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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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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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剖尸的手法……”那么熟练,速度飞快,下刀精准,短短一刻余,从解剖到恢复尸体,若不是经验丰富,怎么能做到这些?

  冉颜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了半晌,淡淡吐出五个字,“大概是天赋。”

  余博昊嘴角一抖,他听说过有人天生神力,有人天生智慧,有人天生记忆超群,还真没有听闻过哪个人天生就会解剖尸体的!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他也只能将信将疑。

  “你是如何判断伤口在头上呢?只凭着颈部那一点点瘀痕?”余博昊继续追问,不管是出于刑狱断案的心理,还是怀疑,他都忍不住想刨根问底。

  冉颜对他这种态度并没有多少抵触,以前有多少人即便法医结论断定,还依旧不信,死缠烂打的要求解释结果,余博昊这种还算好的。

  “这个就需要想像力了,如果一个人拿住死者的颈部,却不是为了杀死他,那么是为什么呢?”冉颜解下口罩,秀丽的容颜显露出来,却并未给人多少惊艳的感觉,她此时的神情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若不说话,直如一个完美的石膏雕塑。

  “为了控制他的行动。”余博昊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杨府仆婢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根据当时情况判断,可能是为了方便下手。”

  冉颜接着道,“控制他的行动自然是为了杀他,据说杨判司平时习武,如果我是凶手,会选择一击毙命,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在这短短时间,除了关乎杀害的步骤,完全没有必要强迫抬起他的头部。”

  根据尸体上的伤痕,判断出当时死者受伤害的体位以及过程,这是法医的必修课。而现在的仵作,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所以余博昊也不得不相信,这是一种天赋。

  “刘刺史还需要问话吗?若是没有什么事,我是否可以先回去?”冉颜问道。

  余博昊道,“且侯一侯,相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冉颜点点头,冉美玉从一开始入殷府便是与众位娘子在一处,然后一起去玉兰居,之后若真是与殷四郎私会去了,就没有作案时间,留下那半片断甲的就另有其人。

  刘品让傍晚才查到冉美玉,说明在这之前他已经查问过其他贵女和可疑之人,如果都没有,那欲杀晚绿的人是谁?谁又与秦慕生有仇,费尽周折的嫁祸给他?

  希望晚绿能赶快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吧!冉颜心中轻叹。

**
额,不知道解剖描写到这个程度,能不能被大多数人接受,袖子没有特别形容伤口啊、尸腐的情况啊,应该还算干净吧,毕竟这个不是恐怖小说。(还是说,这样不够刺激,需要更详细更变态些?)


  ●● 第45章 十郎云生

  余博昊带冉颜去了偏厅附近的茶室,冉颜觉得外面空气很好,所以并未进去。

  在廊下静立一会儿,余博昊忽然问道,“你曾说杨判司中了针之后还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可能留下一些证据?”

  冉颜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脑部遭到致命伤害,基本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说他活着,只是身体还活着而已,这段时间是生命无可挽回的渐渐流逝。”

  冉颜仰头看着大唐的夜空,想到自己的穿越,不禁又补充了一句,“但凡是都有例外,余判司可以去案发现场查一下。”

  余博昊点点头,“我还有些公事,十七娘若是有事,遣衙役唤我即可。”

  “您请便。”冉颜微微颔首,而后继续欣赏夜空。

  繁星闪烁,能清晰的看见一条如带的银河横贯当空,冉颜好久不曾抬头看过星空了,她的世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人体血肉,无影灯白炽的光线,不眠不休的工作,除了验尸还是验尸,她想借此来消磨自己心中的恐惧和仇恨,但每每噩梦,依旧能看见好友死前的挣扎。

  她是法医,尸体上的每一个伤痕都在向她诉说当时的惨烈情形,她能推想好友当时的每一个反抗动作,以及那些禽兽施加在其身上的侵犯和暴力,梦里一次次上演,宛若真实,她却无能为力。

  静静站了许久,偏厅内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十八娘面容苍白的跟在冉闻身后,显然已经是无罪释放了。

  冉闻看见冉颜的身影,折道向这边走过来。与他一起的还有冉美玉和另外两个华服男子。

  “阿颜。”冉闻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冉颜走下廊,朝他微微欠身,“阿耶。”

  “你真是十七娘?”旁边一个中年男子面色惊讶,“两年前还瘦弱不堪,辨不出容貌的小丫头,竟生得一副好皮囊!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然不假!”

