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孤剑话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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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余孤剑话平生-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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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管家气极,也是毫不客气。
  萧陌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可是约战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老管家终于吃了一惊,不禁提高了音量,“那是何人?”
  望着窗外锋锐的松针,萧陌冷哼一声,“那个人,叫楚离。”
  老管家心中一动,他倒是听过中原这位飞雪离魂剑的主人,本想开口的劝说停在喉咙里。他想着若传言无误,那个少年似乎跟少阁主差不多大,或许还有古剑白露。
  但是拥有一把古剑和成为古剑剑主,这其中的差距别人不知,老管家可知道。
  想来,武功应该高不到哪里罢。思及曲清舟这些年来的算无遗策,老管家又有些不确定了。
  能够代表邙山,的确不能小觑。
  “少爷——”
  方转过身来,那个跳脱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经消失。老管家哑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北玄

  邙山与宿剑阁之间隔着茫茫青山,这一日阳光静好,一座无名山谷内,却有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初遇曲清舟时,楚离剑道未成,还没有养成如今这般心如止水。
  对于这个人,他心中颇为复杂。宝剑锋从磨砺出,若无此磨难,也不可能七岁便生发剑气。但他们之间也有仇,单是墨馨被浸在井水中三日三夜落得缠绵病榻,便不能让他释怀。
  可那人竟要死了,竟要死了……
  楚离不屑对一个将死之人动手,对方还是多番成就他剑道之人。
  今日无风,可山谷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寒冷。
  仿佛赤身露体暴露于冰天雪地。这无疑让宿剑阁一方的人蒙上一层阴影,剑未动,已有如此威势,自家的少阁主……
  老管家也是心中一沉,但想到萧陌,便又自信起来。
  “喂,你便是邙山找来的走狗?”
  “放肆!那是我们少主,竟敢无礼如斯!”
  “哼,小门小户教出来的,能有什么礼数……”
  萧陌挑眉冷笑。
  楚离不为所动,一身广袖长衫静静垂落,手甚至没有握住剑柄。闲言碎语无法在他心境中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那双寒漠的眼眸,从未如此冰冷。
  墨馨的仇,幼年的憾,曲清舟的恩……今日之战,必胜。
  时值深秋,山谷中却开始蔓延出淡淡的寒霜。
  宿剑阁的嗤笑,邙山一方的叫嚣,尽数平息下去。这寒冷淡淡的,却连护体真气也防不住,因为这已是源于内心深处刻骨的寂寞。
  由心而生,自然也归于内心。
  这一刻众人仿佛不是置身于绿树成荫的山谷,而是那茫然锋锐的雪峰之巅。独看天地。
  萧陌也终于正视起来。
  人如其剑,剑如其人……
  他上前一步,手中却无剑,不止无剑,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能看出他藏着一柄剑。
  楚离却冷冷地看着,并无丝毫不悦。
  “古剑‘玉骨’至情至性,因情而生,亦因情而灭。此,防不胜防。”
  曲清舟的话犹在耳边,但,未曾见识过玉骨剑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来,世间竟有如此痴缠的剑法。
  剑光从萧陌手中绽开,众人甚至看不清那光芒下的古剑模样,便觉一道游窜剑光缠绕而来。
  剑光不定,初时在左,眨眼间又到了右边。
  就像丛间嬉戏的孩童,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落冲出,扑到你怀里。萧陌的剑,将一个变字发挥到了极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往往当你自以为截住那剑光时,剑已从另一个方向而来,准确刺向空门。
