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召回神,行礼退下。正好与风絮一起乘车去安阳宫。
“君上……心情不好?”原召主动开口,让风絮一愣,随即莞尔:“少卿大人果然心思细密。”
原召淡淡一笑:“虽然与君上接触得少,但是,据我所知,君上并不是会因一份军报便那般暴躁的人。”
“你错了!”风絮倚向凭几,笑得如猫儿一般慵懒,“别人眼中的紫华君仅是她愿意让别人知道的那一面!”
原召一愣,下意识地就问:“为什么告诉我?”想到方才是风絮亲自呈送军报,他便信了七成,毕竟,这样的事情还不必王府长史亲自过问。
风絮轻笑,语气却极其认真:“原少卿,你方才也在,不是吗?”
——那般表现是特地让他看的?
原召凛然。两人一路无语,快到安阳宫时,原召抬手敲了两下车壁,马车稳稳地停下。原召对风絮拱手执礼,道:“在下另有要事,就此别过!”
“请!”风絮同样回礼。
原召离开,风絮继续前往安阳宫,进了明华殿,行礼时,就见几个宫人悄然退下,想到之前的事情,风絮心中暗笑,寻思着等会儿要不要也开个玩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毕恭毕敬地将紫华君的手书呈上。
易洛看了一通,搁下手书,问风絮:“谁在攻遂关?”
风絮对军务并不熟悉,但是,这事儿,还是清楚的,低着头便答了。
易洛皱眉,伸手取了地舆图,展开细看,随即又问:“安陆出兵?何人领兵?”
“遂关方面是霍鸣。”风絮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与白初宜都问了相似的问题。
“三个月还没到,永寒还在雍都……”易洛屈指算了一下,沉吟片刻,取了贴身携带的王印在那份手书上用下,随即递给风絮。
风絮正要告退,却听易洛不在意地道:“既然你来了,朕也就不派人了,把这个带给紫华君!”说着递过一份五指宽的书牍,两块牍板相合,封着火印,上面赫然是易洛的王印。
风絮有些奇怪,却不好多问,看了易洛一眼,便收下书牍,低头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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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莫测】………
当东岚的职方士与间者全力以赴在一座城内寻找一个人,那个人是很难躲藏的,更何况还有原召亲自布署。尽管这是安阳,陈睢仍在两天后被发现了踪迹。
——在墨剑门一名弟子的家里。
那名弟子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被告知是师门长辈的一个亲戚,逃难来此,身份旌券一应俱全。
不得不说,他们已做到近乎完美无缺,若是按照一般的搜寻方法,无论如何也查不出那个普通下人就是陈睢,但是,原召被逼急了,竟想出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全城戒严,但凡安阳住民,无论贵贱,按住处确认身份,坊里连带做保,若有举报不实,坊里同罪,举报有赏;逃难的外地人,移居城外,按旌券所属地分组,组内,五户一保,十户一甲,保甲之中必须都能说清彼此的身份来历。
这种遇战事而起的逃难,多是整村、整庄地一起进行,东岚确认身份的要求看似严苛,实行起来倒并不是很令人为难,偶尔一两个落单的家庭,也多能找到沾亲带故的为自己证明,至于剩下的那些无法证明身份的人,自然是全部扣下。
所有身份可疑的人都被押到东岚大营,陈睢自然也在其中,却是易了容,一时倒没人认出。
“这么多人,少卿大人打算如何一一甄别?”白初宜并未出中军帐,那些人也无资格靠近中军帐,但是,从帐门望出去,却正好能看到那些人。
白初宜颇为关心此事,一早,原召来调兵,说明计划后,她未置可否,却依言给他调了五部人马,城里城外,全力配合,否则,那些人怎么会这般驯服?
与白初宜一起站在中军帐的门口,原召淡淡一笑:“据说陈睢爱民如子,甚得民心!”
白初宜点头,静静地看着那些被军士驱赶的人们,几息之后,她忽然微笑,没回头,对原召道:“五息时间,指出谁是陈睢!”
原召一愣,立即就听到白初宜如水清冷的声音;“一!”
这显然是一个游戏式的考验,并无赏罚,但是,原召还是立刻凝神,仔细观察,毕竟白初宜这样说了就肯定是可以做到的。
“五!”
“他!”
白初宜数完最后一息,话音未落,原召抬手指向正在列队的人群中的一个。
“嗯!”白初宜轻笑,算是肯定了,转身回去。原召则扬手示意看管那群中的一个将他方才所指的那人带过来。
“原陈太子殿下,请!”
这一次,中军帐门合上,原召抬手一指刚摆上的一盆水,淡漠地示意那人洗去妆饰。
事已至此,陈睢虽然不知道原召的身份,但是,也很清楚,自己是躲不过的,苦笑了一下,便依言洗去脸上的易容之物。
看着陈睢现出真容,原召微微挑眉,白初宜却是神色不动,安坐于主位,冷淡地开口:“请坐!”
