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冬奇道:“那采光头平日里脾气那么好,咋对这事这么认真较劲?”
陈楠挠挠头,苦笑道:“我大概记得释迦佛在《法灭尽经》中说过,未来世有魔头毁坏佛法,所以他们这些和尚为了维护正法长住,都不惜余力得很,巴不得把天下魔头铲除干净,这不,打起来了不是?听说当年印度就有辩法论经一事,谁辩输了,要么就拜对方为师,要么就得自杀以谢天下……看来这好勇斗狠的风俗,也是有历史渊源的吧?咱们还是围观比较好,看最后他们谁打赢了,谁代表的东西就应该是正确的吧?”
厄里斯喜道:“哎,这倒有点像我们神界了,我们神界就是这样,谁能打,谁就最正确。”
正说话间,忽听哗啦一声响,陈楠急叫道:“哎呀,两位老大,你们还没分胜负,却把神坛上的另一个老大给打趴下了!”乘风也叫道:“那像是阿弥陀佛的像吧?”
此言一出,采微和妙僧立时一怔,转眼站了起来,盯着地上摔碎的佛像,呆立半晌后,两人同时双手合什,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时两人已恢复正常,一脸庄严肃穆,平和安宁,刚才的暴力形象刹那间遁影无形了。
采微咳嗽一声,对妙僧低声道:“看在阿弥陀佛的份上,我放过你,但你从今以后也该好好忏悔,别执着阴魔境界为圣境而惑乱世间。”
妙僧也低声对他道:“你打了我,却要我忏悔,你闯进我的地盘来踢场子,却说我惑乱世间,阿弥陀佛,你脸皮果然够厚。”
采微依然低声道:“我们学佛的人,参禅打坐有了境界是常事,但不可得少知足,更不可取相证量,得发大愿,发大心,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妙僧更加低声道:“说得好,我现在就发一个大愿,愿你出门摔一跤。”
采微微嗔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对凡夫玩神通不是啥好事,连龙树菩萨都自杀了,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妙僧也微哂道:“龙树菩萨自杀只是传说,当不得真。他自杀的时候,你在现场啊?要不,你用神通看到的?传说是比量,知道啥叫比量不?先捕风捉影,然后瞎猜,那就是比量。”
采微嘿嘿笑道:“先捕风捉影,然后瞎猜,这正是你对楞严经的态度呢。”
特斯拉见两人的脾气已没有刚才的火爆,便笑道:“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呢,嘿嘿,咱们大家吃斋饭去吧……呃,小猫,你父母呢?”
尤只虎苦笑道:“刚才还在这儿呢,被神仙打架给吓跑了。”
特斯拉笑笑无语,转头对采微和妙僧道:“两位都是有本事的人,不如一起回我家去聚一聚?”
妙僧摇头道:“我不和无名之辈吃饭。”采微趁机又甩过去一句:“嗯,是了,你定是刚才和释迦牟尼佛一起吃过饭了。”
特斯拉点头笑道:“嘿嘿,我特斯拉也不该算是无名之辈呢。”
妙僧一听此言,微有惊讶,上前看了看特斯拉,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科学奇人特斯拉?到我这里来的那些生意人,常有人提起你。”
特斯拉笑了笑,又指着其他人道:“这位是陈楠,道教南宗四祖。这位是厄里斯,神界的纷争女神。这位是乘风,光音天下凡的怪人。这位是猪小弟,嗯,平行世界来的异形。”
妙僧越听越心惊,他先前初见面时,已体感到这群人并非普通来客,此时听特斯拉一介绍,其中更是名人加奇人,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见到尤只虎和安冬,他问道:“这两位是……。”
尤只虎苦笑两声,道:“我是最没名气的,我叫尤只虎,我是跟着我爸来看望你老人家的,我爸叫尤大。”安冬也笑道:“大和尚,我是他妹妹,我叫安冬。”
妙僧一听,立刻肃然起敬,双手再次合什,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尤大施主的公子和小姐,在我眼中,你们两位的名气可比他们几位要大得多了,这寺院好几重大殿可都是你们爸爸捐钱修起来的。”
尤只虎乐道:“刚才我爸原本是过来请你吃饭的,结果被你吓跑了。要不咱们现在一起到特斯拉老大那里聚一聚如何,反正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要再计较刚才的小事了吧?”
