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璞微型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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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璞微型小说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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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身影,只能干着急。

  有一天,蝎子区长收到一封信,信上讲他们是武工队,希望谢区长身在曹营心在汉,做些抗日事情。在信末有这样一句话:“今晚在你这吃饭,随便弄些别太奢侈。”

  蝎子气得把信撕碎、大骂道:“几个土八路竟敢惹到老子头上,不知天高地厚,早晚有一天把你们全突突了!”

  武工队果然来了,就在吃饭的时候,四辆自行车风驰电掣地冲进区公所,对傻了眼的蝎子叫道:“信收到了么?武工队从来说一不二,最讲信用!”

  蝎子惊呆地望着四支乌亮的短枪,立即摆出一副哈巴狗的模样:“收到了,收到了。”

  “今天只看看你的诚意,饭我们就不吃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再来。”刹那间,跨上自行车的武工队,立即无影无踪了。

  惊魂未定的蝎子以为武工队只不过吓唬吓唬,没想到那几位不要命的武工队,第二天又踏上了区公所。

  他们穿一色的夜行衣,跳下自行车后,大模大样地找到蝎子,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说今晚就在这歇了,请你多操心。

  蝎子客气地端茶敬烟,叫厨房备好一席酒菜。同时他暗派了一个人,悄悄地去碉堡里报信,请王八队长来救援,消灭掉这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工队队员。

  王八队长反反复复地质问报信人,果真就只他们四个?

  “千真万确。”汉奸弯着腰信誓旦旦说,“四个,骑着自行车来,太君您别犹豫了,机不可失呀!”

  五十多个鬼子和汉奸,借着月色,出了碉堡,向区公所方向偷偷地摸来。在经过一片高粱地时,一排排子弹像蝗虫一样,嗖嗖嗖地扑向他们。这时,王八队长才恍然大悟,知道中了埋伏,一刀就劈死了那个报信人,然后慌慌张张地组织突围。月色里,枪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不清楚有多少八路军。一会儿,五十多个鬼子和汉奸死伤了大半,王八队长逃回碉堡时,只剩下半条命。

  到了第二天,奄奄一息的王八队长命令鬼子和汉奸到“模范区公所”进行搜查,他们捆住蝎子、拿着一封搜查到的其实是武工队悄悄留下的信后,唱着凯歌回碉堡复命。

  奄奄一息的王八队长硬撑着虚弱之躯骂道:“谢区长,我要让你死个明白。”然后令人将信当众念起来:“我们已经按照仁兄的意思,布置周密,成功关键就是一定要让王八宪兵队长不起疑心,······”

  王八队长强按住从胸口深处涌上来的一团血,举起左轮手枪。他勾起扳机的同时,那团血也跟着喷射出来。枪响后,王八和蝎子都死不瞑目硬邦邦地躺在了地上。

《武功山上之大雨》
从这里向山下望去,小镇尽收眼底,它算不上真正的镇,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大土围子,是大山一带四十多个自然村被白匪烧毁后,将村民驱逐进去集中按扎的地方。白匪的移民并村立即使我们从一个艰难推向了另一个更艰难的处境,从此,饥饿就像影子那样和我们形影不离了。

  我们选择一块较平坦的地方休息,并等待司务长进财同志能给带来好消息。暗哨就在我们前方那片灌木丛里,在那有条下山之路却常常野兽出没,此刻,我们不担心它们袭击,因为野兽们更敏感,能在空气中嗅出我们饥饿的味道,而逃之夭夭。

  深秋季节在武功山上仍然延续着夏季时不间歇的雨,令人倍觉寒颤。

  果然,雨说来便瓢泼而来,还没晴过一上午的天空又如先前浓云滚滚地遮天盖地起来。这场雨与山下遥遥传来的几声枪响几乎同时把一场新的困难摆在了我们眼前。我们打起伞顶着草帽或将编织好的大桐树叶披在身上,迅速地向密树丛中隐藏起来,在骤雨如注下,轻轻拉动枪栓,把子弹暗暗顶上膛,然后冲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雨景瞄准。