  冉颜看了那人一眼,一袭华丽无比的团纹暗褐色华服,头戴幞头,腰坠玉佩,是个温文尔雅的胖子,眉宇之间与冉闻有三四分相像,应当是哪个叔父,但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哈哈,阿颜不认识三叔了?也是,三叔两年前还是与你父一样玉树临风,不过近年来有些发福。”胖子笑道。

  三叔?冉颜立刻找到了对应之人,冉闻的庶弟,冉平裕。

  冉平裕是个极为有生意头脑的人,苏州首富,但久居长安,因着包揽了冉氏所有的花销,所以在族中才有一定的地位。在冉颜的记忆里,他算是冉氏唯一真心关怀她的人了。

  “三叔。”冉颜声音稍微热情了一点。

  冉平裕上前仔细打量冉颜几遍,笑呵呵的道,“我常年在外,刚一回来便听说你被送去庄子上养病,还道是有什么内情,眼下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冉平裕是个人精,如果他真觉得没有什么内情,断然不会胡乱说出这句话惹兄长不快。他别有所指的话,让冉闻脸色沉了下来。

  冉颜敛目,到这种地步,真不知是高氏手段高明,还是原来的冉颜太弱!看着冉平裕慈爱的笑容,心中叹息,原来的那个冉颜早已香消玉殒了啊。

  冉闻对这个庶弟没有任何好感,不就是出了几个钱吗?族里长老居然对他另眼相看!长安的商贾不也是商贾?一样的低贱!一样的市侩!若不是当年阿耶掏空家产就为了娶一个荥阳郑氏庶女,哪里轮的到他来献慇勤!

  压下一腔沉怒,冉闻淡淡道,“走吧。”

  当年的冉氏已经没落,徒有钱财而已,老家主好不容易才藉着关系与荥阳郑氏攀上这门亲事,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但是氏族名声一旦没落,再想挽回可就困难百倍!然而这个道理,目光短浅的冉闻永远不能理解。

  几人默不作声的出了府衙,与冉平裕一起的一个华服少年凑近冉颜小声道,“阿颜,还认识十哥吗?”

  冉十郎,是冉平裕的嫡子,名唤云生。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春花晓月芙蓉面,神情开涤,濯濯如春柳早莺,容华慑人。

  冉颜微微一怔,方才他不言不语,微微垂着头,她却不曾发觉还有个如此绝色的男子在侧。

  “自是记得,小时候十哥常常给我带好玩的东西呢。”冉颜低下头,轻声道。

  冉云生乍然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明艳不可方物,引来周围殷氏子弟的窥视。

  冉云生快走几步,对冉闻道,“大伯,我两年不见阿颜,甚念,不如让我送她回庄子吧。”

  人们对美的事物都有一种宽容,纵然冉闻不待见庶弟,对冉云生偏女气又过于艳丽的长相甚为不喜,但依旧抵不过他微微一笑间。

  冉闻被冉云生笑容晃得眼前一花,微一垂眼道,“去吧,路上小心。”

  冉美玉恶狠狠的瞪着冉颜,恨不能将她拆骨剥皮,女爱郎俏,即便冉云生是她们的兄长,也不妨碍那种独占欲,只是眼下冉闻心情不快,她也不敢放肆。

  冉云生又与冉平裕说了几句话,领冉颜另一辆马车。等衙役唤来邵明,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阿颜累了吧。”冉云生看着冉颜眉宇间淡淡的疲惫,微微有些心疼,他一直呆在长安,两三年才回来一趟,在长安时全然没有听说冉颜有什么病,回来才知道,她竟然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了,这其中有什么猫腻,阿耶知道,他也能猜出一二。

