说话间饶力群已经往下走了,他越过枕溪和卢意,把书包放在了他们后排的书桌上。
枕溪就看着卢意在饶力群走过来的这几步里笑得像个红苹果。
她觉得好笑,这少女心事跟首诗似得,陶醉陶醉也应该。
不过这饶力群不是个好东西,她可得提防着些。
卢意拉着枕溪回头跟饶力群打招呼,饶力群淡淡地点了点头,跟枕溪说:“你就是知道我会跟你争第一名才不借我橡皮的吧。”
哎哟喂!这人怎么一如既往的清高臭屁假正经啊?她以前是有多瞎才觉得这人是不一样的烟火!
“你想多了。”枕溪也学着他,要死不活地说:“你对我来说有什么竞争力?什么时候考满分了再说吧”
饶力群的脸色当即一变,看着枕溪的眼里透了一股冷意。
卢意急忙扯她的衣袖,小声说:“班长考了第二呢,我才考了103,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笨啊?”
枕溪去捏她肉嘟嘟的脸,说:“我故意逗他的,你没看他气成那样。这次题目难得很,我们阿柠很棒了。”
“丹丹,你说话可真像我妈。”
枕溪简直哭笑不得。
第一堂课英文课,英文老师也是他们班主任,姓周。周老师穿着古板严肃的套裙,站在讲桌前就是一派的*肃穆。
“先选班长。”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冷硬,听着有点不近人情。
“有谁毛遂自荐么?”
话音刚落,教室里那手就跟雨后春笋似得,蹭蹭蹭全冒了出来。
第一个竞选发言的就是饶力群,从幼儿园就是班长的他,说话极具煽动力,哄得底下的小女生全把票给了他。当然,也可能单纯是因为长得帅。
竞选结果出来班主任倒先问了一句:“枕溪是哪位?举手我看一下。”
班主任锐利的目光向着枕溪扫来,害得她都有些紧张。
“你愿意当班长吗?”
枕溪摇了摇头。
“那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我们一班的班长饶力群同学。”
枕溪心想自己的脑袋要是能扭转180度就好了,她这会儿特别想看看饶力群的脸色,不知道他有没有从刚才班主任的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来。
之后陆陆续续都是班委的竞选,枕溪没兴趣只好坐着发呆,只在卢意竞选文艺委员时举手给她投了个票。
竞选的最后,班主任说:“还剩下我这科的科代表,就你吧,枕溪。这次考试没考英语,也不知道你实力怎么样。做了我的科代表后要继续努力。”
完全没给枕溪拒绝的余地。
下了课饶力群跟她说:“班主任的科代表,也跟班长差不多了。”
“不不不,差得还挺多的。”枕溪望着他:“我可不用跟站岗似得,每天上下课带头喊起立。”
……
从前自己把他放在心里顶顶重要的位置,跟在他身后看他的眼色做人做事,到了落了一个说起来都会惹人发笑的悲惨大结局。
如今一切从头来过,真是——
好走不送吧您嘞!
接下来的几堂课都是各科老师在发表各种有关初中生涯的深思和劝诫,有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对未来充满憧憬,例如卢意。
但枕溪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她自己明白这次的年纪第一是怎么来的。相较于同龄的孩子们来说,她所倚仗的,不过是上辈子打下的基础。
可她之前的最高学历也就是初中毕业了,渐渐地,这种优势和差距就会被缩小。如果和其他优秀的孩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枕溪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具备竞争的资本。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玩命学习了。
“放学我们去书店吧,我想去买些教辅资料和练习册。”枕溪跟卢意说。
卢意冒着星星眼看她,说:“你还要买练习册啊?学校发得这些都做不完了。”
“随便看看。”
“大言不惭。”打身后传来了这么一句。
枕溪回头,想这人是狗耳朵还是压根喜欢听墙根,自己和卢意说话这么小声都能让他听见。
“要去书店是吗?一起去吧。”身后那人低着头,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枕溪想直接无视过去,卢意却是满嘴的欢天喜地:
“好啊好啊好啊。”
“班长,和你前面的女同学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老师看着卢意,粉笔在指尖转悠。
枕溪低头去扯卢意的衣袖,示意她乖巧地认错。
“我们和班长约了放学去书店买书。”
枕溪捂着脑袋,心想完了。卢意这话一出,教室里不知从哪刮起了一阵邪风,吹得她全身都凉飕飕。
枕溪把身子绷得像座石碑,挡住了全班女同学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刀,也遮住了卢意还挂在脸上的开朗笑容。
到底是年轻又纯真,才能坦坦荡荡地说出这种话。
“下面跟大家讨论一下有关早恋……”
前一秒钟还在讲学习压力与动力关系的德育老师,突然就转变了话题,听得枕溪脑仁一阵阵抽疼。
饶力群真是个祸害!
