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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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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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死的叛徒,韩大人真的要帮他吗?”说话的是兵部尚书,上次他提出议和后被韩昭驳斥,早已积怨在心,此时看韩昭竟不知死活地为谢渊求情,不经冷哼。
  “臣绝无私心,望陛下明察。”韩昭死死握住玉碟,声音中透着坚定。
  “谢渊之罪不可饶恕啊陛下。”
  “陛下请一定严惩谢家,以定军心。”
  “陛下……”
  ……
  韩昭站在朝堂中央,狭长的眼眸中波涛汹涌,耳边的声音呼啸着将他淹没,胸口沉闷得仿佛溺水般难受,玉碟上的纹路也开始旋转,脑中一片混乱。
  “够了。”皇帝突然开口,朝堂顿时静了下来。
  “谢渊投敌叛国,有负朕托,其罪当诛,谢氏一门本应满门抄斩,念其先祖功勋改为抄家流放,朕将会重新派遣将领带兵御敌,扬我国威!”皇帝说完,不等身边太监说退朝,就拂袖而去。
  “韩大人,以后交友,可得慎重啊。”兵部尚书看了一眼还立在殿中央的韩昭,得意地说道。
  韩昭并没有看他,只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陛下,韩大人跪在御书房前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对桌前看奏章的皇帝说道。
  此时屋外已经不再飞雪了,可是几日来积的雪未化,谢渊从退朝就跪到现在,身上不过一身官袍,在冰天雪地中已是冻得面色发青。
  “你没告诉他,谁为谢渊求情,以死罪论处?”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脸色阴沉。
  “回陛下,韩大人说,谢渊必不会投敌,说他愿以性命担保,还请陛下饶过谢家。”太监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越来越小。
  “哼!”皇帝一摔奏折,眼中的怒火已是极盛,他说,“本以为谢渊与韩昭两人一文一武将为朝中栋梁,不曾想谢渊竟是个如此无用之物!韩昭是不是以为朕不敢杀他?传朕旨意,韩昭恃才傲物,不知进退,接连为罪臣谢渊求情,藐视天恩,不知悔改,即刻收入天牢,日问斩!”
  天似乎更阴了,今日冬至,天牢里竟也给每个人送了一小碗汤圆。
  韩昭仅着单衣,斜靠在石壁上,哪怕青黑的石头是如此的寒凉入骨。他的面色惨白得吓人,浑身炙热,眼睛紧闭着,可神识却仿佛从未那么清醒过。
  头顶的小窗透着屋外盈盈的雪光,韩昭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那小碗早已冷却的汤圆,白得混沌,宛如初见时谢渊身上的白色斩衰,于是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春日的书塾中,好像又看见了那一树海棠下的小小少年。
  他自幼性情薄淡,在书塾中更是没什么相熟之人,与先生观念不和也不是第一天了,可为何就在那日,那么贸贸然地开了口,还对那个人笑了呢?
  韩昭听到自己在说:“我叫韩昭,有字九奚,不知新同门你贵姓?”
  那一年春日的韶光仿佛都在那一日耗尽了,不然为何,自己记忆中的那一树海棠花,会怎么也开不败?
  而后便是桃花林中的岁月。韩昭好像又看了桃林中的那轮圆月,他吹起了玉笛,有人拿起了长剑,桃花溪慢慢地流,日子那么长却也转眼即逝,谢渊要走了。
  “安年,你可有什么愿?”韩昭此刻才明白,当时自己或许并不是真的要听到谢渊的答案,他只是想说说,自己的愿。
  他相信谢渊,就如同相信自己的信念,这个人不会叛国,这个人,是自己想要飞舟佳酿美景与共的故人。
  身体终于不再炙热难耐了,可转而替之的却是入骨的寒。韩昭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而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没能听到谢渊亲自告诉自己,他有什么愿。
  不过没关系,奈何桥头,他会等他,亲口说出答案。
  然而韩昭终究还是再次睁开了双眼,家人告诉他,是宰相去皇帝面前为他求了恩典,皇帝才答应饶他不死。 
  韩昭坐在床上,神色恍惚,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拿起了桌上的药,慢慢地喝了下去。
  又是一年春好处,距离谢渊降敌,已快三个月了。谢家原本因着谢渊的战功也逐渐在京城中恢复了往日的荣华,却不曾想一夕又零落成泥。朝廷派去的将领与羌胡对峙得艰难,又有不少人开始想打议和的主意了。
  韩昭站在朝堂之上,面容平静,他看着兵部尚书在殿中央说得情真意切,思绪却是飘了很远。他走出天牢后,不顾身上还未好全的伤病,亲自去御前求了谢家这门差事。
  他还记得皇帝当时神色莫测地看着他,说道:“进了趟天牢倒是让你改了心性,怎么,你不是和谢渊引为知交?现在你去办他的案子,让朕如何放心?”
