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为皇上诞下龙子,让萱贵人老来有一个依靠呢?”李德全小心翼翼的说道。
自康熙和李德全知道我怀孕之后,康熙微黑的脸,轻微的叹息,李德全怜悯的眼神,此刻全都串起来,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为孩子的到来而满心喜悦,其实他们一早就打算好了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们的话像是一把尖刀扎在我的心口,我的心剧烈的抽痛着,为了腹中那个无辜的,和我有缘无份的孩子,眼泪也开始在眼中积聚,抬头看看天,原来春天的天也是灰蒙蒙的。
“朕不想宫中再出现一个良妃和胤禩,何况她进宫之前本已是不洁之身,朕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身份卑贱而出身不洁的女人为朕诞下皇子。”康熙冷漠威严的声音传来。”我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手上的托盘在“铛“的一声掉在地上,蛋糕也从托盘里滚到地上沾上一层尘土,全身的血液像被凝固了一般,浑身没了力气。
“谁?“李德全厉声喊道,等他转出身来看到我时,不禁楞了一下,随后回复常色,“皇上,是,是萱贵人。”
康熙挺拔的身子也从假山后转出来,浑身依旧充满高高在上的帝王的气势。我的心像刀绞一般;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嘲讽一笑,蹲下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里。“打扰皇上赏花的雅兴,臣妾知错,这就回宫面壁思过,恕臣妾不能参加皇上晚上的家宴了。另外,请皇上放心,自那个孩子没有了,臣妾也没打算再怀孩子,在承受一次得而复失的痛苦。”说完径自起身呆呆的向来路的方向走去,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像看到鬼似的看着我,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脸色是多么的苍白骇人。
深一脚浅一脚的一步步向自己住的小笼子走去,心好像被戳了一个大洞,感觉寒风呼呼的吹进来,吹得我浑身冰冷,原来我入宫只是作为皇上的一颗牵制四贝勒和八贝勒,以保住太子的一颗棋子,解开了我心里一直想不通的疑团。皇上真是太看得起我,男人的野心是一个女人能牵制得住的吗?尤其是这两个都是野心勃勃的儿子。只为了自己的儿子之间的势力,就这样毁了我的一生,让我失去自由,被软禁在这冷漠而又精致的笼子里。我想仰天长啸,可是却发现喉咙已经嘶哑,发不出声来。
回到自己住的偏殿,让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包括一直对我体贴无比的吟心。关上门,呆呆的坐在地上,用手抹了一下肆意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和地上一样的冰凉,原来自己来到三百年前还是一个孤儿。
我从来不是悲观的人,也不愿意把自己投入到与世隔绝中,自信、快乐、无忧无虑。可在浓雾弥漫的眼睛里,分明看见了一只飞了千百次也飞不出笼子的小鸟。我知道了,有种孤单一直埋在心里,与岁月无关、与季节无关,也与爱恨无关。
现实
白天走了,黑夜来临,然后白天再度来临。对吟心在外面焦急的敲门声充耳不闻,只想呆呆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不想,也不想去面对。
“主子,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您好歹吃点东西吧。”吟心焦急的声音传来。
“吟心,我不饿,让我睡会。”
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子时冷时热,我也不想去想了,宁愿一直昏睡,宁愿永远不要清醒。耳边时不时会传来吟心焦虑的声音,还有一些繁杂的脚步声。我还梦到了涟漪,她满脸焦急和心痛:“小倩,你要好好的,勇敢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再苦再难的日子都会过去的。挺不住的时候想想我们小的时候吃的苦。”
我忍不住痛哭起来,想抓住涟漪的手,可是却怎么也抓不住,“涟漪,我好辛苦。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可是涟漪却不见了。
最终我还是没能如愿沉睡,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吟心趴在我床边,她似乎瘦了一圈。我有些心疼,有些歉疚,拿过薄毯轻轻的盖在她身上。她却一下惊醒过来,看我睁开眼看着她,她开心的大叫起来,“主子,您醒了。真是太好了。你一定饿了,我这就去给您做点好吃的去。”吟心说着就往外跑。
“吟心,谢谢你。”我感动的看着她。
吟心一楞,然后眼圈开始红起来,“主子,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主子,能照顾你是吟心的福分。”说完走到我身边,拿出一张纸条给我,“主子,这是九阿哥给你的。这些天可把九阿哥急坏了,可是又不敢来我们这边怕给主子带来麻烦。”
“海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心中一暖,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主子,你怎么呢?是吟心说错话了吗?”吟心焦急的问道。
我冲她笑笑,“吟心,我向你保证,你主子从今以后会好好活着。我现在肚子饿了。”我摸摸肚皮,笑着冲她眨眨眼。
“好,奴婢这就去给您弄几样您最爱吃的菜来。”说完一阵风似的就跑出去了。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从此我再也不会轻贱我自己的生命了。
人生没有命定的不幸,只有早衰的绝望。
吃了一点东西之后,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吟心在我身边认真的做着针线活。推开窗户,窗外春雨绵绵,春雨和着春雷、随着春风、淅淅沥沥飘来。 春雨如丝、如雾、如烟、如潮。春天的雨是柔和的,只见春雨在竹枝、竹叶上跳动着。那雨时而直线滑落,时而随风飘洒,留下如烟、如雾、如纱、如丝的倩影,飞溅的雨花仿佛是琴铉上跳动的音符,奏出优美的旋律。透着这缕缕蚕丝,世间的万物如同淡淡、蒙蒙的写意画,忽隐忽现。 我喜欢春雨,不光喜欢它换来的雨后春笋的英姿,更喜欢的是:当我踏进这天青色的烟雨的时候,有人为我撑出的一片无雨的天地。
