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
她的声音被夜风吹散,也不知道有几声能落到陈氏耳中。
可总有那么几声吧?
但车子并没有停下来。
有什么人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她“别追了。追不上的。”
刘小花焦急地盯着车子的方向。想推开这个阻碍。
怎么追不上!一定追得上!
可对方抓得太死了。她手脚并用,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对方死死地从后面制住了她。好像在对待一个失去神智的疯子一样。
“那是我阿娘!你快放开我!”她冷静地说。想让他知道自已并不是无故乱跑。
“不管是不是你阿娘,车子已经走了,你追不上了。再往前跑,到处都是黑的,你连路都看不到,遇到危险怎么办!”对方厉声说。
这时候,车子已经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中,连半点光芒都看不见了。
可刘小花总觉得,那车子应该是并没有走远的。也许只是车角的灯光被什么阻隔了呢?
她觉得自已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连咬带抓地对着制住自已的人一通乱打。
两个人在黑暗之中无声地激烈纠斗。谁也不发出声音来。只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像是在搏命的动物似的,纠缠成一团。
到最后,他也没有松开。
终于,连铃声与马蹄声都再听不见。刘小花知道,自已真的追不上了!!
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没有机会问她,为什么会把自已丢在田城,没有机会听她解释,也没有机会跟她说一句话。分明也并不是自已真正的亲妈,可是莫明的,她感到一种痛彻心扉的疼楚,从心脏,到四肢百骸。
她心中涌起无边的、无法抑制的怒火与戾气,拳头更用力地落在那个人身上“我!杀!了!你!”
全是他的错!
如果她能再追一段,能叫得更大声,或者多叫一句,阿娘一定会听见的。
可就是因为他!!他明明什么也不懂,却跑出来假好心,自已才会与阿娘错失。他跟本不知道,他做了一件后果多以严重的事情。因为他什么也不懂!
对方怒道:“你清醒一点。她听得到你。她只是不停车!你追得到,追不到,有什么差别?”声音听上去是程正治。也许是因为太焦急,语气却一点不像他。
“你怎么知道她听得到?你以为距离得近就一定听得到吗?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确定那马车上有没有什么密法,能让车里的人听不见外面声音的?”刘小花的声音中透着森冷的凶恶,全身都在发抖,语调却又慢又坚定“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我阿娘?凭什么说她抛弃我!?你凭什么这么说?”
程正治顿了顿,说:“我没有说她抛弃你……我只是说……”
刘小花打断他的话:“你没有说?那你说,她听到了只是不停车,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不如你讲给我听!?”刘小花反问“你讲啊!”
程正治没有再说话。
刘小花冷冷地说:“也是。一个被兄弟追杀,被父母弃之不顾的人,怎么会懂得父母与子女之间血缘的牵绊与感情呢。你什么也不懂。”说着一把推开他。
这次程正治没有再做任何抵抗,只是脸色微变,怔站在原地。
来路上,有小小的微光正在向这边移动。还有周青他们的声音传过来。
刘小花满腔郁愤迎着那点光往回走。
她在心中坚定地对自已说,阿娘一定是没见听。阿娘一定回去田城找过自已的,可阿娘也没有想到,自已会那么快就离开田城。想必阿娘现在也正是四处找寻自已呢,不知道找不到自已时,阿娘该会多么悔恨。后悔着,就算有再多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该在田城就那样离开了。哪个母亲,会舍得下孩子呢。阿娘的心,不知道比她要苦多少,痛多少呢。
她回走了几步,就看到浮生站在路边。想必是跟着程正治一起追出来的。
可她没有心情说话,沉郁着脸越过浮生,向举着珠子过来的章凤年走去。
章凤年过来,反常地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对刘小花说:“这一条路有小黄泉的别名。无月无星,常有旅人迷失于黑夜之中莫明而死。下次便是有天大的原由,也不可擅自离开驻地。”
刘小花压抑下心中的失落愤怒的情绪,沉声称是。
其它人都略带同情地看着她。
任何听到一个比自已年纪小的女子那么惨烈地叫着阿娘,却摔成这个样子,却铩羽而归,都难免会感到心酸。虽然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触这个霉头来问她的。
一行人默默回到驻地。
程正治跟在刘小花身后,脸上有一道鲜明的血印子,手腕上被咬得血淋淋的。一脸小媳妇受了委屈的样子,捂着伤大叫“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把我给咬的,你是狗啊!!!要死了要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犬病!我还不是为怕你跑丢了,才来追你的。你却待我这样凶!!我心都碎得稀烂了!”
