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年未见,开口便是针锋相对,却也给绝非两人心中所愿,只是。他们谁也不愿先表示柔软温和地态度。
――那是示弱!
――他们之间的纠葛太多,许多本没有胜负之义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也变得非比寻常。
白初宜还没有回答,易洛却是先恼了。
――白初宜的谏言太生疏,竟是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既然如此,又何必见面!
――他却忘了,方才他是用等僵硬的君王态度对白初宜说“边谈边等!”的。
“若非本心。也不必强作忠诚姿态!”易洛冷言。
若是三年前,这样的话必会让白初宜拂袖而去――错本不在她,她何必听他的斥责?――然而三年不能喜怒过甚地休养,居移体,养移气。白初宜的心境平和了许多,虽然不悦,却也只是皱眉冷言:“王以为臣该赞您勇略过人吗?”
这句近于斥问的话却让易洛眉角一扬,缓了神色。
――她尚自认为臣便值得高兴,不是吗?
冷哼一声,易洛未现出言相刺,只是皱眉看着她面前覆着的白纱,片刻之后,抬手示意她取下。白初宜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取下离:“臣还是戴着比较好。”
易洛心中一紧,陡然想起,原召之前拐弯抹角地提醒:“君上当年的伤势甚重……所以……形容……
…都会有一些……比较显著的……改变……”
原召说得犹疑。他听得不耐。也没有往心里去,这会儿却无法不联想到那句话。双手不由冰冷,伸手便要撩起她的面纱,白初宜稍稍后仰,格开他的手腕:“王有话但说……”
“我想看看你!”易洛反手按下她的手,触手地冰冷感觉让他不由心生恼意,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由惊怒:“你怎么了?”
以白初宜的身手断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制住,而且,她分才的格挡根本毫无劲道可言。
以他所知,虽然重伤让她的身手略有下降,但是绝对没到这种程度。
白初宜抽回手,淡淡回应:“没什么,出了一点意外,还要些时日才能恢复。”
这次轮到易洛斥责白初宜了:“过些时日才能恢复?”易洛气极,“这样你还敢孤身一人?你那些朋友就这般纵容你吗?”
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下那由心而发的澎湃怒意,凛然冷冽的气势令船舱口外的一干人等也不由愕然怔愣。
“呃……你觉得……”易庭望着舱门,半晌方言,在沐清转头凝望地瞬间,勉强微笑,“我们是不是到船头去吹吹风比较好?”
沐清看了他一会儿,默然点头,却是立刻行动,转身就往船头行去。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兴趣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眼见两个身份较高的人退避离开,一众侍卫立刻默契地退开一些,尽量远离船舱所在。
――两人都是主子,当真闹起来,他们帮谁是好呢?
“无妨!”白初宜对易洛的怒意视而不见,“他们都离得不远。况且,待会儿就会有人来。”
“你等的人?”易洛按捺下怒气,沉声询问,“什么人?”她地人不是应该都在她身边吗?
面纱遮挡下,易洛看不见白初宜淡淡的苦笑,只听到白初宜的一声轻叹:“一个随从。”
易洛对这个语焉不详的回答并不满意,刚要再问,就听白初宜淡语:“她应该会带来一些好消息。”
“你的随从却不跟在你身边吗?”易洛质疑,毕竟白初宜是掌兵的人,待人温和不假,但是驭下极严。
白初宜轻笑:“她有必要完成的心愿,跟着也无益……况且,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好消息一说。”若不是红裳擅自留在凌都,她也无法再做任何事情。
易洛沉吟片刻,却道:“是越国邢家的那位?”
对易洛知道红裳的事情,白初宜并不意外,那是父亲当年做地事情,东岚王不知道才奇怪,因此,她只是随口嗯了一声:“她不看到永寒的结果是不会甘心的。”
“你认为永寒之事会有变?”易洛皱眉,却听白初宜冷笑:“原召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你难道不希望有变?”
易洛半晌无语,只是看着白初宜,眼中隐然有期待的光彩。
“你是在帮我?”
易洛地问题让白初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答:“……不!那只是一个承诺!”
这个回答让易洛地脸色一变,没等他发作,就听外面一阵骚动,侍卫厉声喝斥:“什么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冷若冰霜的质问伴着破空声响起。
白初宜闻声而起,走出船舱,扬声制止已经交手地双方:“是我的人!都住手!”
