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明白,她这个片小只知逆来顺受,不得爹娘宠爱的姐姐究竟有什么底气,面对这般威胁还如此淡定!说到底,不就是运气好了些吗?原是嫁去顾家冲喜,注定要做寡妇的命,没想到真将顾家二爷的病给冲好了,从此后锦衣玉食,呼奴使婢……
怎么配!这个被她打骂过无数次,只知道哭泣赔错的姐姐怎么配享受那样奢靡的生活!
想到此处,舒悦的胸口就急促起伏,有点压不住那深深的妒恨了。
娘去过顾家后,带回来的那些精致糕点是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可口之极,还有丫鬟上门送了绫罗衣料,手感滑软得她陶醉其间,但这些东西当时给她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耻辱!
因为上门送衣料的那位丫鬟,衣着体面,身上竟有金饰,比她出门时穿戴的衣裳首饰还要好上数倍,而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温软动听,让她醒悟到自己往常学着娘扬起嗓门骂街的粗鄙,还有那丫鬟的一举一动一转身,都说不出的款款生姿,十足的大家风范,令她破天荒头一回,对比出自卑来!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娘成天说她模样儿长得好,将来定能找个好婆家,但是有了好婆家,却把舒欢给嫁过去了,闹得她竟到了连人家丫鬟都比不上的地步,丢脸丢到姥姥家!凭什么啊,不就是舒欢比她在些,愉好过了及笄之年么?其实嫁她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再过上一年,她也及笄了!
最可恨的是舒欢被顾家休了,她庆幸了,欢喜了,觉得从此又能将这位样样都不如她的姐姐给踩在脚底板下了,哪想顾家二爷却对之念念不忘,疯了一样的找!而她呢?在地震时,却被爹娘给抛弃了,他们只带着弟弟跑了,原因只不过是弟弟能够延续舒家的香火,必须活着,而她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舒悦越起越恨,恨到不能自控!
去死!去死!去死!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
尤其是像舒欢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活着就是碍她的眼,挡她的路,活该死在地震中,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偏偏老天瞎了聋了蠢了,竟让她的期盼落空了,让舒欢出现了……
舒悦手扯着绳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幸好,此刻替老天爷弥补这个错失还不迟,舒欢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会出现,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发现,就连她的姐夫也不会知道!
她用劲一扯,将绳结给抽了开来。
囚犯伞兵 欢呼声此起彼伏,其间还杂夹着赏心憋不住的惊呼和怒骂——
“你太恶毒了,简直就不是人!”
不是人有什么关系?能做人上人就可以了!
舒悦停得一瞬,转回身,口齿噙笑的看着那些囚犯们在疯狂的抽拽绳索,想要脱缚而出,她偏过头转眼再看看舒欢。
昏暗摇拽的灯光底下,舒欢目露惊恐,右手紧紧的捂着嘴,脸色显得特别的苍白,白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就像死人一般!
应该不是错觉吧,不论哪个女子,遇到这种事都会惊骇欲死的。
舒悦顿觉身心舒畅,笑容也愈发甜美起来。
她这个姐姐啊,运气再好又怎样,嘴再硬又如何,到最后仍然免不了落到这种惨败的地步!可见世人说的没错,能等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眼见那些囚犯们就快挣脱出来了,舒悦朝着舒欢甜甜一笑,“小妹这就走了,姐姐可别辜负了妹子替你备的这份大礼,好好的尽情享用吧。”
赏心惊呼:“卑鄙!无耻!”
舒悦瞟她一眼,没搭理,及至快要走出地牢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妩媚一笑:“对了,差点忘了告诉姐姐一声,姐夫那儿,你别操心了,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她仰头肆意大笑起来,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这个肮脏龌龊到令她作呕的地方,当然,用不了半个时辰,她那个如花似玉的姐姐,也会变得跟这地方一样的肮脏龌龊,令人作呕!
天公作美,阴了好些日子的天空竟然在此刻放睛,阳光虽然不炽烈,但还是让刚从地牢里出来的舒悦惬意的微眯起了眼睛。
真好!挡在她面前的最大障碍被清除掉了,接下来只要想个法子,将那押舒欢至地牢的衙役除掉就一劳永逸了。
她忍不住要去猜想,顾熙然看见舒欢惨死的模样,会露出怎生厌恶的表情,到那时,她只要用悄悄练习了许久的温柔去抚慰他,必定能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答允娶自己过门,还有那富贵显赫的顾家,她似乎已经跨进去半只脚了呢!比起她那蠢笨无比的姐姐来,她一定更讨顾家长辈们的欢喜,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神仙的日子也没她过得快活!
“姐夫,姐夫——”舒悦简直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脸颊上染着兴奋的红晕,直奔顾熙然住的那临时搭建起来的住处。
可惜才到门口她就被一名冷面的黑衣男子给拦下了,“二爷不在,舒姑娘请留步。”
“让开!”舒悦一扬下巴:“我要进的是我姐夫的住处,你一个小小的亲随,有什么资格来拦我?”