浮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双手拢在袖子里,一点表情也没有。
刘小花在前面走着,心情稍稍平复一些后,虽然还是对程正治阻拦自已的行为不满,却也觉得,自已话说得太重了一些。
见程正治嘻皮笑脸地凑过来,便也没有再使他难堪。
再看到他血淋淋的伤口,到有些内疚起来。到底他也是好心,而她自已下手真的很重。程正治半边脸都被打肿了。她自已除了手腕发红,根本没有受任何伤。程正治拦她的时候,很注意控制自已的力道,怕弄伤她。
回了驻地,刘小花便找章凤年讨了药粉给程正治包伤。
见他还在那里鬼叫,不由得没好气地骂他:“谁叫你拦我了?被打成这样也是你活该!”
程正治大叫冤枉:“你真跑丢了不得哭死?你说那天黑地冻的,你怎么找得回来?我们又怎么找得到你?”又神神秘地说:“大师伯祖也说了,这里,叫小黄泉,肯定有鬼啊!!到时候你被鬼抓走了,有你哭的呢!还能在这里底气十足骂我吗?你看我待你是不是极好的!”
刘小花一脸郁愤,心到底是还在想着自已阿娘。可看程正治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忿忿道:“以后我的事,你少掺和。要不是你,说不定我就追上了!”这句话,她莫明有些心虚,可是——也不一定完全追不上,不是吗?!也许再多叫一句,车子就会停。这么一想,胸膛又挺了起来。觉得自已很有道理的样子。
程正治瞪着她,委屈地说:“我觉着你对谁都好,就是对我不好!跟别人讲话那么和气,一副以德服人的样子!跟我讲话就大呼小叫!!我跟你有冤?!我跟你什么仇啊?”
刘小花心里烦得很,懒得理会他。她之所以这么对他,还不是因为他是那种竖个杆子就住上爬的性格?不把他薅下来,他能一口气翻到天上去。
程正治被无视了,便小声嘀咕:“不管你不管你,那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也不管你吗?”
刘小花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在你府上的时候,你说,你死前见过我?”
当时她太多事情在身上,没有在意,也没有时间多想。可现在,再回想起来,突然觉得,既然他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那有没有可能两个人本来就是认识的呢?
一开始,她认为,程正治可能是她婚礼的宾客。
可是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程正治说的是他自已死前,而不是她死前。
她看着程正治,突然被自已脑子了里冒出来的一个新想法所震惊。
她知道他可能是谁了。
第78章 黄金城(三)
刘小花忍不住想:难道说,程正治就是新郎!
奸夫杀了她,知道自已不能逃脱所以把新郎也捅死了?双双殉情?
可想起新郎当时那个娇嗔的小模样,刘小花就一阵恶寒,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程正治的种种行为举止,与那个差点与她相伴一生的事,完全是两个人。
程正治被刘小花这种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摸了摸自已的脸问:“我说过这句话吗?”
“你说了。”刘小花肯定地说。但实在想不起来,死前能看到自已的人会是谁。
谁在死的时候,她刚好在身边的?
她那一世活到二十岁,从来没遇见一例死在她身边。心中实在茫然。
“我真不记得了。”程正治理直气壮地说“你知道,我有病的。”
刘小花看着他,觉得自已问什么都是无用功。可能这件事将会永远成为一个不解之谜吧。
不过以前的关系也不重要了,现在回想起现代的生活,简直像是过了几辈子似的。
“你最近有没有再犯病?”刘小花问。
“好多了。”程正治说“可能是穿越后遗症。”
然后,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却突然僵在那里,怔怔看着她,又看看自已的伤,扯着嗓门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谁打的!谁打我了!谁啊!谁啊!!!!”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已面前还拿着沾血绷带的刘小花“不会是你打的吧!!”
他哭丧着脸说“我说小姑奶奶,我干嘛了你就打我!我神经病的嘛。你跟我计较什么!你把堂堂皇子打成这样,你要造反啊!!”
刘小花看着他,心情复杂。问:“你最近有犯病吗?”
“我好好地在床上睡着觉呢,一睁眼就跑这儿来了,你说我犯病了没有!!”程正治一脸委屈,“这哪儿啊!”