  冉颜对这个温和又美貌的兄长印象不错,而且回忆里他对她也极好,便漾起一丝笑,“还好。”

  冉云生见她笑了,才稍稍放下心来,“你回信总寥寥几句,也不说自己的境况,我还道你是怨我去年年关时不曾回来看你。”

  “信?”冉颜怔了一下,“我这两年没有收到过一封信。”

  “什么?”冉云生绝美的面上满是惊愕,旋即转为愤怒,“高氏真是欺人太甚!”

  看着他因为怒气而涨红的脸颊,明若云霞,美丽不可方物,冉颜终于知道什么才叫做美人,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是不同美景,都令人移不开眼去,这才是美人。

  “十哥,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美的让人想犯罪?”冉颜道。如果不加一句“十哥”,这可就是赤果果的调戏。

  冉云生正在气头上,忽听她这么一笑,不禁大笑,这么一句类似玩笑的话,冉颜却问得无比认真严肃,喜剧效果更胜一筹。但天地良心,冉颜当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她真心觉得,不论男女长成这样都是件危险的事。

  笑罢,冉云生显得有些无奈,“我知道这个长相不好,多少人背地里说些难听的话,不过我都不在意,阿颜,你不会也嫌弃我这个模样吧?”

  谁能真的嫌弃?冉颜虽然不大偏好这种长相,但也不得不承认,一干搔首弄姿的花美男到他面前均为粪土,而冉云生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俊美,反而因此有些自卑。

  “我听人说,男生女相,是极有福气的,观世音菩萨不就是男生女相吗?”冉颜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用神佛去安慰别人。

  冉云生笑靥妍妍,犹如暗夜破月,清辉乍泄,很有感染力,连冉颜这种死人脸都不禁破冰,显得生动了几分。

  一路上,冉云生给冉颜讲了许多长安趣事,大唐包罗万象的气势才向冉颜掀开冰山一角,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中国历史上辉煌盛世的开端,孕育出数不清人杰的盛世大唐。

  胡姬如花,鲜衣怒马,冉颜真想去见识见识了。

  冉云生送冉颜到庄子上,说是明日过来寻她一起出去玩,便留下马车,带着几个府兵策马回城。

  走到院门口,冉颜一眼便瞧见满院子的人,吴修和正半躺在廊下,眯着眼睛,桑辰则是在院门口转来转去,邢娘坐在晚绿屋前就着灯笼缝衣服,一个侍婢在熬药,其余的全都在院子里杵着。

  冉颜忽而想起来,高氏今天给送了七个仆婢过来。

  “娘子!”桑辰第一个瞧见冉颜,立刻冲了过来,“娘子没事吧?”

  虽然问的有些多余,但关心不是作假,便不与他计较,“没事,你的伤势如何?”

  “多亏吴神医,现在已经好多了。”桑辰俊逸的面上带着腼腆羞涩的笑,余光瞥见邢娘一脸不善走了过来,立刻转移话题道,“在下是给娘子送陶瓷来的,听说娘子去了衙门,有些忧心,所以等候娘子归来。”

  “多谢关心,陶瓷一共花费多少,回头让邢娘结算给你。”冉颜琢磨着这么精致的陶瓷,必然价值不菲,她占用桑辰的劳力算是交易,但其中花费总不能让他出。

  桑辰眨了眨眼睛,满脸迷茫道,“我在城中识得一个私窑老板,他没收钱。”顿了一下,虚心求教道,“娘子可知道,借用一间上等窑炉,要交多少钱?”

