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然好笑道:“你想到哪去了?药一向是嫣娘带人煎的,害我,她有什么好处?”
也对,云姨娘好像对他死心塌地的样子,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
舒欢想了想:“那是有其他人想害你?”
“怎么可能。”顾熙然想都不想就摇头:“换了是你,长年病弱卧床,不管闲事,甚至连院门都不出,会有人想害你吗?”
“说来说去都是你对!”舒欢叹了口气,看看他道:“你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为什么要瞒呢?”
顾熙然一笑:“别问,照做就是了,有些事你今后会懂的。”
越说越神秘了。
舒欢原想继续追问,但看他有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没再说。
低头,看看手里的药方,觉得这事情还真稀奇。
照理来说,在这生梅阁里,他最信任倚仗的人该是云姨娘吧?可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却发现他对云姨娘仿佛有些疏离,今天的事就更古怪了,他摆明了态度,只相信她一人。
舒欢藏起药方走出屋子的时候还在摸自己的脸,难不成,她长了一张可以让人无条件相信的圣母脸?
正文 第十七章 无意窃听
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舒欢从里屋出来就去书房找笔墨纸砚,她想的很清楚,顾熙然让她找个妥当点的丫鬟去抓药,可她初来乍到的,对这院里丫鬟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上,压根就不知道谁妥当,再说古代门户森严,丫鬟想出二门,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还得再烦外头的小厮们跑腿,这药方过了几个人的手就说不清了,还是自己先做妥当点为妙。
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就是将那药方上的药名和用量都另抄在一张纸上,再从书架里翻出一本医书,随便挑出六七种常见的药名添上,等墨迹干了,就把纸裁开,一小张纸上一味药名,这样将药方弄混了,旁人再有心,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起来挺复杂,做起来倒也挺快的,毕竟她从前临过一段时间小楷,字写的不是太有个性,但工整清晰还是能做到的,就是很久没有端着毛笔写字了,抄完药名,就觉得手腕抬得有点酸。
做完这些,她喊了良辰拿着这叠写着药名的纸去抓药,还格外叮嘱她:“让药铺伙计把药材分开包好,在外头写清药名。”
良辰心里奇怪,但知道主家吩咐什么就要做什么,哪里会问,答应一声就去了。
抓药容易,煎药就麻烦了,舒欢不懂这个,等着良辰回来,她就喊了慧云帮忙,反正慧云也不识字,她从那一大包药材里,挑出要用的混在一起,就由慧云动手去煎,她在旁瞧着火候。
有事情做,倒也不觉得时间难打发了,一边煎着药,一边同慧云聊天也是挺悠闲的一件事,只是药煎到一半,云姨娘赶到了小茶房里,看见她就道:“二奶奶,煎药这种事,你喊我就可以了,怎么亲自动手?”
舒欢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去忙别的事吧。”
云姨娘见她不肯撂手,倒也没有十分坚持,站着陪了一会,面色有些黯然的退了出去。
及至舒欢煎好药,滤出药渣给顾熙然送过去,才掀帘进了正屋,就听见里间传出隐约断续的哭泣声,听着像是云姨娘,再转头看看身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想必丫鬟都被打发出去了,不觉有些尴尬。
刚想要走开,就听云姨娘带着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打从进了顾家的门,我心里就只盼着能长长久久的服侍二爷,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想头……可是如今二爷却不待见我,我心里委屈,又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若真有,还请二爷明白说出来,我才好改了,若没有,只盼二爷还能像从前那样待我……”
她的话很快就被顾熙然清冷的声音打断:“压根没有什么事,你别多想了。”
云嫣娘泣道:“不是我多想,是二爷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这这这!
偷听人说话是不好的行为,何况还事涉私情。
听到这里,舒欢再站不住,连忙端着药碗又退了出去,看见良辰和美景两人正在院子里玩抓石子,就招招手喊了美景过来,把药碗搁进她手里,低声道:“等着云姨娘出来再把药送进去,若是凉了,就热一下再送。”
美景答应着端了药碗。
舒欢原想找个地方先待会,可是转头看看,就这么大的院子,东厢养了一群稀奇古怪的骇人宠物,她不想进去,西厢又是云姨娘的住处,她不好进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处可去!只好顺脚往大门外走,想去附近的园子里散散步。
良辰跟上来:“二奶奶想去哪?我陪着您。”
舒欢拒绝了:“不用,我一个人走走,就回来。”
此时已近暮色时分。
走出大门,有碎石拼花的道路往四面延展,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只随便挑了条路走,走了片刻,看见有座凉亭伫立在水畔,就顺着石阶登上去,到亭子里闲坐。
亭外风景很好,望出去都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临近的水面,像是人工挖掘出来的小湖泊,水很清澈,在缓缓流动,应该是活水,还有几枝莲花生长其中,晚风里送来的都是清香。
看见这景,舒欢就觉得有些手痒,想要速写两张风景,只是再返回去找适合的纸与炭条太麻烦了,还是就这样看看算了。不过坐得片刻,她就有点待不住了,水边蚊虫多,又是夏季,将她裸露在外的手咬了好几个红疙瘩,她估摸着云姨娘与顾熙然也该说完话了,就准备回去。
没想刚转身,忽然看见来路的尽头,有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站在那里望着她。
这里是顾家内宅,不可能有生人进来,舒欢想着顾熙和既然排行第四,那他上面必定还有个哥哥,说不定就是此人,因此倒也不慌不忙的沿着路回去。
那少年没有动,就这样望着她走近。
两人离得足够近时,舒欢已经能够看清他的容貌了,年纪与顾熙然差不多,眉眼不像,不过脸庞的轮廓还是依稀有相似的影子,于是试着打了声招呼:“三爷?”
