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琦玉一抖手中细长的铁笛,乌黑的长笛漾起一道淡淡黯黑的光芒,发出一声尖锐的异响。
陡然之间,红灯浮动,在黑夜之中散了开来,将白长虹圈在里面。
银衫飘飘,上官琦玉铁笛一转,缓缓点向白长虹胸前。
她这一式看来缓慢已极,但是击出的方位却是奥秘无比,将对方进逼的身形都封锁住了。
白长虹心头一凛,脑海中掠过许多招式,但是觉得任何一派的招式竟都不能在对方铁笛之下发招,除了倒退之外,别无其他方法。
他虽是知道自己只要一退,对方笛招将有如江河倒泻紧逼而来,但是眼前却被对方铁笛困住,只得退后一步。
上官琦玉嘴角泛过一丝微笑,铁笛一沉,一声低幽的笛音发出,凑着对方倒退之势一式攻去。
白长虹被那急响的笛声搅得心里一乱,简直不能决定该用什么招式应敌。
他略一犹疑,笛影千重,已经如山压到。
急忙之间,他大吼一声,双掌急劈而出,一式“怒沉孤舟”排空击去。
“嘿!这是华山的绝技!”上官琦玉手腕一沉,铁笛圈起一个小弧,点向对方腕脉而去。
白长虹脚下一错道:“你再看我一式!”
他双掌交拂,右掌陡然一立,中指斜斜一指点出。
一道指风犀利的划出,也是点向对方脉门而去。
上官琦玉咦了一声道:“这是少林金刚指。”
白长虹狂吼一声,以掌作刀,倏然反劈而出,去势急劲,掌风呼啸着击向对方持笛之手。
上官琦玉身形有似柳絮,飘然升起,喝道:“这不过是关外天山派的千山掌法‘横岭叠翠’罢了。”
白长虹见自己每击出一式,对方便可看出招式来源,不由得心中大惊,赶忙连退两步,那式“横岭叠翠”尚未施出一半便回掌于胸,一拳直捣而出。
上官琦玉脸现惊容道:“这又是武当长拳第十一式。”她轻盈地一移身形,笛身一横,平敲而出,笛音错乱里,浮起层层叠起的乌黑光浪,她诧异地道:“你到底是哪一派的弟子?”
白长虹低啸一声,双足一蹬,迅捷无比的斜斜跃起二丈,避开那汹涌而来的层层笛浪。
他深知对方博通各种武功,而且手上持着的铁笛,挥动之际,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能扰乱对方的心神。
再加上她那奥秘怪绝的笛招,自己绝不能空手在对方铁笛之下走过五招。
所以他赶快回身而退,施出昆仑名震天下的轻功,闪过铁笛,飞身跃开。
上官琦玉轻叱一声,有似紫燕翔空,带着一条长长的光影飞跃而上,往白长虹射去。
白长虹一觉笛音急响,追射而来,他长啸一声,双掌一分,硕大的身形在空中一旋,美妙无比的转了两匝,又升起了一丈多高。
上官琦玉轻喝一声,笛身一抖,左掌往后拍出一股劲风,急射而起,原式不变的追击而去。
白长虹心头一震,深吸口气,双足飞快地一屈,上身平翻而出,一道烁烁的淡红色光芒立即绕身而起。
长剑出鞘,剑光如水,一剑切出,正好击在那急射而来的铁笛上。
“叮!”一点火光爆出,上官琦玉身形一沉,飘然落在地上。
白长虹却脚步方一站稳,便双唇抿紧,肃然站立在她的面前七尺之处,怀抱长剑冷冷的凝视着对方。
上官琦玉举起手中铁笛一看,只见笛身二寸之处,有着一道半寸长的剑痕。
她脸色骤然大变,几乎要哭出声来了,因为这枝长有四尺的九孔铁笛,是她师父成名的武器,从未受到一点损伤,这下却被白长虹的宝剑削裂一道剑痕,使得她心神难过无比。
脸容急速变幻之下,她咬了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损伤我师父的铁笛,我非杀了你不可!”
