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成一根弦的身体,因为他的一句‘手术很成功’骤然放松下去,像是忽然被掏空了一般,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她重重的喘出一口气,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谢谢……谢谢你,莫霖。”
莫霖无奈的看她一眼,扶着她慢慢起身,怀里的女人却陡然一个踉跄,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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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有律师团队带来的视频为证,可苏太太却还是一口咬定是他们伪造的,莫霖身为现场的目击证人,所提供的供词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警察局里。
“少谦最近工作压力的确很大,导致神经性的头痛、失眠,他最近向我咨询过几次,的确有轻微的抑郁症倾向,而且……”
莫霖正襟危坐,沉吟一声后才继续道:“这件事情我希望警方不要透漏出去,少谦的妻子几天前刚刚生了孩子,但是孩子却不是他的,他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打击,才会产生了自杀的倾向,至于为什么要选在白小姐的病房里自杀,我想,应该是他想在她身边离开吧,少谦跟白小姐以前曾经恋爱过一段时间,或许他心底里,还是对她有感情的……”
办案人员认认真真的将他说的证词输入电脑中,结合了苏少谦的律师团队所提供的证据,最终决定不予立案。
长时间紧张的手术,再加上办案警察一番精密的盘查,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憔悴的吓人,等候在一边的司机顺手扶了他一把:“少爷,太太要我载您回去,您累了一天了,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吧。”
“不了,我先去医院看看白溪。”
他捏了捏疲惫的眉心,倾身坐进去,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司机停下车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斜斜靠在车门上睡着了。
司机想了想,将车窗降下来一点确保通风后,蹑手蹑脚的开门下了车。
天色一点点的阴沉下来,雪停了,狂风却还在呼啸盘旋,白溪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四肢百骸像是被人生生拆开过一遍又缝合了一般,痛的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醒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微微转头,朦胧阴影中,床边坐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姿势从容而淡然:“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谈一谈么?”
白溪挣扎着坐起身来,睁着一双失神的眸子怔怔看他:“苏少谦呢?”
 ;。。。 ; ; 他的脸色急剧的惨白下去,因为强行的隐忍而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声音却镇定而有力:“不管谁问你,记得一口咬定你什么都不知道,知不知道?”
双手染满了鲜血,却怎么都按不住那喷涌出来的血液,男人气息急促而微弱,白溪绝望,染血的手死死的捧着他的脸,眼泪汹涌而出:“我陪你……我会陪你……你等我……你等等我……”
苏少谦舒展的眉头这才微微蹙起来:“乖,别闹……”
白溪却听不进去他的话,刚要抬手去拔他胸口处的刀,病房的门忽然发出一声‘砰’的巨响,莫霖身上还穿着睡衣,就那么直直冲了进来!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像是他才是那个血流不止的人似的。
满眼的血!
他从医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晕血的感觉!血红的颜色,像是疯狂滋长的病毒一般蔓延在男人胸口、床单、还有雪白的地板上……
“少谦!”他几个大步冲上去,随手按了急救铃,然后用力按压住他的胸口,抽过旁边桌子上医药箱中的纱布来一块块的堵住了血流不止的胸口。
“莫、莫霖……”
跪在床上的女人泪眼模糊的看他,纤细孱弱的身子寒风中的枯叶一般颤抖着:“救……救救他……你救救他……”
苏少谦勾唇,艰难的抬手抚了抚她惨白的脸颊,她立刻低头,滚烫的泪滴在他脸庞:“不要死……求你了……我错了,我……我不想你死,苏少谦……你不要死……不要死……”
她语无伦次的乞求着,悲伤而绝望,勉强支撑起的世界已经在崩溃坍塌。
苏少谦凝眉,徒劳的想要帮她擦拭眼泪:“白溪,别恨我……”
白溪,别恨我……
他失血的唇瓣微微开启,喃喃说了这五个字。
白溪,别恨我……
为什么会是白溪,别恨我呢……
手术室外的走廊幽深而冰冷,空当的仿佛只有灵魂在游荡,白溪瘫坐在地上,耳边一遍遍的回荡着他说的这最后一句话。
她动手要杀了他,明明,他应该愤怒的,他应该惊痛的,他应该恨她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反过来了……
啪——
尖锐的一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骤然响起。
她的脸被打的微微侧向一边,头发凌乱的落在脸颊上,本该疼痛的地方却是一片麻木,眼前出现了一张扭曲的脸,眼中是近乎于疯狂的恨意与憎恶:“你这个贱|人!少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为他陪葬!”