妙僧点头道:“他们名气再大,也不见得能请动我。不过尤施主请我,我是一定要去的,所谓拿人钱财,受人使唤,这是僧家本分事。”
众人听得大笑,尤只虎当下也不客气,拉上妙僧,和众人一起向外走去。
第二章 色不自色 因心故色
一行人来到特斯拉的所在,找了一处凉爽地,特斯拉叫来一堆木耳、瓜果等食物,一边吃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这群人不管以何种门派入道,但多有辟谷不食之能,唯有特斯拉和妙僧要吃些东西,但两人都吃得极少,而且只是吃素。
有哥们儿疑道:“干嘛吃素,是不忍心杀生么?”哥啊,没听说过道家有句话么:“要无病,肠常清,要不死,肠无屎…。。。”呃,后面那句有些粗俗,但总归就是说要少吃食、吃清淡,这样活得长,而且没病。用尤只虎前生的体验而言,就是肠胃空空如也时,能更轻松地体会到潜意识是如何在支配身体的。
那妙僧性情倒也十分开朗,与众人多聊得几句,即打成一片,全然忘了刚才和采微打架斗殴的事,反倒是众人问他之事,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像吐豆子一般痛快。
众人听他说起他的故事,开始尚以为他吹牛,后来见他赌咒发誓,不像个吹牛的样,方知他确实在定中见释迦牟尼佛,一时引为奇事。但采微依然摇头道:“那禅定中的种种异相多着呢,见释迦佛算什么,见无量诸佛都是小事,若以此为真,见魔王波旬也必认定是真的,岂不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下来?”
妙僧乐道:“我有这般傻么?若真见波旬来,我必一口咬定那是假的了,谁会和自己过不去?”
众人方知,他也是有选择的,喜欢的、符合他需要的,方才接受,不喜欢的、让他观念不接受的,自然是一念斩断了。虽说佛道两家都是讲究“至道无难,唯嫌选择”,也就是说喜欢的和厌恶的,这两种观念都要同时斩断,魔相来了要斩,佛相来了也要灭,可转念一想,在座众人有谁不是这样迎喜而斥恶的呢?有谁不是跟着自己喜欢的境界走呢?
连采微自己也暗叹:“我说他有啥用?我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么,喜欢的境界我就接受,不喜欢的必是排斥或远离,我这么骂他,不正是我自己在排斥我不认可的东西么?”一时间沮丧不已。
尤只虎却没有成见,只是觉得妙僧所说的内容,与自己前生变一个安冬的形象来代表自己的潜意识,颇有相似,忍不住对妙僧道:“我记得我的前生,我前生也用潜意识变了一个女子形象出来,陪在我身边,随时和我对话……。”
说着他忍不住看向安冬,但见安冬抿嘴一笑,并不插嘴,他自己却心中猛地一跳,微感脸红,不知是何原因。
妙僧大摇其头,道:“你那女子形象是变出来的,臆淫放逸,其心可诛。我那释迦佛可是真的。再说了,我的前生曾做过大自在天子,佛曾为我说《佛说大自在天子因地经》,那交情可不是一般人有的,今生为我示现,让我做他的代理人,有何不可?”