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
可是不久之后身体开始有了和第一次怀孕时同样的反应,我知道这就是我当初误以为李德全送的是补药而没有喝的后果,如果我知道是避孕的药,当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自御花园那日意外听到康熙和李德全的对话之后,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康熙,每次有人来传我都已经以身体不适闭开,因为我终是明白了,谁也不是我的救生绳,对别人依赖越多,跌得越重。今日康熙遣了太医来给我做所谓的身体例行检查,可是我知道,一定是敬事房将我葵水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的事情报到康熙那去了,他只是要一个太医来确认一下而已。忍不住为肚子里再次到来的小生命担忧起来,却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心中觉得无限烦闷,于是想去御花园坐坐,刚坐下,
“哎哟,这不是我们宠冠后宫的萱贵人么?”谨嫔一手扶腰,一手托着隆起的肚子。
“给谨姐姐请安。”我福一福身淡淡的说道。
“萱妹妹,快过来扶我一把,我这肚子太重了,太医说一定是龙子呢。”谨嫔得意的笑道。
我的心一抽,想起被康熙扼杀在肚中的孩子,还有肚子中这个恐怕也是保不住的孩子,
“怎么,妹妹不愿意帮忙吗?”
我犹豫的一下走到她身边准备搀住她,刚伸出手,可是她自己却突然向后倒去,倒到地上捂着肚子大哭,“我知道你自己的孩子没了,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恶毒谋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啊,呜呜。。。呜呜。。。我的孩子啊。”
“谨嫔你没事吧,李德全快传太医,”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从我背后的方向走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谨嫔旁边轻轻的扶起她。
“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谨嫔梨花带雨的哭着。
康熙扶起谨嫔站在我面前,面色阴沉的看着我,
“你为什么这么恶毒,明知道谨嫔有了孩子还对她下手。“康熙厉声说道。
我在心中冷笑,你对我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就不恶毒了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臣妾一向恶毒,皇上今天才发现吗?”
“传朕口谕,命萱贵人回钟粹宫跪在偏殿面壁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起来。”康熙厉声吩咐道。
“皇上,你还是下手了。”我悲凉的说道,“皇上,如果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他到这个世上来的机会,可否?”我不想什么不做就再次眼睁睁的看着又一条小生命从我肚子里无声无息的流逝。
康熙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听到朕的口谕吗?”
“哈哈。。。”我怒极反笑,却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尖锐苍凉,转身向自己的钟粹宫走去。
回到钟粹宫,跪在偏殿里,摸着尚平坦的小腹,心思却是千回百转,我绝不能再让这个和我血肉相连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拿起笔写了一封信,避开偏殿门口两个监督我的太监,偷偷给吟心,让她想办法带给太子,但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半夜的时候,一个蒙面人进到偏殿里,
“快跟我走,太子让我来接你的。”蒙面人快速说道。
我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只是跪得有点久,腿有点难受,揉了揉膝盖缓了一下,在袖子里塞上长绸就跟着蒙面人出去,外面的太监和婢女全都倒在地上,估计是迷药给迷晕的。
蒙面人似乎对环境很熟悉,一路都没有碰到巡夜的侍卫,好一会,才把我带到一处偏僻的宫墙底下,刚到,太子就从暗处走了出来,蒙面人则恭敬的退到一边去了,
“萱贵人,你真的决定要走吗?要是被我皇阿玛抓回来,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没有了就没有了。”我淡淡的说道。
太子犹豫了一下,“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就赶紧走吧,一会他会把你先带到我一个奴才的别院,等天亮了看机会再出城,走得越远越好。”
“谢谢你,太子,他日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你的大恩。”我诚挚的对太子说道。
“我不在乎,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保重。”
“太子也请保重。”
说罢就随着蒙面人借助旁边的一棵树跃上高高的宫墙出了宫,心里也开始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向前走,却呼啦啦的出来了一群侍卫,李德全也出来了,
“萱主子,皇上让老奴带主子回去。”李德全淡淡的说道。
“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心里一下子又陷入绝望。
“把萱主子带回去,但是不能伤了萱主子。”李德全对身边的侍卫说道。
蒙面人已经被拿下了,我也被围住了,想逃出去,却发现根本出不去,包围圈越来越小,可是自己根本应付不了这么多人,突然后脖子一疼,自己就失去意识了。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乾清宫康熙的龙床上,屏风外面有人影,
“皇上,娘娘半年内小产两次,以后恐怕都不会有孩子了。”熟悉的太医的声音。
“知道了,你开最好的药给萱贵人调养身体吧。”康熙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来。