  而你甚至还看不清他是如何变招的。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的剑光游过天地,近至眼前……不快,却又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楚离却好似呆住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剑本凶器,是冰冷的,也是无情的。
  然而这剑光,仿佛阳光下晒了三日的池塘,让人看着,便勾起许多久远,或更久远的思绪。
  记忆中现代的父亲模糊的疲惫容颜似乎清晰起来,那轻轻抚上襁褓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又被母亲笑着拍开……
  葬礼上,楚逸臣轻易说出驱逐之言,神色一片冷漠。转身却派了人尾随其后。十年间,不曾间断。
  一幢幢记忆,前世的,今生的……被这剑光搅得一一浮现在内心。
  犹记得离魂当日,父母脸上的担忧,和亲见“他”醒来的喜悦,那肺腑之言,怕是醒着的时候,本不会说出口罢。
  似乎有那久违的温暖从内心升起,让人就要如此沉溺下去。
  然而。楚离怅然闭上双目。幼时母亲的亲昵,秋娘的冷淡……最终模糊成一柄乌鞘长剑,森冷清晰。
  就像从内心无数幻境中一跃而出,那凛冽孤傲的寒意,让一切远去。
  众人惊呼声中,那一道缠绵剑光停留在喉前三寸。
  任萧陌运足了力气,也难以寸进。
  “不可能!他,他怎么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宿剑阁一方,老管家顿时骇然。
  缓缓睁开双目,楚离目色清澈,透着琉璃一般的通透,冰雪一般的寒漠。
  “玉骨”并非剑。
  而是骨。
  纤长的骨身较一般长剑更长,泛着玉色的光泽。
  无锋,有刃。
  在看不到的地方,周身琉璃世界横亘着几道细小的裂缝,滚滚寒流自其中溢出,却恰好如几道绳索死死牵制住那微颤的剑尖。
  萧陌只觉一股巨大的阻力挡在剑前,瞳孔一缩,正要再次用力。眼前一花。只觉两根晶莹如玉的指尖弹在剑尖。那月白广袖一拂,一股棉柔之极的力道电窜而入。
  面色一白,萧陌身形一闪,退回了远处。
  他拼尽全力才未让“玉骨”顺着巨力脱手而出。心中却是又惊又怒。
  “玉骨”惑情,偏偏楚离心志坚定,决定的事情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错过如何?
  忘却如何?
  既已选了今日之路,便不会后悔。
  绝、无、后、悔——
  那一道剑光寒漠之极,决绝之极……仿佛天边窜起的白电,锐利得仿佛连天地也切分开来。
  萧陌剑光再起,却仅仅一个接触,便轰然粉碎!
  “不…不可能……”
  剑光逐渐黯淡下去,明晃晃的剑尖渗着寒意,直入骨髓。萧陌从没有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他几乎感觉到自己颈项的血液为这寒意一顿。
  那一刹那,他脑海一片空白。
  剑,本应刺进去。
  “少阁主!”
  老管家目呲欲裂,嘶声喊道。
  曲清舟眉头一皱,他倒不为萧陌可惜,而是其在宿剑阁威望颇高,就此亡逝,只怕收服这股势力要费更多波折。
  这一剑终究没有再进。
  或许是想起与曲清舟的约定……或许是因为少年方才一剑最终的一瞬犹豫。楚离平静地目视着萧陌惊怔的双目:
  “你输了。”
  长剑呛然回鞘,漫天的寒意却久久未散。
  一月后,宿剑阁归复。
  半年后,绿茵谷也交出了谷主令牌。
  自此,曲清舟整合漠北三大势力,号曰“北玄”,漠北宿剑阁少阁主萧陌,因执掌玉骨剑,被尊为北玄七宿中的“芒宿”。那位与楚离有过一面之缘的厉初云,也被尊为七宿中的“酉宿”。
  大典上,楚离一身白衣,任由曲清舟当众宣布他为少宫主。
  众皆哗然。却不敢当面议论。
  飞雪离魂剑的威名,已藉当日无名谷一战再次传扬开来。不少人亲见那几乎切分天地的一剑,自不敢多言。
  一场宴会直到深夜。曲清舟酒力不错,却也有些醉意。
  “哈哈…哈哈哈……”
  “多年夙愿,终究达成。呵呵,厉老匹夫,莫说我没打过这北玄宫的主意,便是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曲清舟喃喃地,挥开婢女的搀扶,步下石阶,站在庭院里,“我说过,会让你死不瞑目,我……我已做到了,你可看见?!”他目光涣散,红润的面色渐渐苍白。
  楚离面色不变,冷冷地看着他疯。
  曲清舟却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恨我。”
  “你不配。”
  楚离冰冷的语声仿佛割裂了夜色,他从不说谎,也不屑说谎。曲清舟闻言却大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这样的人真不适合诡计。”他转过身来,凤目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他袍袖一挥,指爪一吸。
  树丛中便有个狼狈的身影被他抓在手中。
  这个男人并不年轻,他浑身上下穿的极为考究的暗纹织锦变得皱巴巴脏兮兮的。气度倒是镇定,唯有棕色的眼眸微深。
  比起大典上的儒雅干净,这个狼狈的人不是厉初云又是谁?
