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念转,双目却仔细在上面搜寻。果然,在另一面,又找到了三个很细小的字迹,写的铁伞谷。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护法,哪一位熟悉华山?”
出山虎林宗,道:“在下曾奉朱门主之命,在华山寻一种药草,足足耗费了半年之久,日以继夜,奔行于华山,悬崖峭壁,深谷大泽之间,对华山自信十分熟悉。”
高万成道:“铁伞谷,这地方,你知道吗?”
出山虎林宗低声说道:“铁伞谷,铁伞谷,也许在下到过那个地方,但华山广达数百里,峰谷无数,铁伞谷这地方,并非十分有名,所以在下也无法知晓。”
高万成道:“华山在下虽然不熟,但几处有名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就在下所知,并无铁伞谷这处地方。显然,那是一所十分僻静的所在。”
那一直闭目、垂首的紫袍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口中一直念诵着想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惊怖之情。
高万成道:“长老,你想起了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关于这玉镯、金钗的事。”
高万成道:“玉镯、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袍老人道:“那是代表两个人。”
紫袍老人目光转动,道:“你们知道金钗公子这个人吗?”
赵一绝道:“金钗公子,没有听人说过。”
严照堂道:“在下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见过其人。”
紫袍老人道:“金钗公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作魔中之魔。”
严照堂道:“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紫袍老人接道:“他不在江湖上走动,他要办什么事,一个金钗令下,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高万成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想来不会听从那金钗公子之命了。”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有几件往事,只怕诸位都不知晓。”
高万成道:“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朱门主,曾经单人一剑,和人决斗过三次。”
严照堂啊了一声,接道:“和什么人决斗?在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紫袍老人道:“因为,朱门主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未带你们去,至于他和什么人决斗,事后,一直未对人提过,他是悲天怜人的大侠,常常是一个人担当痛苦,武林中任何纷争,只要他知道,必然倾尽才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限度,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是非,他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高万成道:“长老,晚辈斗胆间一句话,朱门主和人决斗的事,只有你长老一人知道,那定然给你说得很详尽了。”
紫袍老人摇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接道:“如若朱门主事先把事情都说得十分清楚,他也不叫剑神朱仑了。”
高万成道:“那么,长老,又怎么会知晓朱门主和人去决斗呢?”
紫袍老人道:“他每次去赴约之前,就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某日某时到某处拆阅,但我到那里之后,他已经先我而至,要回锦囊,用火焚去。”
高万成道:“锦囊被门主收回焚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内情?”
紫袍老人道:“这法子,他用了三次,第一第二两次,都被他收回锦囊焚去;第三次,他到的晚了一些,在下就拆开了锦囊。我还记得那正是正午时分,他要我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如是他还不回来,就按锦囊中安排行事,那锦囊中安排了金剑门中各般事务,那不是什么锦囊妙计,简直是一篇遗书。”
高万成肃然而起,接道:“他是这样的人,痛苦一个人受,荣誉由金剑门并享,把欢乐赠于他人,使正义存于人间,可惜,上天竟忍心不护这一代仁侠善终。”
这只是几句普通的话,但论说得无比虔诚,四大护法连同二老,都不自主地站起身子,脸上是一片肃穆,双目中满蕴泪光。
这屋中没有朱门主的灵位,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盯在那木匣之上。那是一种由敬重而产生的沉痛哀伤,是那样诚挚、感人。
王宜中、赵一绝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都被那沉重的哀伤感染,不觉之间,对那位从未晤面,作古十余年的朱门主,也生出无比的敬意。
哀伤的沉默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紫袍老人,才突然叹息一声,接道:“韵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也指定承继他的人,但却未说明他死于何人之手,也未说明他是和什么人物决斗,老朽直等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去时,他却及时而至,第一件事就要去我手中的锦囊,用火焚去,然后,才告诉我,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要我陪他疗养伤势,过足了三七二十一日,仗深厚的内功,和他渊博的医学知识,自养自疗,使伤势完全复元,而且嘱咐我,不许把内情泄漏出去。”
高万成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推想,朱门主木匣中的遗物都是些来了恩怨和未办的事情,说不定这些事物中,还牵扯上杀害朱门主的凶手。”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推想得不错,咱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一一解决他留下来的事情,完成他的心愿。”
一直未开口的瞎仙穆元,突然汗口说道:“高兄,门主遗物,咱们尽可慢慢去推想、研判,找出线索,但有一件事必须早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穆元道:“新任门主,还未确定允任门主之位,咱们白等十几年,数延降魔大会,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此地,王门主的事情,正好早作决定了。”
