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逼娼为良- 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可怜诸位英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替他背了黑锅。
  沈念恩看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便摆摆手叫众人下去,拉着沈鸿的手真挚地:“我知道这次是将军府的人。”
  沈鸿垂目不语。
  沈念恩叹一口气,苦笑:“喜欢上了个祸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忘不了三年前,她是如何待我的。……既然我曾承诺娶她为正室,便不会食言。但我亦不想抬她成了当家主母,令她在家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我计划着,不日娶她为正室,你再为我另寻一户门当户对的贤德庶女做平妻,以后便由那女子当家。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沈鸿笑笑:“念恩念恩,你的名字当真没有起错。”又看我一眼,叹道,“你既如此说,我还能有什么异议?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
  我翻个白眼,要不现在腐的人这么多呢,都是因为男人之间无论是真挚友情还是尔虞我诈都太他妈激情燃烧的岁月了。
  瞅瞅这俩人,对望时简直能飘荡出粉红泡泡。
  我觉得本人越来越碍眼了。
  沈念恩说:“我明天便着手准备婚事,你好好养伤,便不麻烦你插手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若是精神还好,就帮我看看衙门里可有什么事。最近公务清闲,应该还累不到你。若是有合适人家的小姐,不妨也替我留意一下。”
  沈鸿自然答应,又打趣他:“月月当新郎,人都说你专情,也不过是那人还未让你失望。”
  沈念恩笑笑,回头看我一眼,目露悲色:“我又能如何,往事已矣,我却仍旧放不下。”
  我的后背有点发毛。
  沈鸿沉默半晌,道:“放心,若婚事棘手,我就算爬也要爬去帮你。”
  沈念恩笑笑:“别说傻话,咱们不是刚为万佚侯操持过婚事?一回生二回熟,我省得是怎么回事,你放心。”
  我竭力装出绝望不忿的表情,脑子里却在哟哟哟个不停:瞧瞧这兄弟情深的模样!要不是刚刚沈念恩那狼一样的神色,我还当真会相信他们兄友弟恭呢!
  两人又你侬我侬半晌,才算是勉强顾忌到沈鸿的伤势、以及我这颗明亮得堪比太阳的超级大灯泡,招管家带着郎中进来为沈鸿处理伤口。沈念恩看着郎中为沈鸿包扎完毕,再坐了一会才告辞离去。
  沈念恩替我解开束缚,淡笑道:“抱歉,耽搁的时辰长了些,你自己活活血罢。”
  我道一声不妨,边揉腕子边眼不错地看着他。
  沈念恩被我看得苦涩一笑:“唔,我也要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了。皮里阳秋的功夫,我已学得差不多。沈鸿虽收买了不少人,但这世上,金钱只能买来短暂的忠诚,人总是要找寻更坚固的靠山。我就是那个靠山。——你不用着急,就在这几天了,等此事一了,我亲自送你走。”
  我心里一突,“亲自送我走”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第二遍了。他是真心要送我离开,还是送我……“走”?
  我不知道,将军的人已经败去,短时间不可能再来,燕飞那边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在青塘的缘故。我唯一倚仗的只有叶苏。目前看来,唯一收到成效的,也只有叶苏。
  我只能靠他、相信他对沈念恩的劝说足够有效,也相信他的判断,沈念恩不会杀我。
  沈念恩将我软禁了起来,子兰带着一群丫鬟三班倒地看着我。
  轮到她当值时,便总是用我恰巧能听到的音量叽叽喳喳地说,谁谁家的小姐模样不错,谁谁家的小姐绣出的花跟真的似的,谁谁家的小姐素有贤名。我只得再次一脸寒风地敲打她,平妻也算是正妻,再不受宠也可以转手把她卖到窑子里。而且,还是没人给她撑腰。
  她再次老实了。
  好讨厌欺软怕硬的笨蛋,欺负一下就缩了,不过瘾啊!
