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着,一块块巨大的冰块碎片在四周还未完全碎裂的冰面上滑动……
她呆呆的盯着那个黑洞,眼前一片眩晕,她听到自己喉咙咯咯作响的声音,半晌,一声凄厉的哭喊声骤然响起,下一瞬,又变成了含糊的呜呜声。
她孱弱的身子被死死的按在白色的栅栏上,尖锐的栅栏顶端抵着她的后背,像是要生生扎进她的身体里一般,男人一手牢牢的按住她疯狂颤抖的身子,一手死死的扼着她的喉咙,晦暗的光线下,纷扬的大雪中,呼啸的狂风里,她看到他扭曲的俊颜,她看到他瞳孔中折射出的冰冷恨意:“看到了没有?看到他们的下场了没有?!小野|种,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看到你的每一秒钟,都让我觉得恶心无比!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我可以送你一程!嗯?要不要?!要不要?!”
魔鬼一般暴戾凶狠的声音撕扯着她的耳膜,缓缓收拢的五指一点点的收拢锁紧她的喉咙,她惨白着脸,失焦的瞳孔怔怔的看着他,窒息……
疼痛,前所未有的疼痛……
窒息,承受不住的窒息……
她的身子软软的滑了下去,滑到了男人脚下,飞扬的大雪飘飘扬扬的洒落下来,落到她的脸上,落到她的身上,落到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上……
醒过来的时候,她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有个人叫莫霖,忘记了有个人叫苏少谦,忘记了她曾经那样卑微懦弱的乞求着他的一个眼神……
她的生活,看似平静,可夜幕降临的时候,却总是噩梦连连。
八年的噩梦,总结起来,却只有三个字——苏少谦。
他是她所有的噩梦来源。
胸腔中汹涌的恶心感生生将她从梦中逼醒过来,入眼处一片冰冷的黑暗,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顾不得去找洗手间,摸索着找到床边的垃圾桶,便是一阵天昏地暗的疯狂呕吐。
‘啪’的一声轻响,骤然笼罩下来的明亮驱走了黑暗,跪在床边对着垃圾桶疯狂呕吐的女人一脸的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煞白的脸庞大颗大颗滑落下去,莫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靠过去,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白溪,哪里难受?嗯?”
胃里没什么东西,她最后呕出来的,只是一滩酸水,身体像是被人生生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她瘫靠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张惨白的小脸像是刚刚洗过一般,满满的都是冷汗。
莫霖又惊又痛,不断的抽着纸巾帮她擦拭着冷汗,一团团的纸张很快被冷汗浸湿,他不断的丢了再抽,抽了再丢,她脸上,颈项处的冷汗却怎么都擦不光。
“这样下去你会虚脱的……”
他微微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重新帮她把手腕上的针扎上,随即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白溪,白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白溪没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眼紧紧的闭着,唇瓣干的几乎要裂开,涔涔冷汗不断的渗出来,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湿了个透。
“白溪!”
莫霖终于慌了神:“白溪,白溪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白溪!”
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随着起伏的海水浮浮沉沉,四处漂泊,孤独的,悲戚的,等待着凶猛的鲨鱼群,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撕咬成碎片……
 ;。。。 ; ; 白溪,你以为害白家破产的人是我爸么,是你,是你自己!
是你,是你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呢?
白家家破人亡的时候,她不过才只有十四岁,十四岁的她,怎么可能害的白家破产呢?
“白溪!白溪,白溪你看着我……”
男人焦急而惊慌的声音隔着层层山峦一般传入脑海,她茫然抬头,怔怔看着眼前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苏少谦。
苏少谦!
脑海里不断徘徊重复的声音,与耳畔传来的模糊声音重叠起来,脑海中模糊的男人的脸庞,与眼前男人的脸重叠起来……
她猛然睁大眼,一张煞白一片的小脸上,陡地浮现出一抹惊恐的神色来。
“不、不要——”
她艰难的摇头,双手死死的抓着身边咖啡桌的一角,嘶声力竭的尖叫出声:“不要推我下去……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啊————”
尖锐的声音陡然消失在男人胸膛间,苏少谦的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死死的抱着怀中疯了似的挣扎着的女人:“白溪,安静一点……你安静一点……”
他声音嘶哑,却竭力维持着镇定:“别乱想……不要乱想好不好?那是你做的梦,你经常做噩梦的……不过是你的噩梦而已……”
“少谦,你放开她……”
苏城阕没料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激起她这么大的反应来,连忙起身:“你还想像上次那样闷死她吗?”
