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曹紧走几步来到老汉跟前,我先叫了声大爷,这俩字基本上常常被哥们当做骂人话,现在叫起来感觉挺别扭。然后问老人家,柴东娣是不是这村的?老汉一听就愣住了,手上夹着的半截香烟也跌落在地上。
我们俩看到老头这模样,心里不由嘀咕,柴东娣难道死了吗?
果不出所料,老头愣半天后说:“她都死很多年了,你们找她做啥?”
我忙说:“没啥,因为有人要我们帮他捎信,他们也多年不见,不想柴大婶已经死……”
“孩子,柴东娣一辈子没嫁人,怎么叫她大婶呢?”老头还对称呼较真了。
哥们尴尬的笑了笑,这谁知道啊。当下我拿出一包苏烟,这可是四十五块的好烟。递给老头一根,他居然不识货,摇摇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包将军抽上了。
老曹没我这耐心,弯着腰问老头:“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很出名的小佛爷,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老头很轻蔑的笑道:“什么小佛爷,那都是胡吹的,他要有这本事,还能家里穷的叮当响?村里是有这么一号人,可是我们村都不信,只有外面的人才对他迷信的不得了。”
哈,小佛爷真是这村的,他大爷的,不会跟那俩阴阳鬼有关系吧?
老曹说:“我们这次来,还想让小佛爷帮忙消灾驱邪,他家住在哪儿?”
老头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说:“顺着大路往前走,到了西头右转,看到那座房子最破就是他家了。”说完站起身,掉头回家去了。
我们俩于是沿着大街往前直走,到了西头村口往右一转,就看到了一座十分破落的房屋。我们从大街上走过来,所到之处还没见到有破房子的,这肯定是小佛爷家。我们俩对望一眼,都觉得纳闷,刘斌说小佛爷本事那么大,这些年就没挣点钱?不过在民间有种说法,神汉巫婆不许收人钱财,不然法力就不灵了。
难道这小佛爷是真正的神汉,不敢收钱才落到这种穷困的地步?
我们俩带着疑问走过去,轻轻推开两扇破烂不堪的门板。院子里是黄土地面,养了几只鸡在四处刨食。小院虽破,但却给人一种轻松自然的感觉。我们注意着地上的鸡粉,跨步来到房门前。
“你们来了?我等你们多时了!”
第九百三十章 小佛爷
这台词哥们怎么感觉如此熟悉?一次在五台山,老和尚说等候多时,另一次在龙头山古墓,那些杂碎也等我们多时了。现在小佛爷又等着,难道哥们是香饽饽,那么受人待见?
老曹皱了皱眉头,颇觉得不正常,于是我们俩就在门口停住脚步。我跟老曹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后,我开口说道:“是小佛爷家吗?我们是来求吉避凶的。”
“我是小佛爷,等你们很久了,进来吧!”这人声音尖细,听起来像个太监。
我看了老曹一眼,他跟我努努嘴,示意进去。我们同时推开两扇几个破洞的木板门,顿时一股子酸臭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差点没把我们俩呛晕。老曹只是皱紧双眉,哥们却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屋子里光线非常昏暗,门一打开,阳光才将里面阴霾之气驱散。屋内跟外面都是黄土地面,满是油腻和污垢,显得相当肮脏。冲门摆着一张竹板床,上面盘腿坐着一个低矮的小胖子,大概三十七八岁。剃着光头,闭着双眼,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汗衫,多少年没洗了,看上去极为邋遢。不过胖嘟嘟的肥脸,倒是挺慈和,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
小佛爷模样长的不错,有弥勒佛的架势,哥们不由从心眼里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屋里除了竹床之外,没别的东西了,进去也没地儿站没地儿坐,况且气味十分难闻,我们俩于是便站在门槛外。
“两位可是从南方而来?”小佛爷翻了翻眼皮,哥们忽然发觉他的两只眼珠似乎是瞎的,灰蒙蒙的不太对劲。
老曹脸上立刻露出不屑的神色,说道:“我们是从西边过来的。”
小佛爷两只怪眼立马连续眨巴几下,干咳两声说:“今早我卜了一卦,有贵客自南方而来,你们一定没说实话。如果找我不够诚心,那就走吧。”
我跟老曹对望一眼,心说这胖子什么佛爷,简直是蒙事的,难怪村里人都不信他。但要说他没真本事,为毛会说那句“等候多时了”呢?
“我们的确是从南方来的。”我跟老曹不住悄悄使眼色,先顺着死胖子说下去,否则惹毛了人家把我们赶出门,他跟刘斌的事就难查出来了。
老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闭住嘴巴任由我瞎编。
小佛爷“嗯”了一声,显得挺满意,问道:“你们远道而来,求我何事啊?”他脸色一沉,拽了起来。
我呵呵笑道:“有个亲戚前几天去湘西突然失踪,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据说他去了什么跑马岩,在那个地方不见的。我们想请小佛爷算算,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他?”
