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解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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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解多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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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呻吟声渐渐低弱,直至平息,大概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了。小小听见医生说:“顾小姐,你母亲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动手术。”没有听见顾湘湘答话,长久的沉寂后,医生说:“顾小姐,我先回办公室,你好好考虑一下。” 
  医生出来后,小小跟随他走进办公室,“医生,请问最快什么时候可以给六号房的病人动手术?” 
  “后天。” 
  “我现在就去交费,请您尽快安排手术。” 
  在医院的收款处等了十几分钟,长长一条医疗费用单据终于打印完毕,小小随意看一眼,把金卡递过去,没等交到收费员手中,半途伸出一只手截过金卡,小小侧首:“湘湘?” 
  白炽灯光下,顾湘湘冰冷的眼眸如有刀锋,两指捏住卡举到小小眼前,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泛白,“早就对你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她把卡狠狠扔向小小,转身就走。 
  “湘湘。”小小仓促拉住她的手臂,“我没有怜悯你,我只是不想看见阿姨这么痛苦。” 
  “够了,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管!”顾湘湘几近失控的大吼,猛然一甩手,小小一个趔趄,向后摔去,没有摔倒在地上,后面有人及时扶住了她。顾湘湘看向她身后,冷静下来,叫:“总裁!” 
  耿绍昀淡漠的眼光扫过顾湘湘,俯身捡起金卡,对小小说:“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他看起来温和平静,却霸道的不容小小抗拒,抓起她的手腕,强行把她带出医院。 
  临上车之际,小小用力挣脱他的嵌制,“不行,我不能不管湘湘和阿姨。” 
  耿绍昀面露愠色,两手紧握住她的双肩:“你听着,你不是圣母,不需表现得这么伟大和博爱,受恩的人已经高姿态拒绝了你的恩惠,施恩的人更没有必要这样低姿态的求着别人接受,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管她的事!” 
  “不,我做不到。”小小倔强的仰起头:“湘湘自尊心太强,宁可独自捱苦,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是我用错了方法,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不让她感觉到被施舍的屈辱。总裁,我知道你很聪明,请你想个办法,在不伤害湘湘自尊的前提下,帮帮她。” 
  耿绍昀松开手退后几步,点燃起一支烟,漠然说:“先给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帮助她?” 
  “湘湘是胜天的员工。” 
  “她出卖劳动力,胜天给钱,很公平的交易,我不欠她什么。” 
  “湘湘很可怜。” 
  “这世上可怜人多得是,我只一个生意人,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奸商,不是慈善家。” 
  小小沉默片刻,说:“我与湘湘是大学同学,你不知道她在学校里有多出色,不象我,懒得要命,天天就会混日子。有一次,我去她家蹭饭吃,见到当时还没有生病的顾阿姨,我以为看见了妈妈,真难以相信,非亲非故的两个人,居然会相像到这种地步。”她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照片递给耿绍昀,一张是小小与顾湘湘母女的合影,另一张照片是年幼的小小与她母亲的合影。小小的母亲与顾湘湘的母亲竟如孪生姐妹般,惊人的相似,唯一的不同之处只有眼睛,小小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显然遗传自母亲。她轻轻叹一口气,继续说:“从那以后,我常常去湘湘家中,顾阿姨对我很好,就象妈妈一样温柔可亲。后来,她病成这个样,我想见她,又怕见她,见她在痛苦中煎熬,我就很难过。我帮助湘湘,不是因为我伟大博爱,更不是在施恩,而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 
  耿绍昀掐灭烟蒂,抬手轻柔把她被夜风吹得散乱的发丝拂向脑后,“这事交给我,不要再烦恼了。” 
  她惊喜的看他,“你答应帮我了吗?” 
  “在这里等我。”他向医院大门走去,又不放心的回过头,象哄孩子般:“乖乖地听话。”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顾湘湘坐在床畔,出神望着昏睡中的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以后的路难道真的只能她一个人独自走下去?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回过头,黯淡的光线里,耿绍昀挺拔的身影如刀刻,凌厉得让人惊慑。她站起身招呼:“总裁。” 
  他走近她,递过一张支票。顾湘湘没有伸手接:“是小小让您送过来的?” 
  “顾小姐,为你成全你所谓的自尊心,宁可让你母亲在非人的折磨中凄惨等待死亡,你不觉得太过自私与可悲了吗?无论怎样,生存总是第一位,先活下去,才能谈及其它。”他放下支票,转身向外走去,“三十万,买小小一个安心,怎么处理,随你自己决定。” 
  小小倚靠着车身,仰望天际朦胧的弯月,心底隐隐觉得不安。耿绍昀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她向前冲过几步,又停下,望着逐渐走近的耿绍昀,担忧的问:“怎么样,湘湘怎么说?” 