  “微臣之前愚昧,从谢渊降敌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臣的朋友了,臣在天牢里想了许多,愿陛下给臣这个机会,微臣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韩昭当时这么说。
  皇帝或许并没有相信他,却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了他,于是朝中开始有人说,他为谢渊求情不过是演了一出戏,最后他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凭着这件事得到了皇上青眼,实在是好算计。
  韩昭知道自己出身寒门却一路官运亨达早已让一众勋贵不满许久,皇帝开始或许是想真心用他的,可未曾想因着谢渊一事生了嫌隙,谢家一事之所以交给他来做,或许也是一种捧杀。朝廷上的诡谲争斗实在让人疲惫,韩昭想到了千里之外的谢渊,心情复杂。
  “韩爱卿可有什么高见?”皇帝的声音响起。
  “回陛下,臣依然不主张议和。”谢渊平静地答道。
  兵部尚书冷哼一声,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高亢的声音打断:
  “启禀陛下,边关传来最新战报,我军大胜,羌胡的降书已快马送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何就是对司马迁为李陵求情的这一段记得很清楚,韩昭在朝堂上说的话有几句就是司马迁当时的原话~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挺多的,高山流水,陆花同人歌曲,猫鼠,还有就是司马迁这一段~希望大家喜欢啦啦

  ☆、第 3 章

  五
  金銮殿里突然就一片寂静,每个人似乎都因为这份战报而呆愣住了,半响,皇帝开口:“进来详禀!”
  满身风尘的信兵跪在殿中央,声音却是响亮而清晰:“回禀陛下,张将军到达军营后与羌胡对峙得艰难,十几日前张将军突然接到谢将军的密信,说是羌胡已有颓势,不过在硬撑,谢将军诈降后早已在敌军内部布置好了一切,此时正是好时机,只要张将军愿与他里应外合,必定能够打败敌军!张将军本不欲相信,可随密信奉上的还有一份羌胡的布防图,张将军随意选取几处尝试后发现图纸为真,加之我军因为长久抗战士气已是不振,若是再不退敌,恐要生变,就豁出一切向羌胡发难,两军对峙到紧要关头,羌胡人却从内部开始乱成一片,随后节节败退,谢将军生擒羌胡大王,我军大胜!”
  话音一落,朝堂之上就是一片热闹。
  “什么……原来谢渊真是诈降?”
  “看来谢渊是早有算计,不然怎会贸然偷袭还被俘……”
  “是啊是啊,此次若非谢渊,只怕不能取得大胜。”
  ……
  皇帝在听完后面色复杂,他说:“这么说,谢渊倒是功臣?”
  “回禀陛下,谢将军知道与羌胡长久僵持绝非良计,于是就铤而走险想要自己打入敌军内部,这事本就凶险异常,谢将军为得羌胡信任,差点自断臂膀,为了拿到羌胡布防图,更是命悬一线,若是没有谢将军,我军绝不会胜得如此容易啊!”