陈睢苦笑着坐下,也无力表现什么悲愤了:“劳动紫华君,在下真是荣幸!”
“吾王心忧公子的安危,君忧臣辱,为人臣者,自要为君分忧!”白初宜的语气极为淡漠,隐隐透着一股杀意。
陈睢倒是看开了,轻轻一笑:“得臣如此,东岚王幸甚!”
白初宜眉角微动,并未接话。
“睢很好奇,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处出的错?”陈睢的眼神很深沉,一点都没有好奇的神采。
白初宜看向原召,摆手示意他说。
“公子演得很像!”原召轻笑,沿用白初宜对他的称呼,“落拓、惊慌、胆怯、不安……近乎完美!”
想到之前那个游戏,原召抿唇微笑:“只漏了一样——好奇!”
紫华君是传奇,进了东岚大营,中军近在咫尺,银龙紫旗赫然醒目。那些人再恐惧,也不免张望几下,引来军士的喝斥。
陈睢默然。
白初宜无意与他多说,对原召点头,让他将陈睢带走。
被原召伸手的动作一惊,陈睢看了他一眼,默然起身,走了两步,却忽然转身:“紫华君大人,在下还有一个疑问。”
白初宜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只是抬眼看着他。
“华妃是否为东岚间者?”陈睢专注地看着她,却只看到她淡漠的神色,其它什么都没有。
“不是!”白初宜冷冷地给了回答,挥手让原召带他离开。
——钟妍是朋友。
*****
易洛来安阳只做了一个姿态,毕竟是他即位后的第一场灭国之战,而且,紫华君位高权重,已近封无可封,虽然她自己无所谓,但在其他人眼里,却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毕竟王,来一趟对大家都好。不过,陈国总是新土,他不宜久留。
原本易洛就打算在受玺后的第三天起驾回京,也就是明日,安阳宫中自然是忙碌不已。白初宜本不想来,但是,既然找到了陈睢,人又暂押在军营中,她自然要来通报一声,另外也必须知道易洛打算如何处置他。
“陈睢找到了?”易洛倒不是很惊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到时候,安排他与朕一同回京!”
“是!另外,臣已派兵抄检墨剑门。”白初宜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将自己的安排道明。
“随你!”易洛并不在意她如何处理,只要陈睢找到,陈国的局势便算安定大半了,不过,他到想起了另一件事,“风絮带去的书牍,你看过了?”
“臣已看过!”那上面是天官拟的对旧陈官员的安置条程。
“有何意见?”
“太繁!”又是考核,又是巡访调查,只怕会弄得人心惶惶!
易洛不由笑出声,点头:“没错!那些人……太墨守成规!”
白初宜笑了一下,算是附和。易洛抬头问她:“你的意见呢?”
“陈国内政的弊病甚重,官员是必须换的!”白初宜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肯多说了。
易洛不由摇头:“不错!朕打算借民意,撤换旧陈官员,暂不以东岚官员顶替,而从当地挑选德才兼备之人,卿以为如何?”
“吾王圣明!”白初宜由衷赞同。
易洛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把她的话当成赞颂。
事情说完,白初宜便要起身告退,易洛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用过晚膳再走吧!”白初宜一愣,却见他已经专注于转送来的奏简,也不好拒绝,心下却拿不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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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春宵】………
无论如何,白初宜也没有想到易洛竟是这般打算。
“你去见钟妍就是为了这个?”晃了晃手里七成满的酒盏,白初宜沉声质问,却没有一丝火气。
易洛本也没有指望逃过她的眼睛,他很清楚,白初宜对各色药物极为敏感,而且,很多药物对她无效。
见她已发现,他也没有隐瞒,搁下相同的铜制酒盏,毫不犹豫地点头。
白初宜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微扬:“酒中是暖玉,香中是明月,王上想做什么?”
“你很清楚。”易洛微哂,淡漠地回答。
两种药都说得半分不差,她会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我不清楚。”白初宜眼神微敛,始终没有放下酒盏。
易洛抿紧双唇,半晌无语。
殿内并无他人,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有着对峙的意味。
“白初宜,你非要将一切逼到不堪的境地吗?”易洛因她的清冷神色而有了怒意。
白初宜淡淡地收回目光,看着酒盏中晃动的澄澈酒液,唇边再次有了笑意:“这般情形并非臣所愿!”
很淡的嘲讽意味却很明显——事情是他安排的,她尚未动怒,他有何资格发火。
易洛冷笑,怒意却稍退:“亦非我所愿!”
“是吗?”白初宜不相信,“那么王上想做什么?”不是他所愿,他用这两种陈国秘药做什么?
