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很多人对于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有着错误的观念,真正的幸福不是自我满足,而是忠实的为值得的目标自我奉献——海伦。凯勒
最近又开始失眠了,一直企盼着“否极泰来”,但不知道机会什么时候才会垂青。
看朱元璋生平介绍才知道,贫农朱元璋本来拥有一个简单的梦:吃上饱饭、供养父母、娶个媳妇。
然而,他眼睁睁看着父母饿死了,没敢反抗,逃进庙里当起了和尚;最终却是一个偶然的事件逼他做了一个没得选的选择:造反!既然已经被诬告成反贼,不反也是死路一条,那么就反了吧!可见,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爱造反的人,只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真反了也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出乎意料的好路来。
“想什么来什么”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佩佩想着,“想给自己树敌也是容易的。这个没得选的选择,让他当了皇帝,更是彻底的改变了子孙后代的命运。所以,对于任何一个准备繁衍后代的人来说,“选择”都是如此的重大……”
正走神,一只咸腻腻的手揽在了腰上,“美女,想什么呢?”这个不知道叫什么总的,终于逮到了机会,垂涎的靠过来,酒会正在高潮,刚才大团结一家亲的气氛已经不见,席间男女显然已经开始捉对厮杀了,其实也不在乎这个人是谁,每天都是这样,举着香槟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说说笑笑寻找着机会,也不知道究竟哪个人是真有背景,那个人是大忽悠,反正谁也不要得罪就是了。佩佩笑了,轻轻的躲闪了一下,正要说话,正好看见公司的人递眼色过来,示意她可以走人了,于是她推开胖男人,将食指放在唇上,故作神秘的像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大门外停着一辆公司的通勤车,其他几个艺人已经在车上了,所以她一到,车门应声关上,谁都没说话,凌晨的街道上灯火辉煌却极其安静,佩佩没看表,最近没什么通告,时间也就变得没什么意义了。司机师傅很好,今天又是先送到佩佩家楼下,她感激的看他一眼,算是谢过他了,在这方面佩佩天生八面玲珑,就算是从没说过话的司机,她也会跟人家打好关系,可车上其他的主就不见得了,很多人都是名气不大,脾气倒不小。
合租的公寓里,其它两个女孩都是白领,所以夜夜这么晚回来,佩佩轻手轻脚的,也没敢十分仔细的卸妆,安静的冲了个澡,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刚躺下,隔壁的开门声就倔强的向她抗议了,天刚蒙蒙亮,一定是被自己吵的,佩佩叹口气,睡意全无。
直到天大亮,两个同屋的女孩都洗漱完毕摔门走人之后,佩佩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在跟人争执,其实也不是争执,好像又是母亲在咬牙切齿的,要“给你扳过这个劲来”,也就是说在她要求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必须立刻按她的要求做,不许违背、不许磨洋工、不许发牢骚……总之,无论多小的事,都可以成为这种顺从教育的活教材,所以,每次记住的都是过程,而从来都不记得事出何因。
惊醒的时候不知是几点,佩佩躺着没动。
这个梦怕是对昨晚卦辞的注解了吧?
“拔茅茹,以其汇征,吉。”本来卜到泰卦是该高兴的,或许意味着厄运该结束了。但对卦辞的解释,向来充满着争议,而且不同的解法,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也就是说,究竟是拔出慧剑斩断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还是要以“和”为贵,无论多难,都义无反顾的奉献自己有和没有的一切?
梦醒了,枕边还放着《周易》,佩佩的目光扫过上面天书一般的文字,却在心里问自己:什么时候我能走出人生的最低潮,为什么亲情、爱情、以及曾经为之奋斗的事业全都要离我而去?
当人生归零之后,佩佩开始思考,自己缘何来世上一遭?当她追问时,66年前的一个不眠之夜出现在脑海里:是的,就是这一夜注定了她的悲剧——那一年,离佩佩出生还有35年。
喜娘
萧瑟的冬夜,北风呜呜的吹着,在中国北方的初冬的夜里,一个年轻的男人,卷着铺盖爬上了自家的屋顶,在这片破败的村落里,拥有这样的一间没倒塌、不漏风的房子、再娶个媳妇,是很多年轻人梦想的日子了,何况屋顶下的女人虽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曾是当地大户,自小知书达理的。十几岁的年龄上,哪个闺女不美呢?
可是媳妇过门半年了,印荣却连正眼也没看过她,娶这个媳妇是他这辈子受的最大的屈辱——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媳妇是父母选的,是媒妁之言,对于红色政权建立前夕村里最进步的青年来讲,这个温顺的小脚美人很是让他抬不起头来。
娶她进门的时候,刚刚割完丰收的庄稼,鬼子虽然嚣张,但显然是强弩之末了,印荣的另一个身份更是让他相信自己还有远大的、美好的未来,这样的未来,该是那种腰间别着枪,剪着齐耳短发的“革命同志”来与他分享。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尽管身强体壮,昨晚刺入骨髓的冷还是难以忍耐。为着他这样跟封建婚姻“死磕”的事,大队长还专门找他谈过心,没错,打鬼子是一把好手,思想也进步,但这并不是抛下新婚妻子睡房顶的理由呀,影响多不好?再说了,她家的成分也算不错,也为打鬼子贡献过力量,你现在闹成全村的笑话了,赶紧给新媳妇认个错,好好干,我们就快胜利了!
