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揭下我的盖头。”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叹息一声,道:“姑娘,我不想侵犯到你,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件事,虽然,已经成了事实。”
新娘子接道:“那你就不该和我交拜天地,既然已有了夫妻之名,不论你是否要我,但揭下我的盖头,决不算侵犯于我。”
王宜中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揭下来呢?”
新娘子道:“好像是千百年来,大都是由男人揭下新娘的盖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揭?
连这一点点的安慰,也难使人如愿吗?”
王宜中道:“好吧!在下话已经说清楚了,姑娘既然全无顾虑,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新娘子欠欠身,道:“多谢夫君。”
王宜中伸出手去,揭下了新娘子脸上的盖头。
烛火下,王宜中只觉着眼睛一亮。那是一位绝世无伦的美人,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目似秋水肤似雪。
王宜中瞧的呆了一呆,长长叹了口气。
新娘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细小的玉齿,道:“夫君。”
王宜中摇摇头,接道:“别这样叫我。”
新娘子轻移莲步,倒了一杯香茗,道:“请喝杯茶。”
王宜中接过香茗,笑一笑道:“姑娘,在下不明白。”
新娘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姑娘貌美如花,何以会……”
新娘子笑一笑,接道:“谢谢夫君的夸奖,在夫君感觉之中,妾身是一位不堪入目的丑陋妇人,是吗?”
王宜中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题一转,道:“为什么姑娘会听凭那木偶主人的摆布呢?”
新娘子摇摇头,道:“他只能玩玩没血没肉的木偶,还不配摆布贱妾。”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新娘子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全然不把那木偶主人放在眼下。”
新娘子接道:“我们至少是互不相犯。”
王宜中道:“但姑娘的终身大事,却断送于木偶主人之手。”
新娘子道:“夫君似是很恨他?”
王宜中道:“谈不上恨他,他手中持有先门主的遗书,逼债索命,在下如不答允这件婚事,他就要带我的脑袋离去。因此,在下只好答应了,但你姑娘……”
新娘子接道:“夫君,可以改个称呼吗?”
王宜中道:“改什么称呼?”
新娘子道:“夫妇之间,哪有一口一个姑娘,岂不太过疏远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咱们先谈谈正经事,再论私情如何?”
新娘子笑一笑,道:“出嫁从夫,不论夫君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据实的回答你。”
王宜中听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有些张慌失措,皱皱眉头,道:“你是否受人逼迫,下嫁于我?”
新娘子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人逼迫我。”
王宜中怔了怔,道:“咱们没有见过面吧?”
新娘子道:“没有。”
王宜中道:“这就使在下有些糊涂了,既是素昧生平,姑娘为什么要那木偶主人做媒?”
新娘子道:“我也没有请那木偶主人做媒,一切事,我都听奶奶安排。”
王宜中道:“你没有母亲了?”
新娘子道:“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爹,成从小就在奶奶扶养之下长大,什么事,都由奶奶替我做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但这一次,你祖母可能错了。”
新娘子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无邪的娇稚,望着王宜中,道:“为什么?”
突然间,使王宜中兴起了一种极大的不安之感,只觉此女娇弱可爱,一片纯真,使人不忍伤害到她。叹口气,道:“事情太过突然了,而且,咱们的婚姻,是被人逼出来的。”
新娘子幽幽说道:“要是真的如此,那也只怪我的命苦了。”
王宜中本来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问她,但见她一片天真娇柔神态,觉着有些事问她也是白问,只好忍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夜深了,你请早些安歇吧!”
新娘子茫然道:“你要到哪里去?”
王宜中道:“书房,今晚上我要在书房中安歇。”
新娘子点点头,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应该依着你,对吗?”
王宜中忽然间泛升无限怜惜之心,觉着像她这样千依百顺,纯洁无邪的女人,实在是无辜的。
但他强忍着,大踏步行出了新房,回头带上了房门,直奔书房而去。
他点起火烛,随手取过一本书来看,但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索性合上书本,望着那熊熊的烛火出神。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轻微步履之声,传入耳际。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什么人?”
室外响起了高万成的声音,道:“我。属下是高……”
王宜中接道:“是高先生吗?请进来吧!”
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道:“门主在想什么事情?”
王宜中道:“我在想咱们事先预料的事,一件也不对。”
高万成缓缓在王宜中身侧坐了下来,道:“门主又遇上了什么意外的事?”
王宜中道:“关于那位新娘子。”
高万成一怔,道:“新娘子怎么样?”
王宜中道:“很美丽。”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比起那位西门姑娘如何?”
