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封龙飙。
眼睛眨动,从草堆里扑了过来,扑进了封龙飙的怀里。死命地抱住了他,叫道:“潘郎,你……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我……我真的爱你呀……潘郎。”
那姑娘叫道:“潘郎,你……吻我呀。你说过你爱我的……怎么又打我,又骂我……呸!你不是个好人……哈哈……呜呜……”
像是从地狱里冒出的惨呼声。
封龙飙忙用掌抵住她背后的大穴,将三十三天天辅气缓缓地注入她的体内。
姑娘清醒了。
当她看清是封龙飙时,再无话说,只是啜泣不止。
封龙飙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
姑娘答道:“我叫杨柳絮……”
封龙飙慢慢扶她坐下,问道:“杨姑娘,快说,有什么事我给你做主。”
杨姑娘大为悲恸,半晌才止住悲声,抽咽地道:“潘玉……潘玉……他走了!”
封龙飙道:“潘玉怎么了?”
杨柳絮道:“呜……呜……呜……他去找师父了,他说……是他师父要他这么做……他做了……就走了……”
封龙飙道:“杨姑娘,你讲明白一点。”
杨柳絮珠泪簌簌,很伤心地道:“那天,他将我带走,说要去看花灯,我在灯棚里看着,他就不见了。我便来找他,找到这武盟大会上,他见了我,便急把我带到这里。一开始,对我很好,又亲我,又抱我还说想我。后来……洞外有人咳嗽一声,潘玉……便……便不像好人啦,他……他先是把我扔进草堆里,后来又……脱光了我的衣服……在我身上压来压去,后来,我就觉得疼,下身流了好多血……”
封龙飙暗道:“可怜呀,杨姑娘,一个纯洁的女孩,让人盗去了贞操!”
“后来呢?”
“后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高兴,我让潘郎你要了我,我爱你一辈子。”杨柳絮眼中闪出幸福的光芒。
封龙飙道:“他怎么说?”
杨柳絮脸上凝着寒意,道:“他说……他是玩玩我。”
封龙飙道:“你怎么说的?”
杨柳絮道:“我说你喜欢玩么,我会玩刀玩枪,玩泥人、蝈蝈,咱们回家,我天天陪着你玩。”
封龙飙道:“他为什么这样?”
杨柳絮道:“他穿上衣服要走了,我抱住他的腿,哭着喊着哥哥,我求求你。你要了我……千万不要丢下我……我好怕啊!他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师父要他这样做的,因为……因为在济南府……我们坏了他师父的大事……那恶贼是他师父的手下,所以,他师父要他……这样要了我……又丢了我。他说他师父是千好万好好叟。”
封龙飙恨恨地说道:“天下独一无二的千好万好好好叟。”
杨柳絮道:“他师父不是最好的人么?怎么会让他这样做?”
封龙飙道:“一条狼,只有钻进羊群。被上羊皮,才能吃掉更多的羊。”
杨柳絮道:“他—走,我跟前一黑,醒来后就什么也忘了。”
封龙飙道:“杨姑娘,你等着。”
杨柳絮道:“你要做什么?”
封龙飙道:“去找潘玉算帐!”
杨柳絮凄然叫道:“你不能杀他!”
封龙飙道:“为什么?”
杨柳絮道:“我真的爱他,他并不坏,是个好人,我的身子已经属于他,我不能没有他。”
封龙飙叹道:“我答应你。”
封龙飙便向前山跃去,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山前大道。
山前大道上,丐帮的疯、狂、狠四丐率领着帮中弟子登山,边走边谈。
疯丐道:“可有帮主消息?”
狂丐道:“自从午门一战后,帮主便不见踪影。帮中弟子四处寻找,消息甚少。除前几日碣阳湖上恶战,有人怀疑是帮主现自外,再无音讯。”
狠丐道:“碣阳之战,可有证据,证明是帮主现身?”
