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睡吧。”
我轻轻说：“你当心。”
他点点头。
医疗舱半透明的罩子缓缓落了下来，我轻轻闭上眼。我应该学会去相信他。明天，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自己在梦中，因为，我穿过一条长廊，看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父亲坐在窗户底下的茶桌边，翻看着一本陈旧的纸质书。他缓缓抬起头，朝我一笑。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脚，那还是一个孩子的模样。
“爸爸。”我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看到他的时候才知道，我是多么地想念他。
他微笑着指着对面的椅子，让我坐下来。我却走到他跟前半跪下来，把头靠在他膝上，
“爸爸，我好想你。”
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柔声说：“诺，你已经长大了，自己也做了妈妈，我很高兴。”
“可是我总是害怕。”我抬头看着他，“我不敢相信人，我一直清楚地记着，因为我的轻信，我的草率，我的少年妄为，我才失去了你，失去了弟弟……”
“不，这不是你的错。”他说，“任何人都是从不成熟到成熟的，成长是一个艰辛的过程。你不要向后看，你的前路还很漫长。你如果不相信要和你风雨同路的人，这路还怎么向下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五章 皇位（4）
我没有说话，就这么靠着。
“诺，勇敢些。”父亲轻声说，“你要记得，你得到的，会远远多于你失去的。只要记着这一点，你就会无所畏惧。”
父亲翻着手上的纸质书，我多么希望这个梦可以再长久一点，但是梦是一定会醒的。
“爸爸，我还会再见到弟弟吗？”
“会的。”他笑着，“不久就会……你要相信，命运十分奇妙，你们之间的血缘牵系隔不开，剪不断。”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唤我。知道自己立刻会醒来，我抓紧时间贪婪地看着父亲的容颜，急切地问：“爸爸，我们家庭遗传的能力会不会变异？我……”
他挥一挥手，面容身形就像水波上的影像，慢慢地浮动淡化，消失不见了。
我轻轻地叹息，睁开了眼睛。我是在医疗舱里睡去的，但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天花板。
这天花板上浮凸着像水波涡流一样的花纹，无限流转，无限精美。
儿子的脸凑过来，“妈妈，你醒了？”
我微微笑着，又看到了于昕，他也趴在床边，只是抿着嘴笑，没像儿子一样挨得那么近。
我睡了很久吧？儿子已经从安全室出来了，说明的确睡了许久。
“妈妈。”
“嗯。”
“妈妈。”
“嗯？”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他一迭声地喊，爬上床搂住我的脖子，“下次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有危险，我们一起面对。我不要再和你分开。”
我点点头，把他轻轻抱住。
于昕试探地握住我的另一只手，“苏阿姨，你没事了吗？”
“嗯，已经好了。你身体也好了吗？”
“是啊！”他有点羞涩地笑，仔细看，神情里还是有些余悸未消，“我还以为自己死掉了呢。那时候我躺在那里，觉得只想见一见爸爸……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小白向我挤挤眼，那意思就是没告诉于昕什么事情。
“妈妈。”
我微微笑了，“你喊了这么多声了，不烦吗？”
“因为……”他嘟着嘴，“他们说以后我不能喊你妈妈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
“今天早上姚章告诉我，爸爸当皇帝了，那你是皇后，我是皇太子。以后，我要叫你母后。”
我呆了。
3
乔乔不在，感觉身体里好像缺了一个重要的部分，那个地方空荡荡的很难过。
儿子和于昕两个人各经历了一次生死交关，感觉一下子成长了许多，孩子气和爱玩爱闹的脾气显得褪掉了一大半。我起床的时候，他们两个被进来的侍女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然后恭敬地服侍我起身。
她们的态度是谦恭的，服务是专业的，连笑容也十分甜美温和，但我还是怀念乔乔。
因为李汉臣没有正式登基，所以她们仍然称呼我夫人，只是礼仪方面已经比照着我在资料上看到的，南星云的皇后的待遇。
听她们说，这皇后可不易做。还没有正式加冕册封，已经有贵妇人求见，还有递上来的日程安排清单：在登基前我要选派自己的贴身女官，选定试穿礼服，重新装修宫室，安排皇太子的起居……这些我一一略过，就算我自己不关心，也肯定会有人一手打理好。
后面的几项，比较令人头疼。
其中一样是，向###会交一份详实的家谱。我皱了下眉，再向下看。
还有一项，因为我们的婚姻不是在南星云注册的，也没有仪式，因此在李汉臣正式登基之前，我们还得举行一场婚礼，全按南星云的皇家惯例来办……这个我知道一些，南星云的传统礼节不是一般的多，这婚礼行下来多半能累掉人大半条命。
有必要吗？我们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两个人也正式注册过了，难道这还不算结婚？
