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江听他话中带刺脸色微变,却没敢发作,只是冷笑一声道:“那么方家的事,李大侠能全权作主吗?”
李韶庭酌了一下道:“方家门庭,只有两个弱质女流,如果有人要欺负她们,李某自然不能坐视!”
他避重就轻,却巧妙地将责任一肩承担,马三江竖起大拇指道:“李大侠究竟是念过书的,说出话够高明,方府虽然因侯爷去世而冷落一点,却依然是京师首屈一指的豪门。”
李韶庭道:“马大人,这话怎么说?”
马三江脸色一流道:“金镖牛胜死在大门口。”
李韶庭道:“兄弟只知道方家的管家方贵被恶徒暗杀,却不知道什么金镖牛胜!”
马三江赫赫冷笑道:“李大侠真会推托,金镖牛胜也不是个无名人物,尸骨犹在,大侠自己也认得,而且方府自己也承认他是管家方贵,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韶庭早有腹稿,微微一笑道:“兄弟在方家没有见他,否则一定会知道而不予录用,据兄弟所知,金刀牛胜了金刀刘琮后,即告失踪,大概是怕刘家人寻仇,才改名避祸到方家来的,他的被杀,一定是江湖人寻仇。”
马三江岸笑道:“牛胜镖伤刘老英雄,是出于刘家人的请求,因为刘老英雄那时神智激动。要杀死全家人,她的儿子自己没办法,才求牛胜发镖阻止,刘家的人不会找他寻他的,牛胜到方家是出之方二小姐阑君的邀聘,进行一件阴谋,牛胜之死,也是方二小姐的杀人灭口行动。”
李韶庭心中一震,忙问道:“什么阴谋?”
马三江道:“这个倒不知道因为牛胜与方二小姐互有默契,没有明白说出,但他的死的确是方二小姐所为!”
李韶庭这才放了心,笑笑道:“无凭无据,就凭各位的一面之词,便把一位不出闺门的小姐说成凶手,这不是笑话吗?马大人你也是常在官场上走动的?”
马三江道:“我们有牛胜的亲笔状,他在进人方府不久,就写了一封信给他的把兄贾老六,说他现在受雇于方阑君进行一件密谋,又说方阑君武功高强,手段狠毒,很要能会杀他灭口,万一他有不测,叫贾六邀集几个同道朋友,为他伸冤报仇,现在牛胜果然死了。”
李韶庭忙问道:“信呢?”
马三笑道:“信在我们手里,这是唯一的证据,要到公堂上才能献出来!”
贾云飞跳起来叫道:“牛胜很讲道义,连他跟方阑君进行的密谋都不肯说出发来,方阑君却仍然不放过他,她这种恶毒的女子,我非要手刃她,给我把兄出头不可。”
马三江沉声道:“贾六,你少开口,京师重地,岂容你随便杀人,国有国法,反正牛胜绝不会白死!”
李韶庭是最明白了,知道牛胜这封信绝不会假。他不敢说出与方阑君的密谋,是因为方阑君在刘家杀死了几个人,他都有份,说了出来,刘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他见到方阑君的杀戮过残,暗自心惊,所以才留了这一手,可是她不会杀死牛胜至少不会杀在自己的家门口,因此这件事使李绍庭心中颇为踌躇难决。
郎秀姑却忍不住道:“假如我是方阑君,要杀人灭口,也不会在自己的家门口行凶,这分明是陷害。”
李韶度看了她一眼,怪她多嘴,然后笑道:“敝师妹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根据兄弟所知,方二小姐根本不会武功,各位一定要追究。尽可报官处理好了!”
马三江冷笑道:“那就太不讲义气了,我们想方二小姐既是武林同道,有事最好私下解决,不必闹到官中去。”
李毅庭拿定他们光凭一封信的证据不足,方家圣眷仍隆,凭这样一封信,绝对不生作用,这些人也不过藉机吵闹而已,但不知他们的意向何在,所以先摆了一句门面话。探探对方的口气,听马三江的话后,乃微微一笑道:“方二小姐不会武功,也不是武林中人,更不会杀人,不过人死在方府门口是事实。牛胜即为方贵也是事实,站在东主的情分上,方府对牛胜的后事自当尽力负责,不超过万两,李某现在就能答应,否则,就得和方小姐商量一下!”