  邢娘睨了他一眼,接口道,“一丈长宽的上等窑炉,约莫一日就须得二十两银子。”

  桑辰脸色一滞,讷讷道,“在下多写几分讼状……”

  一份讼状十钱,一两银子等于一千钱,要写多少才能够给上这二十两呢?还要刨去做人情白送的,比如王氏那份讼状就只收了半筐萝卜。

  “既然娘子无事,在下先行回去了。”桑辰心里默默算着,缓缓的与冉颜说了一句,便幽魂一般的往院门口去。

  吴修和也撂下一句话,负手踱步回院。

  在无亲无故的大唐,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冉颜心底泛起一丝温暖,再看向一院子的侍婢,也舒坦了点,“邢娘,你给她们安排事情做吧,观察一段时间,再挑几个稳当些的到我身边伺候。”

  冉颜的声音不小,并未刻意避着那些新来的侍婢。应付这么多事情,冉颜有些疲惫,草草洗漱之后上榻休息了。

  许是今日见的故人多了,睡梦中,竟是勾起了许多原主记忆深处的事情。

  每个人的形貌都清晰无比,然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叫做“阿晚”的女子面容模糊,约莫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声音清越,颤声对她道,“阿颜,我好痛……阿颜,真的好痛……”

  冉颜抓住她手,安慰道,“阿晚不要怕,不要怕!”

  正说着,冉颜手中一空,四周全是水,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面上被蒙了素巾,青丝在水中飘散,犹如水藻,明丽的璎红罗纱裙在水中盛开一朵半透明的花,四周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怨愤,绝望,凄厉……


  ●● 第46章 谁是殷晚晚

  “阿晚!”冉颜倏地从榻上坐起来,夜风拂过,额头、背后都泛着凉意,已然被汗水浸湿。

  “娘子又做恶梦了?”邢娘听见声音,急忙端着灯从外间过来,挑开竹帘,看见拥被坐着的冉颜,便将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在她身侧跽坐下来。

  就着微弱的光线,邢娘见冉颜额头上晶亮的汗水,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娘子自打病愈便夜夜惊醒,得去寺里烧香才行。”

  “邢娘,你可知道阿晚是谁?”冉颜皱眉问道。她猜测,这是原来记忆中极力要淡忘的事情,又或者这俱身体有选择性失忆之类的病症。

  邢娘神色一黯,叹了一口气道,“老奴知道这事情成了娘子的心病,原都已经忘了的,怎的又想起来?”

  冉颜抿唇不语,目光定定的看着邢娘。

  邢娘见她神色坚定,知道也没法子瞒着,便道,“晚晚是殷府四娘,与娘子交好,后来患上恶疾归天,娘子因此伤心了大半年,身子也渐渐不好了。”

  “只是这样?”冉颜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曾经还有一个交好的女子叫做殷晚晚的。有些人心智脆弱的人,经历可怕或者悲伤的事情都会潜意的识屏蔽掉这一段记忆,也就是俗称的选择性失忆,如果事实真如邢娘所说的这么简单,怎么会出现这种病症?联系梦中看见的画面,冉颜觉得,选择性忘记,更大的原因是恐惧。

  邢娘沉默片刻,才道,“老奴记得,那日正是夫人忌日的前几天,老奴领着晚绿留在府里准备夫人忌日的东西,您带着歌蓝去了殷府,可是回来时却不见了歌蓝,您也是晕着的,具体发生了生么事情,老奴当真不清楚。”

  “歌蓝……”冉颜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难道在梦里看见沉水的女子就是歌蓝?

  心里有了这个怀疑,冉颜问道,“还记得那天歌蓝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吗?或者,歌蓝平时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个老奴倒是不甚清楚,或许晚绿会知道。不过,娘子平时不是最爱让她们穿着与名字里相同的颜色吗?歌蓝平素穿最多的,就是蓝色。”邢娘忧心忡忡的看着冉颜,又道,“娘子,天还早着呢,您别想了,再睡会儿,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再仔细想。”

  冉颜点点头,重新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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