再后面几项还能勉强接受。我把那份用墨缎装裱的，像艺术品而不像计划书的日程计划放到一边，开始觉得头疼了。
乔乔不在，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我站到窗口向外看，这里应该是南星云皇宫的某一处宫室，但应该不是皇后的寝宫。这地方太讲究礼法，###会里多半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一个两个摆出来都可以充一充供人瞻仰的古董货。
但是讲究礼法也有讲究礼法的好处，宗室的###会，还有朝务会等等，都是限制皇权的。当所有权力全集中在皇帝一个人手里的时候，谁也料不到会出什么事。皇帝正常还好，万一有什么想不开，又或是年老昏庸什么的，那施政就可以害民了。有了这些限制，皇帝也得按着条条框框走。听说李汉臣的那位叔叔，非常想续娶一位美人为妻，可是###会死活不通过。那位美人只好委委屈屈地做了地下夫人，也有个贵族名衔，叫倾城夫人。真是个让人遐想无限的名字，可是这地位也太尴尬了，别人对她无论是恭敬还是不恭敬，都很难拿捏好分寸。这件绯闻十分有名，我在小行星上的时候，就在资讯里瞄到过一眼。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五章 皇位（5）
可是那时候我只当一件无足轻重的逸闻来看，感觉那些人那些事，离我起码有几十光年的距离。但是一转眼，这些人竟然都成了我身旁有关系的人，这些事也成了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事。
儿子敲开门，他亲手捧着早餐，于昕给他帮忙拿东西，“妈妈，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他们俩当然也拿不下那么多东西，后面还有侍女跟着，端着盘盘盏盏的一起进来。
“好。”
我微笑着转身过来坐下，儿子替我盛粥，我笑着看他动手。这样的日子以前觉得很平常，司空见惯，也不稀罕。但是以后……可能就难得有这样的轻松快活了。
早餐是南星云传统的食物，不算太排场。粥就有四样：杂粮粥、鸡丝粥、银耳莲子糯米粥以及一道看不出什么材料的粥。我问侍女，她恭敬地回答：“夫人，这是子梅粥，对保养美容都很有好处。”
真是长了见识。长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八样小菜之外，还有煎蛋、肉末儿烧饼、包子、蒸饺、烧麦、粉糕……不认识的东西我也不再问了，总之不会是次货。
儿子和于昕、我，三个人吃一堆东西。我觉得胃口大开，有一道酸酸的微辣的小菜，嚼起来有点咯吱咯吱的很脆生，就着粥吃，相当的爽口。其实依我看，早餐有这两样就够了，这么多，我们三个人根本吃不了，再来三个人说不定还有剩的。
我喝了两碗不一样的粥，吃了两个包子，一个煎蛋，和平时吃的差不多了。可是儿子来了一句：“妈妈你多吃点吧，要不就备点营养剂什么的。因为早上爸爸跟我说，要办的事情太多，吃少了没体力支撑。”
我一想到刚才那张精美的、冗长而繁琐的日程计划……说不畏惧那是假的。我向儿子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既是给他打气，也是给自己加油。
有句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皇帝，那么想要以前那种普通的安静的日子，是不可能了。我夹过一个粉糕，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不吃饱了可没力气干活。想到那些要做的事情，这一桌东西都吃下去，恐怕体力还会不够呢。
“对了，早上你见过爸爸？”
“是啊，他送我过来的。”小白说，“爸爸说已经有乔乔的消息了，她能源用尽了，现在在一艘商用航船上面。那船再过四天就会来帝都，叫你不要担心。”
我高兴得眼睛一亮，“真的？”
“嗯，爸爸亲口和我说的嘛，哪能有假。”儿子说，“我也挺担心乔乔的，现在好了，知道她的下落我就放心了。”
于昕看我们都吃完了，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打开。那纸和我接到的那张日程安排表一样，也是黑缎子裱边的。
我问：“这是什么？”
于昕递给儿子，“是太子的日程安排。”
儿子只瞄了一眼，顿时成了苦瓜脸，“啊，你怎么给带出来了？我是有意扔在床上的呀！”
“就算我不拿着，别人也会给你送来的。”于昕好声好气地相劝，“早晚都要做的，躲也躲不开，那还不如早些拿出精神来做完，也好早完事休息嘛。”
儿子还是忍不住皱眉，不过乖乖地把那张日程安排接了过去。
“你不用担心，我一直陪着你呢。”于昕说。
他和儿子本来差不多大，在一起像两只小猫，大多数时候只想着玩。但是……虽然两个人都有了变化，于昕显得比儿子可要懂事稳重了。这孩子……
虽然我救回了他，可还是觉得亏欠他一些。李汉臣把他放在儿子身边，大概有要从小培养的意思吧？
我们吃完饭倒还可以一起行动，量身材挑礼服什么的都可以一起进行。
不过南星云很讲究传统啊，并不像外面现在通行的那样，由电子扫描量尺寸，而是由高级的皇家服装设计师亲手量。那位来给我量尺寸的美丽女子说，电子扫描和机械数据，只能刻板地反映人的身体尺寸，而这个人的容貌、气质、风度、举手投足的习惯，电子扫描无从体会。服装设计不光是测量记录，照本宣科。
儿子也要量尺寸，我们同时进行。
“这会儿李汉臣在做什么？”
“公爵去参加###会的会议去了。”一边那个叫贺青元的女官一丝不苟地回答，并且提醒我，“现在称谓还无所谓，等到登基仪式过后，夫人就不能直呼公爵的名讳了。”