狂丐叹道:“帮中探事弟子只是猜测面已。”
凶丐道:“那怎么可似算数。”
疯道:“武盟大会,众望所归,帮主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狂丐道:“咱们快上山去吧。”
牛腿鼓、霸王鞭、渔阳鼓、铜竹板响起,敲得正是急行之令。
封龙飙在暗处,听他们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十分感动,遂将骨骼一缩,走了出来。
四老见从路旁走出一个形象稍嫌猥琐的汉子,也在不意,任他跟在后面。
突然,又从路旁飞出一团团檬虫,向四老的身上落去。
一阵喜笑声从草棵下传来。
封龙飙一喜,知道是谁在搞恶作剧。
丁波、于皮!除了二小还会谁会这种驱弄蠓虫的本事。
四老忙用破袖遮挡,二小从草棵里滚出,大笑道:“老叫化,我俩送你点护身宝贝,你们却不肯要。”
疯丐见他俩衣衫破碎,便不生气,笑道:“你们敢情是两个野孩子,莫非是想投入丐帮不成。”
二小笑道:“多谢花子师哥,弟子参见了。”
狂丐笑道:“怎么不喊祖师父,却喊起师哥来了?”
二小道:“这山中坏人太多,我们斗不过他们,才想起了丐帮,要不连师哥也不喊呢。”
疯丐见他俩根骨奇佳,颇为喜欢,便不在意,道:“好了,跟上我们吧,有谁欺负你们,我们替你打架。”
二小道:“多谢疯师哥。”
疯丐愕然道:“你们认识我?”
于皮道:“认识,认识,赫赫有名的丐帮疯长老钟满天谁不认识。”
丁波道:“岂止是你,这位不是狂丐乐常相长老、凶丐尉迟恭长老、狠丐姜老辣长老。”
狠丐道:“这两个小花子倒也有见识。”
丁波道:“就连封帮主我们也认识。”
狂丐道:“你见过?”
丁波道:“常见。”
狂丐道:“现在?”
于皮道:“过去。”
四老一叹,刚才空欢喜一场。不料那个猥汉子却凑了过来。道:“封帮主我见过。”
于皮急道:“什么时候?”
汉子道:“刚才。”
丁波道:“哪?”
四老一齐围了过来,说道:“帮主干什么去了?”
汉子道:“他说去参加武盟大会,还说和什么四位姑娘在一起。”
丁波道:“还说什么?”
汉子想了半天,才道:“还说有两个小家伙和四个老头老太太找不到了,找到了便要他们去找六傻孩子,听一个什么老偷的安排……”
疯丐喝道:“你怎么知道?”
汉子好像很害怕,道:“我睡在草丛里听见的。”
狂丐霸王鞭一举,照定汉子头顶打来,汉子哎哟一声,双手护头,滚倒在地上。
四老大笑,道:“你果起不会武功,起来吧。”
汉子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再也不肯和他们走在一起,独自踽踽而行。
山路急转,走到一处“之”字形转弯处,二人突然叫了起来:“花子师哥,前面是个大坑,在坑里有毒,那边有埋伏,我怕……”
四老一怔。凶丐踢起一块石头,通地一声向前方砸去,果然是个陷阱。
石块落下,毒箭射出。
二小嘻嘻一笑,那几团蠓虫便飞进草丛。哎了几声,从草丛里钻出十几个持刀的人来。
潘玉。
当先之人正是潘玉。潘玉长剑一举,十几个人便与群丐杀在一起。
封龙飙远远看去,潘玉剑法正是白天黑日剑的白字剑,剑招老成,一人独敌四老,尚有余地。只是二小放出的蠓虫扑面乱咬,影响了发招,才不致令四老受伤。
封龙飙急忙跑了过来,嘴里大叫道:“不好了,青天白日出了强盗了,大家快来啊。”
潘玉本是奉命在此秘密截杀,志在必成,不想先让二小识破陷阱,又给汉子这么一搅,恐怕走了风声,心下下大急,剑上加力,痛下狠招。四老久经江湖,四人合手,也不会数招落败,急切也胜不得。
封龙飙在人群里左突右撞,前滚后翻,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手忙脚乱。可是潘玉带来的人却吃了不少苦头,不是让袖子划了眼睛,便是让脚丫踹了麻筋,一个个咕呼咕咚倒了下去。
潘下正在力战四丐,—招“白光射地”向四丐卷去,意在杀伤四丐手腕,让他们丢了兵器。
只见那汉子一跤摔了进来,伸手一抓,抓住一潘玉的脉门,嘴里还叫:“饶命!”