  软禁的日子极难熬,与我勾心斗角的人都没了,丫鬟们见了我便纷纷摆出楚楚可怜绝不多嘴的模样,无聊得我只有拿绣花针逗小瓢虫当乐子。每天捉三只,养在首饰盒里自己跟自己开盘口,斗瓢虫。
  瓢虫越蓄越多,一日,我正琢磨着训练瓢虫们踢足球时,一把冰凉的刀锋无声无息贴在我脖子上,沈鸿喘息着低声:“不要命的话,大可喊人来。”
  我忙慢慢高举双手,以示配合。
  沈鸿枯瘦的指爪掐着我胳膊,用力扥我起来,嘶声:“不许出声,跟我走。”
  我无奈照做。
  为毛大家都喜欢劫持我呢?是因为我太配合?
  一路上家丁纷纷走避。还是那句话,大家早知我和沈鸿不对付,互相拿刀逼迫什么的,大概在他们的认知里是迟早发生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呸,只要躲开就好了。
  沈鸿拖着我穿门过院,一路上我虽然配合,但难免因为步调不一致而撞上刀刃,脖子些微麻痒刺痛,似乎还有液体顺着脖子缓缓流下,濡湿领口。
  沈鸿一脚踹开书房门,拖着我大步流星地冲进去。沈念恩坐在案前,抬头冲他一笑:“在下恭候多时了。”
  沈鸿一窒,片刻后又将刀锋往我脖子上顶了顶,恨声:“只用了几天功夫便将我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是我小看了你!”
  沈念恩微微一笑:“过奖,权力使之然。”他推了推左手边的一张纸,平静地看着他,“沈鸿弑父夺财,为法理伦常所不容。这是追捕他的悬赏文书,五千两白银。相信这个价格,已经能够让无数人动心。——这道文书,已于今天发往沈家堡、青塘等地,只要是沈家势力残存的地方、我的权力能够达到的地方,已经没有沈鸿的立足之地。”
  他又伸手按住右边的一摞文书:“这是白鸿的籍册。白鸿自幼父母双亡,不知姓名,为青塘知州沈念恩所用,赐名白鸿。因白鸿护主有恩,沈念恩感其忠心,特发还卖身契,赐良田十顷,准其回乡。——这是田契地契。”
  沈鸿盯着他。
  沈念恩坦然迎上他目光:“沈鸿,还是白鸿,你自己选择。”
  半晌,沈鸿桀桀地笑了,声音中犹带有风箱一般的喘息:“念恩啊念恩,你的名字确实没有起错。但你得到了什么?你明知知恩必报、恩怨分明会落得恶果,你却依然如此。你明知这个世道,是恶人终成霸业、好人名留千古,你却依旧这么两头不靠地浑浑噩噩过活。”
  他喘息一声,玩味地盯着沈念恩:“今日你不杀我,日后活该你骂名满身、半生孤苦!”
  沈念恩微笑:“俗人一个,此时无悔,足矣。”
  沈鸿扔了刀子,上前取了白鸿的一沓文书大步走到门边,又回头冲他一笑:“我终究会功成名就的,到那一天,我不会像你一样,念你的恩,引狼入室。”
  沈念恩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鸿大笑而去。
  我捏着脖子坐在地上,心脏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狂跳不已。
  沈念恩起身走过来,弯腰搀起我:“陪我去一趟祠堂。”
  祠堂里只有三块灵位,前排两个,一块是“故显考沈公讳安之灵位”,一块是“故显妣沈刘氏之灵位”,两块灵位上的漆都有些旧了,唯有稍靠边的那块颜色还是簇新的,亮闪闪的金漆一笔一划地写着,亡妻沈樊氏之灵位。
  我如坠冰窖。
  正文 35。新的开始
  祠堂里最新的那块灵牌上,金灿灿的“亡妻沈樊氏之灵位”几个大字晃得我不敢直视。
  我没出息地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手脚冰凉。
  沈念恩在我身边规规矩矩地跪下祝祷:“爹、娘,孩儿带着媳妇看您二老来了,她之前吃了很多的苦,是孩儿对她不住。不过好在,孩儿已经找到了她,可以让她先陪着爹娘说说话了。等孩儿百年之后,咱们再一家团圆。”
  我越听心越凉,双手徒劳地撑地,将整个身子慢慢向后移动。
  沈念恩一把抓住我手腕:“你代替青青,给二老磕个头、敬一杯媳妇茶吧。”
  ……唉,我就说是徒劳么。
  泪流满面,读书人为啥要去干粗活呢,长得这么结实,一双手跟铁钳似的,一口咬下去说不定崩坏的是我自己的牙。
  左右是跑不掉,我只得被他捏着,抖抖索索地给两位老人家鞠躬上香、磕头敬茶,心里不住默念:两位先人,您家媳妇已经早早下去陪您二老了。不信,您俩照着我这模样在身边扒拉扒拉,说不定有惊喜呢?我又馋又懒,嘴上还没把门的,不是好媳妇啊!