  狂风大作,大雨瓢泼,可我们仍能听得见在看不着的眼前处那片丛林中有人正向我们走来,并可判定不止一人。我们像兔子那样敏锐地捕捉到危险而将身子继续压低,屏住呼吸,目光如炬。

  一声布谷鸟叫立即解除了警报,我们跃出密丛,将子弹退回后枪又背回到肩上。在我们暗哨后紧跟着衣衫褴褛的进财同志,他那副眼镜完全被雨水濛湿,对方的郁郁从他的沮丧和绷得紧巴巴的脸上暴露无遗。

  “邓家村的老邓没察觉敌人已跟上了,当他听见杜鹃鸟叫的警示时,仍若无其事地把米袋子放在接头地点老槐树下,拿出烟袋蹲着悠然地吸着旱烟;一会儿后,他扛起米袋向着另一条下山的路走去,就在这时,敌人害怕老邓溜走立即围了上去,在经过短暂争吵后,敌人开了枪。”

  进财同志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食盐说,在老槐树下找到它,老邓悄悄放在了那儿。老邓的牺牲使我们最后一条补给线也中断了。

  进入冬季时,难以想象的困难如这座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每位同志肩上。在大雨瓢泼下,与虎狼争食是唯一办法,因此,隔三差五的断炊将我们的身体磨得骨瘦面黄。进财同志像个乐天派,他脸上总挂着淡淡笑容。令我们惊奇的是,他的精打细算总在我们快绝望时能变戏法般从他肩背的粮食袋中取出一块干肉或几根骨头,由于他的粮食袋总鼓鼓的,我们便常常指责,他既不发怒也没改变他的吝啬,反讥笑道:“每天饿一顿,也饿不死人,得从长计划,别只顾一顿饱。”

  我们没有与他争辩,我们得留些力气对付敌人,对付一场一场的瓢泼大雨。可事实摆在眼前,艰难的处境已越来越恶劣了,令人难以想象,也不敢去想。

  在秋季还能找些野菜或树叶来充饥,此刻能吃的只有一捧雨水。这时,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司务长进财同志肩上的粮食袋。它鼓鼓囊囊是个散发香气的源泉。进财同志立即从我们的目光中捕捉到了我们的企图,说:“你们打死我我也不准你们动粮食袋!”

  “今非昔比。”

  “同志们饿得支撑不住了。”

  “进财同志,就松松手吧。”

  进财同志态度很坚决,他死死守住粮食袋。这时,一位出去打猎的同志带来个好消息,他挖到了几条正冬眠的蛇。虽然一目了然,我们不厌其烦地数了又数,一二三四五,真不少呢!

  “这位同志功劳不小,他给了我们一条克服当前困难的好路子。”进财同志将两条蛇装入粮食袋后又说,今天让大家开大荤,三条蛇足以打一大锅美味的鲜汤。

  大家翘首以盼,迫不及待就端起进财同志给每人分好一份蛇汤后,发现他没给自己留一碗,便纷纷打算匀出一点汤。

  “不,战士们体能消耗大,要时刻对付那些紧紧跟在我们后面的敌人,我能应付,你们瞧瞧,我肩上的粮食袋还鼓鼓的呢。”

  “进财同志会开小灶,就不客气啦!”

  进财同志没有理会我们的风凉话,反而面露惭色地津津有味看着我们正喝得欢。

  第二天清晨,正当我们打算从这泥泞的驻地转移时,看见进财同志仍然躺在草窝棚里,队长走到他身边,摇了摇,摸了摸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当队长从他身上解下粮食袋打开时,所有人都痛哭起来。在进财同志的粮食袋里,除了昨天放进去的两条蛇外,全是红红的粘土,是我们武功山上特有的那种红色土壤!。 最好的txt下载网

《武功山上之大雪》
在武功山上的第二个冬天,我们遇到一场大雪。起初,它不过零零落落地下下停停的小雪那样,没几天便化了。然后,风也停天空迅速放晴了,气温回升得像春天。以至于我们这样错觉:呆在山洞里,经常以睡眠代替能量的保存,不能按正常昼夜更替来计算时日,一定是冬天在我们意识之外就飞速地离去,春暖花开的季节就要在我们眼前了。也有人玩笑地说,洞中一日,山下便十多天过去了,因为武功山可是座充满灵气的大山。