他说的睡觉,根本还是出发前晚的事。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天了。
刘小花震惊问:“中间的事儿你统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见过活生生精神分裂。两个人格各自为政。
“没印象啊。”程正治也吓得够呛。
可是,另外一个程正治呢,他却知道所有的事,知道这个程正治是穿越来的,知道他平常言行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让别人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换了人。
刘小花对心理学了解得不多,也分不清楚主人格和次人格之间的关系。
而程正治听刘小花讲完这几天的事,捂着脑袋一脸厌世的小模样绝了:“完了,我要死了。再这么下去,真要被活活吓死了。你说,会不会是七皇子没死,他,他还在呢!”脸都绿了。
“要不叫大师兄给你看看?”刘小花犹豫不决地问。
魂魄不比别的东西,多一个是一定能看得出来的。要真是七皇子还在,那这身体的归属可不好说。大师兄那个人,脾性完全难以估计。谁也不知道如果真是有两个魂魄,他会如何处理。
“我拜入山门的时候,我师父就已经找大师伯祖给我看过了,我没敢说我是穿越什么的,就只跟他说,我怕自已是鬼上身了,身体里还住着别人。”程正治小声幽怨地说“可你师兄说了,就我一个。没别人。”
刘小花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自已和他可能都想得太复杂了,说:“也可能根本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已。只是你记忆出了问题,会有短暂失忆的情况。会时不时忘记自已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误以为是别人。”
想来想出,似乎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
要不然怎么解释另外一个程正治的性格与举止完全跟他一样呢?
另一个人就算是有意模仿,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与其它人一样,一点纰漏都没有。
这就跟演戏似的,个个都觉演戏不难,不就是做几个表情动作,说几句话吗。可真要让一个去演一个角色,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程正治到是比较能接受这个答案。如果真的只是失忆,就好多了。起码没鬼。
刘小花看着他一脸衰样,觉得自已先前生他的气真是白气。
而被程正治打了这么个岔,对于陈氏的纠结便更淡了不少。
事已至此,再想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得暂时放下这件事,让自已不要再多想了。天地虽大,可总有再次相遇的时候。就算遇不上,等她有了本事,出了山,也可以去重月宫找,总有一天能找到阿娘。
这么一想,心情到又好了不少。便收敛心情,把重心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水镜。
给程正治包好了伤,刘小花便试着平复了心境静坐。
可到底情绪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花费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回到水镜的空间中去。
抱着一线浮油自已会消失的期望,她向水镜走去。希望那些浮油就好像突然出现那样,突然地消失,皆大欢喜。
可令人失望的是,它还在。
刘小花略为失落,但很快就鼓气,试着把手向水镜伸过去。
在她手慢慢接近的时候,水面猛地翻动了一下,但立刻就平息了下来,只能看到里面的波澜起伏,外面却是死寂的。
刘小花抿嘴,继续把手向水面伸去。当她的手,接触到那些浮油的时候,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立刻就穿过了浮油,直接接触到了水镜实体。
瞬间,她就以神形出现在了自已的灵台范围之内了。
她试着吸纳范围内的灵。
一切与以前水镜上还没有那层浮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等她吸纳完了灵,回到水镜的空间之内,再去查看水镜,发现它的体积变大了一点,它表面的浮油,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可是稀薄了一些。
她的手从水镜中拿出来之后,皮肤仍然是干燥的,没有任何残留。
这层浮油,好像跟本没有对她的灵台产生任何影响。
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更加疑惑,难道浮油真的是水镜的一部份?在水镜得到了更多的灵之后,才慢慢地成长出来?是一种进化的形态?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可是现在她暂时也只能这样希望了。
到了第二天,这群新鲜的修士们,开始了控灵的练习。
刘小花算是明白,为什么一些修士们念的咒,别人完全听不懂了。
那是因为,那些咒语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
修士们故意找了不会与日常生活相混淆的字句排列在一起,来与自已练的术法相关联。因为重要的不是口诀,而是控灵的动作本身。
这件事,让刘小花不由得想到心经。
有没有可能,心经本身也跟这些口诀一样,根本是没有意义的?需要在特定的环境或者有一样相对应的东西,才能展现其真正的寓意呢?
这个想法,令得刘小花自已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越想越觉得,可能真是这样的。但因为无法证实,这也暂时只是一个存在她心的中疑问罢了。
而她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想要得到更多的知识,获得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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