王宜中道:“先生,我不知道如何拿两人作比,两人有很多不同之处,如若一定要打个比喻出来,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高万成道:“有这等事?”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还有一件事,更出了先生的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姑娘很贤慧,贤慧的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有些出乎常情吗?”
王宜中道:“先生,闺房私语在下本来不应该说,但为了让先生多一些推断的根据,在下想把新娘子一番话尽行奉告。”
当下把和那新娘子一番对话,尽都说了出来。
高万成道:“太奇怪了,奇怪的有些不可思议。”
王宜中道:“先生,我瞧出她不是说谎的人,但我也不相信她的话。”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问题在她老奶奶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是否能完全脱了干系?”
高万成道:“事情愈出常情,其原因亦愈必离奇,属下仔细想了想,觉着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幸好是门主把持得住。”
王宜中愣然说道:“你是说,他们对我个人有所谋算?”
高万成道:“如若他们对金剑门有所图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制门主。”
王宜中道:“先生,我看的很仔细,她不像什么坏人,而且也不像说谎的人。”
高成道:“她不用很奸诈、阴沉,只要她肯听别人的话就行了。门主,属下这次重入江湖,连番遇上了智力绝高的人,对很多事,属下已不敢妄作断言,所以,属下愿多提一点意见,供门主裁决。”
王宜中道:“细想此事,确然突兀,咱们自应从多方面推想,以便求证。”
高万成道:“最可悲一件事,就是那位新娘子并不知道,她来此目的,那是说,在一种极精密的策划之下,她只是一个工具,可能也不知在受人利用。”
王宜中道:“哦!那的确可怕,咱们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她口中知道内情了。”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门主,就事论事,你不能永远逃避下去。
王宜中接道:“我知道,但我应该如何呢?”
高万成道:“尽量应付她,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王宜中道:“这是一事,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需要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要不要承认她妻子的身份,如是我承认了,是一种做法,如是心中不承认这件事,又是种做法了。”
突然间,七星剑张顿刚急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又有什么事?”
张领刚道:“一个黑袍蒙面的人,求见门主。”
王宜中接道:“没有问他姓名?”
张领刚道:“问了,但他不肯说,守卫剑士阻他不住,属下亲自赶去……”
高万成接道:“你和他动手了?”
张领刚道:“属下赌输了,所以,特来请命定夺。门主新婚,属下本不敢惊动,但获得严护法见告,门主在此。”
高万成接道:“你们怎么一个赌法?”
张领刚道:“他一招不还,不用兵刃,躲过我三剑攻势,我如能伤到他,他回头就走,如是伤他不着,就带他来见门主,属下无能……”
高万成道:“能接张兄三剑不还手的,武林中屈指可数,这人定非寻常人物了。”
王宜中道:“好!去带他进来。”
张领刚欠身应命而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事情来得很快,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高万成道:“天色未亮,好梦正甜,岂是拜会人的时刻,自是有为而来的了。”
谈话之间,张领刚已带着一个全身黑袍罩黑头巾的人,急步行来。
王宜中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朋友天色未明来访,定有要事见教。”
黑袍人答非所问的道:“你怕不怕我?”“王宜中怔一怔,笑道:“如是在下害怕,也不会请你朋友进来了。”
黑袍人道:“那很好。你既然不怕我,那就请屏退左右,我有要事奉告。”声音沙哑,听来极是刺耳。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目光一掠高万成和张领刚,道:“你们下去吧!”
黑袍人道:“如若你能叫他们走远一些,听不到咱们谈话,我就取下蒙面黑中,以真面目和你交谈,你如是心里有些害怕,要他们守在附近也行,我就这样说完话回头就走。”
王宜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么蹩扭,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这就更引起了王宜中的好奇之心,提高了声音,道:“你们走远一些。”
高万成、张领刚应了一声,行向远处。
黑衣人很守信用,一抬手取下了蒙面黑巾。烛火下,现出了一个娇媚横生的粉脸。
是西门瑶……王宜中几乎失声大叫,但他忍住了,低声说道:“是你!”
西门瑶笑一笑,道:“没有想到吧!惊扰了你的洞房花烛,抱歉得很。”
她长长吁一口气,不容王宜中有开口的机会,抢先接道:“我犹豫了一阵,但终于忍不住赶来了,想不到,就是晚了一阵工夫。”
王宜中道:“姑娘有什么急事?”
第二十八回名义夫妻
王宜中道:“那婚礼只不过是一个形式,难道会那等重要吗?”
