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摘去,也不由觉着这人好生面善,只是一时想他不起,不由迟疑的沉吟道:“汤……汤………”
莺莺忙接着道:“他就是汤伯伯的侄儿,淑珍姑娘的堂兄,小主人记不起了吗?”
汤为早又趋前道:“小主人!小人罪该万死,不能与老主人一起死节,请小东人责罚!”
说着,又待屈膝下跪。
蒋少白这才恍然大悟,起身搁住了汤为,朗声道:“我记起来了!你……我与姐姐已是姐弟相称,你怎么分起主仆来了,快快请坐!珍姐姐她……”
汤为依旧躬身道:“那是我妹妹的事,她有替死之义,小人怎敢放肆,这一次我就是受了妹妹的托付而来!”
蒋少白不由大喜过望。
因为,自从汤淑珍奇怪的深夜失踪以后,对于她的安危,时刻没有忘怀,虽然,她托“恶面尼”传来一信,又由于是行色匆匆,未能一问青红皂白,至于汤淑珍是被何人所掳?还是由于特殊原因自己不辞而别?在蒋少白的心中,还是一个没有解开的谜。
如今听汤为是受了汤淑珍的托付而来,不由抢着问道:“珍姐姐她现在何处?”
汤为却道:“小的与她是在海口分别的,她只说另有要事,无法分身,命小人星夜赶到苏州来,并说能见到小东人最好,如果见不到,就将要说的话,面请丐帮主转告!”
蒋少白对于“七巧玉女”汤淑珍的足智多谋,可以说佩服至极,心知必是重要的事,不由道:“珍姐姐说些什么?”
汤为淡淡的道:“她并没交待我什么话!”
蒋少白不觉惊异的道:“那……她要你星夜赶到苏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汤为不慌不忙的道:“我也感到奇怪,她只是要我把‘盐尸洞’的情形告话你!”
此言一出,大厅上除了汤为本人之外,全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既惊又喜、既奇又怪的叹息之声。
蒋少白不由手屈一指,色然而喜的道:“虽道珍姐姐真的是诸葛重生,伯温再世,这真叫初写黄庭,恰到好处。”
汤为被众人这声不约而异口同声的叹息弄糊涂了,不住的打量着众人的脸色。
莺莺含笑道:“汤大哥!这真是雪里送炭,我们同小主人正在为‘盐尸洞’的事焦灼得不得了,连经多见广的武宏老帮主,也没听说过这么个‘盐尸洞’!你真的知道‘盐尸洞’的情形?”
“何止知道,不瞒姑娘说,我还是‘盐尸洞’中出来的人呢!”
蒋少白闻言,脸上的喜色骤敛,双目惊疑,凝视着汤为道:“你……,你是‘盐尸洞’的人?”
“盐尸洞”无疑的是敌人的巢穴,假若汤为是盐尸洞的人,岂不也成了敌对的人物,蒋少白怎能不乍然一惊呢?
汤为的面色一正,肃声道:“小人罪该万死,混迹在盐尸洞已不止一年半载,忍羞偷生,只想乘机替老主人报仇!如今总算眼看着小主人出人头地,小人的这条命也好在小主人指使之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接着,他又将汤淑珍被掳,自己不意之中,救了妹妹的往事,大略的说了一遍……
最后,他才道:“‘盐尸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入口之处,所在湖畔的土地庙里!”
在座之人不由半信半疑,大家交换了个眼色,全都默然无语。
汤为早又道:“所谓‘盐尸洞’,说穿了其实就是日月湖下面的一片地道,至于出入的门户,多有十余处,不过小人只知道两处,一处在土地庙的香案下,一处在雷峰塔的底层,塔右的第一块石碑,其余的由于我在魔会的职位低微,也无法知道!”
蒋少白察言观色,对汤为的话已深信不疑,追问一句道:“所谓魔会,到底是叫做什么会?主持的会首,是哪路的人物?什么来历?”