紫袍老人和那白发老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四大护法似乎是无法启齿,八道目光投在高万成的身上。
高万成为难地叹一口气,目光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门主的身世和你的出身来历,都已有了个大约的了解,目下,门主应该作一个决定了。”
他心中明白,王宜中的为人,不能以常情推断,十七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自主观念。
王宜中神情肃穆,沉吟了良久,抬目一顾四周群豪,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期待着答复。
那目光中,满含着希望、期待,但王宜中心里明白,那希望、期待,并非全是对自己的敬重,而是剑神朱仑,那深入人心的影响,自己被人棒上这门主之位,也全是受了那朱门主的余荫。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如是很难遽作决定,不用立刻答复。”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很难立刻决定。”
瞎仙穆元道:“不知门主几时能作一个决定,颗下在此地,已经等了十几年,不知门主还要属下等待多久?”
王宜中道:“见过我母亲之后,我就立刻可以决定。”
高万成道:“属下有几何话,奉告门主。”
王宜中道:“高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道:“令堂因令尊身受株连,气死于天牢之中,因而迁怒子我等,对武林中人深恶痛绝,门主如是要请命令堂,令堂是决然不会答允。”
王宜中道:“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在天牢中度过了十七寒暑,我母亲一直避免和我谈起父亲的往事,目下,我既然知道了,想她也不会再对我隐瞒,俟我见过母亲之后,问明内情在下立刻就可以决定了。”
高万成道:“如是令堂不肯答允呢?”
王宜中道:“在下当尽我之力,说服家母……”
话未说完,突闻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行了进来,欠身对瞎仙穆元一礼,道:“启禀园主……”
穆元一皱眉头,道:“简明点说,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道:“有人混进了李子林。”
穆元道:“为什么不撵他们出去?”
那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高强,已被他们破了两道埋伏。”
穆元望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觉着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我用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穆元道:“你是一门之主,此后,要领导我等在江湖上门道除魔,号令金剑门中数百武士,此事自然要门主做主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道:“来的是什么人?”
穆元道:“目前属下也无法知晓,但来人既然能破去李子林中两道埋伏,自然非泛泛之辈了。”
王宜中颇感六神无主,呆了一呆,道:“你觉着应该如何呢?”
穆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但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咱们瞧瞧去如何?”
高万成道:“好!传谕下去,门主要亲身临敌,以察虚实。”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奔去。
王宜中站起身子,向前行了两步,又回头对高万成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何吩咐?”
王宜中道:“我,我,我……”
高万成道:“此地都是门主的属下,仟么话,请说不妨。”
王宜中道:“我,未学过武功,只怕是无法和人动手。”
高万成道:“门中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门主身侧,用不着门主亲自出手。”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咱们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一拉赵一绝,道:“赵兄,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紧随王宜中身侧而行。
门下二老、四大护法、瞎仙穆元等全都站起,鱼贯相随。
但几人心中,都泛起重重疑问,王宜中说他未学过武功,在几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彰。
金剑门是武林中一个门户,虽是门主之尊,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仇家暗袭,手段奇辣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要想保护他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之事。
王宜中行出厅门,严照堂突然微一挥手,只见林宗飞身一跃,人已到了王宜中的身前,道:“属下替门主带路。”
狮王常顺,金钗豹刘坤,也极快地绕到了王宜中的左右,严照堂却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四大护法,疾快地布成了一道严密。的防门。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林宗当先带路,穿过一片林木,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之中。
停了脚步,高声喝道:“哪一位当值?”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属下当值。”
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手执单刀的黑衣大汉,疾步而出。
林宗肃然说道:“快些过来,见过门主。”
黑衣大汉急步奔了过来,目光转动,认不出那个是门主。
林宗一闪身,道:“那位年轻的就是新任门主。”
黑衣大汉行前两步,拜伏于地,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起来。”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持刀而立。
王宜中道:“进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很高,极快地冲破了两道守卫,属下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王宜中道:“他们的人呢?”