星期一要升旗,下了课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操场集合。
卢意挽着枕溪下楼梯,后头有结伴的女同学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我妈妈跟我说,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矜持,但是有些人的脸皮真是太厚了,显得特别没家教。”
枕溪回头看了一眼,见说话那人也是她们班的同学,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打扮地也很精神,看得出家境不错。
那人见她回头,别过了眼去,说:“以为和年纪第一坐同桌就了不起吗?笨蛋永远是笨蛋。”
这下子卢意也明白过来了,她回头,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在说我吗?”
“我说谁自己心里有数。”
“你在说我是笨蛋吗?”卢意锲而不舍地追问。
枕溪拉着她的手,说:“你是考进了实验班的人,怎么会是笨蛋?”
“实验班也有笨蛋啊,你不是一班女孩儿里的倒数第一吗?数学才考了73分。”
卢意停下步子不走了,站在低一级的楼梯上仰头看着她,说:“你要是考得比我好,说我是笨蛋那我承认,我妈说了,聪明人就是该有点骨气,不过我不会因为你说我是笨蛋而生气的,因为我们家枕溪也说了班长是笨蛋,但是班长也没生气不是。”
十六、受欢迎的人渣
对方小女孩儿瞪着眼像是要哭了,饶力群站在最后面的脸色也不好看,枕溪僵在原地,真是说什么都不是。
卢意这孩子是个直肠子,年纪小家人保护得又好,不大明白人际交往中的弯弯绕绕。有些话,明摆了就是枕溪说出来膈应饶力群的,可是卢意会当真,她是真的相信枕溪说饶力群是笨蛋的话。
枕溪扯着卢意,说:“升旗要开始了,赶紧去排队。”
卢意可怜巴巴地问她:“她干嘛无缘无故地说我是笨蛋?我又没有得罪她。”
枕溪手欠地又去揪她的肉脸蛋,说:“你长得可爱又漂亮。”
卢意立马笑嘻嘻,问:“可那有什么关系?”
枕溪特别不想承认,那饶力群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也是个受欢迎的人渣。长得帅,学习好,家里还有钱,大概每个青春少艾的女孩儿心目中都有个这样子的少年形象。
这才开学第一天,卢意就约了她们的男神放学逛书店,这听在别人耳里,就是直露的炫耀。
小女孩儿生气的点总是莫名其妙,而且也只有小女孩儿怎么懂得气小女孩儿。
卢意的外貌家境都出挑,别人想找茬,也就只有揪着她稍微薄弱一点的学习了。
“你以后离饶力群远一些吧。”枕溪提醒道。谁知道以后还会因为这么个祸害招出多少事?
“为什么啊?班长长得多帅啊。”
“长得帅能当饭吃吗?”枕溪对于卢意的颜控属性很无奈,“比饶力群长得帅的也不是没有,你把眼睛擦亮一点吧。”枕溪苦口婆心地劝,活像当妈的操心自己闺女的早恋问题。
好在,升旗的时候卢意一直激动地在枕溪耳边对着旗手小哥哥犯花痴,全然忘了她刚才还挂在嘴边的班长。
一早上的课程结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七中三个食堂,密密麻麻全是学生。枕溪一看那阵势就头疼,吃饭都没了胃口。
她如林慧希望的那样,用三块钱打了饭和两个素菜,以及一碗免费的汤。
她把汤都喝完了,卢意才端着满满当当地餐盘过来。
枕溪往里一看,大鸡腿,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一个素菜都没有。
她和卢意都惊讶对方的菜色。
“你吃这些不会腻吗?”
“你就吃这个啊?”
……
“我不爱吃蔬菜。”
“你这些花了多少钱?”
卢意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妈给我办了餐卡,我是直接刷卡的。”
枕溪点点头,开始动筷子。
卢意把一个大鸡腿压在了她的饭上,说:“你尝尝这个,我最爱吃的鸡腿。”
枕溪想把鸡腿还回去,卢意已经把她餐盘里的菜划拉了一半过来。说着还从枕溪碗里捡走了一片胡萝卜,说:“蔬菜里我唯一爱吃的就是胡萝卜了,不过我刚才没看见。”
说完呼噜呼噜地开始吃饭了,枕溪看着她吃饭的香甜模样,这才有了饿的感觉。
“你下次别把你的菜分给我了。”枕溪说道。
“为什么啊?好朋友本来就应该互相分享和帮助的。”卢意看着她,表情隐隐有点受伤。
枕溪叹气,这段时间她在徐姨那里赚的钱已经够她吃个不错的午饭了,她之所以这样子可怜兮兮地委屈自己,还不是想让别人看看,最好让来吃饭的老师们看看,看看她的狼狈模样。
要真跟着卢意胡吃海塞,用不了几天她就得成一圆润的胖子,到时候跟人说她家庭贫困后妈虐待,谁会相信?
“我有自己的主意,你不懂就回去问问你妈,她肯定不让你给我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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