汤为苦苦一笑道:“小人只知道叫‘鬼影会’,为首的称为‘令主’,因为会中一切戒律命令,都以一面‘七星鬼’令作为令符!至于‘令主’……”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道:“说出来只怕小主人不信,令主这魔头除了功力高不可知之外,而且神秘到鬼神难测,慢说小人,连会中舵主、山主、香主、使者,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蒋少白不由双眉一皱道:“那你们怎知他是令主呢?”
汤为紧接着道:“只凭一块‘七星鬼’令!”
蒋少白又问道:“又怎么知他的功力修为深厚到高不可测呢?”
汤为正色应道:“别的不说,仅是一端可以证明……”
“那一端?”
“凡接令受命之人,无论走到哪里,皆可以听到令主的声音,甚至于看到他的影子!”
“影子?他的脸型虽见,他的身材装扮,总可以看得出?”
“不但服饰每次不同,甚至身材也不一式,有时高头壮大,有时矮如侏儒!”
“有这等怪物?”
“除了见令行事!及可以分辨口音之外,真的不知道所谓‘令主’是人是鬼?”
汤为的话,既诚挚又慎重,丝毫没有一点虚伪,使众人无法不信。
但是天下的奇事虽多,恐怕再也找不出比这“鬼影会”的令主更奇特更神秘的人物了!
汤为吐了口气,已又接着道:“小的所以蒙住面目,一则生恐功力太差,遇上了魔会令主难以逃命,二则据我妹妹说,日后还有用我之处,因此只,好照她话做,请小东人原谅!”
蒋少白连连颔首道:“珍姐姐的安排,一定有深长的意思,你就照她的话做好啦!”
汤为又将土地庙与雷峰塔两处的地道仔细的说明一番,然后道:“小人依言说明‘盐尸洞’之后,不得在此多留,就此告退了!”
蒋少白深知这也是“七巧玉女”的安排,也就毫不迟疑的道:“好吧!为了你身份特殊,生命的安全,我不多留你,也不远送了,见了珍姐姐替我问好,就说我很想念她!”
“是!小的遵命!”
汤为拉好了蒙面的青纱,人已步出大厅,不走墓园的正门,拧身从西侧院墙疾掠而去!
丐帮帮主不由皱起双眉道:“少侠!你认为此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蒋少白敏慧异于常人,对汤为之言,觉得找不出半点不实之处,含笑道:“此人一脸正气,言辞恳切,在下觉得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武宏帮主微微摇头道:“如今的人,面带忠厚内藏奸诈的大有人在,焉知他不是冒汤姑娘之名而来,却不能不防!”
一旁的莺莺起立道:“请恕婢子多口,汤为的伯父能舍身感动‘二绝’,珍姑娘当年舍生取义的替死,足见汤氏一门忠义,在婢子来说,汤大哥的话定然可信!”
武宏帮主尚等开口,久未发话的碧霄公主抢着道:“这有何难,反正我们本来不知道‘盐尸洞’在哪里,立刻照他的话去探察一下不就证实了吗?”
蒋少白既不便与武宏帮主争论,闻言正中下怀,含笑起立道:“表妹说得是!在下这就去!”
碧霄公主与莺莺同时起身离座,齐声道:“我也去试探试探!”
武宏帮主自然也不愿置身事外,便吩咐“瞎”、“哑”两个长者护守总坛,自己与蒋少白等三人带着灵鸟点点,还有一笼“袖珍神鸟”离了墓园,迳奔土地庙而去。
近在咫尺,片刻之间已到了土地庙外。
所谓“土地庙”顾名思义,乃是一间不大的庙宇,供着福德土地公婆,只有一座香案,无须再去推敲查看,更不用寻找。
蒋少白随手按着汤为的话一推……
果然,香案应手推开,现出一级级的地道!
蒋少白为首,拾级而下,先是黑漆一片,约莫数十级,已是一间五丈大小的屋宇模样,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分明经常有人逗留其间。
众人正在打量之际。
吱……
一陈奇怪的声响,众人不由全是一愣。因为,这间五丈大小的房间,忽然整个旋转起来。
先前转动得缓缓的。
渐渐的,愈转愈快,而且是逐渐的下沉。
武宏帮主不由喝道:“少侠!我们上了当!”