黑衣大汉道:“他们身法快速,冲破了守卫之后,就隐入暗影之中不见。”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个人?”
黑衣大汉道:“两个人。”
王宜中回顾了群豪一眼,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缓步走了上来,道:“就目下情势而论,李子林外尚有很多敌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高万成道:“来人破了两道守卫之后,并未在李子林中行动,显然是在等候同伴到来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此地呢?”
高万成道:“江湖之上诡诈万端,目下咱们还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自然是无法知晓来人的用心何在了。”
第十二回夺魂一剑
高万成快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红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二寸长短,五寸宽窄,看上去,匣内可以放不少东西。
高万成双手托着木匣,规规矩矩的把木匣放在木桌之上,道:“这木匣之内,都是朱门主的遗物,未门主弥留之际,遗命叫公子亲自启阅。”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匣中放的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不知道,金剑门中,除了朱门主之外,无人知晓这匣中放的什么。”
王宜中缓缓伸出手去,摸着匣盖,道:“现在可以启开吗?”
高万成道:“可以,金剑门中很多人都关心到这匣中之物,但门主遗命,要下一代金剑门主亲自开启,所以,大家都没有启匣查看,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上一代门主遗物,启阅之前,理应先行拜过。”
王宜中道:“说的是。”对看木匣,一个长揖,然后,跪拜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才缓缓站起身子,掀开匣盖。
那匣盖,并未加锁,却贴了一张小封条,封条并无破损,王宜中略一加力,封条应手而断,凝目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而的小册子,放在木匣上面。
封面上一片空白,未写一字。
王宜中伸手取过,掀开望去,里面朱砂红字,写的是:限门主阅读。
高万成掠了一眼,立时退了开去。
王宜中很快翻阅了小册于一眼,随手放下。
赵一绝眼看高万成退避开去,已知是金剑门中高度机密,自是不敢瞧看,但两道目光,却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
只见王宜中不停的皱起眉头,想来,那羊皮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十分重要的事。
王宜中随手放下了羊皮册子,又从木匣内取出了一条皮带,上面带着七柄七寸长短的金柄小剑。
赵一绝望了那七柄短剑一眼,道:“高兄,这七柄短剑,好像是传言中的夺魂金剑。”
高万成道:“你也听说过?”
赵一绝道:“在下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但却听人说过夺魂金剑的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正是夺魂金剑,不过,它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了。”
王宜中道:“这可是我义父使用之物。”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是,朱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不着再使用这会剑伤人。”
王宜中道:“那么,这七柄金剑,何以会放在朱门主的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这夺魂金剑,是朱门主师弟所用之物,它一度在武林中造成了无与伦比权威,可是它不是以仁义获得,而是以杀戮使人颤栗。”
王宜中道:“此物既是他人所有,何以会放在此匣之中?”
高万成道:“这木匣在朱门主死去之后,今宵是第一次打开,这里面有些什么,在下亦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金剑的来历。”
王宜中道:“你说说看,这金剑何以会落在了朱门主的手中。”
高万成道:“使剑之人一度在武林中造成恐怖,朱门主才亲自出手,逼他师弟支出了这夺魂金剑。”
王宜中道:“他那位师弟呢?”
高万成道:“门主一生中所作所为之事,无一不为人知,只有这一件事,他处置的十分机密,金剑门中大家都不知道。”
王宜中道:“那人金剑既被门主追回,那人定是被杀了。”
高万成道:“不知道。有人说,门主杀了师弟,也有人说门主废了他师弟武功,逼他息隐山林,但门主本人,却是从未提过这件事。真象如何,除了门主之外,大约是再也无人知晓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三十年来,从未再听说金剑在江湖上出现过。”
王宜中道:“朱门主把此剑收入他的遗物之中,只怕是别有原因。”
高万成道:“不错,门主能顾念及此,可证已启开了智慧之门。”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门主,此刻为止,在下还未决定担当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深信,朱门主必有安排,公子非要担当门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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