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级行的要求差一半,”信贷科长说,“上周我到省行开会,省行领导要求我们无论如何必须赶上去。”
“知道了。”简红的心里忽然有些发毛,“你摸一下底,看看如果开足马力,我们的贷款余额还有多少上升空间,然后给我回个话。”
“我已经摸过了,”信贷科长自信地说,“如果我们的贷款规模不能增加一倍,这个季度我们的排名就要垫底了。”
“知道了,”简红忽然周身发冷,“明天的例会上你把情况介绍一下,顺便也谈谈你的想法。” 。 想看书来
欲静不止
十八
闻人杰正在办公室内厅练书法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皱了皱眉,不情愿地放下毛笔,踅进了办公室。
这些日子他迷上了书法。自从将小斯推上常务副总位置后,他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小斯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既有女性的亲和力,又有男人的手腕和魄力,把公司上下一应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就连那些刚开始对小斯不服的老人,也开始换称呼了,他们不再称呼她小斯,而是用一种亲切的尊敬口气称她“斯总”了。
闻人杰很欣慰。当初他力排众议力推小斯的时候,并非完全没有疑虑,只是当初留人的心情太急迫了。现在,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从繁杂的具体事务中解脱出来,开始享受一下成功后的闲适了。他终于有时间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得失,反思自己生活的目的了。他发现,骨子里他并非是那种对财富和成功太看重,更不是唯一看重这些的所谓赚钱机器,而是那种对人本身,对生活本身,更看重。这些日子,他开始重拾年轻时玩过的一些东西,开始有时间陪家里人。特别是对书法,他重新有了年轻时的狂热。为此他专门把办公室内厅布置成了一间书房,摆上了文房四宝,一有时间就在那儿看贴摹字。小斯为些还取笑他都快成老古董了。
电话在闻人杰刚刚拿起来的时候挂了。闻人杰看了一下号码,不禁从心底生起一股凉气。
电话是简红打来的。
自从和简红签了那份协议后,闻人杰已经再也不想接触与简红有关的任何信息了,所有的财务活动他一概放手分管副总负责。简红可能也明白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再找过他。
闻人杰反复思忖着其中的缘故。会不会是因为回扣没有及时到帐简红在催讨呢?会不会是那个老女人想要胁他什么呢?会不会是她想终止协议呢?
一时间闻人杰的大海里起了风暴,他终于明白他并非那种心理素质超强的超人,他并不能将那些违背自身价值取向和道德评价的事情消弥于无形。
正当闻人杰一头雾水,迟疑不决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闻人杰有些颤抖地拿起手机,发现仍然是简红打来的。
迟疑了很久之后,闻人杰终于下定了决心,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按下了键:“喂,简主任好!”
“什么简主任查主任的,我是你红姐。”简红仍然是那种故作*的口吻,“这么久都不联系一下你姐,太不够意思了吧?”
“最近有些事情在瞎忙,”闻人杰公事公办地说,“你也知道的,最近有几个项目在做,市场行情也吃紧,真的脱不开。”
“瞧你那样子,好像想把全海岳的钱都赚去似的。”简红依然倜侃着,“最近资金情况还好吧?”
“不是太好,现在市场偏冷,资金回收情况不佳,”闻人杰吃了一惊,资金链是他的命根子,他猜想简红八成是想用这再敲他一下子了,“幸亏简主任出手相助,目前勉强可以维持吧。”
简红“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闻人杰猜她肯定有什么想法,赶紧换了一种稍稍热情的口气接着说:“红钱不会是想掐我的脖子吧?”
“哈哈哈,”简红大笑起来,“闻人杰呀闻人杰,你就把姐我想得这样不地道?”
“不是,”闻人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我开玩笑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还差不多。”简红止住了笑声,换一种温柔的口气说:“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到底缺不缺钱?”
“不是太缺。”闻人杰不想把底细交给她,以免被她再次讹钱。这半年来,这个老女人已经从他手里拿了两千万了,接近他整个星辰项目毛利润的三分之一。
“真的不缺?”简红步步紧逼,“”怎么和我们了解的情况有出入啊?”
闻人杰的冷汗又下来了,他知道银行有专门的信息收集渠道,对信贷项目进行监控:“是这样的红姐,我们最近通过定金和预售款收回了部分资金,加上你给的授信,目前基本能够保持资金平衡。”
“笑死我了,闻人杰,你居然也会玩心眼了,居然还和我玩起了心眼,真是笑死我了。”简红一边说着,一边呵呵笑了起来,口气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嘲讽,就像猫看到脚下的老鼠在玩花样一样。
“那好吧,红姐你既然这样说,我就实话实说吧。”闻人杰斟酌了一下语气,换成一种诚惶诚恐的口气说: “实不相瞒,目前我们的资金量仅仅够星辰项目的运转,千市长那边的经适房项目基本无法开工。”
“好呀闻人杰,你小子真是太阴了,你也不用癞蛤蟆吹大气了,”说到这里,简红啐了一口,“我早就知道,目前你小子的资金链怕是星辰项目都难以为继了。我说的对吧?”