那冷面男子正是杜秋,他压根就没将舒悦这种幼稚的骄纵放在眼里,眼都不抬就道,“二爷吩咐了,除了你姐姐之外,他的住处,谁都不许进!”
“我姐姐……”舒悦差点脱口说出舒欢的下浇,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收住了口
想到舒欢正在遭受的非人折磨,她面上又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轻哼一声道:“我姐姐找不找得回来还另说呢!”
杜秋冷道:“找不回来,舒姑娘你也不能进去!”
第185章 你少招惹他
舒悦被杜秋毫不留情的言语给激得恼羞成怒,又因除掉了舒欢,自信心极度膨胀,有种老天果然厚待她,而天下人都该顺让着她的错觉,于是头脑一发热,不退反进,贴到杜秋身前威胁道:“你让不让?不让我就喊了!”
跟这种幼稚无知的人说话,杜秋有种自己会被传染愚蠢的感觉,因此紧抿了唇,不再理她,不过她贴得太近,身上的气息简直挡也挡不住的蒸腾而上,令他不由自主的就皱起了眉头。
舒悦见他皱眉,还以为他在犹豫迟疑,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那就乖乖让开,免得我一会喊起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杜秋这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舒姑娘,你身上很臭,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最好还是离我远一些!”
“什······什么!你······”舒悦神色一变,羞得脸唰的红了起来,随即勃然大怒道:“你放肆!我······我真的要喊了!”
都提醒过她了,她还要拿这种损及自身闺誉的事情来要挟别人,真是蠢到没药可救了。
杜秋有些怜悯的扫了她一眼,就抱臂而立,将目光投往别处去了。
舒悦进退不得,被逼到深吸了一口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啊”
杜秋眼都不眨,任凭她喊。
“啊”舒悦再接再厉,继续尖叫,直到将散在四周忙碌的人都惊了过来,她才飞快的拖住杜秋的一只手往前拽了拽:“救命啊!有人非礼啊!啊”
糟糕!
杜秋的手跟铁铸的一般,又沉又硬,她压根就拖不动!
情急之下,舒悦也不及细想,直接伸手将自个的衣襟给扯开了一些,然后带着哭音继续喊:“快捉住他!他非礼我!”
有不少人赶了过来,看见此情此景,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舒悦其实是女孩,只是身着男装,因此尊她一声舒公子,但他们也知道杜秋是个怎样冷心冷面的人,着实不敢相信他会对舒悦起什么色心,就有人真相信,将杜秋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武功同自己的对比一下,自忖没有打过他的能耐,自然也不敢上前对他无礼,于是都围在旁边,窃窃私语起来。
舒悦喊叫了半天,见那些人只是围在附近看热闹,不禁处境尴尬起来哭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上来帮忙拿下他啊!要不就去把我姐夫找来,让他瞧瞧······”
她话音未落,人群就忽然散了开来。
舒悦一怔,抬眼望去,见顾熙然从不远处疾奔了过来,瞧都没瞧她一眼,就急着吩咐杜秋:“召集人手,传令下去,城里的人一个都不许留,统统出来!”
杜秋有些诧异的抬头望了天色,微皱了眉道:“这时候?”
顾熙然来不及解释,只沉声喝道:“快去!”
杜秋看他脸色不对,自己知道情况紧急,但仍是提醒了他一句:“这事总要先禀过知府大人吧?要不回头问起来······”
顾熙然打断他道:“我回过了!”
杜秋这才点了头,不再多言,转身飞奔而去。
此刻顾熙然面沉如水,而且言语举动全同平常的镇定自若极不相同,带出了一种很焦灼暴躁的情绪,明眼人都能瞧出有事情发生了,哪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思,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悄悄的散走了,生怕情形不对,惹怒了他,自己要倒霉。
舒悦也不是感觉非常迟钝的人,原不敢在此时招惹顾熙然,但又不想放过这个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可以撒痴撒娇的机会,因此犹豫再三,等再抬眼时,就瞧见他已往城门的方向疾走而去,不由急了,扁着嘴追上去喊了一声:“姐夫”
顾熙然此时满怀心事,情绪起伏不定,哪里耐烦同她说话,直道:“走开,别烦我!”
“姐夫!”舒恍被他这么厉声一喝,心里顿时充满委屈和不甘,
泪水就真的涌了出来,哭道:“方才你那亲随意图非礼于我,你怎怎
都不管不问?”
顾熙然无比烦躁的扫了她一眼.这才明白方才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聚在他的住处前.不由冷道:“你少招惹他!”
“我……我惹他?”舒悦完全不明白他怎会是这种反应,不敢置
信的强调道:“你到底听懂没有,是他要非礼我,不是我去招惹
他!”
“是吗?”顾熙然讥讽一笑:“那你怎么还好端端的跟着我。”
他走得太快,舒幻有点追不上,小跑两步,急道:“自然是我喊了人来,他才没法下手。”
顾熙然蓦然顿住了脚步。
舒悦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不由心内窃喜,仰起脸来,痴痴的望着她的倒影,等待他的温言相慰。
谁想顾熙然回过脸来说的却是:“你不想待在这里了是吧?那就打好你的包袱,赶紧去找你失散的爹娘和兄弟,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舒悦一呆:“你让我走?”