  “你想在我死后把北玄宫交给他么……”曲清舟眯起的凤目透出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想都别想!”
  指上用劲。
  厉初云闷哼一声,脸色骤然惨白,唇畔却溢出一缕鲜血。
  “不!你、你答应过我——”
  他瞳孔一缩,居然开始挣扎。可惜,太晚了。
  他的面色有些发青,仿佛被冻死的人倒在路边,第二天被人发现了尸体一般。眼中的神光渐渐熄灭。
  “哼,黄泉路上多寂寥,不若下去陪老夫走一遭罢。”
  曲清舟的面色越发差了,精神却十分好。眼中有着奇异的光华,仿佛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使命,哪怕身体的生机开始逝去,他也死死扣着那人命门,毫不松手,“我要你们厉家,咳咳……就此断绝……”
  楚离冷冷地看着,他知道,曲清舟的寿数,就在今晚了。
  可惜,终究棋差一招。
  当曲清舟放开厉初云,后者软倒在地。那肩上的衣衫却被扯开了。月色霜白,泛着青色的皮肤上,一块半月形的血红胎记露在空气中。
  “嘿嘿,‘血月银霜’……”
  “咳咳,当初倒真是让人好找,可惜,这样的胎记在月色中却是无所遁形。”曲清舟喘着气,他慢慢靠坐在一棵大榕树下,“我花了五年时间,才在极北的冰原深处寻到,”他忽然笑了,“那个时候的他,像极了你。”
  曲清舟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开始放松下来,喃笑着抬起眼眸。
  忽然,他的笑容定住了。
  就像是荡漾的水面忽然结了冰。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惊骇的事情,最后的生机在那双黝黑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戾气。
  可惜,他已没有动弹的力气。
  逐渐被黑暗侵蚀的视野中,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宽衣。缓慢地,除去束腰,解开衣襟。曲清舟的身躯不禁颤抖起来,他仿佛意识到什么,又或者逐渐流失的温度让他不能思考。却又挣扎着,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少年身躯修长,冰白的胸膛上,左侧锁骨处,一点血红渐渐在月光下绽放。
  比朱砂稍大,又比胎记较小,湮开一个完整的圆月。
  殷红如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觊觎

  曲清舟死了。
  楚离也不禁觉得造化弄人。他回击的心思早已被这刚刚逝去的人看破。只是这“血月银霜”……他也是在一偶然机会下发现身上的胎记,连墨馨都不曾知道。
  穿好衣服,缓步趋近那人的尸体,伸出手来却无论如何也合不上那人双眼。
  或许楚离并不知道,厉初云那一脉只得半月,已驳杂不纯,而他这一脉,得完整血月,无论源于父还是母,几乎可以算是厉家嫡系。千算万算,费尽心机找来的继承人,却是仇人后裔……
  曲清舟那一刻的心情,只怕旁人无从理解。
  或许他也知道这是个无比讽刺的巧合,那死前的眼神中,三分惊愕,三分嘲讽,还有九分愤恨……
  “……救…我。”
  忽而一声微弱呻吟打断了楚离的思绪,低垂眼帘看去,厉初云的气息微弱,却还活着。
  漠北的天地太过粗犷,骤雨来时,天地昏沉漆黑,有滚滚雷声从天际而来,紫电自天而落,不知劈在哪棵树上,在天地间亮起一片火花。
  然后,震耳欲聋的雷声便倏然入耳,猝不及防。
  北方属水,色玄漆黑。