  大臣们顿时也神色复杂,要知道,皇帝可是才抄了谢家,如今……
  金銮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大臣们都不说话了,皇帝看着底下都站的毕恭毕敬的臣子们,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而韩昭此时却无心在意其它更多,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谢渊,要回来了。
  京城的这个春天很是热闹,冬日里的一切阴霾似乎都随着春风送暖,柳枝抽芽而一扫而光,百姓们的心情也因为这场大胜而欢欣鼓舞。
  谢渊随军队一路向京城走来,心情却并不如旁人所想那般高兴,他知道回京后等待他的将是荣华与富贵,只是,从御使那里知道的谢家的消息,却让他如坠冰窟。
  “谢将军,这一战全靠你之前机勇,才能反败为胜,皇上知道实情后对你也是夸赞不已,依我看,这封赏啊,不会少了去。但你诈降一事,还是太过冒险,你可知道,皇上听闻你为羌胡人练兵,龙颜大怒,直接查抄谢家,满门流放,听闻你的幼弟谢涵,大冬日的染了风寒,却没人肯照料,还没等到流放,就已挺不住去了。”御使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我并没有为羌胡人练兵!”谢渊当时大惊,他就是知道,谢家最多只会因为自己降敌而被革除爵位,可这等到他班师回朝,便自然而然地解决了,所以他才敢冒着巨大的风险诈降,他从未想过,皇帝会如此震怒,以至于要将谢氏满门流放。
  他想到出征前谢涵眨着眼睛对他说:“哥哥,你一定能打败羌胡人,我在家里好好念书,等你回来背书给你听!”
  谢渊从来不曾想过,这一别竟会是天人相隔。
  “韩昭呢?韩昭可曾去过谢家,若他去了,平年又怎会得了风寒也没人肯救。”谢渊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韩昭是不是出事了?”
  御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他说:“韩大人开始为你求情,被皇上打入天牢,可后来……”
  “后来如何?”谢渊着急地问。
  “韩大人不仅平安无事地走出天牢,还亲自查办了谢家的事。朝中不少人猜测,韩大人之前为您求情只是想博个仁义之名,没曾想皇上真的动怒,于是就主动求了这份差事,一是为自己脱罪,二是,能够得到皇上的重用。”御使是这么回答的。
  谢渊依然记得那一刻的心情,脑子里轰的一下像是炸开了,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韩昭,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平年那么凄惨孤独地死去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急,他要听韩昭亲口说出一切。
  谢渊到达京城那日,风清云朗,天气大好。
  还没到城门,就已遇到许多迎接的百姓,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实实在在的微笑和崇拜。
  “谢将军!谢将军!……”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喊他的名字。
  谢渊的心砰砰跳着,离城门越来越近,他已经看到了皇帝的仪仗,和站在皇帝身后的韩昭。
  “臣幸不辱命!”谢渊在离皇帝几丈远的地方翻身下马,跪下说道。
  “爱卿平身!”皇帝脸带笑意,上前扶起谢渊。
  “爱卿智勇双全,破敌百万,保我家国安宁,实为社稷之功臣。朕之前不知爱卿一番谋划,听信谣言,仓促给谢家之罪,是朕的不是。在接到捷报后,朕已恢复谢氏爵位,将流放之人召回,爱卿今日回京,也可与家人团聚了。”皇帝说着,好好地看着谢渊的神色。
  谢渊的神情无甚变化,他说:“是臣贸然诈降,未与任何人商议,陛下的处置乃是情理之中,臣不曾有过半分怨愤。”
  皇帝看着眼前低着头的谢渊,突然就笑了起来,他说:“好!谢渊接旨。谢渊将百万士兵,御羌胡之乱,孤身潜入敌营,忍辱负重,只为报国,生擒敌首,立下汗马功劳,令羌胡远遁,不敢再犯我朝。朕封其为骠骑大将军,食禄千担,赐丹书铁劵!”
  周围都寂静下来。丹书铁劵……皇帝为了补偿和奖赏谢渊,真是不惜一切了。
  “臣谢渊接旨,谢主隆恩!”谢渊一拂衣袍,拱手跪在皇帝面前。
  春风似乎吹得人有些凉意,韩昭看着几步之遥的谢渊,缓缓地笑了。
  “大人……谢将军已经连续一个月到府门口求见了,”仆从对韩昭说,“还是不见吗?”