  “武功山的确是座神圣大山,但我可不想在这里当神仙。”突然闯进山洞的队长严肃地说道,“依据反常气候,今年冬天将会出现非常恶劣的天气,也许要面临一场大雪围困的险境,因此我们要做好充分准备。”

  毫无疑问,我们已猜到队长的想法,这是每位红军战士所渴求的命令,窝在山上忍饥挨饿,与其被动受困,不如找时机去主动出击,打他措手不及,这样一来,既补充了枪支弹药的不足,又能立竿见影地解决大家的肚子问题,这不,它又在叽叽咕咕闹个不休呢。“我们此次下山袭敌,目的是筹集粮食。”队长暂钉截铁望着我们。

  夜幕上来后,队长领着经挑选的十名身体比较棒的同志向莲花縣方向悄悄下山。当我们行进在半山腰时,如墨的夜空中,一簇簇软绒绒,肥硕得像大棉花的雪陡然铺天盖地起来。“下雪啦!”有人用手掌接过放进嘴里发出啧啧赞叹:“甜——”不一会儿,我们眼前也渐渐亮锃锃起来,远处那些看不见的山廓清晰如一条条银蛇起伏纵横。因此我们加紧步伐,逆雪穿梭。假如失去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掩护,在如昼的夜晚,危机四伏,因为雪停后,我们就如一张白纸上的墨痕,暴露无遗。

  这种担心立即成了现实——大雪骤停。当我们出现在敌哨的望远镜里,逐渐走近敌人步枪的准星之中时,仍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假如不是那位蹩脚射手把这场危机预知给我们,后果可想而知。一颗呼啸而来的子弹击断了一队员身后的树枝时,我们傻懵了。但是,紧跟这颗子弹而来的,是又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顿时,我们的身影便又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

  哨所敌人只有一个排,我们立即抓住时机,分头向它迅速靠拢,趁援兵未来之际,趁他们慌乱之时,解决战斗。看见摆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哨所时,我们都有种目眩的感觉,那些在空中飞扬飘舞的雪花如蚊蝇般嗡嗡不息。“不设警戒,所有人抓紧时间去通过村联络员同志的指引下购买食物,快——”队长挥着手说完就领着我们迅速离去。

  买了些大米和猪肉就忙往回急赶,出了村,队长带着我和另一名同志充作前哨与后面同志拉开一段距离。由于雪深路滑,行进的速度远不如下山那会儿。“前面有一个转角,四周都是树木,但过了转角就是一片开阔地,不经过那,就无法回到山上,敌人一定藏在转角旁某处借助树木或岩石的掩护,把枪对准那个转角的出口,他们还可以俯击行进在开阔地的我们。”

  队长见我俩纳闷,便指了指雪地上的足迹,那都不是草鞋所留下来的,敌人踩着我们下山时的足迹来此就是想打个伏击。而且可以判断,是哨所的敌人。“我们快弄些树枝在那块低洼处生堆火。”

  “向后面的同志示警也得选个好地方呀。”

  队长严肃地又将命令重说了一遍后,我们迅速地掰枝折杈,按队长所要求的故意把响动闹得很大,然后将柴堆点燃。

  之后,我们终于看见敌人蹑手蹑脚地向低洼地围了过去。队长、我和另一个同志从三个不同埋伏点瞄准敌人,在敌人对低洼地形成包围圈时,立即开火射击。敌人无处藏身,不明白包围他们的只有我们三人,那些侥幸没被射中的敌人条件反射地跳入低洼地,然后等待被全歼。