她将长笛斜斜举起,脸色严肃地凝神注视着对方,缓缓地向前走了五步,寒声道:“你看看我的降魔十八笛!”
白长虹只见对方只行了五步,铁笛已变化了许多部位,显然上官琦玉想要以那降魔十八笛里最为精湛奥秘的招式击败自己。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脑海中已闪过无数意念,最后还是预备以“射日剑法”来对抗上官琦玉。
他忖道:“我就算再差,也能挡得住她剩下的五招——”意念未了,上官琦玉的铁笛已倏然点到。
眼前乌光一闪,那枝铁笛将他身外的四个方位都已封住,一溜光影骤奔胸前“七坎”要穴。
白长虹左手剑诀一举,剑尖泛起一片寒飒光影,一式“旭日东升”攻出。
剑笛一触,立即分开,白长虹倒退半步,上身斜倾半寸,狂吼一声,剑尖划处,连续不断的攻出三剑。
“日轮初现”、“后羿弯弓”、“九曲剔剑”,一连三式,剑气激荡,风旋飞转,有似波浪排空涌去,威势慑人。
他刚才因为先机一失,所以被逼得毫无反手之力,所以这下抢得一分先机,立即便展开一连串的猛烈攻势。
上官琦玉被那有似长江大河奔腾而来的层层剑气,逼得立身不住,匆促之间,连退三步,铁笛连出两招,方始挡住对方长剑的攻势。
她想不到对方会学有如此绝妙神奇的剑术。是以趁得一丝空隙,立即挥笛抢攻,截断对方连环的剑势。
白长虹手持射日剑,神威凛凛的施展出刚正沉猛的“射日剑法”,似岳立渊停的昂然挺立,一步都没移动,将对方攻来的三记笛招齐都截回。
上官琦玉没想到对方守得如此紧密,剑式沉稳,剑路刚正,心志竟然未被笛声扰乱,故而自己攻出的三笛都被挡回,她的锐气顿时一挫。
白长虹轻喝一声,长剑轻灵地自偏锋削出,顺着对方铁笛削去。
他这一式乃是峨嵋“流云剑法”,剑式飘逸轻巧,与点苍的射日剑法大不相同,是以剑路乍变,已攻入对方长笛圈内。
上官琦玉忽地一声惊叫,那枝长剑已悄然削来,毫无声息的欺入偏锋,往胁下攻到。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她圈指一弹,一溜急劲的指风射出。
“叮!”剑刃泛波,发出一声龙吟似的轻响,长剑荡开了四寸。
上官琦玉滑步移身,自那狭窄的空隙里欺身而进,铁笛一勾一点,正好击在白长虹胸前“志堂穴”上。
但是就在这刹那中,白长虹左手剑诀一分,五指张开,一招“金龙探爪”伸手扣出。
他们这些动作都是近身肉搏之招,是以迅捷无比,快速绝伦,刹那之间,白长虹闷喝一声退出五尺开外。
他左手五指正好抓住上官琦玉的衣衫,随着退后之势,“嗤啦!”一声,已将她的银衫撕开。
上官琦玉一记铁笛击在对方身上,却不料对他毫无作用,略一迟疑之下,身上衣衫已被撕破了,露出里面粉红色的亵衣。
她的两颊立即飞起淡淡的红晕,掩着脸反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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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降魔散曲
白长虹虽然身上穿着毒门的宝物“银镂宝甲”,但是被上官琦玉的一记铁笛击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惊骇之下,赶忙退出五尺,深吸口气,抑制住胸中激荡的气血。
他知道若非自己身上穿着那件软甲,必定会当场吐血重伤,甚而经脉断裂而死。
“海外的武功真是厉害!”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但是当他抬起头时,他的第二个念头是:“上官琦玉是天下第一美女!”