“不要过来!”
男人蓦地一声痛恨到了极点的吼声,成功的止住了他靠过去的步伐,苏城阕一脸惊愕的看着他:“少谦……”
那是第二次,他从自己儿子猩红愤怒的双眼中,看到了浓烈的像是恨不得杀死他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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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苏少谦,是在莫霖的生日派对上。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白家的小公主,穿着粉色的蓬蓬裙,跟一群玩的要好的小朋友们在莫家,围着轻语交谈的大人们笑闹个不停,直到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齐齐顺着一个方向看过去,她也才停下来,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翩翩俊朗的少年,穿着考究的西装,眉目英俊,轮廓分明,举手投足间透着淡淡的冷傲,好看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
她盯着他,足足看了五分钟,看着他跟莫霖发发自内心的笑,看着他跟各种大人物客套的笑,看着他垂首对着女伴轻佻的笑……
“看什么呢?”
一身纯白西装的莫霖在她面前俯下身来,手中拿着一个草莓圣代:“呶,喜不喜欢?叫哥哥我就给你吃。”
白家跟莫家还算是交好,她跟着爸爸在几个场合中见过莫霖,长相儒雅俊朗的少年,总是千方百计的骗她叫他哥哥,可她每次都很不给他面子,直接叫莫霖,每次都弄的他哭笑不得。
白溪没有动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少谦,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而移动,莫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笑的睨她一眼:“喜欢那个哥哥?”
白溪点头点头再点头。
“你如果肯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把他叫过来让他跟你说几句话怎么样?”
他几乎话音刚落,她就立刻用甜甜的嗓音脆生生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莫霖没料到她会这么容易就‘屈服’,顿时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等着!我去给你叫人。”
白溪咬唇,仍旧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抹模特儿般修长的身影,一脸紧张的点点头。
莫霖走过去了。
莫霖在跟他说话。
他看过来了。
白溪站在来来回回的人群中,捂着砰砰狂跳的心脏激动的看着他,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然后他又收回了视线。
她砰砰狂跳的心脏一瞬间冻结住。
她看到他收回视线的那一刹那,眉梢眼角闪过的一抹浓浓的不屑跟厌恶。
他讨厌她。
她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
第一次见面,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对他一见钟情,而他对她厌恶透顶。
或许是他不喜欢她今天的打扮,太公主,他应该不喜欢张扬的女孩子。
她开始粘着莫霖,希望能再见他一次,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换了一套干净简单的衣服,梳着一头高高的马尾辫,可换来的,仍旧是他的不屑一顾。
或许,他是不喜欢她太闹腾的性格了,没关系没关系,她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闹腾的,她可以很安静的……
安静下来的她,再次见到他,鼓足勇气靠了过去,他终于纡尊降贵的对她说了一句话:“别碰我,我怕脏!”
别碰我,我怕脏。
她怯怯的收回了刚刚碰到他西装一脚的手,眼睁睁的看着他厌恶的脱了外套丢进了垃圾桶中。
别碰我,我怕脏。
她站在原地,委屈的想掉眼泪。
她不脏啊,她每天都有洗澡的,她真的真的一点都不脏……
从那以后,她几乎一有时间就洗澡,喜欢穿白色的纤尘不染的衣服,可他还是不喜欢她。
他喜欢身材火辣的,会娇嗔可妩媚的女人。
可是她才十岁,她的身材还没发育,他能不能等等她,她以后,也会身材火辣,也会撒娇,也会妩媚,到时候,他会不会就喜欢她呢?
