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魏思来说,“草根是个好小伙子,具有当代青年人的事业心,又有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自尊心。”
“好,你愿意怎么大张旗鼓就怎么大张旗鼓吧,必要时,我可以支持你。”许诺慷慨一番又问:“听说草根搬到你家住去了?”
魏思来回答:“是。”
这时,许诺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便说:“什么?吴局长来了,好,我马上到。”
许诺忙着接待吴局长去了,魏思来告辞许诺后,快步回到家里,打算淋漓酣畅地痛说草根一顿,然后再把许诺的为人、态度痛说一番。魏思来刚一迈门槛,发现室内有说话声,忙停住脚步,发现小雪站着,草根坐在沙发上把脸冲着墙,一副赌气的样子。他俩都那么神情专注,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小雪气哼哼地问:“草根,你到底回不回去吃饭?”
草根好像气性更大:“我没资格吃你做的饭!”
小雪上去拽草根:“回去!”
草根不动,怄气地挣着。小雪要发火的样子:“你到底为什么,给我说清楚。”
“还用我说嘛,”草根说,“你自己知道!”
小雪稍缓了缓气说:“要是我知道就不问你了!”
草根急得站起来一扭头:“我问你,你和许诺到底有没有那么回事?”
小雪看着草根脸色憔悴的样子,心软了。她喘口粗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草根,这些年,我的家庭农场也真亏了你,你对我这么真挚,我动过心,可是,我心里又很矛盾。你应该懂得,人的感情往往是很复杂,也是很微妙的。实话和你说,在你没进入我的感情世界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许诺的感情世界,特别是听说他和麦芒不合,要闹离婚的时候……”
“既然这样——”草根痴情地望着小雪,带有责备的口吻问:“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小雪面对这个自爱、倔强,又这么钟情自己的年轻人,有些心软了,辛酸了,也有些惆怅。她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爱的心潮为什么这么荡荡悠悠。像是自责,口气里都是埋怨:“你为什么不坦诚地向我表示,只是在等待我……”
草根说:“小雪姐,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和许场长有约了。”
小雪很干脆地回答:“可以肯定地说,没有,社会上传的那些都是谣传,我和许场长的接触,一切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也是清白的。”她停停见草根怔怔地,又说,“那些接触,那些激动,都是为了这片土地。”
这时,魏思来闯了进来,往前跨了一步开了口:“草根,没错,我刚才和许场长谈过。”
俩人几乎同时惊得一怔。
魏思来又说:“草根,等有时间我和你细谈谈。你俩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魏思来一出门,草根紧紧扑在小雪的怀里。俩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小雪掉泪了,草根掉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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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七章(10)
7
许言从财会室回到家里以后,不吃不喝,躺下,起来坐一会儿,又躺下,又坐起来。许妈妈怎么问他,他也不吱声。他坐着坐着,心底深处的火苗呼呼直往外冒,脸憋得通红。瞧着许妈妈进厨房的工夫,忽地站起来,冲到院子里,拎起一把镐头就要往外冲,被许妈妈追上一把拉住:“言子,你听妈话,我再和你大哥说说看。”
许言怒不可遏地说:“妈,你以后别我大哥大哥的,纯粹是六亲不认的牲性东西。我钱不要了,非领一帮人把我修好的仓库刨了不可,出出许家这口气!”
许妈妈双手拽住镐把儿说:“言子,言子……不能乱来,你千万听妈的……”
许言一跺脚说:“妈,你要是不让我出口气,我非气疯了不可!”
许妈妈说:“言子,你听话,妈妈给你出……”她说着,连推带搡,把许言逼进了屋里。
《龙抬头》第八章(1)
1
吴新华对许诺放心又担心,这两天,担心的程度就更大了。一算许诺赊大豆还款的日期已在眼前,许诺不但不汇报办法,也不报告消息,不能不使他忧虑了。他要亲自和许诺细谈,当然主要是掏底儿。他还要直接到最基层,听听群众的呼声,他索性直接到浸油厂。他乘的车子刚到浸油厂大门口,许诺乘坐着吉普一阵风地驶了过来。车没停稳,吴新华就急着下了车。
许诺上去和吴新华握手:“吴局长,我去迎你,听说你直接就到浸油厂来了!”
吴新华握着许诺的双手不放,说:“许诺同志呀,这么几天,部领导几次来电话关心雁窝岛浸油厂的扩大改造规划问题,希望能够成为北大荒大豆深加工业的龙头企业,乃至全国性的。可是,我还是遮着掩着,上级领导还不很了解企业已经到了这个状况,搞得我进退两难呀。”
“对我来说,不是进退两难,而是只有咬紧牙关,挺起腰杆前进这一条路了——”许诺主动松开手说,“吴局长,目前,厂子很好啊,库房已经维修好,收购的大豆基本可以足够一年的满负荷了……
吴新华一副深情的口气:“我的许诺同志,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担心,收大豆的资金怎么办?你到底打的什么谱儿?我担心给你打电话打多了,你有压力,给其他几个副场长打了电话,都说你不着急。你这越是不急,我心里可就更没底了。实在是坐不住了!”