苏太太血红着一双美目,疯狂的撕扯着她的头发,双脚不顾一切的踢打在她身上:“我会让你不得好死,我会让你痛不欲生!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你的!你这个贱|人!贱|人!”
地上一撮撮的发丝盘旋缠绕,脸颊上颈项处一道道触目心惊的血痕,可麻木的身子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疼痛,她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呆呆坐在地上,任由苏太太对自己拳打脚踢,直到护士小姐跟苏城阕将她拉到一边,她听到她悲痛而绝望的哭喊声。
再强大的女人,在自己的儿子躺在手术室中生死未卜的时候,在看到已经亮了六个小时的‘手术中’的三个血红大字的时候,都会崩溃的吧?
苏城阕一边竭力拉着妻子,偶尔眸光复杂的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白溪屈膝抱紧自己,埋首进手臂间,听着耳畔苏太太无助的哭声,心底慢慢结出一层像是永远都化不开的冰层。
几分钟后,几名穿着工整警服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苏太太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指着她:“就是她!是她动手要杀我儿子的!”
银白冰冷的手铐微微晃动,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清冷的声响,其中一名警察走到她跟前,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开口:“白小姐,你涉嫌故意杀人,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走一趟。”
白溪精神有些恍惚,听到有人跟她说话,迟钝的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威严肃穆的警察。
最前方的警察微微俯身,手中手铐微微晃动,刚要扣到她手腕上,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等一下——”
苏城阕扭头看过去,疑惑的视线在看清楚赶来的一群人后转为吃惊:“林律师?”
“苏先生。”
被他成为林律师的男人礼貌的对他微微颔首:“您好,我是来处理苏总的遗嘱的。”
苏城阕凝眉,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似的:“遗嘱?”
“遗嘱?!”苏太太尖声重复了一遍。
“是的,苏太太。”
林律师恭敬的点头:“我今天起床的时候,看到了苏总发给我的email,里面有苏总的视频留言,详细的表达了他想要自杀的原因,以及他去世后的财产分配问题,我们可以将这份视频提交给警方,以予以证明白小姐是无辜的。”
苏城阕沉默不语,林律师跟他带来的律师团队,是苏少谦上任后亲自从一群律师精英中挑选出来的,跟苏城阕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会儿他想要暗中动手脚让他们暂时将证据压下来,都不太可能。
“不可能!!我儿子不会自杀!”
苏太太怒极攻心,激动的上前抓住他:“你在撒谎!我儿子绝对不可能有自杀的倾向!是她!是她动手杀的我儿子!是她!”
“苏太太……”
林律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板一眼的回答:“我们是苏总的律师团队,要严格按照他的意愿来做事情,苏总在视频中的确表达了他因长久失眠困扰,生活压力过大,心生厌倦想要自杀的倾向,而且他也明确的将他名下百分之七十的动产与百分之八十的不动产划到了白小姐的名下,具体的交接事宜我们随后会处理。”
“不可能……”
苏太太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失神的看着他:“不可能……我儿子……我的儿子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你们伪造的……一定是你们伪造的!”
 ;。。。 ; ; 男人垂首,将她的手拉开,灯光暗淡,怀里的小女人泣不成声,长长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微微颤动着,看起来可怜而无辜。
他笑,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因为我是个坏人呀……”
她低低的啜泣停顿了一下,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因为我想要白氏集团,我怕你爸妈会卷土重来,所以就逼死了他们,我担心你长大后会威胁到我,所以才想要把你一起丢下去……”
昏黄的光晕中,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勾着一抹放肆的笑:“现在看你长大了,漂亮了,就对你动心了,说不定等你老了,不好看了,我就又不喜欢你了,到时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冲她轻佻的扬了扬眉:“你怕不怕?”