我的泪也流了下来,康熙还是下手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可能有一个和我血肉相连的人了,闭上眼睛承受着心里的巨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是不是很恨朕?”康熙坐在床边看着我。
“是我自己的错,把你当成救生绳了,却发现自己摔得更重。”我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
“萱儿,我知道你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朕为了大清江山考虑,朕不能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康熙淡淡的说道。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跟大清江山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有一个和我血肉相连的孩子,让我自己觉得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在乎他是否是皇帝的孩子,我只想他(她)简单快乐就好。”我绝望的说道。
“萱儿,朕向你保证,朕有生之年都会宠着你,甚至可以给你皇贵妃的身份,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朕身边就好。”
“我什么都不想要。”说罢挣脱康熙抓住我的手,自己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萱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朕很心痛。”康熙拉住我看着我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亲手杀死了我两个孩子,我有多痛苦,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无关身份,无关权势,可是你却硬生生的让我失去了这样的机会,让我一辈子只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什么恩宠,什么高贵的身份,我统统不在乎。”我失控的泪流满面冲着康熙吼道。
“萱儿,朕已经放下身份好好劝你了,你不要再固执了。”康熙似乎也被激怒了。
我冷笑一声,“我不会再固执了。”
说着便向外面走去,只是眼冒金星,头晕得厉害,刚走了几步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辛者库为奴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在钟粹宫里了,
“主子,你醒了,你怎么那么傻,好好的寻什么短见了。”吟心双眼红的跟小兔子一般,满是担忧的说道。
“吟心,我死后,那些赏赐下来的东西你都帮我分给跟着我的人吧,我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
“主子,你不能死,八爷,九爷还惦记着你了,还有你师傅,也托九爷带信说让你遇事不要想不开,好好的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我不语,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
“主子,皇上还说,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外面所有伺候的人都要跟着陪葬。”吟心期期艾艾的说道。
“可是吟心,我真的很累了,心也灰了,无法照顾你们了。”我绝望的说道。
每天什么也不吃不喝,就昏昏沉沉的昏睡,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我觉得我的人生实在是太残忍了,我不想再去面对了。
“小倩,小倩,你醒醒,你要是走了,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小倩小倩。”好像听到八郎的声音,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可是不停的有人在拍我的脸,我努力睁开眼睛,却真的看到八郎在我床边,
“你怎么来了?”我费力的挤出一句话,声音干涩沙哑,如冬风吹过枯树的声音。
“小倩,我知道你怨我纳了那两个小妾,不肯原谅我,可是我一直无子,是我夺得大位的一个障碍,我只有登我大位才能跟你在一起,但是我的心一直守护着我们的感情。每天想你的时候,也只能拿你给我缝的袜子看,你看都快已经不能看了。”他从箭袖里拿出那只当年我在别院给他缝的袜子,这么多年了,袜子早已经因为频繁的摩挲磨得不成样子了。
我的心愈加苦涩,“可是我累了,放弃了。”
“小倩,我不准你放弃,你想想我这么多年我心中的守护是为了谁?你真的要我去体会失去你之后那种挖心刺骨的痛吗?今天我什么也不管就跑来,只想告诉你,不要放弃,勇敢的活着,为了我,你师傅,九弟甚至是太子,勇敢的活着,我的小倩是最勇敢的,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可是我已经让你失望了,放弃了守护,做了你皇阿玛的女人,呜呜。。。”我灰败的说道,
“这件事情不怪你,是我那福晋在你的马奶里下了媚药,要不然你也不至于吃今天这个苦。” 八郎挫败的说道。
“小倩,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在为能守护在你身边争取机会,我希望你也能给我这个机会,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守护,我想你好好的活着,好吗?”八郎柔柔的说道,期待的看着我。
“哇哇。。。哇哇。。。”我忍不住抱着他大哭起来,想把心里所有的苦都哭出来。
“小倩,对不起,是我没能护住你,让你平白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八郎轻抚着我的头发说道,声音也有点哽咽。
“我们真的还能有在一起的那天吗?我曾经是一个逃兵,还值得你的守护吗?”只是我们还能回得去吗?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没有人比你更值得。”八郎抬起我的头定定的看着我说道,“小倩,好好的活,为你自己,为我,也为你关心的人好好的活,好吗?”
我哽咽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再做你皇阿玛的女人了,我想去辛者库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