真是麻烦头疼啊。我站在那里任设计师摆布，转头看看外面……现在不过只是个开始，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设计师终于满意，说下午送目录过去请我过目。我点点头，问：“下一项是什么？”
贺青元说：“请您挑选随身侍女和女官。侍女是十二名，女官是四名。为太子选择随从，家庭教师和其他的人员可以等登基后再来决定。”
我叹口气，“好吧，那就向下进行吧。”
第二十六章 身世（1）
“南星云的法律里，可没有说，前朝皇室遗女，不能做本朝的皇后吧？”
1
我对这些侍女毫不了解，全是贺青元挨个儿念名，报年纪、籍贯。这些女孩儿的出身教养都不错，一个一个单走出去都是大家闺秀似的，我真觉得自己太奢侈。
忽然想起小时候和云芷玩游戏，她总要扮公主和王子结婚，最后成为王后王妃，我只是扮跟班。现在……我却成了皇后。
我不记得小时候我有没有憧憬过，幻想过自己会像童话故事里说的写的那样，嫁给王子，当上王后。但是那时候的我一定不会知道，当皇后是一件这么累人的差事。如果可以选择，我倒情愿李汉臣只是个公爵，毕竟……不想了，再想也不会成真。我挑了几个，剩下的看着顺眼就指中了，挑得很快。挑中的女孩儿都多少流露出喜悦的神色，挑不中的当然有些沮丧之意。
给儿子挑随从的时候，倒花了不少时间，最后我只留了两个少年。他们都已经过了十五岁，长身玉立，人品俊逸，姿貌不俗。一问出身，果然非富即贵。这些人已在宫中挑过一次，李汉臣也看过，才送到这里来的。儿子自己对这两人的印象也十分好，拉着手问他们的名字。
于昕站在一旁不做声，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的肩膀比普通孩子显得窄一点，那孤零零的样子有些寂寞可怜。
我正想说话，儿子已经回过头，抓住他的手，兴冲冲地说：“于昕，以后我们有伴儿了，他们两人很有才学，你喜欢不喜欢？”
小傻子，才觉得你懂事了，你又……于昕这孩子呢，或许是从小没有跟父母亲一起生活，所以能得到的一点友谊和温情都会本能地牢牢抓住。儿子对他来说，绝对比他在儿子心目中的分量要重得多了。不然，那时候林湘珠行凶，他怎么会舍命救儿子？
我有些失神，从于昕又想到了云芷。我一直觉得我和云芷的关系不如我和程晓茶，但是……但是在云芷的心目中，我这个朋友的分量，却也那么重要，重要到令她付出了生命来救我。
我走过去，手放在于昕的肩膀上。他回过头看看我，笑得有些黯淡而内敛。看到他，我就会想起自己失去的朋友。小白，你可不要平时满不在乎，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来后悔莫及呀。
贺青元走过来说：“夫人，中午公爵请您和少爷一起用餐，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我点头，儿子兴致高涨地问我：“和爸爸一起吃吗？现在就去好不好？”
我点头，“好，今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好好吃顿饭吧。”
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并不是四个人一起用餐。餐桌上还有我不认识的人。我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李汉臣，他朝我笑笑，有些无奈。
我进来的时候，那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刻板而谨慎地行礼，说：“夫人、少爷，初次见面，请恕我们失礼。”
“你们好。”我微微颔首，答了一句。
他们是谁？是李汉臣的亲人？朋友？还是朝臣？不过有什么事情，要到饭桌上来见面寒暄？
按主次坐下，于昕的座位挨着儿子。来时还以为一家人能轻松愉快地吃团圆饭，现在改成了小型的家宴性质，实在让人有点郁闷。
其中一个人自我介绍，他居然还是李汉臣的爷爷一辈，叫李莫师，###会的三巨头之一。这一下我可不敢掉以轻心，李汉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难以解决，才把他们拖来吃饭的？不能怪我这么想，他的表情是那样的。
果然李莫师一开口就说：“夫人与公爵是患难之交，当时是非常时期，也无法讲究和循礼。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公爵即将登基，夫人也随之成为皇后，母仪天下，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再梳理一次，明正礼法，以告天下。”
我疑惑了。这人说的话我都明白，只是他到底要问什么事，却一点都没有透露。
李汉臣说：“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那人坐了下去，然后开始上菜。
实话实说，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考究的宴席。即使和李汉臣重逢之后，我们也一直在逃啊奔啊赶啊的，这么讲究的吃饭，可从来没有过。但是现在我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这些人到底想干吗？而李汉臣居然还摆不平他们？据我所知，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