闻人杰听了,不啻当头一棵惊雷:“你怎么知道的?这可是我们的商业机密。”
简红看闻人杰变相承认了,终于停止了笑声,换作一种调侃的语气说:“你小子既然已经捉襟见肘,怎么也不想起和你姐吱一声?是不是又攀上高枝了?”
“红姐说哪里话?”闻人杰听简红的口气不像是要胁,“我是看现在市场不景气,做得越快亏得越多,所以想放慢步子,先熬出来再说。”
“想不到你小子还真的贼得很,”简红干笑了一声,“今天下午本姐有空,想不想出来陪我喝一杯?”
“你知道的,我可不像你那样是散神仙,想走就走啊!”闻人杰虽然已经知道这个约会非去不可,但他必须推辞一下。
“能啊你!”简红哼了一声,“随便你。只是到时千红莲那丫头找我要人我可不管!”
闻人杰吃了一惊:“千市长也去?”
“你以为呢?”简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凭你就可以让我送货上门啊?美的你!要不是千红莲那丫头连求带骂的,鬼才想再理你。”
“对不起红姐!”闻人杰又擦了一把冷汗,“我简单安排一下了就来。你们想到哪儿聚?”
“千红莲那丫头假正经,你就找个正经点的地方吧。”简红把球踢给了闻人杰。闻人杰吃了一惊:“千市长也去?”
“你以为呢?”简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凭你就可以让我送货上门啊?美的你!要不是千红莲那丫头连求带骂的,鬼才想再理你。”
“对不起红姐!”闻人杰又擦了一把冷汗,“我简单安排一下了就来。你们想到哪儿聚?”
“千红莲那丫头假正经,你就找个正经点的地方吧。”简红把球踢给了闻人杰。
闻人杰沉吟了一会儿:“就到南宫吧,那儿是市里的定点接待酒店,千市长也住在那儿,她出来比较方便。”
简红笑了起来:“你小子挺体贴的啊!净捡便宜地儿去。告诉你闻人杰,你姐我从来不住五星以下的酒店的。”
闻人杰也笑了,他知道央企的作派,“总”字辈出差是非最好的酒店不住的,不然帐都报不了,你想节约你就自个儿掏钱吧,他们民企没法和他们的豪放作风相比:“红姐你就将就点吧,我一小小民企,没法和你们央企比排场。”
简红也笑了,她虽然一直尖牙利齿,却并非不懂世故:“算了吧闻人杰,你也别给我哭穷了,这次是我号起来的,这顿我请,到希尔顿吧。”
闻人杰听了赶紧推辞,他不知道简红的目的是想放贷,他才是真正的爷爷:“那哪能呢?当然是我请,那就希尔顿吧。你们什么时候去?”
“千红莲那丫头急得要死,我这会儿就和她联系,好了通知你。”
柳暗花明
十九
下午四点二十六分,希尔顿大酒店中餐厅香格里拉室。
千红莲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慢条斯理地穿过曲折幽暗的回廊,来到香格里拉。那是一间豪华的大包,外间是餐厅,一张巨大的餐桌足可以供二十人同时进餐,里面是一个曲尺型的小厅,靠窗是一张单人沙发,对面靠墙摆了一条沙发,面对餐厅的那面,自然是一张双人沙发。整套沙发天衣无缝地把小厅围成一个半封闭的形状,开口则正对餐厅,可以看清楚餐厅的大门口的所有情况。
餐厅的门轻响了三下,在闻人杰说出“请进”三秒后,门轻轻地拉开了,一只细白柔美的手伸了进来,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随着手势,一个女人施施然走了进来,正是千红莲。
千红莲今天穿的是宝蓝色职业套裙,把保养得原汁原味的身材勾勒得曲线玲珑而刚毅,既有女性的妩媚,又有男士的英挺。闻人杰看得不禁有些心旌摇拽,特别是千红莲欠身招呼的时候,稍稍有些低的领口露出一段嫩白,更让闻人杰几乎不能自持。
简红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然后颠颠地颠起脚尖过去,拉着千红莲到单人沙发上坐定,那亲热的劲头,实在难以尽述。
闻人杰搭坐在沙发上,欠身问道:“两位首长先喝点什么茶水?”
千红莲没有回答,而是把脸转向简红:“简大主任,今天是你请客,你安排吧。”
简红听了,格格地娇笑起来:“真是亲亲不得,疏疏不得哪!你们两个同学合伙敲我的竹杠啊?”
闻人杰赶紧说:“今天当然是我请了,怎能要简主任破费呢?”