小佛爷双眉紧蹙,翻起怪眼望着屋顶,似乎正在算计。这时我看清了,他两只眼绝对是瞎的。常人眼珠黑亮灵动,他的眼珠像遮了一层眼屎般,浑浊不清。尤其那种看东西的架势,分明就是瞎子惯有的动作。
民间很多算命先生都是瞎子,如果不瞎反而给人感觉算的不灵,瞎子已经成为算命先生固有的特征。而像他这种“小神仙”,瞎子也是很多的。小的时候觉得很神奇,其实长大了才明白,残疾人往往比正常人更聪明,很多瞎子借自己这种特征假装半仙,蒙钱而已。
小佛爷过了半天才说:“哎呀,我算出跑马岩西南,有个凶险之地,那里住着吃人的原始人,你们亲戚可能去了那里,找不回来了。”
我不由瞅了一眼老曹,心说小瞎子既然算出跑马岩西南有凶险之地,说明刘斌没骗我们,十塘村是这瞎子提供的路线。什么吃人的原始人,无非是混淆视听,让我们多掏点钱出来,然后他就会指点你确切地点去寻找。可是我还没说我亲戚叫啥名,是男是女,以及生辰八字,你就算出来了?
况且这本来是瞎编的,你个死瞎子,纯粹蒙人!
哥们假装吃惊的问:“佛爷,那你再费费心,算算他是不是已经被吃了?”
小佛爷沉吟道:“这可是天机不可泄露之事,随便说出来是要遭天谴的。不过看在你对亲人担忧的份上,我就破例再算算吧。但你要为神佛捐点香火钱,表表心意才行。”
看,来了吧?就知道骗子会来这么一手,先说的很吓人,然后让你心甘情愿的奉上“银子”。可他大爷的你有点职业素养好不好,你到底是供佛还是供神?民间很多百姓都被这些骗子给迷惑了,佛神那不是一家。我们所谓的神,是道家之神,大家总知道封神榜吧?姜子牙是什么出身,那是道家弟子,神都是他封的,这么说都明白了吧?
你既供佛又供神,这是不合逻辑的。再深一步讲,佛是传自印度,那是外国货,而道家之神,才是我们国产的。佛是宗教,神是迷信,这个姑且不论,打个比方,佛家弟子,只认佛祖不认神灵。民间供奉的神灵,那里面也是没有佛的。所以这是两码事。
死瞎子你让我给神佛捐香火钱,到底捐给谁啊?
老曹听到这儿,已经失去耐心了,我怕他出口骂人,当即拿出二百块钱递过去说:“好,我捐香火钱,佛爷你接着往下算。”
小佛爷摸着两张毛爷爷,脸上笑开了花,说道:“你们亲戚可能还没被吃掉,活在跑马岩西南一个山村内。这就去找吧,找到的话,记得回来再添灯油钱。”
尼玛,什么可能?这纯属蒙我们是冤大头,找不到那就是被吃了,找得到当然好,回来再给他供奉灯油钱。你个死瞎子,油灯在哪儿呢,大爷我泼你一脸灯油!
我才要开口接着问,这时外面又来人了,我们还没回头去看,小佛爷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来了,我等你们多时了!”
靠,原来不管谁来,都是一样的台词,那不是算到的,而是听到脚步声,就是“等候多时了”。这也太无耻了,当着我们的面,能不能换个台词?
“小笃,我借铁锹用一下。”一个老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们回头看到,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哦,是胡大爷,用吧,用吧。”小佛爷顿时显得挺失望。
哥们差点没笑喷,你个死瞎子还以为生意上门,没算出是一老头来借东西的。我捂住嘴没敢笑出声,忽然想到,死瞎子如果是骗人的,那他怎么知道十塘村的呢?正想旁敲侧击套话时,外面又来人了,这次却是真有人来求神问卜的。
小瞎子跟我们挥挥手说,你们的事完了,赶紧走吧,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意思是别妨碍我再继续蒙人。
第九百三十一章 胡大爷
我和老曹见天色渐黑,也问不出什么了,停留时间太长怕出租车司机焦急。于是出了小佛爷家,看到刚才借铁锹的胡大爷,正在隔壁墙头下种菜松土。我眼珠转了转,当即走过去,跟老头套两句近乎,给他上了根烟。
胡大爷挺好说话,比刚才那老头和气多了。我问他柴东娣还有什么亲人吗,和这个小佛爷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们怎么知道柴东娣的?”胡大爷显得很讶异。
我于是说:“在洛阳碰到两个人,说是很多年前去帮柴东娣办件事,结果事没办成,他们没脸见她,便托我们过来稍个信。”
胡大爷“哦”了一声,说:“那你们不知道,小佛爷就是柴东娣的儿子?”
我们登时就惊爆了眼珠,靠,这谁知道。难怪小佛爷清楚十塘村的事,肯定是柴东娣告诉儿子的。而这死瞎子根本就是个骗子,他只知湘西有十塘村,却从来没去过,可能在无意中说给了刘斌这个亲戚。哥们心里瞬间想明白此事的原委。
老曹还有疑问之处,问胡大爷:“柴东娣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怎么死的?”