饶命!潘玉知道,自己的命便在这汉子的手上。
封龙飙一个沾衣十八跌,带着潘玉向山下滚去,“救命啊!”喊声不绝。
狠丐正要闪身去追,疯正丐却拦住了他:“四弟,我们走眼了,今日若不是这位高人相救,我们只怕凶多吉少了。”
狠丐也回过味来,道:“不错,是他救了我们。”
狂丐道:“他是谁?”
凶丐道:“他不说,谁又知道。”
二小道:“我们知道!”
疯丐道:“谁?”
丁波道:“说出来便不好玩了。”
于皮道:“有些事永远不能说,有些事只能到了时候再说,有些事得过了时候再说。”疯丐道:“有道理。”将牛腿骨一摇,喝道:“走。”
封龙飙将脸一抹。
潘玉的心就掉进了冰窖里。
封龙飙喝道:“潘玉!”
潘玉的全身突然绷紧,就像有十万支钢针刺进了他的脊椎骨。
潘玉颤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封龙飙哼道:“为了一个可怜的姑娘!”
潘玉惊道:“杨柳絮!”
封龙飙道:“你还记得她?”
潘玉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杀了我!”
封龙飙道:“你不能死,尤其是现在,你更不能死。”
潘玉道:“为什么?”
封龙飙道:“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把你抚养成人的老人。”
潘玉道:“我不去。”
封龙飙道:“你能不去?”
播玉的确不能,他此刻让人点了重穴,只有任人摆布,但是,让他去见一个老人,比见阎王还要可怕。
老人是个老太婆,封龙飙和燕飞飞拜过的那个姥姥。的穴道已经解开,他低着头,跪在老太婆的脚下,一动也不敢动,哀道:“姥姥——”
抚养他长大的姥姥。姥姥的拐杖拄地作响,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伤天害理,猪狗不如啊。”
姥姥气得要背过气去。
潘玉喊道:“姥姥,是师父要我这么做的。”
姥姥道:“你不会不做么?”
潘玉泣道:“师父让我服下了毒药,如不听话,便七窍流血,霎时毙命。”姥姥怒道:“你的狗命就这么值钱么?”
潘玉道:“只因杀父淫母的大仇未报,玉儿不敢死,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
姥姥道:“你还记得报仇!”
封龙飙道:“潘玉,你可知道你的师父是谁?”
潘玉道:“千好万好好叟。”
封龙飙道:“你的仇人是谁?”
潘玉道:“白天黑日帮主。”
封龙飙冷冷一笑:“我可以告诉你,这两个人乃是一个。”此话不啻一声炸雷,潘玉半晌才道:“何以见得?”
封龙飙道:“你师父为什么让你服毒?”
潘玉道:“怕我不尽力。”
封龙飙道:“为什么他又叫你截杀丐帮?丐帮乃江湖正道群侠,人人敬仰。”
潘玉道:“这……”
潘玉怔在那里,象泥塑一般,桩桩往事在心头浮现。
封龙飙走过去,握住他的脉门,运起神功,将他体内的毒力化去。
潘玉试一运力,果然毒力全消,脸上掠过一道痛苦之色,悲声道:“原来,原来是他干的好事,请封大侠与我做主。”
封龙飙道:“方才所言,只是推测,现下并没有太多的凭据,不可定论。要到武盟大会上方能证明。”
潘玉哭道:“不!不!他就有一把白天黑日九星匕,让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我问他此物何来,他说是为了混淆视听,伪造的一把掌门信物,看来……”
封龙飙道:“这是你的功劳。”
潘玉喊道:“天啊!认贼作父,我该怎么办呢?”
