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俊
“怕是我也无能为力。”半容轻声说出这句话,却仿佛一记炸雷,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懵了,一时间手足无措,连话都不会说了。
高娴妃和几位公公更是直接哭了起来,半容见状忙补充道:“娘娘现在哭还为时尚早,我确实治不了皇上的病,但是我师父可以。”
几位公公的哭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十分滑稽,刘衍终于回过神来,抢步到她面前道:“可你不是说,你师父神游不定,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吗?”
“别人确实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半容一面在皇帝头上施针,一面回道,“我先稳住皇上的病情,这病根还是得有我师父来除。”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徐熙出山
既然半容信誓旦旦保证,只有她可以找到师父徐熙,那自然该她前去寻找,可是刘衍担心,她走了,皇帝的病一旦复发,那么由谁来处理?
要他相信那一群无用的老御医,他实在是做不到,半容也有些为难,想了片刻,便将腰间的香袋取了下来,递到刘衍手上说道:“你带人去淙山找找,就说我为病人试药,中毒难救,只剩一口气了。”
“如果……”刘衍有些犹豫,连说了几个如果后,又问道,“如果……我找不到呢?父皇还能撑到我回来吗?”
高娴妃一听心里也有些不安,忙看向半容道:“是啊,孙姑娘,陛下的病还能撑多久?”
毕竟这是皇帝,不是普通的百姓,半容既不敢说实话,也不敢虚造日子,只能咬咬牙道:“这个也说不好,病发的时候便是最危险的时候,我现在就是用针灸控制皇上不病发,但是什么时候病发,我真的不知道。”
刘衍舔叻舔干燥的嘴唇,下定决心道:“那父皇就拜托你了,我这就带人去寻山。”
高娴妃听到他的话,目光一震,忙使眼色将他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要亲自去淙山吗?”
“是啊,母妃,父皇病的这么厉害,是一刻也耽误不起,所以我想带人赶紧找到徐熙。”刘衍并没听出高娴妃的话中之音。
高娴妃瞅了一眼病床,又望了一眼殿外的大臣们,悄声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灵敏?”
刘衍吃惊地望向她,她观察了一下周围又说道:“母妃知道你有孝心。可是你父皇万一出了点事,你又不在建康。建康到时候出了乱子,该怎么办?东宫难道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去找徐熙吗?我看那个楚沉夏就挺聪明的,你不如让他去找?”
“母妃说的是,儿臣回去之后,必定会和沉夏商量一番。”刘衍听完高娴妃的话,总觉得自己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便退了出来。
刘衍一出来,等在外面的大臣们如蜂一般涌上前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太子殿下。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的病要紧吗?御医怎么说,要不要张贴告示请一些民间大夫试试?”
“陛下醒了吗?下官这还有急奏上报。”
“…………”
刘衍只觉得脑子都被这些大臣的言语说的混沌了,厉声喝道:“都给我住嘴!吵吵嚷嚷的,父皇在里面都要被你们吵醒了!有孙大夫在,你们操什么心?!有急报的都送到东宫去!”
被刘衍这么一顿吼,四下皆静,刘衍抬腿欲走,见面前的人都站着一动不动,当下又忍不住道:“都像木头一样的站着干什么?诸位大臣是闲的没事干吗?”
四面八方的大臣终于如潮水消退一般。离散开了,刘衍吸了口气,脚步匆忙地往宫门口赶去。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楚沉夏竟然在宣武门等他。看上去一脸的不安和焦灼,刘衍小跑到马车旁,不喘一口气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怕出事。”楚沉夏只是简单地说了四个字。却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了刘衍的心口上,沉重的他透不过气来。
方才在里面。母妃已经叮嘱过自己一回,这会儿。楚沉夏又特地赶到宫门口来提醒自己,刘衍起初却没心没肺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细想之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倘若刘彧等人趁着父皇病重,攻进东宫,其后又控制建康,那南宋该怎么办?自己身为太子殿下,父皇病重却守不住国,岂不是要被人称之为废物?
刘衍顿时觉得自己肩负重任,再也轻松不起来,语气也随着沉重道:“父皇病重,半容说她无能为力,唯有她师父徐熙出山,父皇才有一救,可是我这会不能离开建康,所以想请你代为寻找。”
楚沉夏微微点头,接过刘衍递过来的香包,又是赞许又是承诺道:“临危之际,殿下的思路还是这般清晰,着实不容易,殿下放心,我一定将徐熙带回来的。”
刘衍听他这话,脸上有些不自然,借着去拍他的肩膀掩饰自己的不安,“你回东宫之后,记得多带些人,淙山大,不好找。”
“殿下不和我一道回东宫?”楚沉夏目光一闪,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问道,“难道殿下要去军营?”