他的心中,被她那羞惭而娇柔的红晕引起了波动。
她那身穿粉红亵衣掩脸返身的表情,使得他心头大震,在这时,他知道那幕情景将是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就在他一怔之际,红灯倏然浮动,错综杂乱地一阵移转,一股浩瀚的劲道自四外汹涌而来。
不容他再有第三个念头,周围有似一道铁箍将他圈住,那旋激的劲道自每一个空隙里泄了进来,他几乎要窒息毙命。
陡然他狂吼一声,长剑痛苦的一划,森森的剑气有似风雷进发,灿烂的剑芒闪烁生辉,耀人眼目。
他这一式乃是“射日剑法”里第九招“斜阳耀晖”,在刹那之间,一招挥出,剑尖连发六式,激起无边的剑气,发出刺耳的声音,而使剑芒交织辉映。
红灯盏盏,飞荡开去,“嗡嗡!”的剑气里,白长虹六式剑路齐都落空。
他喘了一口气,长剑迅捷地收了回来,身形移处旋了一圈。
身外二十四个白衫少女,缓缓移动身形,红灯交幻,满空恍如流萤,看不清人影了。
他心中骇然,赶紧闭上眼睛,暗忖道:“怪不得她对这红灯大阵如此自信,这真是厉害,竟能使人产生一种幻觉。”
“唉!”
一声深沉的叹息自他身边响起,直使得他心波荡漾不已,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二十四盏红灯都静悬空中排成两列,那个软轿已被放在地上,两个抬轿的巨人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正陪着上官琦玉向着这边走来。
上官琦玉身上已披着一件银灰色披风,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袅袅行来。
她走到白长虹身前四尺之处站定,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怔怔凝望着他。
白长虹心里泛起一丝怜惜之情,他怀抱长剑也凝神望着她。
四周静寂,他与她对望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掉转头去。
上官琦玉缓缓道:“你是我一生里遇见的第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白长虹双眉一轩,又转过头来望着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话来。
上官琦玉幽幽地道:“但是,你也是我第一个最痛恨的男人!”她厉声道:“我恨你!”
白长虹心头大震,恍如遇见雷殛,所有的思想都已经停顿,耳中嗡嗡作响,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这句话。
上官琦玉眼泪簌簌地滴落下来,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点都没眨动,任由泪珠滚落在衣襟之上白长虹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味道,只是怔怔的望着有似带雨梨花的上官琦玉,连脚步都没动一下。
上官琦玉泣道:“你是第一个伤害我自尊心的男人,我会恨你一辈子!”
白长虹握了握拳,沉声道:“我会记得你这句话的!”他仰首望着苍空,喃喃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这句话!”
上官琦玉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凄艳地笑了笑,道:“我也希望你能记得我这句话,这一辈子我都会恨你!”
白长虹轻轻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上官琦玉一眼,反身往黑夜里走去。
他心情沉重无比,所以拖着的脚步也觉得非常沉重,缓缓行了几步,他听到上官琦玉叫道:“慢走!”
她冷冷地望着错愕回头的白长虹,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白长虹微微一愕,立即放声狂笑起来。
上官琦玉细长的眉毛一皱,静静地望着白长虹狂笑。
笑声飘落开去,好一会方始停止。
上官琦玉凄然笑道:“难道我是这样愚蠢,故而使你如此大声嘲笑吗?”
白长虹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嘲笑你,只是笑我自己罢了!”
上官琦玉眼中发出疑惑的目光,凝望着衣袂飘飘的白长虹,缓缓道:“你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如此狂笑?”
白长虹道:“我到现在才发觉我与你无怨无仇,而你也对我毫无了解,我们却会产生这种恨不得要杀掉对方的意念,真是莫名奇妙!”
上官琦玉道:“你是笑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清楚,却会说出那种话来?”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可晓得有一句话?白头犹新,顷见如故?”