蒋少白也不由心中泛起嘀咕。对汤为的信心动摇,口中喋连声道:“糟!糟!”
莺莺更吓得心胆俱裂,粉面失色,心中忐忑不安,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已。
她并不是比别人怕死,只因为惟有她才认识汤为,为了她一力推崇汤为的正派,蒋少白才深信不疑,万一真的上了圈套,蒋少白有个三长两短,她纵然一死,也对不起尚在“泄火道”中的主母与老谷主,更有何颜见蒋太大侠于九泉之下。
因此,她已急得流出了眼泪,口中如同梦呓似的,喃喃自语道:“难道汤为变了!真的是变了心了!老主人!你在天之灵千万保佑小主人!汤为!你要真的变了,我莺莺纵然一死,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
蒋少白临危不乱,反而安慰她道:“莺莺!生有地死有处,埋怨有什么……”
他的话尚未落音,“噫”!
众人不由齐声惊呼。
原来,猛然一震,几乎使众人站立不稳,旋转不已的“房子”,突然停了下来。
接着,一陈鬼哭神号的怪笑,闷沉沉的响了起来:“哈……嘿嘿嘿嘿!哈哈……嘿嘿……”
笑声险沉恐怖,好像闷在坛子里面,又像是远不可测的样子。
蒋少白不由雷吼声的喝道:“什么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有种的不要藏头露尾,与小爷滚出来!”
怪笑嘎然而止,接着冷酷的低沉喝道:“蒋少白!咱们算得老朋友了!何必破口伤人。谁是妖魔鬼怪?”
蒋少白再也听不出这人的语音是谁,不由又朗声喝道:“满口胡言!是有种的露露脸,少侠赏鉴赏鉴你的真才实学!”
怪声又起道:“想同老夫动手!你还不行!老夫现有还没有这份兴趣!”
碧霄公主更加不耐,不由插口道:“老怪物,是人就出来,是鬼就现个鬼影子,这样躲躲藏藏,姑娘也饶不了你!”
不料怪声忽然一变,惊奇的道:“咦!好一个既美丽又有天赋的女娃儿,老夫‘七星阵’就少你这么一个主阵的人才!这叫做天假其缘,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活宝!”
碧霄公主更加怒不可遏,娇叱声道:“鬼魔头,姑娘剥了你的皮!你露露脸!”
“哈哈……嘿……”
又是一阵怪笑,震得人耳鼓嗡嗡不已,五丈见方的怪房子,也仿佛四壁都在震动。
蒋少白暴吼声道:“狂魔!再不露脸,少爷可没有你好看的了!”
又是一连串的怪笑,笑声中又道:“‘盐尸洞’妙处你们还没尝过,让你们见识见识这鬼斧神功的场面,尝尝老夫的滋味也好!”
话音才落,突然一阵轧轧声响,怪“房子”的四壁,渐渐的向上移动。
一阵湿气冲鼻,阵阵浓烟冲来。
眼前的景物全非,但见一层层起伏白的沙堆,波浪似的无尽无垠,无边无际,没有树木,没有一根花草,像是沙漠,又像是亘古未开的原始地带。
一堆接着一堆的木柴,都熊熊的燃烧着,冒出阵阵浓烟,吐出一串串的火苗。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世界,鬼气森森的地方。
众人不由踌躇起来,反而互望了一眼,寸步也不敢乱动。
蒋少白又大声喝道:“老怪物,你的在哪里?是汉子出面答话!”
“哈哈哈……”
怪笑声起,厉久才遥遥传来一阵凄惨欲绝的破锣嗓音道:“令主早已走了,你们是不是不敢进‘盐尸洞’?”
这话音与先前大不相同,分明是另一人的口音,奇怪的是,也与先前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蒋少白几乎气炸了肺,他虎目生寒,怒容满面,朗声喝道:“狂徒!少侠这就来了,若是再不出面,我把这座盐尸洞给你翻了过来!”
