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刘筱婳的命运,是在她二十岁婚礼上被彻底改变的。
新郎大她十一岁,但很有钱,长得帅,一点也不显老。皮肤比她还好。简直一表人才。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天下掉馅饼似地喜欢上了刚从县城到城里打工的刘筱婳。热恋了一个月之后,两个人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礼完全西式,刘筱婳觉得自已真是出门踩狗屎,赚大了!一生终于当了一回女主角,活得像是在演偶像剧似的。说完了誓词之后,主持人cos的神父,装模作样地问有人反对没有?
结果有人大叫“我反对!”。男人的声音。
刘筱婳正想看看是谁,结果一回头就被突然冲上来的一个男的捅死了。
刘筱婳同学觉得自已死的冤枉。
第一,她不认识这个男的。怀疑这人是不是跑错婚礼现场杀错了人。
第二嘛……她看到最后的一个场景,是一直以来有点过于感性的新郎拽着凶手,哭着质问对方“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杀人要偿命的!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是你说叫我找个人好好过日子的!”
她突然觉得自已明白了点什么。
第一章
北风正盛,吹得雪花儿乱飞。
刘筱婳经历过一次死亡的过程,立刻就接受了自已变成刘小花的现实——不论怎么样她是绝对不会再死一次了。那种痛苦,光是想起来都让她胆寒。
成了刘小花的刘小姐心甘情愿蹲在屋檐下清洗完黑果子上的泥,费劲地把木盆拖起来,将脏水哐出去。然后一个一个地,把那些果子晾在早就准备好的簸箕里。
几天之前,她连簸箕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大城市的人来说,刘筱婳不能算是城里人。可对家里乡下的亲戚来说,他们一家是‘街上的’又跟一般的农村人不大一样,主要区别在于,他们家是没有田地的。所以刘筱婳从小也没接触过农活。可现在五谷不分的刘筱婳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农活都能干得来了农家丫头刘小花了。
刘小花的便宜娘陈氏,这时候正在堂屋里坐着纺线,扬声对她说:“晒好果子就快去吧,你也别误了时辰。几年才这一次呢。上次你就错过了。”
刘小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年一次。事情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村子长挨家挨户地送了信,说“族里人来了,要去的人明天吃了晌午饭去大禾场。”
刘小花听得一头雾水。可陈氏一听,眼睛都发光了。还破天荒地给姐弟两人做了顿肉吃。今天午晌吃了饭,刘小花的便宜弟弟刘二就早早地去了村北,刘小花做完了家事这才被催促要出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刘小花也不敢多问。怕露了马脚。陈氏这样吩咐,她只是应了一声,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厚雪出了院子。经过隔壁的时候,停下步子,亮起嗓门喊“三枝!三枝!走啦!”跟小时候叫好朋友一起上学似的。
不一会儿,头篷得像乞丐一样的小丫头就跑出来了。就是刘小花本尊的好朋友刘三枝。
住在这个村子里的都姓刘,是同族人,相互之间有扯不清白的亲戚关系。
刘小花看三枝半边脸都是肿的,问她“又被叔打了?”
三枝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说“他发疯咧,要打石头。我拦着他让石头跑了。”石头是三枝的弟弟,比她小一岁。
三枝和弟弟挨打不是一天两天了。刘小花也无可奈何。
两个丫头一阵唏嘘,结伴向村子北头去。
眼看快到了,刘小花还是满腹疑虑。仍然不晓得这是去做什么。
从昨天到今天,她身边也没哪个人发扬npc的责任,主动为她解惑。
于是她纠结了一路,要不要向三枝儿打听打听。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开口。
要是她问了,三枝没有多想当然好,但万一呢?