“那——”许诺稍稍迟疑一下说,“吴局长,我就向你汇报一下吧。”
“我准备先看看工人们的情绪和生产情况呢。”吴新华说,“好吧,这样我先不看厂子了。”
许诺问:“吴局长,回办公室汇报吧?”
吴新华瞧瞧收发室:“不了,就在这油厂的收发室给我说说吧,一会儿我想看看厂子。”
这时,收发室里,李为奇等因上班打麻将被停职反省的保安、电工等四人正在纠缠着老刘头。李为奇拽着老刘头的胳膊,央求说:“刘大爷,听说明天要在全厂竞聘我们四个人的岗位,你找许场长帮我们说说吧,别竞聘招工了,我们哥儿四个一定好好干。我们向你保证,再出现这种事情,我们自己主动辞职。”
“帮我们说说吧。”闵永生也在一旁央求,“刘大爷,听说许场长对你印象挺好,你帮我们说说,给我们个改正的机会。”
这四个人同时紧紧围住老刘头,同时央求:“好刘大爷,帮我们说说吧。”
老刘头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你们纯粹是自作自受。”
四人都不吱声了。
老刘头接着说:“我说过你们多少回了,就是不改。只要你们四个凑到一个班儿上就是个打麻将,光我就抓住你们三四次了。每次都是嬉皮笑脸地说改改改,当着我的面儿收拾起麻将,还假装走开不玩了,我一没影儿,就又凑一起了。有两回气得我都没吃饭,怎么样?我管不了你们,有管得了你们的吧?”
“是,是,是——”李为奇说,“刘大爷,我们错了,错了。帮我们说说吧,我们发恨起誓,从今后再也不玩儿了。要再玩儿,不是人做的!”
“胡说八道,不是人做的,什么做的!”老刘头又气又恼,训斥说,“都像你们这样吊儿郎当,油厂还能好?就得像许场长这样的领导收拾收拾你们!”
“你说呀——”闵永生问,“刘大爷,帮不帮我们呀?”
“哎呀——”老刘头难为情地说,“我说说倒行,我帮就好使吗?”
“估计差不多。”李为奇嬉皮笑脸地说,“你试试吧,只要说了,成不成我们都请你馆子。”
“你们几个小子啊,除了玩儿就知道吃!”老刘头喘了口粗气,“这回要是场长饶了你们可得好好给我干。我想想怎么说……”
他吁口气正琢磨着,焦永顺急急火火地开门走了进来,老刘头的兴奋神经立刻转移了,对李为奇说:“你们先等等,”然后问焦永顺,“焦厂长,明天就是第六天了。今天那么多来电话的,还有不少来我这里打听的,我都说是没问题。怎么样,豆款的事情该有个谱儿了吧?”
焦永顺怔着没有回答。老刘头着急地催问:“后天要是不兑现款,油厂可就要乱套了。焦厂长,到底怎么样啊?给我句实话吧。”
“刘师傅——”焦永顺所答非所问,“农场办公室给我打电话,说是吴局长来了,没看见吗?”
“什么?”老刘头摇摇头,“吴局长?没看见。”
老刘头话音刚落,吴局长和许诺来到了门口。焦永顺对李为奇等说:“还不赶快走开!”李为奇等见势不好,讪讪地往外走。
吴新华瞧着他们走出收发室门口的背影问:“他们是来要豆款的吧?”
焦永顺回答说:“不是。前几天,许场长来检查工作,发现他们几个上班时间打麻将,让许场长当即停止工作了。”
吴新华点点头说:“许诺,你抓企业管理,严格制度,敢抓敢管,这一点我是很放心的。魏思来这方面就不如你了,当干部,就得像你这样。”
许诺说:“魏思来有魏思来的长处,懂农业,会种地……”
吴新华截断他的话说:“他现在怎么样?”
许诺说:“情绪很好,配合我工作配合得很好,有些事情还多亏他协助。”
《龙抬头》第八章(2)
吴新华说:“你通知思来一下,我听完你的汇报,看看厂子,之后想和他谈谈。”
许诺说:“好,我通知他。”
许诺说:“吴局长,你请坐。”他转身对焦永顺说,“你安排一下,一会儿我陪吴局长看看厂子。”接着又对老刘头说,“刘师傅,你先出去一下,我向吴局长汇报汇报工作。”
焦永顺和老刘头一前一后走出了收发室。
2
牛红开始坐卧不安了,昨天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算着该怎么办。实在是太疲惫了,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见天已大亮,忙起身要出去周旋。
牛红正在化妆,高新潮推门进来:“嫂子,农场财务科长、会计,浸油厂的会计,还有管财务的副厂长,我都打听了,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到款的消息。他们也都纳闷,都说这个许诺不急不躁,谁也搞不准他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牛红对着镜子在抹口红说:“还不急不躁,装深沉呗,说不定心里急成他妈的什么爷爷奶奶样了呢。那是钱,上亿元的钱,不是吹气儿玩!”