那白衣少年微微躬身:“二嫂。”
态度说不上恭敬,也不算怠慢。
看来是没猜错了,舒欢向他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又觉得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很冷,像他的衣裳颜色一样,于是略停了停,就同他擦肩而过。
回到生梅阁时,她没看见云姨娘,倒是香茜带着两名丫鬟正在摆饭。
顾熙然已经坐在桌子边了,看见她,微微蹙了眉:“上哪去了?”
舒欢没答,只问他:“药喝了没有?”
顾熙然点了点头,盯着桌上饭菜的眼神明显有些郁闷:“喝饱了,满嘴里都是苦味,已经没胃口吃饭了。”
倒是舒欢,多日不见荤腥,忽然瞧见桌上搁着一碗板栗炖鸡,立刻食指大动,话也顾不上说了,坐下就提筷吃饭。
顾熙然有点不满:“我说我没胃口,你还吃这么欢快?”
舒欢头都不抬,口齿含糊道:“我有胃口啊!”
说着,她又夹了一大块鸡肉啃起来,完全不顾吃相了。
反正,这身体的原主就是个贫家女,又不是什么大户千金,粗鲁一点很正常啦,她用不着装模作样。
没想顾熙然见她吃得香甜,立刻就妒忌的伸筷来抢,等到舒欢闷头啃完一块鸡肉,再要去夹时,发现碗里只剩板栗和一块鸡屁股了,转眼再看顾熙然碗里,见饭没多少,鸡肉堆得满满当当,顿时就郁闷了,低声嘀咕了一句:“靠!这都要跟我抢!”
顾熙然抬眼看她:“你说什么?”
失口说了脏话,舒欢连忙撒谎敷衍:“我说你不是没胃口吗?怎么还跟我抢?”
“突然有胃口了。”
……
看见舒欢无语的样子,顾熙然忍不住笑了,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要不分你一块?”
送上门的美食,哪有不要的道理?舒欢立刻伸筷去夹,只是筷子伸到一半,她忽然又缩了回来:“算了,你吃吧。”
顾熙然一挑眉:“我还没动过。”
舒欢摇了摇头,夹了一块板栗,低头扒饭。
不是嫌脏啦!
而是觉得两人这样抢东西吃太亲密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同他相处,没有拘束,也提不起防备。
再想到先前无意中听见的云姨娘的话,她顿时就没有了胃口,心中也暗生警惕,觉得再同顾熙然这样相处下去,保不准就要日久生情,那可大大的不妙,还是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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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亲密
夜幕已深,月悬中空。
舒欢坐在梳妆台前,就着灯光看手里那对做工精致的赤金绞丝镯。
她从前一直认为黄金做的饰品很俗气呢,但眼前这对镯子在灯光下散发出的光芒,显然璀璨得令人赞叹,而且对目前的她来说,首饰好不好看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它的价值,这对金镯托在手心里沉甸甸的,给她带来不少安全感。
今后的生活,可能多半都要指望它们了!
舒欢暗叹一声,将这对赤金绞丝镯搁入一只酸枝雕花的首饰盒里,又拿起那只白玉如意云纹璧来细看。
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竹帘被掀起的声音,慌得她连忙将玉璧往首饰盒里一丢,紧接着就合上了盖子。
进来的人是顾熙然,能够听见他轻声在笑:“看了一晚上,还没够吗?”
原来早就被他发现了啊!
“没够!”舒欢脸上一热,还在假装若无其事:“我是贫家出身,眼皮子浅,从来没见过这种值钱的好东西,自然要多看两眼。”
顾熙然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女人喜欢钱,多半是源于没有安全感。”
舒欢直觉的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口,发现竟然无法驳他。
他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起码对她来说适用。
亦舒在《喜宝》里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从前,她拥有很多很多父母、亲人和朋友的爱,这些爱,令她生活无忧。
如今,她唯一剩下的只有相对的健康,衣食虽暂时不缺,但那也是人家的施予,要用自尊和自由来交换,万一哪天人家不愿意给了,想要收回就直接收回了,连借口和理由都不需要给她,那么她除了积攒点值钱的东西,替自己留条后路外,还能做些什么?