  北玄宫的院落大多采用乌黑的石料,廊柱间本饰以紫锦,但一年前宫主换人之后,便换了半透明的无色薄纱。
  七宿的宫殿成七星排列拱卫中宫。
  便是宫内洒扫的婢女也深知,这座宫殿,新任宫主住过的时间,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她们见得最多的,还是身为酉宿的厉总管。
  这样的坏天气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每当听到宫娥抱怨,厉初云淡淡一笑,目光却不由移转向西方天际,眼中闪过一抹深沉。
  西方属金,近日却有一道剑气冲霄而起,搅动风云,即便远在漠北也因此生出异象。
  他已暗忖,必是古剑无疑。却不知是哪一柄。
  邙山之巅。绝崖,孤松。
  俄尔有闪电划过天际,张牙舞爪似要扑将下来。那浩荡天威之下,本无人能够直视。
  又是一道滚雷斜掠过山峰,一瞬亮起的电光,映得山石上那一袭白衣苍白凛冽。乌沉沉的发垂落在身后,烈风飞扬,却拂不起他一片衣角。
  楚离负手目向西方,似静似漠。
  白露本非古剑,那一层普通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惊人的戾气,这一点,在他初见幽篁时感受到那从那裂隙里爆发出的剑意,便已知晓。
  剑中藏剑,藏的还是一柄不知名的古剑。
  直到将五色云石交予幽篁,他也没有告诉楚离那剑的名字。如今,见了如此惊天之势,楚离也不由心中一动。
  剑出若飞雪,桀骜不输天。
  形容的正是这把剑罢……幽篁这一点说的倒是不错,此剑,的确很合他的性子。
  思绪方起,微微侧头,视线看向来时山道。厉初云正缓步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少年。手捧剑匣,神色倨傲。
  “宫主,这位林少侠自称与您有旧,来自瀚海地宫,执意前来面见。”
  厉初云微微欠身一礼,语声不卑不亢。反是他身后的那少年,上前一步用打量的目光上下扫视。面上渐渐有几分不悦。
  楚离太过年轻,他的剑平日也太过内敛,即便林远山已经尽量高估这位主人预定的剑主,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你就是楚离?”
  楚离冷冷道,“幽篁让你来的。”
  面上冷淡更甚,林远山冷哼一声,“不错,我家主人命我送来请柬,今年腊八,剑铸将成。”
  纵如此说着,少年却丝毫没有取出请柬的意思。
  “此剑天下无双,近日已吸引了不少蛇虫鼠辈,真正的高手,必会在腊八那日出现。”
  他的面上露出高傲的神色,剑未曾铸成便有如此威势,他主人的本事确让他有骄傲的本钱。
  这是傻子都看出的事情,林远山也不隐瞒。
  “我知道了。”
  平静之极的语声如同深山里无人踏足的冰雪,抬手一吸,那一方沉重的剑匣便忽地飞了过去。
  林远山手中一轻,眨眼间剑匣便到了眼前之人手中,不由微微愕然。继而大怒:“你这人好生无礼!凭甚抢我的东西!”
  这剑匣是幽篁交予他带来,品相质地颇为不凡。
  林远山起了私心。本是想将这剑匣留下,话带到了便是。谁知变生肘腋,他不由暗暗心惊。下意识便将心中的话喊了出来,登时后悔不已。
  别看他如此倨傲,那是因为代表着他的主人。北玄宫冠绝漠北,林远山自然在意着不会做的过分。
  “林公子。”
  身边厉初云的声音冷了下来,“身为来使,不可对宫主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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