  耿绍昀安抚般拍拍她的肩,“三十万,刚好够给顾小姐的母亲做手术,她已经收下了。” 
  小小半信半疑:“就这样,她肯收下?” 
  “是呀,”他拉着小小上车,“我告诉她,以后从她的薪水里扣回,她就收下了。” 
  小小喜笑颜开:“还是你有办法。” 
  他看她一眼,正色说:“有句话或许你不愿意听,可我还是希望你记住,以后离顾湘湘远一点。” 
  “啊?” 
  “这个女孩怨气太重,不会是你的益友。” 
  小小垂眸,半晌,抬头笑一笑,“我活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中,有时尚且难免有怨气,何况湘湘,生活这么的艰难——” 
  耿绍昀又看她一眼,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有说,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顾湘湘两指挟起面前的支票轻轻扬一扬,薄薄一张纸,重若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思索了许久,她拿着支票向医院大门冲去,只看见车辆飞驰远去的烟尘。支票在手心中被捏成了一团,她抱紧双肩,慢慢委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单薄身躯如秋风中萧瑟的枯叶,不停颤抖。她把皱成一团的支票又展开,一点一点抚平,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本是同根生,凭什么一个是掌心中的明珠,高高捧在云端上;一个是路边的泥泞,低贱任人践踏,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一双锃亮的皮鞋无声出现在眼前,她慢慢仰起头,泪眼朦胧里,他清俊的眉目模糊如远山朦胧的素描,“我答应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帮你做!” 
  他俯身扶起她,温热的手抚去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醇厚的声音依然温柔悦耳:“我们才是同类,不是吗?”   
  二十七章   
  距离杜修宇五十大寿的日子还有三天,耿绍昀就带着小小出发,他们乘坐的是一架庞巴GlobalExpressXRS私人长程喷射机,机师、厨师及机舱服务员俱全,乘客只有他们两人。小小坐上飞机四处张望一下,笑:“老爷子也有一架这样的私人飞机,在某些方面,你们还真相似,难怪他这么喜欢你。” 
  “你应该叫他爸爸,”耿绍昀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处理公务,口中随意说:“送他再贵重的礼物,也抵不过你诚心诚意的叫一声爸爸。”没有听见小小答话,他也没怎么在意,一旦全神贯注投入工作,难免会忽略身边的人。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晚餐时间,他处理完毕手上的公务,才察觉到整整一个下午,小小居然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由转首看了一眼,她坐在机舱尾端望着窗外出神,神情黯然。相处已有一些时日,她大多数时间开朗明净,鲜有这种神情。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是不是觉得很闷?” 
  “我已经近一年多没见过他,”她回过头,轻轻叹一口气,“一见面就吵架,他烦,我也烦。” 
  耿绍昀笑而无语,虽然是父女,却天生相克,也只有她,才能让杜修宇这么的容忍和无奈! 
  “妈妈去世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他很寂寞,如果安安份份找个伴,我没有什么意见,偏他三天两头换女人,有些女人年龄和我差不多,当他女儿都有份,真恶心。” 
  他不以为然:“只要那些女人愿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倒忘了,你们是同类。”小小瞟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就想气他一气,刻薄的挖苦:“欠下这么多风流债,小心哪天牡丹花下死。” 
  他却不生气,神情自若:“任何关系都是建立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没有丝毫欺骗和强迫;任何东西都有价,我给出了合理的价格,对方可以不接受;自愿接受了,就不存在谁欠谁的问题。” 
  “怎么一切到了你口中,就成了交易,做你的妻子真可怜。”小小不赞同的摇摇头, “幸好我不爱你,也不会嫁你!” 
  耿绍昀沉默望向窗外,轻盈的云朵飘过,洁白柔软,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近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即。 
  用过晚餐,天色已完全暗下去,小小靠着座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耿绍昀闲聊,渐渐困倦的打盹,朦朦胧胧知道自己脑袋枕在了耿绍昀的肩上,却懒洋洋的不想动,半睡半醒间,听见他说:“小小,小小,如果……” 
  “别吵,别吵,”她含糊咕哝,“睡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帮她把座椅调整成舒适的睡床后,起身离开。 
  半夜,小小在飞机剧烈的颠簸中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耿绍昀凝重的神色,她问:“出什么事了?” 
  “飞机遇上雷雨云,”他迅速调正座椅,帮她穿好防撞救身衣和系紧安全带,“可能要紧急迫降,你听我的指挥,不要昏迷,要清醒。” 
  窗外浓重夜色仿佛狰狞的兽,随时会破窗而入吞噬一切,小小似乎听见夜风凄厉的呼啸声,手心不住的冒出冷汗。耿绍昀握住她颤抖的手:“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他沉稳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她的恐惧平复了些许,惶然问:“我们、我们会失散吗?” 