侍卫立即收手,随即就见那抹红色飘然落到白初宜面前,跪下参礼:“少姬……”略显紧张的声音与方才的冷厉态度截然不同。
“进来再说!”白初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吩咐。红裳起身,犹豫了一下,才步入舱中。
………【第一百零五章 内情】………
船舱并不大,红裳一进来便觉得狭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条几边的那个陌生人身上,只是船内并无灯盏,只有后窗处亮着一盏渔灯,也不甚明亮,红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旁边安坐的白初宜,出声询问:“主子……”
话方出口,她便反应过来,与白初宜坐在一起,又安居上位的,除了东岚王还能有谁?明白了这一点,她却是更加疑惑了,眉头紧锁,连白初宜开口跟她说话都没有听见。
“……红裳!”白初宜连唤数声,总算让她回过神来。
“主子!”红裳低头答应。
易洛不由嗤笑一声,屈指轻叩条几,白初宜没有理会他,只是温和地吩咐:“坐下再说。”
船行水上,终不及车驾平稳,柴余这船也很少有身份高贵的人来坐,这个船舱并没有布置得多舒适,自然也没有什么摆设,所谓的坐也只能是跪坐了。
“永寒如何?”待红裳坐下,白初宜才开口询问。
红裳低下头,目光沉静如水:“暴毙。”
这个答案是白初宜期望的,轻轻点头后,她追问:“凌都有何动静?”
“属下离开时,凌都尚未发布丧,不过,九王子正式行礼,入主东宫。”红裳很条理地回答。
“是你动的手?”白初宜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询问。
红裳摇头,目光低垂:“是郑后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易洛忽然开口,显然有所猜疑。
白初宜深信红裳,闻言心中便不悦。皱眉瞥了他一眼,根本无意让红裳回答。
“永寒被禁诏狱,不要说见到他,一般人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事关重大,易洛也没有计较,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权作解释。
诏狱,禀诏命而立之狱,非诏命而无出入。
素王一入凌都。永寒便知败局已定,并未作负隅顽抗,主动下令各军停止攻击,自己在府中束手就擒。
对他,素王不敢擅专,抓紧莫清醒的那么点时间询问如何安置永寒。
莫也很利落地给了两个字:“诏狱!”随后便再次昏迷。
出了王殿,素王又听王的近身内侍说王曾对王后明言:“永寒不可杀。”
——王要保永寒。
有此觉悟,素王严令亲信对永寒小心照看,未得他的亲命。不允许任何人见永寒,甚至连诏狱的地点都不是别处,而是他所辖地凌都卫尉署的监狱。
应该说,易洛的谨慎不无道理,只是,对白初宜与红裳来说,那并不是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
——燕道远就在素王身边。
——哪怕那座诏狱固若金汤。素王总是进得去!
这些话当然不能对易洛说,红裳见白初宜无意搭理易洛,便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垂下目光,继续道:“不过。属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一个弄不好,素王可能要背这个罪名……”
白初宜闻言便冷笑:“那样很好啊!”
易洛略有诧异,却听她冷漠而言:“郑后彻底得罪素王妃才好!”
红裳掩唇轻咳两唇,随后才一本正经地道:“燕主说少姬必会这样说!”
白初宜一愣,随即便莞尔。
易洛听到她的笑声,心下不觉就有些不悦,但是,红裳在旁边,他无意在外人面前流露自己的喜怒。只是一脸沉静地望向舱门外。
外面依旧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什么都看不到,易洛忽然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与白初宜谈某些事情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地。
忽然涌上心头的悲观感觉让易洛陡然一惊——那不是他的风格!
——况且……除去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他的确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与白初宜谈。
“永寒的事情。朕命原卿全权处理了。这个消息知道也就算了!……初宜……”沉吟了一片。易洛还是唤了她的名,“朕有别的事要与你说。她都能听吗?”
红裳不满地皱眉,但是,白初宜却一眼看出易洛一脸郑重,显然是确有要事,于是不假思索地吩咐红裳出去。
“少姬……”红裳有些犹豫。
白初宜笑了笑,用安抚地语气笑道:“红裳,你也有意为东岚效力了?那……”话音未落,红裳已经退出船舱。
东岚……纵然那是天命所归的正统,也未必能令天下所有人都归心如一。
——人总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王想说什么?”白初宜端正了心态,敛首询问,姿态十分恭顺。
易洛沉吟斟酌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东岚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本来我已经有所决断,但是,既然在这里见到你,我想,有些事情,你还是应该知道的,而且,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易洛的态度如此审慎,显然事情非比寻常,白初宜地神色也严肃起来,听得更加认真。
“你是掌过兵符的人,是否知道北地边卫军……”
“倒卖军械?”
不待易洛说完,白初宜便出声反问。
“你知道?”易洛愕然,随即皱眉,“为何朕不知道?”