马三江怒道:“李大侠以为我们是为诈银两来的?”
李绍庭一笑道:“方府能做到的就是这一点,此外别无责任、方大人虽死,爵位仍在,牛胜既然是家奴,按照大清律法,就算为方府人所杀,也不过是惩治家奴致死而巳,在参爵后才能论处,那似乎与各位无关,该由御史衙门请朝命天裁,马大人如果不满意,大可请诸公议。”
马三江一听李韶庭说话很厉害,乃沉下脸色道:“李大侠,我们是以江湖人本份为死友求公道。”
李韶庭淡淡地道、“马大人意待如何?”
马三江道:“我们只请方二小姐出来,对牛胜的死作个合理的交代,然手接照江湖规矩处理!”
李韶庭冷笑道:“马大人别忘了,你们诬陷的方二小姐是位闺阁千金,可不是江湖人,她没有杀人更不会出来与各位见面,各位如果不是要银子,就请回吧!”
马三江也冷笑道:“李大使是在下遂客令了?”
李韶庭沉声道:“不错!李某受方府之托代为护宅,方府一门薄弱,不堪惊扰,李某护宅有责,只好得罪了!”
马三江一按腰刀道:“我们赖定了,方阑君不出面,绝不离开;李大侠瞧瞧用什么方法打发我们走好了!”
李韶庭沉声道:“马大人以堂堂王府护卫,既然自己不爱惜身份,李某只好以市井无赖视之!”
马三江等人个个都拔出了武器,姚胖子与史进郎秀姑等三人也都亮刀备虞,李韶庭却朝手下摆摆手道:“三位先等一下,我已经叫方福持着方侯的手本,到九门提督府及宗人府去邀请两个人来作证,说有人扰乱京城,部份不肖之徒,在方侯府胡闹滋事,等两处的官人到来,咱们的脚步站得稳了,再从容对付他们不迟!”
马三江没想到李韶庭会要出这一手,顿时变了脸色,有几个后台较软的护院教师,更是惶然不知所以。
马三江连忙朝身边的那些人叫道:“你们别怕,趁着官中人没有来,大家先干开了,有事我负责!”
一摆刀直往前冲,众人也跟着涌上来。
李韶庭道:“姚史二位大哥拦住别人,郎师妹护住后进,别让人进去惊扰了方小姐,我来对付这个姓马的!”
郎秀姑挺剑急道:“李大哥!你受伤不能跟人动手!”
李韶庭朗然道:“笑话,金刀刘琮那等英雄,我照样负伤跟他斗个半天,难道还会在乎这群鼠辈!”
姚胖子道:“老弟!你别看不起这帮人,他们能为各大宅院延聘,手底不都不含糊,尤其这马三江,是八卦刀的名家,技艺并不在刘琮之下,你恐怕不行!”
李韶庭笑道:“我以为他比刘琮差远了;刘琮虽然死,到底还是称雄过江湖,这姓马的只会给人当奴才!”
这句话激怒了马三江,八卦刀一摆,直放过来,李韶庭连剑都没有拨,抬腿踢起一张红木圆桌,挡住了他的攻势,跟着进步一腿横撩,将马三江勾倒在地!
这几下动作都在一个快字。快得令人无法相信,立刻将闹哄哄的人震住了,马三江功夫是不错,身子倒地,运刀如雪;护住身子,以防李韶庭进攻,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才跳起来。那知李韶庭根本没有追击,笑吟吟地站在原地说道:“马大人这点功夫就能在京师混了,倒是令人不敢相信,当年你是怎么考进王府的!”
马三江又羞又愧,举刀再进,这次可慎重多了,步步为营,直到李韶庭面前才放开刀进攻!