刘衍点了点头,神色沉重道:“无论如何,建康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等父皇醒了再说吧。”
“好,那殿下多加保重,”楚沉夏正要告退,忽然想起一事,又叮嘱道,“对了,朱家是武将出声,卉妃有不少侄子外甥都是习武带兵的好手,殿下若是人手不够,尽管相信他们几人,朱家现在还要靠着殿下,绝不会在背后插殿下一刀。”
刘衍此时除了重重点头,实在说不出话来,一脸严肃地看着楚沉夏上了马车,又牵过一旁的马,朝反方向奔去。
七日后,楚沉夏与一老者同坐一马车,从淙山脚下朝建康出发,他粗粗估算,到建康又该是七日之久,漫长的十四日,皇帝能撑得住吗?
倘若骑马而归,自然能节省不少时间,可楚沉夏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年迈的人,将心中的想法都咽了下去。
徐熙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不知道是他的第几次发问了,“半容中的是什么毒?”
“这……我对医药一概不知,并不知道半容姑娘中了什么毒,半容姑娘自己也不知道,这才让我来找徐老先生。”楚沉夏也不知道是第几回耐心地回答他了。
“那她的身体有什么异常?脸色发黑吗?舌苔呢,又是什么颜色?还能行走吗?”徐熙今日似乎是想将问题挖到底。
楚沉夏有些无奈,却又奈他不得,只好硬着头发瞎说道:“脸色黑还是黄,我分辨不出来,只觉得她脸色很不好,身体虚弱地坐不起来。”
徐熙见总算从他口中问出了一些,便不再说话,垂眸思量起来,想了一会又叹了口气,整个人往后一靠,闭上了眼。
就在楚沉夏以为他终于不会发问的时候,徐熙忽然睁眼看向楚沉夏,问道:“对了,半容身上有解百毒的药,她怎么不吃?还是吃了没用?”
楚沉夏对上他巡视的目光,怔了一怔,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老狐狸,面上却带着笑道:“我不知道,半容没和我说过,她自己用过不少药,至于用了什么药,我也不清楚。”
徐熙见他一问三不知,当下也就没心思再问了,转念一想,想到半容年纪不小了,这又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你说你叫楚……”
“楚沉夏。”
徐熙得他提醒,恍然大悟道:“哦,对,楚沉夏,我记得以前好像在金城见过你一次。”
“是,徐老先生当时是被半容请来为若渝姑娘治病的。”楚沉夏微微垂首,以示尊崇。
“我和半容在来的路上,常常听她说起你,想来,你们两人的关系匪浅吧?”徐熙涣散的老眼忽然一紧,牢牢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半容姑娘为人和善,谁与她接近,都免不了夸赞她几句。”楚沉夏低头轻笑了一声,想了一想又道,“不知道她在徐老先生面前是怎么说我的?”
徐熙也跟着大笑了一回,“她啊,说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为人正直又有胆量,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楚沉夏听完这话却噤声不语了,惹得徐熙一阵奇怪,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为了尽量缩短路程,楚沉夏没有往驿站的方向去,而是选择了荒无人烟的山道,一行人就在这草草休息一晚。
如此前行,也只是提早了两日到达建康,在东城门前,楚沉夏忽然变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这些日子里建康城是否平静如初?一旁的徐熙也显得格外紧张,半容的病想必十分严重,倘若她没撑到自己回来,那自己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她的父母?
过了城门之后,便是集市,集市依然如往常那般热闹,有百姓议论的声音传入马车。
“听说皇上已经病了半个月了,到现在还没醒来,只怕是……”
“不会吧,我看建康挺平静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啊,那些官该贪污的还是在贪污,该查案的也在查案。”
“你不知道,现在每天晚上宵禁过后,太子殿下都会带着人亲自巡逻,有人看到,皇宫周围全是士兵……”
徐熙听闻过后,目光不由得一紧,看向楚沉夏,却见他始终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子,不曾对上自己的目光,心中便有些气愤道:“你老实告诉我,半容到底中没中毒?”
“没有。”楚沉夏此时也不打算再隐瞒了,爽快干脆地答道。
“你们想要我救皇帝?”徐熙冷笑了一声,坐直了道,“简直是妄想,我从来不给皇宫中人看病,想方设法地将我骗到建康,就以为我会打破自己立下的试验吗?真是可笑!”
不等楚沉夏回话,徐熙又大声对外嚷道:“车夫,停车!”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劫在即
“师父……”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熙忍不住驻足回身去看,见半容脸色红润,果然是骗了自己,便忍不住走上前训斥道:“你怎么骗师父呢,你不是最了解师父了吗?师父说过,不治皇家的人就是不治皇家的人。”
半容面露难色,一把拉过徐熙,悄声道:“师父,这是在集市,你声音轻点,要是祸从口出,那可就不好了。”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现在为师就要回去了,乖徒儿,不用留我,你留不住师父的。”徐熙将她抓着自己的手推开,就要往回走。
半容哪里肯放他走,好不容易等到他来,要是让他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一边使力拉他,一面又道:“师父,你听我说几句话。”
“不听,我不听,这件事没得商量。”徐熙挣扎着脱离她的桎梏,两人却像煮熟的糯米牢牢黏在一处,怎么也分不开。
“师父!”半容心生一计,忽然放开了手,迎上徐熙有些错愕的目光,失意道,“师父你走吧,反正徒儿的生死也与师父无关了。”
徐熙果然停下脚步,诧异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好好的,没中毒吗?”