采微脸上愠色又起,沉着脸道:“瞧瞧,又来瞎说了不是?那《佛说大自在天子因地经》才是伪经呐。你也不想想,梵天教说大自在天子住在色界之顶,那地方早离欲界,乃是四禅境界,会有天后么?那是编经之人不懂事,把梵天教里面的湿婆大神当作大自在天子给弄进去了。况且梵天教的内容也乱七八糟的,就算是梵天,也离欲界,谁会没事想着天后啥的?就算有天后,也不该是欲界凡夫理解的皇后那种。”
妙僧藐了他一眼,哼道:“你这是嫉妒我,我懒得理你。”
采微“呃”了一声,正要继续说,尤只虎却急着对妙僧说起自己打坐的经历来。他上次曾对陈楠等人聊过,这群人并不当回事。但他见这妙僧所闻所见似乎与别人不同,说不定能为自己解疑,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因此赶紧问起来。
果然,妙僧一听这话,立刻点头道:“你这种情况我见过,江湖上称之为自发动功。我们用功呢,一是专注而后发,一是放松而自发。那前者呢,是由专注使你体验到心识起落,就是你说的那啥浪潮在身体间流过的感受,那不是啥气,纯粹是心识生灭,因为你此时是粗心状态,所以感受也很粗糙,觉得像一股大浪冲过去似的。后者呢,是因为放松了,意识干扰少,身根感受到了心识生灭的极快过程,所以你觉得汹涌澎湃似的。”
尤只虎对前生的记忆是知识性的,一听这话,和他前生的记忆吻合,立刻接受,欣喜过望,大乐道:“我就知道我是有进步的嘛,还是你老人家识货,其他人楞说我那状态啥也不是!”
妙僧被他赞得开心,也跟着乐道:“是啊是啊,我老人家哪能和其他人比?他们若能识货,佛祖还会找我做代理人么?毕竟识货的人少,佛祖要找个代理人也不容易啊。”
两人相互赞叹,尽皆开心。
采微等人本来对妙僧多有看法,总觉得这和尚有点走火入魔的感觉,谁知此人两三句话便把尤只虎前时的状态解释得清清楚楚,一时也对他另眼相看。
这伙人哪里知道,那妙僧身居大寺雄庙之方丈,世间权贵豪门、男女老少无不倾慕而至。有人以认识某个宗教老大来证明自己的品位高尚雅致,并不庸俗;有人以此僧神通广大,求其指点迷津;有人送财上门,盼其帮自己消灾免难……如此等等,他结识的人之多,从权贵到小民,从商贾到农夫,无一不包,无一不有。所以这妙僧虽不常在江湖上行走,但对江湖上种种消息传闻,事无巨细,他都了解得不少。
尤只虎自从装模作样地开始练功以来,难得遇上一个人如此肯定他,忍不住又问道:“妙僧和尚,我放松呢,有时候做得到,可一旦身体反应太强烈,就不容易放松了呢。还有,比如专注吧,时间稍长,也是身体稍有反应,那整个心思就被身体反应带过去了,根本没法专注。”
妙僧玩的神通,虽然不被采微等人认可,可他既然能出神通,起码在修炼上也是有心得的人,否则想出神通、想入阴魔、想走火入魔也不可能。因此听了尤只虎的话,他大有体会,立刻认真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把现实当作是真的,自然转不到你想要的境相上去,反过来,你总是把你想要的境相当作是真的,把你现在面对的世界看作是假的,那想要的境界迟早必来。另外,你把凡是对练功的怀疑,统统抛开,反正想也没用,那境界来得更快。反正除死无大事,你一个劲头地信进去,又能把你咋了?最终说来,还是你对自己不够狠!如果够狠,就一咬牙地闯关了。”
采微闻言也点头笑道:“哎,这话我同意,信什么就有什么样的世界相,知见立,世界立,这不是相见互立的道理么?”
妙僧瞪着他道:“这话可是我先说的,你又来学嘴!”
采微叫苦道:“这话咋叫你先说的?色不自色,因心故色,这可是佛门经论中常讲的理,啥时又变成你先说的了?”