  “不见。”韩昭正在宣纸上绘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
  谢渊班师回朝后,京城坊间热议的有两件事,一是谢渊拒绝了皇帝的赐婚,二是曾经有珠联璧合之称的韩谢二人,变得形同陌路。
  有人说,因为韩昭是个背弃朋友的小人,在谢家落难时不仅没有施以援手,更是借这件事邀功,也有人说,是谢渊本就是勋贵世家,与韩昭本就不是一路人,此番立下赫赫战功,更是贵极一时,怎么还会去理会一个出身寒门的普通文官呢。总之不论说法如何,谢渊与韩昭决裂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谢渊却不管这么多,他不想相信别人告诉他的事情经过,他只想听韩昭一个解释,哪怕事实真相的确是韩昭对谢涵见死不救,他也会试着去理解,只要韩昭愿意说。
  然而,他却被拒之门外。
  “谢将军,请回吧,我家大人说了,他不会见你的。”仆从的话语中都带着丝不忍。
  谢渊站在韩府门口,目光幽深,已是一个月了,那人不见他。
  “你去告诉韩昭,这是我谢某人最后一次登门拜见,我不是来兴师问罪,我只要他一个解释,若是他还是闭门不出,自今日起,我谢渊与他,恩断义绝!”谢渊说。
  没过多久,仆从又出来了,他喏喏地说:“大人说,不见……”
  有燕掠过谢渊,飞入了谢府,谢渊想起了那年在书塾中,似乎也有一只燕子穿堂而过,扰乱了一室书声,先生用力地拍桌让大家安静下来,却没有人听他的,谢渊记得自己和韩昭相视后也随着大家笑起来,春光依旧,物是人非。
  谢渊最后看了一眼韩府,最终头也未回地离去。
  一年后,韩昭涉军粮贪污一案,获罪流放不过一夜之间。朝中有人说这是因果报应。皇帝那日将谢渊留下,闲谈中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和韩昭曾经交情不错?”
  “是。”
  “如今呢?”
  “陌路之人而已。”
  “而今他涉案获罪,论律当是死刑,你可有何想说的?”
  “臣斗胆请陛下饶他一死。”
  “哦?”皇帝的神情变得有些莫测,“为何?”
  “臣之前诈降时,听闻韩昭曾为臣求情,虽然如今已是路人,却不想欠他这份情谊。”谢渊面色不改地说道。
  “这么说,你为他求情是为了心安?”
  “是。”
  “可法不尚大夫,为他一人破例,朕要如何服众?”
  “臣愿用丹书铁劵换韩昭一命,望陛下成全。”
  皇帝不说话了,他看着谢渊,良久,才开口道:“你可想好了?”
  “望陛下成全。”谢渊头也不抬,声音却是无比坚定。
  “也罢。”皇帝突然笑了,他说,“难得你是个重情义之人,韩昭死罪可免却也活罪难逃,朕将他改为流放。你要明白,有些人当断则断,你有大好前程,谢家也还靠你重振,这丹书铁劵朕先替你收着,你若再立战功,它还是你的。”
  “谢陛下。”
  韩昭被押送出京那日,谢渊并没有去看他,他一个人走到桃花林里,坐在那棵梨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从晨光熹微到夜色渐浓,谢渊看着眼前的桃花溪缓缓地流,一如这时间与年岁,他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喃喃道:“韩九奚,你为什么要将我推开?有什么事,是我也不能够知晓的吗?”
  不远处的桃林口突然亮起了一点灯火,没过多久,一个樵夫举着火束走到了谢渊身旁。
  “公子可是谢渊谢将军?”樵夫开口问道。
  “是又如何。”谢渊头也未抬,闷闷地说。
  自他得胜归来后,京中识得他的人已不在少数,总有胆大的百姓会凑上来说话,他平日还会耐心应答,可今日却实在提不起心情。
  “有人托小人守在这里,等将军来,便给你一样东西。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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