易洛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地端起酒盏,对她遥敬,一口饮尽,重重地放下,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伴他压抑的声音:“没错,我欠你甚多,但是,你就什么都没欠我的吗?”
白初宜皱眉,眼中第一次有了怒意。
“白初宜,你并不无辜!”易洛盯着她,眼神复杂,白初宜却很轻易地看出其中那份深沉的恨意。
说实话,那种感觉并不陌生——易洛恨她,她早就发现,那种恨意太深,仿佛刻入灵魂,他无能为力,她又能如何?
“我从未说我无辜!”白初宜冷笑,“只是,易洛,我负尽天下人,自问也从未负你!”她稳稳地放下酒盏,话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易洛盯着她的坦然、清亮的双眼,敛起所有神色,一字一字地问她:“在昌德宫前,你说那些话时,就没有半分心虚?”
白初宜并未躲闪他的目光,听到他的问题,笑中的冷意更盛:“我为什么要心虚?”
“王想将一切摊开,说清楚?”她冷冷地反问,“就在这儿?”
易洛没有回答,但是眼神是肯定的。
“沐王后是我杀的!”白初宜没有半分犹豫,言辞更无含糊,“先王有王命不错,但那也是我要来的!”
易洛垂下双手,广袖掩去动作,却无法克制颤抖的感觉。
“……她已经疯了……”易洛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她欠我两条命!”白初宜不肯让半步,“她还想杀我!我仅要她偿还一条命!”
易洛想说什么,却听到白初宜冷淡声音;“而且,那时,我与你毫无瓜葛!”
“你还真敢说……”易洛抬眼看着她,“从未负我?白初宜,你真的敢这样说?”
白初宜皱眉,听他继续道:“你敢说,你所做皆出你心?你敢说,一切便皆是我错,从今而后,我们再无瓜葛!”他的语气平静,盯着她的眼神却满是压迫。
白初宜半晌无语,眼神却依旧清冷。
“你不敢说的!”易洛失笑,笑得有些苦涩,“紫华君从不屑于谎言。”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究竟如何,隐隐地,他有些失望,为她的无语。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白初宜抿唇冷笑,“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我下药?退一万步,你成功了又如何?”
明月有心珠有泪。
香中所下的明月可以让人在一年之内,功力全无,不说对她有没有用,只说,她想做什么,难道就一定要有功力?
“白初宜,我想让你留下!”易洛看着她,语气认真诚挚。
“然后呢?”白初宜的神色却更加冷漠。
然后呢?易洛发现,他也不知道然后该如何。
殿内再次沉静,气氛中有中诡异的感觉,但是,两人却都说不清楚。
白初宜心中忽然觉得十分疲惫,令不由苦笑,抬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手搁下,看向有几分大惊失色感觉的易洛。
她很想笑,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如君所愿!”
蓝田日暖玉生烟。
暖玉对人无害,却能让女子受孕,也仅此而已。
钟妍当年就是不察之下,服下暖玉才有了陈瞬,为了防止她伤害胎儿,陈王又命人用了明月。
易洛想重演这一幕,想用孩子留下她,却忘了她不是钟妍,他亦不是陈王。
于白初宜,他不能如愿,又如何死心,倒不若如他所愿!
*****
两人终究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即使是熟悉的碰触也带着古怪的陌生感觉,即便后来找回那种契合的节奏,也始终有一份生疏感挥之不去。
白初宜没有回避他的任何动作。既然说“如君所愿”,她便将一切都交给他。只是,即使在情潮中迷失,她的心里仍有一份无奈的感觉将她的身心清楚地隔开。
她知道,比她熟悉情事的易洛对此不会没有感觉。当万般波涛都平息,易洛的手按在她的肩上,良久未动,她只能闭上眼,轻轻苦笑。
除了苦笑,白初宜已无力动弹,不是因为明月的药性,而是一种久违的疲倦令她很想安睡。
易洛移开双手,缓缓起身,沉默地坐在她身边,目光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
他知道她为何叹息了!
易洛很想苦笑,却无法扬起唇角,只能沉静地看着她。
白初宜忽然睁开眼,目光正好与他对上,一丝不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终令他苦笑着,从床上离开。
“我命人送水来!”易洛穿好衣服,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随手捡起一件外衫给自己披上,白初宜静静地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几名宫人将净身的热水送来,随后便要点灯。
“不必了!”白初宜淡漠地阻止,宫人不敢违逆,行礼后便立刻离开。
在温热的水里待了一会儿,白初宜才缓缓解开方才拾起的随身针包,即使在黑暗中,银针依旧有些许光芒。
叹了口气,她苦笑着捻起一根针,灵巧地扎向自己身上的穴位。
施完针,她将那些丢开,从水里起身。
桶边放在洁净的细棉布与一些瓶瓶罐罐,白初宜拭去身上的水,将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一穿好,随后步入这座西殿。
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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