白长虹点了点头,道:“这是说许多人认识了几十年都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而一些人在刚一认识,便有似故人相逢一样,毫无隔阂,但是这与仇恨……”上官琦玉道:“这就是了,我一见到你,心里便恨你,好像这种深沉的恨意是来自很久以前……”白长虹怔怔望着她那绝美的脸庞,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脑海里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空白一片。
上官琦玉幽幽一笑,裙裾一摆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白长虹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还没弄清楚你那句话。”
上官琦玉长长的睫毛一阵眨动,轻声道:“你慢慢想吧!终有一天你会想清楚的。”
白长虹只觉她眼中露出一股奇异的情绪,在睫毛眨动里,很快地便消失了。
他喃喃道:“总有一天我会想清楚的。”
上官琦玉抬起头来望了望苍茫的天空,慢慢道:“快要三更了,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她骤然转首道:“你仍然不想告诉我?”
白长虹呃了一声,道:“在下姓白,白长虹……”上官琦玉秀眉一扬,道:“白长虹!好一个飘逸的名字,好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白长虹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瞥了眼那二十四盏红灯,道:“你的名字也不错,上官琦玉!”他微微仰首道:“我也会永远记得这个名字!”
他话声一了,上官琦玉冷冷道:“我不需要你记得我的名字,我只要你记得我在恨你便行了!”
白长虹没料到对方性格如此喜怒无常,他瞥了一眼上官琦玉满是寒霜的脸色,心中突地泛起一片寥落萧索的感觉。
没有再说什么,他掉过头去走向黑夜之中。
望着白长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上官琦玉轻轻叹了口气,曼声吟道:“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她掠了掠飘落在额前的发丝,叹道:“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她只觉心里的情绪翻腾不已,一点都抑制不住,这与往日里的宁谧安详丝毫都不相同。
不由得她又想起了在海外仙山时,那种无忧无虑、毫无挂念的情形来了,她低声自语道:“师父说得对,一踏进中原,便会有许多烦虑,唯有在海岛上才能获得宁静。”她摇了摇头,忖道:“这些忧烦都是他带给我的,唉!我为什么会忘不了他的影子?我是如此的痛恨着他呀!”
其实她也知道在她的心里,已经再也忘不了白长虹那种傲骨凛然、倜傥不群的样子。
只是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似爱又似恨的特殊情感罢了!
男女之间的事都是这样,每每分不清爱与恨;因为当恨到极点时,爱也到了极致。
爱与恨之间,只不过是由一面很薄很薄的隔膜将之分离着,轻轻一触便会使爱与恨混合在一起。
所以当上官琦玉脑海里深深的烙下了白长虹那骄傲不凡的神情时,她只是以为自己是在恨着他,因为他伤害了她的自尊与矜持。
但是这种恨意里是混合着爱情的,所以她开始烦虑,因为她宁谧的心湖被他激起了波澜。
夜色寂静,陡地,三声梆响自大眉山庄里传了出来。
“三更了!”上官琦玉猛然侧首,她的眼中泛现泪光,闪起一股慑人的锋芒。
大眉山庄里灯火通明,将整个黑夜都照得恍如白天一样,人声喧哗里,大门徐徐而开。
上官琦玉纤柔的玉手轻掠过脸颊,慢慢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她的整个脸庞都陡然大变,变得满是煞意。
月光淡淡的洒下,夜色里,自大眉山庄高高的围墙下,两个手提白色圆形灯笼的彪形大汉,昂然走出大门。
那两个大汉一出大门,便立即分散开来列成弧形,慢慢的向她走来。
上官琦玉冷哼一声道:“这两个老鬼也弄了几个灯笼来吓唬人!”她挥了挥手,肃穆地道:“排红灯大阵!”
一声轻柔的吟喝,满空红灯交错纵横的一转,霎时二十四盏红灯便分散在她的身后,那些手持红灯的罗衣少女,左手之上都捧着一根短笛,静静地凝立在黑夜之中。
“哈哈!”一声高昂的笑声传来,大眉山庄里飞出两道硕大的人影。
怒天尊者古雷身穿一袭红袍,掠空飞跃而来,他哈哈一阵狂笑道:“果然海外三仙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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