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璞微型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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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璞微型小说集-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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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剑立即改变了方向,但已来不及了,他身体已中了我的剑。就在他倒下的那刻,我听见他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你真不要命。”

  甚至连今天的故事也是按伍子胥的思路进展着。

  “专诸,你可是手无寸铁,而且本王的手下已快到门口了,寡人的剑也不是木头做的。”

  我真想取笑他的胆怯,但努力地克制着,因为我又有了一个新想法。因此,从鱼肠中取出匕首后,就猛刺过去,完全不必在意吴王手中的长剑,因为我知道那把剑是刺不入我的身体。然后,我就安静等待着吴王僚的武士们把长戈刺进我的身体,当一股股凉飕飕的感觉弥漫开了后,我发觉死竟然如此轻松。

  “伍子胥,专诸刺吴王僚的故事结局并不如你当初的预想!”我脑际中掠过这种想法后,就轻松地合上双眼死去。 。 想看书来

《赴约》
《赴约》

  每过城门时我都会产生一种似幻如梦的错觉。

  洛阳城城门与别的城门洞一样。有股幽冷如茶像梅雨季节才有的湿气之风拂面而过时,我的心立即微颤起来,这种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心颤便轻易地把我仿佛拉到远古神话一样迷人的多年前那段爱恋之中。所以,穿过逆光中无法见清楚脸面模样、光怪陆离般的在城门洞里穿梭的人群,把手作凉棚挡住刺眼的阳光,站在洛阳城里宽敞的街上,我想起了此次洛阳之行的另一个企图,虽临时起意,却是多年来久搁于心头的一块巨石般的未尽夙愿。

  因此,走在街上我便仿佛已看见年轻的柳枝姑娘迎面走来,并闻到当她从我身旁急速地擦身时,遗在空气中淡淡的茉莉花香。她走得很焦急,所以也没去理理被风缭乱了的头发,去整整被扰乱了的衣衫,像林中奔越的小鹿那样去赶赴情人的约会。约会是我们三天前定下的,虽然我与柳枝姑娘相识一天就恋爱上对方,但是我相信这是我生当中最漫长、最幸福的一天。约会地点就在南市河畔。

  所以,我一面揣着茉莉花芳香的醉,一面潜随着柳枝姑娘的香迹和倩影,朝着南市河畔走去,虽然我可以想象记忆中有关柳枝姑娘在我失约后焦急万分、懊恼万分的样子,但是柳枝姑娘真实地就伫立在南市河畔时,我唯有相信神灵的存在,才敢确信眼前的一切绝非幻梦和痴想。所以,我相信了神力的存在,心诚则灵,金石为开,或许是我对柳枝姑娘的爱情并没有走到真正的结局,要不就是我李商隐的一生原本就是某位落魄书生或痴情少女所做的梦。因此,我一边努力地遏制住内心里复杂的激情,一边思量如何去赶赴这场时过境迁的约会,不致妄费或辜负了上苍的一片美意。

  为避免唐突,我只能怀着慎之又慎的小心,如再经历一场恋爱般,去叩开柳枝姑娘能审视并接受另一面目的李商隐的心灵,从而回归到三天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之情的火热当中。

  “柳枝姑娘,可是在等人?”

  她点点头,并仔细地打量着我。

  “三天前的约定?”

  她露出怀疑的目光。

  “柳枝姑娘可相信神灵的存在?”

  她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激情的矛盾心情后,答道:“我当然相信神灵的存在,但是,你有何企图?”

  “我叫李商隐。”

  “大唐姓李的人太多了,我怎知李商隐是谁!”

  我没有责备她的不恭,而是讲起三天前我们相爱故事的细节。果然,她被这种神奇力量震撼得快要站不住脚了;自然而然,她相信了是神灵把我送回到这里的缘故。简而言之,她相信了我就是三天前与她邂逅、恋爱已离别多年的李郎,故事虽动听,却已不简单,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别人叫我柳枝姑娘,是因为母亲姓柳的缘故,虽然你已得到神灵的庇佑,再次给了你重续前缘的机会,但是很抱歉,因为你年纪已是到了能做我父亲的人,我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所以,请原谅我的无奈,今天的约会就到此为止,再见!”