——白初宜知道这件事,必须是三年前便知道的。
“先王知道,王即位后,事情甚多,臣可能是忘了禀报了。”白初宜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易洛更为不悦。
“边卫军的行为是被默许的?”易洛沉声问道。
白初宜失笑:“边卫诸郡地武库三月一核,若是没有……”话未说完,她便反应过来。
——当年,柳家一案,六官署牵涉甚深,有些事情恐怕都没有人接手……
“是臣的错!”白初宜正色请罪,“军械涉及国力,未得上命,边卫军不敢轻涉叛国嫌疑。倒卖是有原因的。”
“说!”易洛以君王之姿相应。
白初宜微皱眉,却没有多说,只是道:“东岚军械更换频繁,最新的军械总是优先供应边卫,替换下来的军械有的可以供应内郡,有的却是完全无用,只能报损,边卫大将觉得可惜,燕云又有意购买东岚的军械,先王便密旨准予,按规定,每笔交易都需夏官与冬官专员在场监督……”
说到这儿,白初宜就觉察有问题了。易洛冷哼一声:“监督?朕都不知道,谁去监督!”
………【第一百零六章 直面】………
一直以来,白初宜都认为自己是分得清楚公私轻重的,但是,现在,坐在这个狭小的船舱里,她不由地一阵地心虚。
——三年前,她的确是过于沉浸于自己的挣扎了!
——她是否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白初宜低头反省,没有注意到易洛在恼极冷言之后,便沉下脸,眼神闪烁,沉思不语。
寂静……
这样的情况对他们两人一点都不陌生。
——决裂之前,他们都不是张扬的人,单独相处时,默契无语,有旁人在侧,更是不会多言。
——决裂之后,在那些不得不相对或是共同出现的场合,两人总是沉默,一个是不知如何说,一个是不想说。
与之前那般尚算顺利的交谈相比,沉默寂静,对他们而言,恐怕是更有真实感。
易洛并不讨厌沉默的相处方式,相较东岚的其他王子,身份尴尬的他是拙言的,只是,他很清楚,沉默的意义也有很多。
——眼下这种沉默只意味着他们渐行渐远的事实。
——连彼此的心思都不再可以轻易触摸,他们究竟还能同行多久……
“……紫华君……”易洛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因为出口地那个称呼并不是十分合他的心意,但是,那是最好的选择。
白初宜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却正对上他地眼。
易洛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波澜不兴的黑色很容易让人觉得阴沉,而汹涌澎湃的黑色却是无法抗拒的威压……
易洛的眼神太复杂,太多的渴望包含其中,轻易地触动了她地心弦……
那种感觉却让她不由心惊,心防陡起,心头涌上的竟是深沉的戒意!
“紫华君,回来吧!”易洛看着她。认真地倾诉自己的要求。
庄重端正的姿态让白初宜一愣,不由就怔忡地望着他,半晌无语。
易洛不知道自己能否期待,但是,任何事情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
说完了那句话,他也就做完了能做地一切,剩下的,他只能等待。
他是东岚王,王位的负担让他无法表示更多的期待……或者说渴望……
君王当有君王之傲,即使面前的人是他心中最牵挂的女子。也不能否认,她同样是他应该也必须驾驭地臣下!
君臣位定,各有其分!
逾越了,便是灾难!
因此,即使他听到了白初宜的那声长叹,即使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失落之情在心头弥漫的茫然感觉,他也只是一脸沉静地听着、看着。
“王,臣累了!”易洛坦然相告,白初宜也不愿虚言以对。只是平静地道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一面与您小心地相处平衡,一面谨慎地计算东岚的得失利弊……臣很累!”白初宜的手下意识地绕上腰间系着玉佩的丝绦。
羽桓不在乎她的心到底如何,只要她为东岚尽心尽力——她是白王的女儿,从一开始,她就承担着许许多多莫名地期望!
——她是白子风的女儿,从不愿让父亲对自己失望,因此,她也只能尽边去达成父亲的期望,以及那些因父亲而来的期望!
——她是东岚公主的女儿。她向东岚王效忠,她为东岚筹谋策划……一切。她心甘情愿!
——可是,她不是神!神圣若白王也有离国之举,她又该如何应对那份心力憔悴的疲惫感觉?
“……这是拒绝?”易洛十分失望,却依旧要确认。
白初宜没有立该回答,而是隔着离的白纱静静地看着
良久才开口:“如果您只要紫华君回去,臣可以答应”
——让她无力招架的不是那些涉及国运的军政要务,而是易洛!
——易洛地心思她已经不想猜了,但是,他的举动却由不得她不去思考。
—
——那些牵涉情感地简单问题,因为他是东岚王,她不得不审慎对待,小心地选择最稳妥的解决之道!
——进退不得,费力又耗神!
对易洛而言,这是一个根本不必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他只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