李韶庭依然不拔剑,完全凭着空手躲闪游斗以些微之差,在刀锋间穿来穿去,不时还踢倒一些几椅,滚过去攻他的下盘,马三江连攻十几刀,始终没能伤着对方,只破坏了一些桌椅,更形暴怒,刀出如风!
李韶庭躲了一阵,忽而身形暴起,竟探开一对肉掌进招反扑,上击胸膛,下贴小腹,马三江挥刀急劈想将他退开的,那知刀出落空,眼前不见了李韶庭的人影,跟着后头上挨了一下重击,突然俯跌出去,连刀都丢开了,原来李韶庭两掌都是虚招,诱他出刀解招后,身形闪至他的背后,一掌直切,击中颈骨,将他震昏过去!众人见李韶度仅凭空手,将目空一世的八卦刀名家收拾得于净俐落,不由都吓呆了,李韶庭沉声道:“方福将他捆起来、送回他东家那儿去,同时开列一张损失清单,叫隆亲王照价赔偿,更摆个明白交代来!”
方福兴冲冲地带了两个家丁,拿了绳子,出来就要绑人,贾云飞忍不住叫道:“姓李的。算你功夫俊,咱们没什么说的,可是你也别欺人太甚,闹翻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李韶庭冷笑道:“闹翻了又怎么样?公的,私的;李某一个人都挺得下,瞧你们还有什么玩意儿抖出来好了。”
姚胖子含笑阻止了方福绑人,朝李韶庭道:“老弟,依我看不必这么严重;大家都是武林一脉。你把马三江绑送亲王府,砸了他的饭碗还小,以后叫他何以为人!”
李韶庭道:“这是他自找的…姚大哥,依你看呢?”
姚胖子笑道:“叫他们把人抬走算了,你那一掌劈得够重的,一两个月,他未必能将伤养得好,这教训也够了!”
李韶庭道:“可是他们以后,仍来纠缠不清,我倒不在乎,方家一门细弱,可经不起他们胡来。”
贾云飞叫道:姓李的!冲着你、咱们把方家的事搁开,牛胜算是白死了。以后我们找你姓李的算帐!“
李韶庭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贾云飞满脸怒色道:“当然了,姓贾的名气不如你大,武功也不比你强,可是说的话不比你李大侠份量轻!”
说完掏出一个信封,丢在地下道:“这是牛胜写给我的私函,我把它交出来,该没话说了”
李韶庭对方福道:“你去看看是不是方贵的亲笔!”
方福拾起拆开一看道:“是的,方贵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就会记流水帐,每个字写得比核桃大,应该错不了。”
李韶庭道:“好!你们把人抬走吧!”
有两个有抬起马三江,他仍是昏迷不醒,脖子歪垂在一边,可能颈骨都断了,即使不死,大概一辈子也无法抬直头了,他在京城武师群中算是个头儿,落得如此惨状。使得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默然低头,鱼贯而去。
贾云飞临走还道:“牛胜的尸体被巡检司抬去检验了,我们会去认领的,不要你们方家花一个臭钱,可是这笔帐记在你姓李的头上,迟早会来结清的!”
李绍庭哈笑道:“我总等着,不过,你记住,李某往在长辛店,你们再到方家来胡闹,李某可不客气了!”
贾云飞这批人垂头丧气而去,厅后出来一个素衣长身的女郎,二十上下年纪,脂粉不施,则有一种娴静的风仪,也有一种温淑的美,使得满怀醋意的郎秀姑也不禁自惭形秽,姚胖子是已经见过她了,其余二人不得介绍,也知道她就是极擅歧黄的方大小姐竹君了,她笑着先向郎秀姑道:“这位一定是郎小姐;也是贞姑的弟子,郎小姐,我们这样算来,就是自己人了,所以仗义前来发手解围,我也不多说感激的话了,这位可是史大侠”
史进连忙抱拳,平时虽然豁达,可是见了这位候门千金后,反而拘束起来,方竹君却大方地道:“史大侠,姚大侠,真谢谢你们,如果不是各位、寒舍真不知如何了!”