  她的强硬态度令我吃惊,更没想到故事仍是同样一个结局,当我心灰意冷地再回头瞧瞧南市河畔时,柳枝姑娘已不见踪影,就在刚才约会的位置上,另一位长相俊美的少年人正左顾右盼、焦躁不安地,仿佛是在等他的心上人那样,徘徊,又徘徊······

《白马骑士》
《白马骑士》

  我叫刘因,但大多数时间内我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当中。虽然战争在多年前已结束,而战争创伤也已愈合,但我想有我如此想法的人不会少数吧?他们会同我一样,有时对自己为啥叫这个名字而纳闷吧?除了在哲学上的困惑外,我以为是因为这个悲剧时代的孕育所致,大元帝国下的每一汉人或多或少存有自卑,而自卑感因时代降临到了个人身上的悲剧情愫在难以驱散时,不少人会借他事来排解、转化、清除掉这股心灵上的污垢。所以,至元十九年即公元1282年我奉召至大都任右赞善大夫后的某一天之后,我几乎每日身披白衫骑着白马,上朝下朝,以及闲逛于大都宽敞的街道上时,我从不理会旁人高呼白马骑士来啰!白马骑士或多或少存有贬义,因为在不合适宜下以白马骑士自居,并在形式上做到了逼真的模仿,就真像旁人在私下里称我精神病一样,所以,在之后的许多日子里,白马骑士成了对我精神不正常诽谤的代名词。我不计较这些,甚至有人叫刘因刘因时,我会疑虑地反问道,刘因是谁?兄弟,叫白马骑士,我语调强硬地纠正对方的错误。

  然而,所遇并非都如此,也有一次例外,那天,对方用嗤之以鼻来回复我的傲慢。“应当是白马骑士吧。”

  我的心微微一慎。他穿着朴素的汉人衣服,但双眼炯炯有神。他朝气蓬勃地行了个礼——益都千户王著——然后告辞而去。

  我不知王著为何行速匆匆,他留给了我干净利落和雷厉风行的印象。第二天,我才知晓王著用被藏的铜锥砸碎了大奸臣阿合马的头颅。之后不久,王著被元世祖下令处死了。因此,对王著一面之缘的那种深刻印象就更显得突兀了。

  这年五月,元世祖发现了阿合马的罪恶,且振聋发聩,才下令追治阿合马罪,刨棺戮尸,但始终不提王著正义之举半字。因此,立在朝堂之上,我有了心灰意冷的寒颤,可是一出朝堂,在那枚红日下,我的心才有了暖意,一骑上那匹白马的背上,我的精神也由之一怔,哪滚滚如潮的意识之流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因此,旁人并不知道,我一旦骑着白马,像一名侠士那样穿梭在车水马龙之中时,就仿佛已开启了一扇不受时空限制的大门。从门而出,可以作任意的遨游,这不同于阅读,而是听从白马白衫及腰上佩剑的魔法召唤,立即变成了另一个我了。所以,一个真正的侠士,踏着前朝绍兴二十年春正月丁亥的那条道路,缓缓地在人群中穿梭。而此时,那柄用鲨鱼皮制的剑鞘里的利器,它轻吟的啸声给了我一个警醒。我以为要找的人就要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目的就是充当刺客去夺秦桧性命,我知道成功率不高,但我踌躇满怀,将生命置之度外地勇往直前。

  我绷紧的心弦突然地松了,原来剑器轻鸣是与我前方另一位白马骑士剑器的共鸣。对方眼中满是杀气,令我方寸具乱。所以,明白了我既非军校施全,也没有踏足南宋朝的半寸土地后,才知道所见的一切不过全是我的幻觉,我依然在大元朝的时空之下,东施效颦的行为已令我羞愧难当。因此,当幻觉又升起在我眼前展现时,我立即闪道,让那位满藏杀气的白马骑士在落日余晖中将身影掩去。