千红莲摆了摆手:“我说了,今天简主任请,她老吃你的,今天非得让她也出出血。”
简红又大笑起来:“好好好,我听千市长的,我请。”
闻人杰还想再争,千红莲睁了睁眼睛,闻人杰就没有再说了。
茶上上来了,居然是花茶,但又不是一般的花茶,它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叫“金莲映日”,茶具上也写着这几个字,居然是康熙御笔。闻人杰尝了一口,其味至淡,稍稍有些苦,不禁有些气闷。
千红莲看出了闻人杰的心思,微微笑了笑,说:“红姐你太不地道了,这金莲茶我们喝当然最好,女人是上品饮茶,*饮花。可闻总一大男人,陪我们喝花茶岂不郁闷?”
简红又笑了起来,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我只顾拍你马屁了,是我的不是。那就再来一壶大红袍吧。”
千红莲点了点头,开始进入正题:“今天约两位老总来,是想谈一下经适房的事。”
闻人杰听了,觉得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他这些日子确实一直在用“拖”字诀对付经适房建设的资金短缺问题;意料之外的是,要谈这件事只要找他一个人就行了,犯不着把简红也拉进来。
千红莲接着说:“目前经适房建设进度比较缓慢,省里不是太满意,老百姓也很有意见,上访群众天天堵门,我这个市长日子很不好过啊。”
闻人杰低下头,一声不吭,他也确实不好解释。
千红莲看了闻人杰一眼,舒缓了一下语气:“当然也不能完全怪闻总。目前全球金融危机日趋严重,何时探底并不清楚,加上年初对房地产实行调控,闻总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闻总仍然对经适房建设给予了大力支持,市政府是很感激的。”
闻人杰啊了,赶紧抬起头,说:“感谢千市长理解。”
千红莲摆了摆手,接着说:“最近中央和省里的调子已经有很大的调整,把保增长放在了今年经济工作的首位,要求继续坚持把房地产作为支持经济持续快速发展的支柱产业的政策不变。央行也相应调整了信贷政策。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政策风向已经完全改变,形势很有利,但风险也很大。今天请两位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如何充分发挥房地产在保增长中的作用的问题。我希望闻总能够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为海岳‘保八’起到龙头作用。而简主任的任务更重,”
说到这里,千红莲把目光转向简红,不顾简红的脸色阴晴不定,继续说:“简主任的任务是要充分发挥贵行和你自身的优势,为房地产的快速发展提供金融支持。”
简红听了,心说千红莲你个死女人,把我的一点底全卖了,本来想再敲诈一下闻人杰的,现在全泡汤了。但她不能这么说,而只能强装笑脸迎合,虽然银行是企业性质,而且是垂直管理,但地方大员仍然有足够的能量影响甚至决定她的升降去留:“千市长高瞻远瞩,我们坚决支持市政府的决定。”
温柔杀心
二十一
千红莲看着简红一本正经的样子,抬起一只手指,遥点了一下简红用钢筋海绵堆砌起来的笔挺小山,嘴角咧出一丝笑意,然后把眼光转向闻人杰:“我们的简大财神已经表态,就看闻总的了。”
闻人杰正在盘算,听了赶紧说:“就按千市长的指示办。”
千红莲看出了闻人杰的敷衍,一股愠怒慢慢升上心头,两只手不由抓了抓沙发扶手:“希望如此。目前的情况是,如果按照贵公司和市政府签定的合同,我不仅可以收回所有在建的经适房项目,而且贵公司将永久性失去承揽市政建设项目的资格。”
说到这里,千红莲一惯温柔的脸色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冷漠,闻人杰看了,就像从暖气洋洋的内室一下进入朔风凛冽的旷野一样,浑身上下打了一下寒噤,嗫嚅了下,想解释下,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千红莲顿了一下,身子往后仰了仰,缓和了一下气氛,稍稍露出一丝笑意:“当然,我前面已经说了,这个并不能完全怪闻总,这个有不可抗拒的原因,但是,闻总的十几个项目建设只有星星点点的动静是不太让人好理解的,而且还是轮流动静,各方面的反映并不太有利。我虽然是市长,但悠悠众口,我也无法都堵住啊。”
闻人杰的汗下了下来,他搞不清楚刚才还一屁股坐在他这边的千红莲为什么瞬间变了脸色。
简红一边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闻人杰的窘相,一边故意打圆场说:“千市长你就别再批闻总啦,你看他都手足无措啦!”
千红莲听了,顺势下台说:“我也并不想批评闻总,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因此,我们必须抓住当前国家政策大方向调整的机遇,抓紧完成经适房建设任务,为海岳的保增长做出自己的贡献。不然,”千红莲说到这里,脸上寒霜又起,“我的日子不好过,你们的好日子估计也要到头了。”
闻人杰听到最后一句,终于明白昔日的丫头片子,如今已是炉火纯青的官场高手了,心里的一丝侥幸彻底消失,赶紧站了起来,摆了一个夸张的敬礼姿势,说:“请首长放心,我保证保质保量完成所有建设任务,如有懈怠,任凭千市长处理。”
千红莲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来这套了,肉麻。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好上这口了。”然后她把脸转向简红:“简东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谈笑惊雷
二十二
菜上来了,很夸张地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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