  沈念恩看我敬完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打开,抽出一张纸念道:“百岳凌家之女凌铛,生于大宝四十八年八月初十。年十六,嫁与陆家为媳,望门寡。年十七,携小姑陆氏倾羽,徙青塘。陆氏念其贞节,代兄拟和离书,双方从此各自嫁娶,互不干预。同年,凌氏徙落霞。”
  我听了几句便了然,这是他为我编的户籍。
  他又展开张纸,直接递给我:“这是自莫千岭那里搜出来的,是陆倾羽为你拟的和离书,她已经代表陆家画了押,我也以知州的身份为你们做了公证、在户籍中备了案,只差你的押,这份东西便生效了。这一份,是万佚侯认你做义妹的文书、并一块牌子,大概便是信物吧。——这是他托了拿着你那闲章的捕快送回来的,只是,捕快中也有见风使舵的人,他直接交给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若是文书和信物在我手上,沈念恩未必敢关我这么长时间。
  跟红顶白,果然是世人之传统。
  “这里还有一千两银票,却是我借花献佛。借了沈鸿的家当,补偿你茶舍的损失。”
  他把文书和银票全部装回信封里,交给我:“青青的那部分,都已经留在我这儿。从此以后,你只是凌铛。”
  我愣愣地接过信封,幸福来得太快,我的大头有点发晕。
  正喜不自禁,沈念恩又继续道:“这一个多月,让你担惊受怕、受伤卧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夫妇二人,向你赔不是了。”
  他站到樊青青的灵位旁边,向我躬身行礼。
  我忙双手虚扶:“言重了,还要多谢你为我谋的新身份。有知州老爷作保,相信我从此以后,便与沈家堡再无瓜葛了。”
  沈念恩深深看我,又别过眼睛长叹一声:“叶苏的人已经来了两天了,我一直客客气气地请他等在府衙,不过他昨天已经威胁过我一次。他说叶苏请他传话,若我不肯放人的话,恐怕我今后出门都要小心一些。”
  他垂着眼睛一笑:“看来无论是青青还是你,都有让人疯狂的力量。”
  “待会我便叫那人过来见你。”
  我忍不住问他:“那么,你以后会如何?我是说……樊姑娘既然已经……”
  沈念恩轻声:“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我若过得好,对她不公。”
  长开眼指的是从不合眼的鳏鱼,鳏夫一词,便出自此典。我不禁黯然,半晌劝他:“死者已矣。樊姑娘对你用情至深,她劝你去搏功名,便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只要你心里想着她,她便是无憾了。若是我死了,我……叶苏如果也因我半生孤苦,我虽然感动,却仍是心疼的。”
  唉,为了劝他,我只好老着脸皮,宣布对叶苏的主权短期生效。
  沈念恩却只是笑笑,偏过头低声:“走吧,你回房歇歇,把脖子上的伤处理一下,我去叫那人来。”
  我叹一口气,跟着他出去。
  子兰的手抖得好似得了帕金森,我斜她一眼,随便指了别的丫鬟替我伤药,又淡淡道:“借刀杀人?你那点小伎俩实在嫩得很,还是老老实实做个丫鬟吧,别想那些个不该想的。省得哪天,把自己的命给玩掉了都不知道。”
  她咬了半天嘴唇,突然呜呜哭着跑了。
  啧,玻璃心了?我以为这玩意只有温室里的小花才有呢。
  沈念恩所说的“叶苏的人”,竟然是我的老熟人,救我和倾羽出沈家堡的“高衙内”——封长海。
  他乡遇故知,我险险喷出两管老泪:“封大哥,又见面了!”