高新潮往牛红跟前凑凑说:“我知道,他们这些当官儿的呀,无非就是思想政治工作那一套!他待的那个小兴安农场底子好,没遇到过难事儿,没尝着过这老百姓厉害的滋味儿!他许诺还以为是过去呢,开个大会,对想不通的做做思想工作。这是老百姓一滴一滴的血汗钱呀!一拖再拖,这就够意思了,你看着吧,要是到时候不兑现,老百姓饶不了他们!”
牛红装起化妆盒说:“对,他们仗着手里有点权力,不知道老百姓的厉害,就光知道老百姓怎么好捏咕了!”
高新潮说:“这回我就让姓许的好好瞧瞧!”
牛红问:“后天就到日子了吧?”她停停,盯着高新潮说,“你得带头呀,挺起腰来,像个现代化老百姓的样子!”
“嫂子,你放心,乌纱帽都没了,窝儿还在乎啥!”高新潮浑身是劲的样子说,“别的不是吹,我想法动员个三五百的要款户,把大轮小轱辘拖拉机排成队往厂里一开,就给他来个开仓拉豆。嫂子,你就准备好现金吧——”
牛红笑笑:“新潮,按理我倒觉得这应该是结局。不过,据我了解,许诺这个人也不是白给的。他一个半大老头子了,能把小雪和那么多老百姓哄得滴溜转,欠的不要,又冒着风险,少挣着钱给油厂送豆子,那么多人也苍蝇似的跟着他屁股后头瞎哄哄。真他妈有股子邪劲。”她停停又说,“也别太轻视了。”
高新潮说:“嫂子,什么邪劲不邪劲,一听说豆子涨价都不卖了吧。现在钱是大爷,你瞧着吧,热闹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牛红已经化完妆,得意地瞧着自己的神情说:“好,就看你的了!”
要说什么叫“骑虎难下”,邱菊最深知这里的滋味儿。本来犹豫着要回去,打了那个电话也确实觉得这个魏思来让她下不来台。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睡,几乎生了半宿的气。简单洗了洗脸,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业务股长小马就来到办公室说:“邱经理,咱们原计划对日本出口的那批山野菜又泡汤了。”
邱菊没精打采地说:“我知道了。”
小马说:“邱经理,现在呀,这钱太难挣了,我看咱这外贸公司……”
邱菊不耐烦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小马还是坚持把话说了出来:“日本客商说能不能让咱们帮着整一万吨豆粕,哪怕光开出票子,就给咱中介费。”
邱菊说:“行了,行了。你想想,这样的好生意那焦永顺和许场长会让咱们做嘛。”
邱菊很冷淡,小马撅嘴走了。邱菊刚要出门,魏思来大步跨了进来:“不准动!”他随后关上门,用后背挡着,怕邱菊走了。
邱菊对魏思来的闯入很突然,“妈呀”一声,一看是魏思来,脸一下子发青了,心跳在怦怦怦加快。魏思来急忙扶住邱菊坐到沙发上:“哎呀,怕什么呀,也不是别人。”
邱菊说:“你——”
魏思来说:“我抓不着你影子,没办法呀,知道你昨晚睡在办公室,敲门怕你不开,我已经候了好几个小时了。”
邱菊立刻把脸沉了下来:“你不是有能耐摔电话吗,找我干什么?”
魏思来笑呵呵地说:“邱菊,摔电话不对,该承认的错误我承认,不该承认的听我细细给你解释。我已经炒好了四个菜,包的饺子,走,快回去!咱俩主要是好好商量商量和小雪办家庭农场的事儿。”
“说得好听!”邱菊装出不服的样子,“回去?回去守着那几床破行李,破家具呀!你到小雪家去,怎么也是人家农场,给你几个破工资能顶什么用!”
“这个不对!”魏思来说,“我不是说了嘛,咱们加入小雪的家庭农场,除了工资外,每年的分红就得不少。”
邱菊问:“多少?”
魏思来说:“还没细商量,反正我和小雪说了,我可不是一般给她打工的。她认账,说一定亏待不了我。”
“是不是小雪忽悠你呀?”邱菊说,“我不信,人家草根给她干这些年了,给人家什么了?卖卖弄弄玩感情欺骗,巧取劳动力!”
魏思来说:“你别听牛红那个娘们儿胡咧咧,小雪光给草根年薪就是十万,利润分红还不算。我了解了,牛红这个娘们儿呀,到处挑拨离间,把咱雁窝岛一潭清水都搅浑了。她最终把咱这油厂搞垮,好从中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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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八章(3)
邱菊反驳说:“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人家是靠本事吃饭,靠能耐做生意,人家富起来了,有什么不好,别见人家发财就眼红。”
魏思来说:“走,咱们回家去说。”
邱菊开始讲价钱:“那你得答应我把那件事情办成。”
“哎哟——”魏思来说,“小雪不会同意的,她家的豆子都开始运往油厂了!”
邱菊说:“我看了,小雪太有心机了。她的家庭农场需要草根那样的,也需要你这样的,你俩现在一起帮她,她还不干飞了呀。你就用这个和她做交易,没交出去的大豆别交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换个买主,也不少给她钱,还多给。”
魏思来口气软,但态度很坚决:“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