  这就是我苦恼的真正原因。因此,我便挂冠而去,穿着我来时的那套灰色布衣,离开了停驻一年时间的繁华大都,回到家乡又做起了私塾先生。

《寿棺》
《寿棺》

  与俊仪桥之西,即开封府御街两排民房铺子相比,开宝寺东显得杂乱又紧密萎缩。檐庑相连,纵成一片,如一条多脚蜈蚣在阳光下的朦尘中穿梭。刘德全肉饼铺就在其间。市民都起得早,因为他们要赶在每日来此收泔水、粪便及扫街盘垃圾者之前,雇人将一日所需之水挑来。刘德全肉饼远不如御街曹婆婆的正宗,但价钱便宜,生意很红火。未及五更天,铺子里便坐满吃着肉饼候聘挑水的壮汉。因此,开封城最早挂起灯笼做生意的只有少许像刘德全肉饼铺那样的店。黑漆漆的街道上,零星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扑扑作响。

  儿子曾说何不将店迁至宽大干净的御街上,刘德全只丢下一句:谁争的过曹婆婆!从此,他没敢再提搬迁之事。

  一日,刘德全闲坐在铺子前看两孙子踢石球,大孙子一劲踢,石球便飞过矮檐不知踪影。他没理睬孙子的吵闹,只冲着檐上发楞,他觉得檐庑相接上的夕阳十分单薄。

  第二日,他对儿子讲明年是他的知命,得备寿棺,儿子忙应诺。但儿子只顾与客人说话,他一肚子的唠叨只得咽回去。

  又一日,刘德全忙完生意后,找来皇历,只一会儿便觉得双目发晕全身疲乏。

  过了几日,他发现儿子帮忙打理完生意后,就提着鸟笼往御街逛,他不知道儿子何时弄来这鸟。儿子的闲散模样,像早已忘记他的嘱咐。再问,儿子答:未到闰年闰日,不好动手准备。刘德全不吱声,拿来皇历。突然,目光一闪,便笑着对儿子说:下月正闰月,十八乃闰日,这真是难逢的好日子。他歇了口气又说赶紧备好板材,一定寻可靠的木匠,楸木柏木桑木没有樟木楠木的好等等一大堆的话。不过,他脸上刚透出的红润瞬间又暗淡下去,因为儿子虽不停地点头,但不知他是在逗鸟还是已听进了自己的话。鸟在笼中吱吱喳喳蹦蹦跳跳吵闹不停,刘德全听得烦,眼前发晕,晃晃地跌坐在凳上。

  他揉了揉眼又说:这鸟叫得心乱。儿子答道:父亲年岁大,故而听得这俊俏的鸟声也心乱,父亲操劳一辈,是儿无用,未能尽到孝心。刘德全没有看他,而是朝着昏昏的夕阳低低地说:把鸟放了,待寿棺做好,便将店铺让于你,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儿子啪啪扯断笼门,鸟跳出直冲夕阳奔去,在广阔淡蓝的空中,它是那么渺小,却轻灵如风中飘忽的叶子。直到不见鸟的影子,儿子才开口:父亲莫再操心,只管安心享福。他还要再说下去时,发现父亲并没听,而是昏昏如睡般靠在门框上,他的身影在夕阳下凸显得廋小。

  到了那日,刘德全关了铺子。铺前高高挂起红色的大灯笼,厅上点燃一对龙凤蜡烛。轰响的鞭炮,吸来乡邻的目光,见刘德全出来时,皆停止议论,纷纷拱手道贺。他欢喜又自豪地对乡邻招呼:老朽寿棺做好,便遣犬子邀众位喝寿酒,记得全家都来呀!

  当儿子携妻带俩子给他献寿桃净水时,厅堂里的静让他有些惶恐,特别是在焚香化表仪式之前的叩头礼拜中咚咚的响声。他不清楚儿子是出于孝道,还是从前对他们太刻薄了。不论如何,心中升起一股歉意是真实的。所以,在仪式之后的宴中,刘德全等儿子向他及木匠师傅敬完长寿酒后,偷偷地将签有名字的契书递到他的手里。