顾熙热不答反问,冷冷的睨着她道:“我救你出来时说过什么?你应该没忘吧!”
舒悦沉默起来。
她想起了那场可怕的地震,令人胆战的地动山摇。
一片混乱中,她和娘抢着收拾家里的金银细软,但根本来不及,家里住的房子太破旧了,很快就坍塌了下来,她被压在了里面,而她爹娘和弟弟却幸运的逃了出去。
“娘,救救我………”
“爹,你们快挖我出来!”
她犹记当时自己隔着坍塌砖石在撕心裂肺的哭喊,但是地震一直在持续,那些砖石也被震得赶堵越实,起初她还听见她娘在外头骂她爹,在哭泣着呼喊她的名宇,渐渐的,这世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蜷缩在黑暗中,忍受着一波接一波的余震,忍受着从外面漏进来的倾盆大雨,等死!
她心里其实早明白了,爹娘这是带着弟弟逃生,弃她而去了.但是当时不愿承认,一直在脑中想着他们倒塌的房子,在努力救她,因此才会没有任何声音。
她哭,哭到眼睛红肿,生音嘶哑。
她等,从失望等到绝望,再从绝望等到麻木。
她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当压在头顶和身周的残
瓦断木被挪开,当她终于能够在天光下舒展开身子时,她抬头,着见
了他。
他就那样挺立在刺眼的日光之下流露出掩也掩不住的失望,他说:“不是她!”
然后她的眼睛就着不见了,那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哭得太久,骤见日光后的短暂失明。
她听见身周乱糟糟的,有许多声音在说话。
“这小姑娘还真是走运,头顶就就是房梁,被架住了,没砸到她身上.只受了点轻伤。”
“是这场面落得好,瞧见没,她家边上那房子起了火,要没有雨她不被砸死,也要被烧死熏死。”
“再挖挖看,兴许底下还有人。”
隔了许久,久到别人将她放到木板上往城外抬时,她才听见他再次出声。
他问:“有没有看见你姐姐?”
舒悦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答的,也兴许她根本就没有说话,反正他是懂了,接下来说话时,话气里带的失望比他先前面上流露出来的
还要浓烈。
他说:“救你真是个意外。”
他说:“希望你的品行,跟你娘不一样。”
他还说:“丑话说在前头,养伤的这段日于里,你最好安分守己别惹事生非,否则我随时都会赶你走!”
第186章不甘心
舒悦一晃神,从回忆里转醒过来,看见的仍是昂然挺立在她眼前的顾熙然。
她低下头,轻声回答他的问题:「我记得。」
顾熙然说的那些话,她当然全都记得!
因此她才不断的回忆那个顾家丫鬟的一言一行,学着用柔缓的语调说话,措辞尽量简雅,学着优雅的举手抬足,娉婷袅娜的轻扭腰肢,微动衣摆,步步生莲。
她知道顾熙然对她娘没有好感,于是就一直没有提起过她娘,只是将「弟弟」两字挂在了嘴边,说起他时总是面带忧郁,担心他吃的不好,穿得不暖,手足之情跃然而见。
事实上,她压根就不担心她那一母同胞的弟弟,早在他随同爹娘弃她而去时,她就视他如陌路之人了,甚至暗地里还时常诅咒他,幻想有一天自己嫁进了大户人家,外出寺庙烧香,看见她爹娘带着她弟弟在庙旁乞讨,这时候她就会走过去,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气鄙夷的望住他们,讥讽的问他们是否后悔当初将她抛弃不顾,再大方的丢一吊钱给他们,让他们滚出自己的视线。
舒悦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讨好顾熙然,做足了一切能做的事,可是从来没见顾熙然多瞟她一眼,他总是惦记着舒欢舒欢,没命的找她,於是她觉得唯有除掉舒欢,才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因为即便她们两人的容貌不像,身上却流着同样的血!
念及至此,她心下略定。
舒欢已经被她除掉了,即便不死,顾熙然都不可能再要那样一个肮脏污秽的女人了,她还有机会,借着攀上顾熙然,步入那个她做梦也想去的顾家!
「姐夫--」舒悦想着,可怜兮兮的抬起眼来:「我没有惹事生非,是你那亲随……」「够了!」顾熙然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我先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没有人是傻子,我那亲随要真想做甚麽,只怕你连喊叫呼救的机会都没有!我看你的伤已完全好了,收拾你的包袱,赶紧走吧!」
「姐夫!」舒悦见他说得如此决断,顿时急了,伸手要扯他的衣袖:「你不能赶我走,我没地方去,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会很危险的!」
「那同我有甚麽关系?」顾熙然一甩衣袖,极其腻烦的跨大了步子,继续往城门那边疾走。
早两日他忙到没工夫吃睡,当然更没精力同舒悦说话,也没心思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明知道她跟在身边,但不言不语,不吵不闹,也就被他给彻底无视了,直到今日同她多说了两句话,这才发现她竟然极肖其母,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愚蠢而不自知,还偏喜卖弄小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