这些,跟开大会时那些什么主义什么追求多么不同,不过他也知道那个姓马的外国人解决不了这桩既成事实的包办婚姻,他疑惑的看着队长的脸——是的,革命尚未成功,群众的议论是要重视的。
想到这些,他灰溜溜的爬下了屋顶,屋里依然是那个默默操持家务的小脚女人,贤惠而且还算美丽,但她注定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哪怕她也曾娇生惯养,哪怕她也曾有过梦想,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生不逢时,而他恰是那个时代的英雄。
印荣终于回来了,虽然仍然不怎么说话,虽然仍然苦着张脸,但她的心里是甜的,虽然他干的是朝不保夕的工作,可天天老实种地就安全了么?不!这个拿起枪,保护乡亲的年轻人,他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游击队战士,而如今这个高大英俊的战士就属于我!
当她享受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的时候,这一生的不幸已经注定了,而如果她有的选的话,她一定愿意时光倒流,就让这个英俊的战士永远睡在她的屋顶上吧。因为她这辈子最想保护的那个人就快来了,她要倾尽全身的力气给她幸福,但也许她永远不会理解,为什么这是注定不会成功的。
她生命中最甜蜜的一年,在印荣的冷淡中转瞬即逝,当她大腹便便的操持家务的时候,心里坚信:只要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丈夫就会对她另眼相看,以后的日子会更甜。
于是,在一个丰收后的、秋高气爽的傍晚,“幸福”的一刻要来了。临产的时候她正在灶台边洗碗,就像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印荣只听见能干的女人少见的摔碎了家里的碗,赶紧从炕上跳下来,长期的战斗经历让他时刻紧绷着战斗的神经,越过灶台远远向外望去,屋外黑瞳瞳的没有任何动静,而他的女人正倒在地下,疼的额头冒汗:“快,印荣,我要生了!”
男人少见地用温存爱怜的方式抱起了她,轻轻的放在她刚收拾干净的炕上,抚摸着她的额头:“等我,我去找人。”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幸福的忍受着阵阵袭来的疼痛。
终于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了,不过等待判决的不是产妇,而是她腹中的胎儿,她没有想过“一男”和“半女”之间究竟会有些什么差异,也许根本就没有差异,或许判决的时刻早在她坐上花轿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但她没有想到,陪她受刑的还有一连串无辜的生命。
那个英俊的男人,那个曾在共和国历史上写下光辉篇章的男人,那个最终跻身国际舞台的男人,那个无数人眼中无限完美的男人,只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辜负过一个人,而这个人恰恰是她!
而此时,怀抱着馨香温润的新生命,她的心里踏实而幸福,女儿连个名字都没有,印荣却又忙的不着家了,她有些不解,还好来串门的婶子告诉她:出了天大的好事,这孩子还真是吉祥,鬼子投降了!就在她水深火热、撕心裂肺的生孩子的同时,日本人终究抵不住,降了!
怪不得印荣顾不上照顾她和孩子,怪不得乡亲顾不上来登门道喜……有时候被人忽略也是一种幸福,也正是因为这样,女儿的名字顺理成章的叫了——双喜。
本来怎么看都像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前途一片光明的双喜很快就要面临考验了,只是她和她的妈妈都没有想到考验来的这么快。还没过满月,印荣的部队接到开拔的命令,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战役了!印荣的兴奋溢于言表,做妻子的看得出他的紧张,土生土长的游击队精英,打打地道战对付那些人生地不熟的鬼子也就罢了,如今这一去是要打大仗打恶仗呢,胜了自然是功成名就,全家跟着沾光,可要是……子弹不长眼,这一走也许真就是永别了呢!