  刘德全不知道眼前这口油亮黑漆上描有朱色花纹的楠木棺棺壁是空心的,里面只填充了木屑。做实这口寿棺需二百两白银,若不,哪能多剩一百两呢,父亲虽说一切开支都由他垫,那还不是店铺的钱,店铺转入自己名下后,开支还不是实实在在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每想到此,儿子在见到父亲整日地端详楠木棺的喜悦表情时,内心升起的歉意消得无影,当每日里白花花的银子进入腰包时,更觉得当初的做法理所当然。他对父亲说:每年儿子都雇人涂抹一层油漆,这样才日显光亮长久如新。刘德全开心地望着儿子,心中无比舒畅,因为今天第一次听到儿子讲了句富有人情味的话。

  好景不长,元丰八年,朝廷选中开宝寺为科举考场,其间一场大火将开宝寺东一带的民房铺子烧得干干净净。

《王令》
《王令》

  王令的一生很短暂,他只活了二十八岁。

  王令曾渴望做一名侠士,如荆轲、专著、郭解们那般,凭借高超的技艺和一腔男子汉的豪气把一切混浊不公平的事情,顷刻间就调理出个一干二净来。但是直到有一天,他一手拿着司马公的《史记》,一手抡起拳头雨点般砸在那个被称为痞子的同伴身上时,那位受痞子欺负的另一同伴立即揪住了王令的衣襟苦苦哀求道:“别打了,否则他会在我身上加倍偿还饱受的拳头,你可以帮我一时,却不能助我一世呀!”这时,王令觉得他的手突然如灌了铅一般,无法再举起,也无法把手抡成拳状。

  王令五岁时就成了孤儿,寄居广陵叔祖父门下,十年后离叔祖父另立门户,并接回了寡居而难以生存的姐姐及外甥,由于肩负三口之家的生活重担,年仅十七岁的王令在瓜洲安家不久便前往山阳县做了名私塾先生,第二年他结实了束某,从束某身上,王令看到了一名真正侠士的影子。束某既没有武功,也无所谓的豪气,却有一颗真挚助人为乐的火热心肠。

  王令问束某:“您和俩令郎学问极深,文章做得极好,为何不谋取功名呢?”

  束某笑了笑:“自由。”

  王令又问:“人生无常,那么追求什么才有意义呢?”

  “能做到最难做到的事情,人生才有意义”

  “最难做到的事情?”

  “表里如一。”

  王令知道他不可能总靠束某的帮助来过活一生,所以在他二十五岁时,辞别重返的束某一家,为糊口而四处奔波。虽然王令才华盖世,但是人们为他孤僻的性情颇为迷惑和不解,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位弱不禁风的青年的内心其实已被无数层厚壁所包裹,所以,相识王令的人都唤他为怪人。由于王令的诗做得好,不少攀附之徒望风伺候,他们进誉献谀地说道:“凡沾上先生身上的仙气,文章便做得融会贯通,诗胜李、杜。”王令听后大为恼火,当即斥责其滚得远远的。王令在其家门上贴有一张纸条便是:别来烦我。有一次,高邮知军邵必因视王令才华盖世,便擅作主张请王令到高邮做学官,待遇优厚。陷于生活困境而难以自拔的王令留书一封而去:人各有志,王令的志向便是甘愿贫贱。

  当生活陷入绝境时,王令的姐姐便决定再嫁,让王令能摆脱目前的困境。姐姐出嫁的那天是王令一生当中最黑暗的一刻,也是最漫长的一刻。

  果然,如王令所想,黑暗过去便能见到光明,贫困的岁月将会告一段落,在王安石的关心帮助下,王令娶了王安石舅舅吴葉的女儿,那一年王令二十七岁,第二年妻子有孕的消息使王令见到了弥漫在岁月当中真正的光明,但王令也在这一年被疾病带离了人世。

  王令是一位颇有才华的青年诗人,王安石曾如此赞道:

  “足下之才,浩乎沛然,非某之所能及。”

  “足下之行,学为君子而方不已。” txt小说上传分享

《寿衣》
《寿衣》

  这年的雪来得早。立秋一过大雪便纷纷扬扬,且凶猛无比。汴京城在恶劣的天气下繁华未减。河水结冰,商船无法离汴,皆首尾中相连泊于码头,商人水手喜于汴京的繁貌,无一苦恼思家,将货物包扎严实后,披上长袄斗篷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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