见她不说话,又去拉她的胳膊,有些焦急道:“到底怎么了?”
“诶呀……师父,你走吧。”半容推开他的胳膊,便往东宫的方向走去,徐熙连忙迈开脚步追上去。
直追到东宫宫门前,徐熙才拦在她面前道:“不能再走了。再走就进东宫了,半容。你到底有什么事就告诉师父吧,一路引我到东宫前又有什么意思呢?”
“师父……高娴妃娘娘说了。我如果救不活皇上,我也就不用活了,我也确实没有办法救皇上,这才想着把师父找来。可是现在仔细一想,是我太自私了,如果师父也救不活皇上,我就会连累师父,师父待我如生身父亲,我怎能背上这不孝的罪名?所以。师父还是回去吧。”半容说着,就要越过他往宫门走去。
徐熙忙伸手将她拦住,脸色阴沉道:“皇帝生的什么病?”
“皇上自上次猝然昏扑之后,一直不省人事,先前还有口歪眼斜、嘴角流涎的症状,不过已经被我用针灸要穴控制住了。”半容见他忽然问起皇帝的病状,误以为他是答应了治疗。
却没想到,徐熙只是想了一想说道:“许是暴病的前兆,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病。就算治好了,将来也会复发的,好徒弟,不如跟师父走吧。别留在这里了。”
半容脸色一沉,甩开徐熙的手,一言不发就往宫门走去。徐熙愣在原地,左右踱步后。到底是没忍住跟了上去。
“半容,你听师父说。这个病真的很危险,先不说病人之后会不会病发,单是这病后的失语失明、半身不遂等症状都是天大的隐患啊。”徐熙紧紧跟着半容的步伐,以致于自己的喘息声不断加重。
半容走到此处见无人,便停下了脚步对徐熙道:“师父,我知道你不给皇家人看病的规矩,可是徐家的人不都是在为皇宫中人治病吗?徐家既然和朝廷没有什么仇,那师父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心结呢?”
“徐家确实和朝廷没仇,所以我并没有要求他人和我一样,坚守不为皇宫中人治病的原则,可是这个原则,我自己是万万不会打破的。”徐熙的语气冷硬到了极致。
半容被他的声音听得心中一寒,咬唇哀求道:“可是师父知道吗?这是皇帝,南宋的皇帝,如果今日皇帝暴毙而亡,建康会发生什么事,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师父心里很清楚,就当是为了百姓破例一回好吗?”
“谁都可以来求我为皇帝治病,唯独就是你不行,因为你的……”徐熙说到这里生生卡住了,对上半容诧异的目光,轻声叹息道,“因为你是最了解师父的人啊。”
“那徒儿的性命,师父也不管了吗?”半容见说服不了他,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徐熙烦躁地挠了挠头,一屁股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手撑着脑袋,想了半日才道:“我不能替他治病,我告诉你几个药方,你暂且去试试吧,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不要再逼师父了,否则师父只好打晕你带走了。”
“师父以为我走得了吗?满城的人都关心着皇上的病情,所有人都将注意放在了我的身上,不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监视我,这一次,徒儿是真的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了。”半容垂首,拨弄着指甲不再出声。
两人静默了许久,徐熙才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天下第一大家,沈家吗?”
“徒儿不知道……”半容不解他为何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前,沈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这引起许多人的眼红和不满,当时就与前江城盟主发了不少争执,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直到晋朝灭亡,宋国建立,新的势力卷土重来,当时的三大巨头,朱家、季氏和柳氏,为了保证自己的地步和权势不受侵犯,便上奏奏请除去江湖上的势力。那时柳氏为了除去沈家,便和江城谈好了条件,将沈家灭除了干净,结果他江城没想到,那几只黑手也同样伸向了自己,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江城和沈家了。”
徐熙说起这事的时候,声音沉重地让人眼皮一沉,半容见他停了下来,偏头去看徐熙,见到他透红的双目时,禁不住大骇了一回。
“师父怎么了?这个沈家和江城和师父有什么关系吗?”半容很少见到徐熙这样的面容,当下也忍不住关切道。
“沈文治和丽隽夫妇与师父是生死之交,曾经在桃园效仿先人三结义,他们二人心怀大爱,竟不想最后竟然落到个……惨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