胡大爷斜眼瞅了瞅老曹,似乎有点怀疑我们不怀好意。我赶紧解释,因为受人之托,却没能把事情办到,总得把柴东娣情况搞清楚,否则没法向托付我们的人交代。
胡大爷这才释疑,跟我们说:“柴东娣是七年前死的,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临死前疯言乱语,闭眼的时候,七窍流血,模样很可怕。小笃就是她的儿子了,自称什么佛爷,说老娘被邪魔附身,不能埋在村里坟地上,以免给村子招灾,就给埋在了西北荒凉的山沟里。这七年中,不少人夜里听到从东娣坟里传出哭叫声,唉,到底发生了啥,我们也不清楚。”
听到这儿,我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个老头说过,柴东娣没嫁过人,怎么可能有儿子的?我皱眉问:“刚刚我们进村时,碰到一个大爷,他说柴东娣终生未嫁,怎么会……”
胡大爷说:“东娣命苦啊。她本来不是汤密村人,只因为未婚怀孕被赶出家门,才跑到汤密村住下来的。后来生下小笃,还是个瞎子,从此整天家里鸡飞狗跳,半夜常常闹鬼。东娣一天比一天身子骨虚弱,但为了残疾儿子,拼命下地干活,唉,结果拉扯大了儿子,她却死的那么惨!”
原来在柴东娣身上还有这样一个悲惨故事,小瞎子亲爹会是谁呢?当年风流之后,就任由柴东娣受此艰辛却置之不理吗?他大爷的,哥们很想查查那个陈世美是谁,简直没半点人性!
我们谢了胡大爷,要回去把阴阳鬼的话捎给他,总算完成了诺言。谁知胡大爷把我们拉住,说小笃见人有规矩的,日落就不准客人进门了。刚才那人是最后一次,现在再进门,他肯定会赶我们出来。
老曹嘿嘿两声,似乎在说就这种骗子还有个毛规矩。他问胡大爷:“小佛爷是不是真有本事?”
胡大爷回头看看小瞎子大门,低声说:“看你们都是好人,我实话说了吧。我们村都不信的,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蒙人的话,不是要香火钱,就是灯油钱。再见到他,要跟你们算命什么的,千万别给钱。”
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死瞎子有个屁本事,仗着世人对未知的恐惧,便对症下药,完全玩的是心理游戏。我们又谢了胡大爷两句,然后走出村子。刚好出租车司机等急了要走,我们急忙上车,离开了汤密村。
死小妞一直在睡懒觉,因为只是找个线索,她没兴趣。何况从湘西回来后,养出嗜睡的毛病,一天之中倒有二十个小时在梦乡里。醒来的四个小时,居然是后半夜,她要是心情好,会自己发呆到天亮,要是心情不好,非把哥们叫起来聊天不可。
这次竟醒的早,在车上睁开眼说:“小瞎子不瞎,两只眼能看到东西。”
我一愣说:“你当时就醒了?那怎么不告诉我?”
“反正是一个骗子,说不说无所谓。他是能看到东西,蒙人的时候更方便。这次白来一趟,明早回洛阳吧。”死小妞伸伸懒腰,打个哈欠,看样子又要睡觉。
“怎么能是白来呢?起码搞清楚小佛爷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刘斌又是听小佛爷说了后,才跟白亦凡支招。我猜这小子不想告诉咱们,并无恶意,而是唯恐说出来泄露出白亦凡的行踪,再遭了毒手,所以连所有人包括小湘都瞒住了。”我尽力的为刘斌辩解,实在不想让这个同窗好友变成坏人。
死小妞哼了一声说:“那你怎么不想想,柴东娣是怎么知道十塘村的?还有,她既然被赶出家门,还有什么亲人,刘斌又跟小佛爷是哪门子亲戚?”
是啊,这话把哥们问住了。我眨巴着眼,又重新去思考柴东娣与刘斌之间的关系。或许柴东娣未婚先孕,是柴家一大耻辱,所有亲戚都不想跟她来往,而刘斌家却心眼好,暗中帮助,又不敢向外人说。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岂知把这个猜测说出来,马上遭到死小妞的否决。
她问我:“刘斌家是哪的?”
“江苏……”汗,哥们忽略了这个问题,刘斌家是江苏盐城的,距泰安几百公里,即便是柴家不出事,也不可能有多少来往,何况柴东娣离家后家里人都不一定知道身在何处,刘斌家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会去暗中帮助?
死小妞又问:“柴东娣家是哪的你知道吗?”
哥们眨巴眨巴眼说:“好像……不知道。”
“我呸你一脸香水,还好像不知道,你给我好好说话!”死小妞此刻像个被惹毛的狮子狗似的,头发都炸了起来。
“你就是呸我一身的香水,我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瞎猜琢磨,以为自己之前破解过几次悬案,就是福尔摩斯了?你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德行,然后再把所有线索好好捋一遍,去想其中的漏洞。”
“喂,我又没自以为是福尔摩斯,你别打击人好不好?再说我当着你的面儿撒尿,你不觉得臭啊?”哥们生气了。
“切,你又不是没当着我的面撒过……咦,前面发生什么了,那么多人?”死小妞突然目视前方,显得很好奇。
这时车速缓下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