喝声中,一式“平地青云”,人已弹身而起,迳向层层沙丘中射去。
碧霄公主、莺莺、武宏帮主,也都怒至极点,一阵风似的尾随而起,齐向进洞处扑去。
然而,除了黄土火苗浓烟之外,再也没有发现什么,既无埋伏,也无机关。
一连几个起落,约莫前进十五六丈,仍旧是一片死寂,毫无发现。
似这等找不到对象,真所谓有力无处使,英雄无用武之地,怎不叫蒋少白等一行急怒交加?
武宏帮主跃到蒋少白身旁,低声道:“少侠!照情形看来,盐尸洞中必有着重大的阴谋,否则为何连个明桩暗卡也没有?”
此时的蒋少白,真恨不得得找一个对象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方才痛快,也不禁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大声吼道:“鬼影会的人死光了吗?既有半月之约,为何又不出面!”
语音未落,沙丘左侧忽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尖呼,接着,先前的阴沉口音十分吃惊的喝道:“蒋少白!你说什么?鬼影会!谁告诉你我这是‘鬼影会’?嗯!”
想不到这么一句话,会使隐身怪人大吃一惊。
蒋少白的眉头一扬,一面做手势阻止碧霄公主等众人插口,一面扬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老魔头!你不用故作神秘,少爷对你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你想一手掩遮天下人的耳目,只怕是做梦!”
怪声更加骇异,大吼道:“小鬼头!老夫乃是‘神雕会’……”
蒋少白轻屑的一笑道:“可耻!神雕会虽然是邪魔外道,可是明日张胆的江湖帮派,不像你这见不得人的玩艺!”
“谁说老夫见不得人!”
“眼前就是最好的说明,还用别人说吗?”
“气死老夫也!”
“气死不如出来受死!”
“小奴才!好狂!”
“老魔头!你好不好!”
“哼!不给点颜色你看,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少爷就要估量你是人是鬼!”
“四大守谷!杀!”
怪人的喝声才了。
三十丈外,突然发出一阵枭啼猿嗥的尖叫,声音凄厉,刺耳惊魂,野火沙丘之中,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四条瘦长的身影,追风闪电般的扑来。
蒋少白一见,低声招呼碧霄公主等道:“来人身手不凡!大家各自小心!”
话才落音,四条人影已到了切近。
原来是四个彩衣汉子,每人身着五色彩衣,脸上也涂满了五彩六色,散披长发,目光如电,形如鬼卒,凶似恶判,不用动手,先使人心头一麻。
四人来到切近,一言不发,身子略略一顿,不约而同的发出声尖叫:“吼——”
蒋少白微微一笑,朗声道:“在下赴半月之约而来,你们令主为何龟缩而不露面?怕了吗?”
四个怪人怪叫如故,八只精光碌碌的眼睛,像是四只疯狂的野兽,脚下一步步沉重的前跨,八只枯瘦的手掌,作势前探,蓄功待发。
蒋少白脸色一沉,怒喝道:“为何不答少爷的话!”
“吼——”
突然一声怪叫,四个怪人猛的一齐腾身,认定蒋少白等扑来,人还未到,劲风已至,来势之猛,锐不可当,功力惊人至极。
蒋少白再也难耐,喝道:“来得好!”人如一条青龙,“青龙直上”迎上前去。
他身后的碧霄公主、莺莺、武宏帮主也不怠慢,三人联袂而起,不分先后的扬掌迎敌。
两下都是四个人,正好一对一的捉封儿厮杀起来,混成一团。
蒋少白是“二绝”的亲传,碧霄公主是“鱼际三探”之首的碧霄宫嫡系,莺莺受“春秋谷”、“碧霄宫”双重的绝学,武宏帮主乃是一门宗主,可以说四人都是一时高手,不同凡响的人物,功力之高,自不待言,况且积怒已久,出手全力而为,招招辛辣,式式凌厉。
谁知,四个从未闻名的四个怪人,居然应付自如,不但有攻有守,而且怪招时出,毫不怯惧。
双方竟打了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一时,黄沙滚滚,浓烟远飘,火舌齐扬,喝叱连天。
是有盏茶时分,约莫五十招以上。
蒋少白不由大急,他想:“这四人不过是‘鬼影会’的‘四大怪客’,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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