封龙飙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可让人疑心。”
潘玉道:“他若是要我为非作歹呢?”
封龙飙道:“心中有数就行。”
潘玉道:“我发誓,决不伤害一个好人,决不做一件坏事,如有差错,让我刀下做鬼。”“潘郎?”刚刚赶来的杨柳絮痛哭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咽道:“潘郎不是坏人!潘郎!”
潘玉羞愧地抱住杨柳絮,喊道:“我是个禽兽,是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柳妹,对不起大家呀!”他推开杨柳絮,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头、胸、脸,嘴上已涌出点点鲜血。
封龙飙喝道:“潘玉,你疯了,你不想报仇,不想知错改错么?”
潘玉清醒过来,两眼含泪,望着形容憔悴的杨柳絮,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她。
“柳妹!”潘玉在众目之下,突然抱起了杨柳絮,狂吻着。
杨柳絮躺在他的怀里,喜极而泣。
一对饱受磨难的夫妻,终于重归于好,他们有了新的生活。
赞皇山峰顶像一条倒扣的船,西王母官就在船底上,这里正举行一次会议。
少林寺大师智大师与好好叟居中而坐,左有武当乙奇真人、华山西天一柱师太、衡山潇湘剑客、泰山东岳尊者、恒山不死神尼,他们神态严肃,正在决定一件大事。
当今武林群雄崛起,门派林立,若论源远流长,人才济济,则非这五派莫属,他们是武林的泰斗,江湖的灵魂,弟子遍布天下,信誉有口皆碑。
他们用心血培植了正道武林,也培植了他们自己的威信,一切重大问题,当然应该由他们决定。
他们不但武功独步天下,而且办事也极公正,登高一呼,武林人士莫不响应之。
现在,五大门派又请了一位不是帮主,只有四名弟子的朋友,武林人士不但不会有意见,反而会认为这样才会更公道,更合情理。因为,五大门派的朋友,正是大家的朋友,脾气温和,不愿与人争吵,更不喜欢架梁子杀人流血。
他是个喜欢拆梁子、劝口角、息乱事的老好人,所以人们都叫他千好万好好好叟。
有人断言,江湖上如果没有好好叟,不知道会多生多少事,多流多少血。
人们对五大门派是恭敬,是敬畏,而对好好叟是尊敬,是钦佩。
他说出的千方百计,从来没有人驳回,因为他说是一个“理”字。
现在,他们正在说理。
少林大智大师站了起来,道:“武林盟主有关天下武休之前途,不但要有惊人艺业,而且要有大慈大悲之胸怀,老夫认为封龙飙堪负此任。”
恒山不死神尼附掌道:“贫尼深以为然,江湖上魔道并存,封施主有济道之德,降魔之力,非他莫属。——武当乙奇真人笑道:”两位师兄所言极是,只是京都门—役后,封少快不知下落,至今未出踪影,不免让人焦急。“
衡山潇湘剑客叹道:“江湖朋友讲究的是枪尖拼骨,刀头舔血,刀山火海任出入,枪林剑海也横行,要统率武林,非此人不可。”
华山西天一柱也道:“歃血为盟,同生共死,武林同道莫不如此,若要服人,则要公明平威,公则明,平则威,人不惧能惧公,心不服严服平,公平之士向不多得,封少侠……唉!惜哉!惜哉!”
好好史陡然咳嗽一声,截住西天一柱的话题,道:“听师太之意,莫非已断定封少侠已经出了意外,不能就任盟主之职了么?”
西天一柱低叹一声,道:“何愿有此不幸发生,只是会期已至,天明便要举行大会了……”
一句话,众人皆惊。
还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