  但更大的险境又摆在了我们面前。有一连的敌兵已追赶着我们的后续人员,他们冒着示警未除的危险向我们三人奔来。因此,化整为零,用少数机动人员吸引敌人以保证粮食上山已迫在眉睫。所以,我和另四名同志背着东西急速向上山之路跳入到漫天飞雪之中时,队长带着剩余同志分成两队从两个不同方向将一连队敌兵劈作两半地吸引着,也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回到上山同志们饱餐一顿后,立即组成接应小分队在飞雪连天的丛林中寻找暂未归队的同志们。虽然一路上只看到敌尸,但是我们对见不上战友的急切心情已从每人内心中溢流出来。大雪纷纷扬扬无休无止地昼夜更替着。

  有一天,我们趁雪停初晴之际,想把驻地从青龙峰转移到鸡婆崖时,有人看见在晴空下,皑皑白雪的山坡上,是我们的队长和五名队员!我们不约而同欢声似雀地都冲了下去,并张开各自坚实有力的臂膀,像展翅的雄鹰那般,飞速地去迎接勇士们的归来。

《誓言》
1937年8月16日的早晨,上海大仓车站又迎来一列运载士兵的火车。蒸汽机车发出的汽笛像一条巨龙在咆哮,愤怒又干裂。当那团浓浓的白色雾气滚滚喷射在窄窄的月台上缓缓地散去后,一节节如铁房子样的闷车厢的大门咣当地被人一推开,迎面而来的就是阵阵刺鼻的热气,立即在月台上弥散开来。从车厢上跳下的士兵个个身手矫健,在指令下集结成队按序地走出车站。然后,又是一轮新的集结和开拔,因此,在月台上,士兵的脚步声就像骤雨齐射那样密集不止。

  一一三团二营六连的士兵们最后下车,我跳下车厢时抬头望了眼天空,苍穹下一层似云非雾的烟气厚厚地遮住了炎炎的烈日。我习惯性地深深吸了一口月台上的新鲜空气,不知是因为神经太过敏锐,还是空气中真存在硝烟,或者是在封闭的铁皮车厢内呆得过久的缘故,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一刻钟后突然变得玄幻起来。我渴望能看见一位身着学生装的少女手执彩旗在人群中搜寻并向我走来。在大仓车站外,我寻找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我的目光擦过欢迎的人群,最终锁住一位长相与我幻觉中相似的也穿着学生装的姑娘,当我察觉到这份唐突时便憨憨一笑以示歉意。然后,我紧随部队庄严肃穆地消失在了1937年8月16日的晨光之中。

  两天后,我随部队回到了大仓车站,现在,这里已是抗击日军的前沿阵地了。日军在进攻前,总是先飞机大炮轮番轰炸,所以,我们也总是等待与日军士兵交手的时刻,去消灭他们。每一次短兵相接,就是教训这伙侵略者的最佳时机。我已记不清在大仓车站的阵地上已坚守了多少天,我像以往那样伏在战壕侧观察日军士兵,弓腰前行的身影。这一次,我们不会开枪射击,我们选择肉搏战,因为弹尽粮绝后,就是发挥马刀威力的时候,我们每人都配备了一把马刀,一声令下,士兵们提着马刀就跳出战壕,顷刻间,怒吼四起,杀声震天。当一个日兵端着刺刀向我冲来时,我用马刀挡住对方一刺后,便见着刺刀像一道白光在我眼上方飘过,我借用这个空挡之际将马刀横劈过去,紧跟着一砍,然后只看见日本兵伏倒在了我的脚旁。但我的头上被刺刀擦破一块头皮,鲜血淋在脸上,从眼帘流淌时,才发觉。这是八月里最炎热的一天,天地万物都染得红彤彤的。

  在两次恶战之间的时刻,是最平静的等待,我对那一次的温馨时刻至今记忆犹新,难以忘记。我仍然坚信在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前沿阵地给部队送水、慰问品、弹药的民众团体中,那位身着学生装的姑娘就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不远的地方。这一次,她穿着没有部队番号标志的军装,她的短发立即唤醒了我的记忆,并高声地呼唤了对方一声。

  “勇士,你受伤了。”

  “这点伤不打紧,你不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吗?”

  “是么?”

  “在大仓车站的欢迎队伍中,你的微笑是那么美。”

  “非常美?”

  “当时我很冒昧,目不转睛,几乎忘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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