  封长海笑着迎上来向我拱手:“姑娘让我好等!咱还真怕那混蛋知州老爷不放人呢!”又低声道,“为防有变,咱们天黑就走,兄弟们都在沿路等着,就算是他府军出动,上了船也奈何不了咱们。”
  我结结巴巴地重复:“兄弟们?……可是麻烦诸位大哥了。”
  封长海暧昧地笑:“哪里,能为嫂子效劳,咱们求之不得呢!”
  我轻咳一声,假装没听见:“叶苏呢?他可还好?”
  封长海道:“姑娘放心,叶老大还在南洋,一时赶不回,这才叫咱们过来帮衬着些。这几日海上起风,船队顶风航行,怕是还要拖几日呢。说不定,等姑娘回去,正好能赶上迎接叶老大。”
  我笑笑:“哦。”
  我承认我是个混蛋,因为我现在已经想着如何瞒过众人,中途下船了。
  废话,叶苏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又巴巴把我接到他的大本营落霞,他怎么可能不动用人海战术和恩情攻势两大杀伤性武器轮流打击我,直至我沦陷。
  我不想被他攻陷,更不想听到他说,啊,你拒绝了我,那就好聚好散喽,反正我身边也不缺莺莺燕燕,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不是非你不可。
  两种结局都非我所愿,我只有跑了。
  我是个懦夫。
  但是古往今来,英雄注定是去送死的,平安活着的都是懦夫。当懦夫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太平一世。
  夜半,封长海带着我越墙而出。
  他把我塞进马车,快马加鞭赶赴港口。我一时恍惚,好像我刚刚逃出携芳院,即将展开美得冒泡的新生活,我肩上未愈的伤也都是假的。
  一路上呼哨声不绝,马车每过一段路,便会有几声夜枭一样的鸣叫呼应着响起,这应该就是封长海口中的“兄弟们”在一路为我们保驾护航。
  嚯,洒家的排场真大,派头直逼国家领导人。
  青塘比沈家堡要小一些,我们不过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码头,岸边只有一艘大船泊着,船上不时有人探头张望,像是在等人。
  这大概就是接应的船了。我长出一口气,恨不得甩着绸子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封长海招呼船上人放下跳板,带着我上船。
  我双脚刚刚站在实处,所有船工便围过来,拍手笑道:“人总算是接回来了,幸不辱命!咱们被叶老大一天三遍地催着,心里慌得很,这下见着姑娘,可算是一颗石头落了地了!”又有人攀着船舷不断打着呼哨,说是招其他兄弟回来。
  过不多时,便有四五人带着赶车、打更的家当小跑着上了码头,对着船上吹了几声口哨之后,便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在地上,伸手拽着船上垂下的绳梯,猴子一样飞速上船。
  几人上了船,便大喇喇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笑:“船上待得久了,甫一上岸还觉得别扭呢!”又跳起来围着我参观一圈,啧啧地笑闹,“姑娘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怪道叶老大对姑娘念念不忘。咱们就等着叫你嫂子啦!”
  我也笑:“各位大哥误会了,其实我欠了叶苏的钱,他怕我跑了,他借出的银子便打了水漂呢。”
  众人哈哈大笑,挤眉弄眼:“等姑娘嫁给叶老大,钱箱的钥匙自然归你管,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封长海笑着推了几人一把:“叶老大嘱咐咱们什么来着?莫再玩笑,既然人到齐了就快些开船吧,省得夜长梦多。”
  船夫们齐声笑应了一句,各自散开准备。
  却在此时,码头上传来一阵笛声。
  封长海咦了一声,凝眉远望,沉声道:“那个知州追来了!咱们快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