西门瑶两颊突然间泛起了红晕,道:“可是你们已成了夫妇。纵有什么话,我也不便说。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金剑门的基业,希望你好好照顾,别被人谋夺去了。”
王宜中道:“这么严重吗?”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我是这样说,听不听在你了。不过,有很多事,变化无常,你心中有了准备,也许能扭转乾坤,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套上面巾,准备离去。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姑娘,请留步片刻,在下奉告一事。”
西门瑶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王宜中道:“我们只有过婚礼的形式,三媒六证,只有木偶主人一个媒人,而且,目下为止,我们只能有一个夫妇之名。”
西门瑶一下子又取下了头上的面巾,四顾了一眼,道:
“这是你的书房?”
王宜中道:“是的。如若那形式婚礼没有铸成大错,我们还有改变的机会,姑娘有什么见教,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西门瑶缓缓坐了下去,道:“你说的如是实话,咱们倒是真应该好好的谈谈。”
王宜中道:“所以,姑娘可以不用顾虑,尽管畅所欲言。”
西门瑶扭怩的笑笑,道:“我一个女孩子,和你谈这些事,本来是很难出口,但现在事情紧急,只好从权了,只要我们心里无邪,那就无话不可说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君子不欺暗室,大丈夫无愧于天地,只要我们心同日月,自无不可出口之言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那么小妹斗胆请问几件事。”
王宜中道:“姑娘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西门瑶道:“你见过新娘子的真面目吗?”
王宜中道:“见过了。”
西门瑶道:“她很美,美的像天仙化人一般,是吗?”
王宜中道:“不错。姑娘认识她?”
西门瑶道:“更难得的是她看起来像是一位纯洁天真,娇稚无邪的姑娘,对吗?”
王宜中忽然站起了身子,道:“是的,一点都不错。”
西门瑶笑一笑,道:“请坐下,王门主。”
王宜中缓缓坐了下去,道:“姑娘,怎会如此清楚,你们定是相识了。”
西门瑶道:“我知道这么一个人,但却未见过面。”
王宜中道:“西门姑娘,可否说的清楚一些,在下不太明白姑娘的用心。”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她是个很可怕的人,你要小心。唉!我想好的比喻,她该是一头凶残的野豹,但却穿了一件羊皮衣服。”
王宜中道:“是这样吗?”
西门瑶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我要说给你听。我急急地赶来,就是为了要说明这件事。”
王宜中道:“我相信姑娘是一片诚心,但只是说得太简略了一些,如若姑娘能够说得更清楚一些,在下更为感激。”
西门瑶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信不信,不关我的事了。”霍然站起身子,转身欲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姑娘,慢一些,你来此的用心,是希望说服我,现在,我还没有完全被你说服,怎的就要走了?”
西门瑶道:“你错了,我不是要说服你,只是提醒你。”
王宜中道:“有道是救人救活,姑娘既来了,为什么不说个明明白白呢?”
西门瑶道:“一个人如是不知死活,你救了他也是没用,我告诉你,她是毒蛇、猛兽,但你却偏要认为她是一只温柔的小羊,叫我有什么法子。”
王宜中道:“姑娘,我信了你的话,应该如何?”
西门瑶道:“那是你的事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王宜中道:“如是全无关系,姑娘怎肯风尘仆仆,兼程赶来此地。”
西门瑶气得一跺脚,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啊?”
王宜中道:“我在想,你救了我也救了金剑门,我该如何的感激你。”
西门瑶道:“谁要你感激,我只是不忍看着你……”
王宜中道:“姑娘,在下初出茅庐,对江湖上的事物知道太少,所以,有很多事,在下也许问的太缠夹了一些,这一点,还得姑娘原谅。”言罢抱拳一揖。
西门瑶道:“你这人真是没法子。”坐了下来。接道:“说吧!你还要问什么?”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嫁给我,用心何在?”
西门瑶道:“为什么?我也无法说出来,但我可以断言,他们有着很大的阴谋。”
王宜中道:“武林中有很多人人事事,大都有些脱出常规常情,但不管如何,总该有一点轨迹可寻,像这样突然而来的怪事,实叫人有着无法捉摸的感觉。
西门瑶道:“也正因为事情来的突然,使你们完全无备,一步步陷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王宜中道:“他们算的虽然很清楚,但可惜的是留下了疑窦太多,这就会使我们多加防备。”
西门瑶嫣然一笑,道:“人家用美人计,你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呢?”
王宜中道:“这件事,我会小心。不过……”
西门瑶道:“你还有别的事?”
王宜中道:“我希望对姑娘也能够多一些了解。”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我们那个组织报复杂,如是我们内部没有无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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