史进讪然笑道:“我们什么都没尽力,这完全是李总镖头的神威所致,刚才小姐在后院也看得清楚京师的这些护院教师,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假如不是总镖头来到,凭我们这几块料,真还对付不了那批凶神恶煞。”
方竹君妩媚地笑道:“对于武林事我一点都不懂的,因此我才急得毫无办法,无可奈何才求助于李大哥,各位虽是承李大哥之情前来赐助,我是十分地感激!”
她越是客气,史进越发局促不安了,李韶庭却皱皱眉头道:“竹君!那些客套话都别说了,现在要弄清这两件事,第一、阑君究竟上那儿去了,第二,杀死牛胜的是谁?”
方竹君轻叹了一声,欲言又止,李韶庭道:“你别顾忌,郎师妹是自己人,姚史二位是我的生死至交,我的事他们都知道了,你必须毫无隐瞒地说出来。”
方竹君这才探揉眼睛,擦去了两滴泪,哽咽道:“昨夜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后你走了,阑君留下一张决绝的字条也走了,她对我很不谅解,说永远不回来了上那儿去了我实在不知道,至于牛胜一定也是她下的毒手!”
李韶庭道:“她是个很谨慎的人,杀死牛胜以灭口,倒还说得过去,但为什么要把人杀在大门口呢?”
方竹君凄然道:“她的字条上对我泄露她一切作为的事很愤怒,这多半是为了对我报复吧!她是我的妹妹,我也不能说她什么,这只怪贞姑,如果不教她学武练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现在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李韶庭长叹一声,半晌才道:“牛胜的事,我顶下来了,好在阑君已经离家,来个矢口否认,谁也赖不到她头上去,马三江受了伤,以后也不到你家里来了!”
方竹君道:“假如事情就此完了,我自然不怕,就怕阑妹那个性情,在外面再做出些什么事来,被人知道了贻祸家门不说,还会牵累到李大哥,因为大哥今天对马三江他们当众否认了阑妹会武功,以后又将如何自圆其说呢?”
史进一震道:“对!这倒是件麻烦事!”
方竹君哭出了声音道:“李大哥几年来。我撑这个家,实在也费尽了苦心,现在我已心瘁力黜了。请你看在贞姑的份上,无论如何,要替我拿个主意。”
李韶庭皱眉道:“我又能拿什么主意呢?”
方竹君道:“你送我去找贞姑,把事情告诉了她老人家,由他老人家来作个决定吧,我很恨自己不会武功,否则我就把阑妹杀了,候门千金却是个杀人的凶手,事情传出去,叫我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双亲。”
姚胖子微微一笑道:“那可千万使不得!”
方竹君擦去眼泪、又作了个苦笑道:“我也是一时气话,同胞手足,我怎么也不能如此忍心,否则就不会有这些祸事了。贞姑早就对我说过,阑妹生性好杀残忍,让她练武是一件错事,叫我要当机立断,若一发现她有犯罪的倾向事实时,用毒药暗中鸠杀她,我就是下不了手…”
姚胖子用手拍了半天桌子,然后才道:“我看这样吧,玉贞仙子远去关外,千里迢迢,小姐闺门柔质,去找她是不可能的,不如由郎小姐去一趟,将事情告诉老人家,请她从速回来处理,李老弟则与我们份头在附近查访,二小姐一定不会离开太远的,找到了她,想办法安顿住她别叫她闹事,等玉贞仙子回来再作处理!”
李韶廷道:“这个办法最好,师姑走了第一天,郎师妹如果转快马疾追,说不定在路上就可以追到,我们就尽量探查阑君的下落,才不能让她再胡闹了!”
说完站了起来朝郎秀姑道:“师妹,这是急事,你打点一下,立刻就启程吧!我们也要立刻开展行动。”
方竹君道:“李大哥!你的身上还带着伤,可不能太劳动,不如在这儿休养一下吧!我家没一个男人,有事也无法应付,探查阑妹的事,不如请姚史二位多费点心。”
史进道:“对!对!这种事情由我们办主就行了,欺小姐走了,李老弟的刀伤也要人照顾,大小姐精于医道,正好给你治治,就使你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