他是她的初恋,持续了四年。
她曾经在炎炎夏日站在苏家别墅外等他十二个小时,被蚊子叮咬的浑身都是包,有时候热的大汗淋漓中暑呕吐又头痛,有时候被雨淋成只落汤鸡感冒又咳嗽哦,只为了在他跟他的女伴回家的时候,叫他一声‘谦哥’;她曾经在腊月寒冬站在夜总会外一整晚,几次三番险些被人当做小姐拉到车上去,只为了能在他跟一群狐朋狗友出来的时候远远的看他一眼;她曾经缠着亲戚带她去美国,在学校,酒店,宿舍等等他会出现的地方徘徊流连,远远的拍一张模糊的几乎看不清楚的他的照片……
 ;。。。 ; ; 从墓地回来,又将白水送回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钟了。
公寓外,一辆黑色的私家房车静静停泊,她几乎是刚刚下车,那辆车中就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到她身边:“白小姐,苏老先生想跟您单独谈一谈,这边请……”
白溪怔了怔,她猜过会是白倾城来找她,会是聂晓茹来找她,会是苏太太来找她,却没料到,这次来找她的,居然是苏城阕。
苏城阕已经年近六十,可岁月却没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宠儿,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又拥有惊人的商业头脑,外貌身材上更是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苏少谦几乎继承了他的全部优点,可又有很多地方迥然于他,这个男人是内敛的,温润优雅的,言行举止间透着他的良好修养,而苏少谦却是张扬的,锋芒毕露的,让人望而生畏的。
精致而典雅的咖啡厅已经清场完毕,轻缓的音乐声静静流淌,男人噙着一抹温和的笑静静打量着她:“你跟你妈妈,很像。”
白溪捧着咖啡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嗯?”
“咳咳……”
男人像是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似的,敛眉轻咳一声,才继续道:“白小姐,听说你跟少谦这一年来一直有联系,是不是这样?”
白溪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害白家家破人亡的男人,或许该愤怒,或许该无视,可现在她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一切跟苏少谦在一起了,也就不能再继续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了。
“嗯。”她点头,索性直接承认了。
苏城阕笑着‘哦’了一声:“你别紧张,我今天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事情,少谦这孩子从小就不太亲近我,有什么事情也从来不跟我说,我身为爸爸,这么多年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想一想,觉得挺惭愧的……”
白溪觉得她应该说几句什么安慰他一下,可想来想去,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不清楚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她从来不问,苏少谦也从来不跟她说。
“我想倾城生了别人的孩子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昨天家里闹的沸沸扬扬的,看少谦那态度,离婚是肯定的了……”
苏城阕看着她,深邃黑亮的眸子里有着她琢磨不透的光芒:“白小姐,你怎么看?”
他是来试探她口风的么?
白溪垂首轻啜了一口咖啡,沉默了会儿,抬头静静看他:“苏少谦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想离婚,我支持,他想娶我,我就嫁给他。”
一句话,简单而利落,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苏城阕怔了怔,摇头轻笑:“听说……你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是不是?”
白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情,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
“人一辈子很长,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
苏城阕低低叹息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是失忆了,就代表那些事情不存在了,白小姐,我并不在乎你有没有家世背景,也不在乎你将来能不能帮助少谦的事业,我是单纯的为了你着想,放弃少谦吧,你们……真的不合适。”
又是让她放弃苏少谦……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好看他们呢?莫霖是这样,千息佐是这样,苏太太是这样,苏城阕也是这样……
既然他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又要逼着他们分开?
“是因为我跟白倾城的关系吗?你怕将来会被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还是因为你怕我嫁到苏家,其实是想报复你们?”
“不是……都不是……”
苏城阕摇头:“我刚刚说了,我是为了你好,少谦不适合你……真的。”
不适合?
白溪冷笑:“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妨就直接说出来好了,我倒是想听听,我们之间到底哪里不合适了,以至于让你们这么多人都不看好我们?”
她很坚持很固执,显然,如果不说点什么出来,她是不肯死心的,苏城阕本来想从少谦那里下手的,可那小子这会儿简直入了魔,明明知道前路是一片刀山火海却一定要选这条路,他上次眼睁睁的看着他险些为这个女人把自己折磨死,这次,不能再冒险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吟一声,才斟字酌句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对苏家收购了白家的事情耿耿于怀,可其实……害白家破产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可其实是……害白家破产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白溪捧着咖啡杯,呆在原地。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跟她说过……
谁呢?究竟是谁呢?究竟是谁,扼着她的喉咙,将她的半个身子腾空丢在纷纷的大雪中,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在她耳畔说的这句话呢……
白溪,你以为害白家破产的人是我爸么,是你,是你自己!
那恍如受伤的狮子一般嘶哑而充满了血腥暴戾气息的声音,太过熟悉,熟悉的让她有些恐慌……
为什么,他会称苏城阕为爸爸呢……
为什么,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了呢?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双手抖的厉害,滚烫的咖啡陡然溅落到腿上,灼热的感觉顺着麻木的神经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