女人偷着抹泪,却从不说拖丈夫后腿的话,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平凡的人,不是父亲那样老实种地,看着一家人吃饱穿暖就满足的坐在炕头上喝点小酒的男人;她的男人不同,和她从小到大见过的男人都不同,他的心里有着什么“主义”之类的更大的梦想。
男人走了,她日夜的体会着孤独和盼望,抱着怀里这个温润的小东西,渡过了孤单的冬天,地里的庄稼绿了又黄。还是没有男人的消息,农村的日子跟胜利前差不多,不过村里的劳动力不足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从双喜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大姑、小姑们下地了,她们是疼爱她的,几个女人轮流把她揣在身体里,即保暖又不耽误干活……所以她的体香她们都闻过,她幼滑的肌肤摩挲着她们身体的汗液,这种说不出的感觉让这些还没成家的农村姑娘记了一辈子,即使在50年后再次见面时,也还是那样说不出的亲切。
日子就在这种缺少男人的情况下一天一天的过去,女人其实读过书,识得几个字的,但是印荣从来就没有写过什么信给她,都是从村里人的嘴里,知道印荣的情况,战争很苦,男人很勇敢,而且,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女人幸福的撑着这个家,双喜会跑了,笨笨的摔在土堆里,女人抱起她,拍拍身上的土,还没弄干净,小妮子就挣脱了母亲,又一扭一扭的找邻居玩去了。
但是幸福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想象,此时印荣的部队打下了大城市,同村的战友隔三差五的有人回来探亲了,但是她的男人没有消息。
印荣还是不曾给她只言片语,夫家的人也终于变了脸色,原来还算亲密的大姑子小姑子都躲在背后偷偷的说着家长里短的话,见她来了,就各自走开。
她现在成了多余的人。要知道一个农村女人还拖着一个孩子,即便在今天也是很不容易的,何况那时候,真的是生存都成问题的,自己饿着孩可以忍,可是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怎么办?
连个说法都没有,这个明媒正娶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就变成了所有人的包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八成大家都希望她哪天打水的时候直接掉井里,或者在田里拌一跤就再也起不来……总之,这么拖着,每个人都难受。
印荣的家里也是大家子,父母养出这么个争气的儿子,自然不肯加半个“不”字,大小姑子们也指望着这个兄弟能拉扯一把,唯独这个挂名的嫂子难死个人。
女人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虽然未嫁人前也是宝贝似的被家人捧着,可命不好,就什么都说不得。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还没见过亲爹的女儿。
女人真是死的心都有了,默默的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陪嫁过来的瓷器、玉器一件也没拿,只带着孩子。现在也不时兴弄个什么休书了,反正她知道,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虽然回去很丢爹娘的脸,但是实在没办法,她想,他们是会给她口饭吃的吧?
女人最终还是知道了丈夫的决定,他不会回来了,他有了新的生活和新的妻子。
一年后,双喜跟母亲走进了邻村,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出来迎接了她们,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
这就是双喜的新生活了,后爹很懒,脾气也不好,从此三岁的双喜看见的只是灰色的生活,母亲累得直不起腰,每天也只能吃到与猪食差不多的食物。虽然母亲尽力保护着她,但是随手挨打是那几年生活的主要内容。
她都不记得那两年有过哪怕片刻的欢悦,总之,老天就是在这个时候再她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让她这一辈子都无法翻身,始终被纠缠其中。
双喜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没有尽头的一直这样延续下去,除了柔弱的母亲,她没有别的依靠。
直到有一天,她拾了柴火回来,看见母亲正躲在灶台旁偷偷哭泣,她默默的坐在妈妈身边,伸手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然而马上又有大滴的泪水滴在地上。双喜很害怕,她从来没见过妈妈哭,只有一次,自己被后爹打的太狠了,她才见过妈妈这样,她不知道哪个男人又怎样欺负妈妈了,只有默默的又去擦泪。
妈妈搂过她,过了很久才挤出一点笑容:双喜,你爸爸来信儿了,说是要接你去城里念书。
这一年,双喜已经5岁多了,妈妈告诉她,现在全国都解放了,你爸爸也当了大官,你可以进城去念最好的学校了,这是妈妈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可是双喜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的好事妈妈要哭的这么伤心呢?不过一想到自己终于能离开这个恶魔了,而且还能享福,双喜的心立刻飞到了父亲身边。
母亲翻箱倒柜,想给双喜找些体面点的衣服,她希望孩子的父亲能喜欢这个孩子,也希望那个没见过面的城里女人能不讨厌这个乡下孩子。
她不断的叮嘱双喜:去了那边一定要听话,见了那个女人要先叫妈妈,一定要听她的话,不许惹着那个她未来的妈妈,千万不要,一次也不要。
双喜很疑惑:娘,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女人的泪又大滴的砸在地上,她转过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终于还是到了上路的日子,她把小小的包裹递给来接双喜的那个老乡,依稀的记得是印荣同村的战友,好几年不见了,样子变化很大。趁着她现在的男人不在,她又从门后头拿出一篮子土产,她希望带给那个女人,希望她能对双喜好一点,不要像现在的这个男人那样的为难双喜。
双喜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从没想到自己能进城,能去过城里的日子。驴车走的很慢,眼前茫茫的一片黄土地居然这么脏,这么难看,双喜心想,但是她想不出城里是什么模样,大概是到处都闪着金光的?驴车一颠一颠的,她慢慢的睡着了,她在梦里笑了,可惜她的娘看不到。
第一次见到爹和后妈的情景,她都不记得了,因为那一天太多第一次见到的东西都把她搞懵了——第一次坐小汽车,第一次见到一座像城堡一样的屋子……直到后来见到两个陌生人——来接她的叔叔让她叫人,她躲着半天都不敢出来。
这个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