等两个丫头赶到的时候,村子北边已经聚集了好些人。村长家门外多了两个外人。
这两个人守在门口,一看就营养好,头发油光水滑的,脸上有肉,长得壮实。外边穿着纯色的大毛衣裳阻挡风雪。跟脸颊深凹、衣着褴褛像乞丐一样的村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小花观察完了外来人,又看了看村民。
来的村民最小的五六岁了。最大也不超过二三十也有。
村子里的人以往凑在一起,都是很吵闹。但今天站在雪里吹着风即没有怨言,且又不怎么说话,很多人还都心神不宁的样子。搞得刘小花也有点害怕了,总觉得自已就像按板上的猪肉一样。估计着不是什么好事。
刘二和石头也在人群中,刘二看到了刘小花,但假装没看到。跟石头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石头垂头站着也看不清表情。
刘小花觉得自已这个便宜弟弟,长得比电视里的男偶像们要好看,颜值直追大湿轰,但就是脾气似乎不太好。没人的时候一直对刘小花没什么和气的表情。
刘小花就跟三枝站在一起,没有过去找他说话。
这些村民们在外面等了好久,都快变雪人了,屋子里面才突然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声音挺大的。但是外面风也大,刘小花没听清楚,不过站在门口的人听见了,立刻开始大声吆喝“站好站好。排队。一个一个进去。”看样子是要开始了。
他们赶猪似地把村民们吆成一长条。
这个举动就好像在全是鲤鱼的水池里投下一把鱼粮。人们一下子激动起来,个个都想站在前面,你推我挤还夹乱着骂声。
刘小花本来和三枝是手牵着手的,现在却一下子被挤开了,被挤出了人群站到外边。而刘二本来已经挤到了最前面,回头看到刘小花被挤出去了,立刻就钻了出来,跑过来死死抓住她的衣服,把她住人群里顶。
如果不是刘二,刘小花可能中间的位子都挤不上,要站在最后去。可这样一来,刘小花虽然很勉强挤到了中间,但刘二却只能站到后面来了。
虽然不知道位置的前后会不会产生有利的影响,但是刘小花有点感动。拜国家政策所致,她以前没有兄妹姐妹,也不知道兄弟姐妹之间是种什么样的感情。现在到是有所感悟了。心里暖哄哄的。
可被挤得站在刘家姐弟两个人后面的大麻子很不服气。他不停地用力往前推。一脸要找事的样子。
刘二虽然是弟弟,却比刘小花要高一个头。
他站在刘小花身后护着她,不论大麻子怎么推也不反抗,只是脚就像在原地生了根一样。弄得对方也没办法。到底大麻子也没有主动动手打人——可能是害怕那两个维持秩序的男人。
他只是不停地骂这两姐弟。骂得很难听,器官全飚出来,还有各种生猛的动词和生动的形容词。
刘小花听得脖子脸都红了,觉得这个人的污言秽语简直是对自已和弟弟莫大的羞辱。但她也没有能力拿这个比自已高大的少年怎么样,只是偷偷看了刘二一眼。
刘二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好像没听到一样。
刘小花也只好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默默靠在弟弟并不怎么宽厚的胸前,帮他一起抵抗来自身后的推撞。
其实从穿越以后,刘小花常常为自已现在的处境不满,比如在遇到现在这种情况的时候。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能说服自已暂时忍受、适应了。
这边排好了队,里面又叫了一声,守门的就一个一个放人进去。
进屋的人出来的非常快。
三枝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刘小花本来想打探打探情况,可三枝谁也没理,沉着脸直接就跑走了。石头出来的时候到是神彩飞扬,还对刘二打了好几个眼色。
不一会儿,就快轮到刘小花。
望着那翻破破烂烂的木门,她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胡思乱想。第一,她担心挑人是来进行什么迷信祭祀活动的,毕竟现在科学不发达,什么事都用菩萨啊神佛啊妖魔鬼怪来解释。第二,她怕这些人其实是来挑奴隶的。担心自已会被卖给人当牛做马。
直到守在门左边的男人大声催促“进去啊!”刘小花才意识到已经轮到自已了。她慌里慌张地连忙推开门。把之前所有的思维都抛在了脑后。
屋里很奢侈地点了好多灯,很亮堂。屋子中间的大方桌后面坐着的是个女孩子。看上去顶多比刘小花大一两岁,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罗衫,头上戴着宝气氤氲的珠子,外面披着件没半点杂色的白裘,正在跟旁边一个少年说说笑笑。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恶人。脸白白的肉肉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似乎很好说话。
但等她扭头看向刘小花的时候,态度却变得非常的不好。原本笑眯眯的眼睛,耷拉下来,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她手里玩弄着一只毛笔,对刘小花抬抬下巴“摸。”
啊?刘小花手足无措,不懂她的意思。
“你是不是聋的?叫你摸这个你听不到?”她皱眉。
刘小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放在桌子上有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刘小花连忙走上前,把石头拿起来。刚拿到手里那石头却突然亮了。她吓了一跳,差点把石头丢出去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东西摔坏了她可赔不起。却也不知道石头亮起来是好还是不好,连忙看向那个少女。
那少女虽然没有生气的表情,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的意思,只是看了她一眼,把笔递给少年,然后不冷不热地问“叫什么?”