  他解下领带,一端绑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绑住自己的手腕,“无论生死,我们都会在一起。”她望着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他用力拥抱她一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嘻笑:“如果我们大难不死,就是姻缘天注定,你一定得嫁给我。”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思惦记这件事,她噙着眼泪“哧哧”的笑,突然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事了。 
  他拉着她弯下腰,两脚前伸紧贴地板,保持最稳定的安全体位。飞机开始下坠,撞地轰响的一瞬间,他飞速解开安全带系扣,拉着她猛然冲向机舱尾部朝着外界的裂口,赶在油箱爆炸之前逃出飞机残骸。没跑多远,轰鸣的爆炸声响起,一股热浪向他们冲击过来,两人的身躯如飘零的落叶,被掀起飞向半空,耿绍昀下意识的把小小紧紧抱在怀中,向后飞过一段距离,他重重摔落在地上,剧烈的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顿时失去了知觉,小小大半身躯落在他的身上,自始至终,他没有松开过紧握着她的那只手。 
  不知过了多久,耿绍昀从昏迷中醒来,周身依然痛楚难忍,仿佛动一下,全身骨头就会散架。他努力睁大眼,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一片静宓,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气息,“小小!”他怆惶坐起大声喊,喉底发出的声音却粗嘎低哑。 
  “总裁,别怕,我在这里。”她温软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握住她的手,焦燥的心慢慢安定,“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她顿一下,“没事,我们安全了,对不对?” 
  “对,安全了!”他叹息,果然是大难不死,也不知道有没有后福,“其它人呢?” 
  “我没看见他们,应该也没事,可能只是暂时和我们失散了,哎呀——”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焦急问:“什么事,是不是你受伤了?” 
  “你的右小腿在流血。”她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小心卷起他的裤脚,“还好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解下系在颈项间的纱巾,“我先用纱巾帮你包扎止血。” 
  确定她没有受伤,他松了一口气,隐隐的,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天还没有亮,你怎么看得见?” 
  小小惊愕,半晌,缓缓伸出一只手到他眼前晃了晃,他没有任何反映。不同寻常的沉默,让他不安:“怎么?”她没有回答,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虽然不再锋锐慑人,但明亮如昔,没有什么异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沿着后脑摸去,指尖碰到了一个大肿包。一股钻心的痛令他忍不住叫出了声,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我的眼睛,是不是……” 
  “总裁,”她握紧他的手,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你的后脑勺有一个大肿包,我以前听绍谦说过,后脑受伤充血,血块压迫视神经,会造成暂时性失明,等血块消散后,视力就会恢复……”后面的话,她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攫住胸口,他闭眼重新躺下,也许是一场梦而已,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   
  第二十八章   
  相处这么久,一直是他照顾她,现在换过来,该由她好好照顾他一次。小小细心的为耿绍昀包扎好腿部伤口,又脱下松软的救生衣让他枕在上面。飞机紧急迫降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站起身四处张望好一阵子,触目所及只有一丛丛灌木和参差的树林,不见一点人烟的迹象。“我去飞机残骸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水和吃的东西,你等我一会儿。”走了几步,她又不放心的回头:“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呀!”他一言不发,听着细碎的脚步远去,四周又陷入在一片寂静中,静得叫人发慌。活过二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感觉,即使在六年前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也只是绝望但并不感到害怕。 
  只过了一会儿,小小果然又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什么都没有了,附近有一个水潭,找不到盛水的东西,我就用树叶托了一点水回来,你先润润喉,不够我再去盛。”树叶的边缘凑近他干裂的唇,他固执的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一动不动,凉凉的水滴沿着唇畔洒落。“总裁——”她喊,一滴温热的水珠打在他脸上,似乎是泪。 
  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小小?” 
  “水全部洒光了。”她哽咽一下,“我再去盛。” 
  “我和你一起去。”他手撑在地面上坐起,曲膝准备站起来,右腿刚一使力,剧烈疼痛令他几乎昏厥,无力委顿在地上。 
  “总裁,你别动,别动——”小小惊慌的叫。 
  手沿着膝盖摸下去,右小腿疼痛处有粘稠的液体大量涌出,他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似乎瞬间跌入暗无天日的冰窑里,森森寒意席卷而来,又残又瞎,他宁可自己已经死去。“你走吧,”他颓然躺下,“去找到其他人,寻一条出路,没有我这个拖累,你们生存的机会多出许多。”大半天,他没有听见任何回音,“走吧,我不是在对你说客套话,这种情况下,活一个就赚一个,记住了,生存才是第一的,其它的不用顾及太多。” 
  一只手轻柔绕住他的颈项,她俯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你叫我别怕,我就听你的话,不害怕,可是,现在你却撑不下去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声音凝滞在喉底,她再也说不出话。 
  他听见微弱的抽泣声,抬手摸索着抚上她的脸庞,触手一片湿润:“你哭了?” 
  “没有。”她倔强摇头,柔软的发轻轻刷过他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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