怕。
白溪凝眉,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怕,苏少谦,虽然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我还是爱你,真的……”
男人怔怔看着她,那花光万丈的眸光里,汇聚着无数复杂的感情,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停在她说可我还是爱你的这一刻……
片刻后,他才低低叹息一声,重新将她按进怀里,哑声安抚她:“好了,不早了,睡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而平稳了起来。
白溪屈膝坐在他身边,借着暗淡的灯光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一点点的将他的模样烙印进心底,耳畔依稀还能听到他似笑非笑的一句‘因为我是坏人呀’……
因为他是坏人……
他的确是坏人。
他甚至坏到了利用她对他的喜欢,也将她变成了坏人的地步……
很多人临死的时候,都会不由得想一下,如果真的有来生,会想要一个怎样的生活呢?她想,如果真的有来生,她会想要一个没有苏少谦的生活吧……
刻骨的爱跟刻骨的恨,都是她所承受不起的,她的来生,想要过的平静温和一些……
下一世的苏少谦,也一定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吧……
她凝眉,静静的想着,想着来生的他,一定又会挥金如土的生活着,一定又会欺凌弱小的生活着,一定又会骄傲而自负的生活着……
洁白的鹅毛雪花在夜色中静静飘落,在外面疯狂呼啸的寒风中飞扬着,映着病房里的一把寒光森森的雪白匕首。
握着匕首柄的手微微举在半空中,用力过大的原因,曲起的五根手指指关节处都泛出了冰冷的苍白。
男人仍旧安静的睡着,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在灯光的投影下映出两扇弧度完美的阴影,薄薄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去,露出了脆弱的胸口……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她眼前,露出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白溪握着匕首的手止不住的打颤。
他大概想不到吧?想不到软弱似她,想不到卑微如她,会有胆量对他下杀手……
他一定以为她的人生已经被他吃的死死的了,就算她恢复了记忆,也拿他没办法了,他一定想不到,已经几度在鬼门关外徘徊的她,早已经不怕再死一次了……
因为没想到,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她身边入睡,以这样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
他一定想不到……
他一定想不到……
因为连她自己,都想不到……
她跪在他身边,双手死死的握着匕首,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了上面,却怎么都没办法刺下去……
她想象不出来他胸口鲜血横流的样子,想象不出来他最后会以一种怎样的眼神看她……
一定又痛恨又后悔吧……
痛恨相信了她,后悔喜欢了她……
她也痛恨,她也后悔,痛恨遇到他,后悔喜欢上他……两次!
僵硬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抽筋似的疼痛了起来,她咬唇,洁白的贝齿生生将下唇咬破,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混乱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刀刃刺入**的声音沉闷而恐怖,鲜血几乎是瞬间涌了出来,将残留在外面的那部分刀身染红,耳膜被那细微的一声响撕裂,巨大的疼痛在胸口处蔓延开来,好像那一刀刺入的其实是她的胸口一般,她脸色纸一样的惨白,受惊一般的缩回了双手,身子一个趔趄,直直向床下倒去,却在跌落的刹那,被一直有力的臂膀拉了回来。
苏少谦!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刚刚还安静沉睡着的男人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瞳孔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目光,几分叹息,几分无奈,几分不舍……
她的身子疯狂的颤抖着,仍旧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就那么怔怔看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一样……
男人的胸口处,还直直的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折射着冰冷的光线,刺痛着她的双眼。
他一手还牢牢的扣着她的腰肢,另一手缓缓覆上染血的匕首柄,猛然向下按下去的瞬间,她忽然扑上去,双手死死的握住了残留在外面的刀身:“不要……”
她哽咽,拼命的摇头:“不、不要……”
“确定么?”
他的声音平稳而柔和,甚至带着淡淡的调笑,与他惨白的脸色截然相反:“再深一点,成功率也会高一些的……”
血越流越多,从他的胸口,顺着刀跟**的缝隙汩汩流出来,很快将他身下的床单染湿……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想要他死亡的念头远不及他真正要死亡所带给她恐惧来的强烈,他真的要死了的感觉真实的袭上心头,心中的恐惧被瞬间放大到了极点,白溪跪在他身畔,忽然抬手死死的捂住血流不止的部位,崩溃的哭出声来:“苏少谦……苏少谦……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嘘……”
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惊痛、悔恨,柔和的灯光下,男人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温柔:“别叫……,会被人听到的……”
 ;。。。 ; ; 压抑如影随形,沉重如巨石一样压在胸口上让人喘不过气来,白溪努力深吸一口气,侧转了头,凝眉看他:“苏少谦,我记得你看我的每一个厌恶的眼神,我记得你叫我小野|种时候的咬牙切齿,我记得你掐我的时候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力道,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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