“刘小花。”
少年略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在摊开的一个本子上记下。
他边写着,少女边咯咯地笑,对他说“长得还不错。”
少年也笑。笑得意味深长的。
写完了名字,少女摆摆手。刘小花就被赶出来了。
她一出门下意识就向刘二看过去。有了刚才刘二帮她的事,她对刘二多了一些信任,遇到令人不安的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他。
可刘二跟她擦身而过,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刘小花干巴巴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村民们也都没有要来跟她说话的意思,刘二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马上出来,她脚都站麻了,只能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转身一脚深一脚浅地住家去。
回到家一门进,身上的雪还没拍干净,陈氏就巴巴地跑出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好这时候刘二竟然大步走了进来。
“记上了?”陈氏调头就问儿子。
“记上了。”刘二表情很平静。
但陈氏一拍大腿,简直要乐疯了的样子“真的记上了?”
“恩。”
陈氏一连说了三个好。眼眶发红,激动得要哭出来的样子。竟然还一把将刘二搂在怀里,不停地叫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刘二表情很别扭,显然很讨厌陈氏这么做,但没把陈氏推开。
原来记上了是好事。刘小花松了口气。
但她又想,不知道他们说的‘记上了’是不是指把名字记在本子上的意思。或者还有别的含义?毕竟什么事都有万一呢。于是心又提了起来。
陈氏哭完了才想起刘小花来,问“你呢?”。
刘小花谨慎地说:“我看到那个执笔的把我的名字记在本子上了。”
陈氏愣了一下,说“村子里已经几十年没有选上过人了。我们家这是什么福气啊!!”竟然高兴得大声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家的祖宗保佑,陈家的先祖显灵什么的。
刘小花心放回肚子里去。心里还有点隐隐地开心。
她本来以为自已这一生,可能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里过着苦日子渡过。却没有想到事情好像突然有了转机。
于是对未来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仿佛看到自已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第2章 进学
刘家睡的是通铺,就是全家只有一个炕头,晚上睡觉不分男女一家人全睡一起。
刘小花很不习惯,觉得一点尊严也没有,跟生活在一个猪圈的猪仔畜牲们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每当夜里的时候,她就会特别想家。
但这个夜里她却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一大早,却看到陈氏的眼圈是黑的,连本来就不明亮的脸庞更加灰暗沧桑了几分。
一家三口早饭吃的是杂粮窝头和稀饭。陈氏才喝了二口稀饶,就心事重重地放下了碗。刘二心没没肺呼啦呼啦地吃喝。刘小花关心地问“阿娘怎么了?”
陈氏却并不觉得她体贴,反而一脸烦躁,一副‘懒得跟她说,反正说了也没用’的表情。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怏怏地开口了,说:“被选上了当然好,可虽然进族学是不要钱,但你们过生活、吃的、穿的,再加上平常若是先生要你们买本什么书,什么物件都是要钱的。可家里一共就十个大钱。供一个人都勉强得很。”
刘小花暗想,原来选上了是去读书的。可听到只能供一个人去读书,有一个必然不能去,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以前她就是吃没有读书的亏——或者应该说,是没有文凭的亏。书她到是没少读,刘爸整面墙的藏书她都看完了,过目不忘那种。但小时候不懂事,读完初中就因故不读了,没读过高中也不是大学生,走到哪里都被人挑剔。连去考文员,人家都嫌弃她,说再不济也得是个中专生吧。所以她深深明白文凭的重要性。既然现在自已被选上了,她绝对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坐在刘小花对面的刘二听到陈氏的话,放下了碗,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眼睫毛浓密,遮掩了很多的情绪。英朗而略带稚气的脸庞,赏心悦目。刘小花到现在仍然觉得这样一个人竟然是自已的弟弟有点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刘二像是想明白了,抬头问陈氏“阿爹几时回来?”
刘小花不知道刘家的事,所以没出声,只是埋头吃东西。心情却是忐忑。如果陈氏重男轻女,那刘二能去族学,而她呢,以后就得像村子里其它的女孩一样,随便嫁给一个脏兮兮的村汉,像母猪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一生与穷苦贫困为伍,麻木的活着、无声地死去。这简直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这样想着,十分气馁,努力控制着自已的表情,不让自已表现出什么来。竖起耳朵听母子两个讲话。
陈氏听了刘二的话,算了算说:“怕还有几个月。”
刘二说:“不如给阿爹送信去,看能不能先把工钱托人带回来?阿爹做了大半年了,工钱供两个人在族学呆一个月肯定是有富余的。等我们去了族学,一个月时间肯定能在城里谋到生计,也就不需要家里供给了。只要我和阿姐肯做事肯吃苦,说不定还能攒下去宗学的钱呢。也能叫阿爹肩上的担子轻一点。”
“说得好像宗学随便就能进一样……”陈氏叹了口气,又怕自已说这个话不吉利,影响儿子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