众人见这两人动则就要斗嘴,一时间大笑不已,尤只虎却被妙僧的话震动了心灵,心中不断重复着妙僧的话:“把一切统统抛开,反正乱想也没用,反正除死无大事……对自己不够狠……。”
他越想越觉得妙僧的话处处打在自己心坎上,句句都点出自己的毛病来,一时竟忘了听其他人说话。他心中一有感觉,便怕这感觉稍纵即逝,赶紧站起来,往家中走去,想趁着这感觉还在,试着进入那不一样的境界。
众人见他话也不说,扭头就走,知他毛病又犯了,一时都笑道:“这小猫又要回去找感觉了,哈哈哈。”
谁知刚一到家,就见他父母坐在客厅中间叫住他,李西环一脸愁容道:“小虎,你老师刚才打来电话,说你和安冬好多天都没去上课了,这段时间你们俩到底在干什么?”尤大则一脸怒气,骂道:“你们两个不成气的,我花钱送你们进贵族学校,就是想到那里的各种学习条件是最好的,希望你们两个早晚考上名牌大学,学点真本事,以后好继承家业,现在看你们两个的模样,当败家子倒是绰绰有余!”
尤只虎赶紧辩解道:“爸妈,你们不是也想结识那些个有名的出家人嘛,我这些日子可结识了不少……。”
尤大“呸”了一声,骂道:“我结识那些人,是为了抬高咱们家族的品位,和上流人物做生意,你结识那些人纯粹是为了逃课!”
尤只虎急道:“爸,你前些日子还挺支持我和特斯拉老大他们交往的嘛!”
李西环笑道:“傻孩子,我们支持你和他们那些人交往,这没错啊,要赚钱总得结识各种各样的人物,可这也有个分寸啊,如果你自己在社会上没地位,谁会和你一直做朋友呢?做朋友总得有利益交换,你没有可交换的东西,这朋友越做就越难做下去了呢。”
不由尤只虎分说,这一顿骂挨得结结实实,那本来想立刻进入打坐状态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实生活一下摆在面前,比所有的梦想都显得要真实了。
他心中郁闷,回到房间,直接躺下。很想进入先前那个梦中世界,似乎到那个世界中去就可以避开这里的一切,似乎就能自由自在得生活了。
谁知他心情压抑,一入梦尽全是乱七八糟的情节,先前那个持续演译的梦却完全没有出现。一大早醒来,坐在床上发呆良久,想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还只是个凡人,而梦里面的世界又不见了,一时间落寞无聊,觉得人生好没意义……咦,他心中居然升起一股难得的厌世感。
走出房间,正见安冬,安冬也是一脸没好气地叹道:“爸给物质斯拉打了电话,说我们的学习更重要,希望特斯拉能配合他们,将孩子们送回学校……特老大本来是一个很有脾气的怪物,谁也不睬的,可他一生最不想得罪投资人……我也被遣送回来了……。”
一时间两人极度哀叹时代变了,现代社会学个修真果然是太难了,不仅名师难求,就算求到了名师,也不被愚昩而凡庸的父母所理解,要是在古代多好啊。咦,这两人哪里知道,在古代要上学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呢,要想看到各种修真资料更是难呢,哪像现在这么方便,几千年来人类文明的一切资料都能在网路上随便查到?
两个人垂头丧气地来到学校。由于这段时间经历太多,两人在课堂上根本听不进去,但由于回到了正常人中间,倒也不算寂寞,反而是两人在同学中间狂吹这段时间的种种异事,引得全班同学都听得上瘾。
要知道这学校里的学生多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孩子,成长过程中没有感受过生活的压力,哪会对学校的功课感兴趣?反倒是对尤只虎讲的这些离奇故事兴致盎然得很,一个个听得抓耳挠腮,跃跃欲试……哎,佛门中不是常说,福慧具足、资粮完备更容易成道么,能生在有钱人家,不爱世间学问,独爱玄妙之事,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福报呢,释迦牟尼佛不正是生在帝王家的么?
有哥们儿骂道:“人家释迦牟尼佛虽生在帝王之家,可他却抛弃了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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