说到底,就是没有长长久久的安全感!
偏偏吃苦耐劳,自力更生这样的话,对这年代的女子来说,还压根就没用,让她想要变相的寻求事业上的安全感都不可能。
舒欢有点意兴阑珊了,随手将那首饰盒推到妆台上就站了起来。
“过来。”顾熙然斜靠在床栏上,冲她勾了勾手指。
舒欢低垂了眼,规规矩矩的走过去:“二爷要喝茶吗?”
顾熙然摇了摇头,看了她片刻,忽然拉住她的一只手,将她往怀里一带。
此举太过出人意料。
被他搂进怀里时,舒欢嗅见了淡淡的药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他的下巴抵到了她的耳旁,用一种极低微的声音缓缓道:“两个人在一起,这样会感觉安全些吗?”
声音里带着微妙的诱惑,仿佛有催眠的效果。
失神间,她已被他翻身压住。
惊惶之下,舒欢想要伸手推开他,可是他虽病弱无力,但身体的重量还在,推了一下,没有推开,就见他目光迷离的对着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犹如微波轻漾,引得她心神一荡。
只这一怔间,他那张清俊好看的脸就已然凑了下来——
舒欢紧张的绷直了身体,急道:“不要……”
声音很低,低得像是在哀求。
顾熙然微微犹豫,原本要落在她唇上的吻,贴上了她的额头。
感觉,微烫。
一吻之后,顾熙然略撑起身子,手指缠绕在她的衣带上,眼望着她的眼,微哑道:“你不愿意么?”
舒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接触,最令她害怕的是,她对他的接近,没有特别厌恶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很紧张,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摇头,再摇头。
当然不愿意!
再近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让她感觉不那么危险的人,在没有任何出路的情况下,她也许会考虑交出她的身体,成为那个人的妻子,然后漠视他与他妾的存在,过自己平静无波的日子。
可是顾熙然不行!
她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识感,而且一直觉得他很危险,危险到很有可能在交出身体的同时,她会连心都一起沦陷。
一旦有了感情,她就无法对他的妾视而不见。爱情都是自私的,她会想独占他,会变成面目可憎的妒妇,最终苦了自己,苦了他,也苦了别人!
“不愿意!”摇了一会头,她的神志逐渐清明,虽然说出来的话还是有若蚊吟。
顾熙然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把玩着她的衣带,望了她良久,终于松开了手,微扬了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带点调侃的笑:“这是你不愿意,回头别说我不人道。”
语声呢喃,还是暧昧无限。
舒欢想起中午在院子里的那场对话,蓦然红了脸,羞恼道:“你快起来!”
顾熙然还未有所行动,就听竹帘被人掀起,云姨娘带笑进来:“二爷,我炖了补汤……”
话未说完,已然无声。
舒欢转眼往门边望去,瞧见云姨娘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脸的震惊与无措,缓得一缓,那震惊就变成了哀伤与幽怨,她长睫微颤,眼圈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
很无语啊!
舒欢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虽然她的身份摆在这里,用不着对云姨娘解释什么,但她还是觉得浑身别扭,脸涨得更红了,慌慌的去推顾熙然。
这时候,顾熙然反倒不动了,甚至都不回头,只淡淡道:“把汤搁在桌上吧,下回进来时记得先通报一声。”
“是。”云姨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能够想到她有多窘迫和伤心,舒欢转回目光,不再看她。
就这样尴尬的,动也不敢动的与顾熙然对视着,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好似永远,直到房内再次安静下来,声息俱无。
顾熙然这才微微一笑,侧身让她起来。
舒欢慌慌的躲到床内,抱着被子,带点警惕的望住了他:这个家伙真可恶,一发现自己身体没病了,就色狼起来!
他失笑:“干嘛这个样子,我又没有强迫你。”
“你偷袭啊!太无耻了!”
“有吗?”顾熙然一脸无辜:“我不是很早就同你打过招呼了?”
那也算打招呼?
中午的事了好吧,早就忘光了!
算了,不纠缠这事,舒欢放缓了语气,试探道:“我能不能换个地方睡?”
顾熙然想都不想:“不行!”
“为什么啊!”
“没有空房间了,要不你和云嫣睡西厢去?”
才不要!
舒欢摇头,云姨娘大概已经恨死她了,她再凑过去,那也太没有眼色了。
“你看,是你自己不愿意,不是我不让。”顾熙然说着,也不管云姨娘送进来的那碗补汤,脱了外裳,就吹熄了灯。
……
舒欢坐在黑暗中没有动。
片刻后,就听顾熙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