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邵武说:“觉悟高个屁!你不知道啊,我不给他们出去玩,他们背后都在骂我呢。让他们开心一下,过过瘾。”
王圣亚说:“是啊,同志们是太辛苦了啊。”
19/2
西郊外,初冬的寒林萧条冷落,到处都是荒草枯枝。
沈晓雅和韩西楼漫步在城西河沿小路上,他们要去紫竹林尼姑庵探望常艳春。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都没想到常艳春性格这样刚烈,真会出家去当尼姑。
常艳春出家后,戏园老板到紫竹庵来找了常艳春几次,想请她回去继续唱戏,但没请动。常艳春的离开,是戏园的极大损失。这次军管会包戏,戏园老板虽然把最好的演员都用上了,但在六安演戏,若没常艳春出场,实在是美中不足。他怕常艳春不给自己面子,因此请沈晓雅和韩西楼出面来请。
韩西楼心里也没底,他要沈晓雅估计一下,能不能请动常艳春。
沈晓雅说绝对请不动。
他觉得常艳春对红尘已经心灰意冷,既然断然出家,怎么可能再粉墨登场呢?但他认为以此为借口来看看常艳春是应该的,不管她是演员还是尼姑,都还是朋友。
韩西楼由常艳春想到施震雷,叹道:“唉,也不知道施震雷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沈晓雅说六安国民党和保安司令部的人,不是都跑到官亭去了吗?难道他施震雷没和刘锐襄那些人在一起?
韩西楼说施震雷没和刘锐襄在一起,施震雷既没参加打仗,也没去官亭。估计,他八成又回到他自己老窝震雷岭去了。
沈晓雅一听此说,突然大喊一声:“好!”
韩西楼被他喊得吓一跳,问沈晓雅发什么神经?
沈晓雅高兴地说:“我是为施震雷叫好啊,这就叫情不自禁!施震雷这是走了一步高招啊!哈哈,常艳春是小看他施震雷啦!”
韩西楼细想一下,觉得沈晓雅说得十分有道理。
沈晓雅充满信心地说:“韩老板,只要施震雷不跟政府走,我看他们还能破镜重圆。”
韩西楼说:“但愿啊,其实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沈晓雅说:“我知道。”
沈晓雅和韩西楼来到紫竹林尼姑庵,常艳春在前院知客堂接待他们。
只见常艳春一身素服,手中拿串佛珠,神色平静地为他二人泡茶。
韩西楼真诚地说:“常老板,梨园界的同行都很想念你,也都想请你回去,我们老板几次没请动你,这次又专门让我和沈先生来请你,你还是回去吧。”
常艳春轻轻摇摇头。
沈晓雅说:“艳春,我不是来请你的,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常艳春说:“哦,谢谢,谢谢二位。我已经听说沈先生被警察局抓去了。我没去看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什么事。”
沈晓雅:“是啊,为人不做亏心事,鬼神敲门心不惊。我没做犯法的事,警察局又能把我怎么样?嘿嘿,最后还是解放军放我出来的。”
常艳春轻轻点点头。
韩西楼说:“人家的面子大啊,是解放军的廖邵武师长,亲自去警察局放把他接出来的。”
常艳春的心冥冥中一动,问:“啊,晓雅,你认识廖邵武?”
沈晓雅说:“原来不认识,现在算是认识了。对了,他和你还算是老乡呢,他也是大别山的人。”
常艳春惊讶地说:“不会吧?解放军都是北方来的人啊?”
沈晓雅说:“他不一样,这个廖师长参加过当年立夏节丁家埠暴动,后来去了延安。”
常艳春很感兴趣地问:“啊!是这样。可大别山大得很啊,他家是哪里的呢?”
沈晓雅说:“他倒是对我说过,可我忘记啦。”
常艳春失望地“哦”了一下。
韩西楼说:“晓雅,你明天可以再问问廖邵武师长,问问他老家在哪。他们军管会明天晚上包了一场《龙凤呈祥》,要到我们戏园子看戏。”
常艳春注意地问:“是吗?军管会要包戏?”
韩西楼说:“是啊,老板就是为这事着急呀。你说专场为解放军演戏,演出的时候要是没你参加,那多遗憾啊。老板就是为这件事要我们专门来请你的。你倒是给个回话啊?”
沈晓雅认为常艳春是不可能参加演出的,请也是白请,还不如免开尊口,就没说话。
常艳春却说:“那就麻烦你们二位回去告诉老板一声,就说我明天一定参加演出,还是演孙尚香。”
韩西楼喜出望外,说:“太好啦!”
沈晓雅大惑不解地问:“我没听错吧?”
常艳春说:“你没听错。”
沈晓雅问:“那就是说,你已经不打算出家了?”
常艳春说:“这话我没说。老板一向待我不薄,我应该给他捧场装面子。”
沈晓雅满腹狐疑:“不像,你一定是另有原因!”
韩西楼高兴地说:“不管是什么原因,常老板穿上戏装就是好事。晚上我要请你常老板和晓雅一起去喝酒!”
常艳春说:“不,今天不喝酒。要喝酒明天演完戏我们可以好好喝,我们喝个一醉方休。”
沈晓雅问:“真的?”
常艳春说:“真的。”
沈晓雅说:“这不像是你常艳春说的话啊?”
常艳春说:“可这就是我说的。我说到做到,明天一定与你们尽兴喝酒。”
夜晚,鼓楼大戏园锣鼓喧天,军管会为庆祝六安解放包场的大戏《龙凤呈祥》如期上演。因为不要戏票,加上看新鲜,观众席已经人满为患。
正座第一排坐的全是小孩,二三四排坐的是解放军和行政专署地方干部。廖邵武和王圣亚坐在三排中间,其余都是市民百姓。
舞台天幕上,醒目地悬挂着一幅“热烈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胜利解放六安”的横幅大标语。
舞台上《龙凤呈祥》的演员都是六安顶尖的,剧情也在紧张地节节往下发展。
观众席里,王圣亚笑着问廖邵武:“老廖,看到现在,你看出刘备是哪个演的了吗?”
廖邵武说:“刘备?好像是韩西楼演的啊?”
王圣亚笑道:“哈哈,什么眼神啊?韩西楼演的是诸葛亮。”
廖邵武说:“哦,没认出来,可别人我不认识啊?”
王圣亚说:“这个演刘备的你认识,是沈晓雅。”
廖邵武没想到:“啊,他是演员?”
王圣亚说:“不是,是票友,就是玩。”
廖邵武夸奖说:“嘿,真有功夫!能玩出这样的水平,不容易。”
王圣亚:“要说戏演得好,还是演孙尚乡的演员常艳春,她是我们六安的一流戏剧演员。”
廖邵武说:“是,我虽然不懂戏,但能听出来她嗓音好,演得也好,也能看出来她人长的也很漂亮。”
王圣亚“哈哈”一笑。
常艳春乘自己和沈晓雅没上场的时候,抽空在二幕后问沈晓雅:“晓雅,廖邵武师长的老家到底在什么地方,你问了吗?”
沈晓雅说还没来及问。
常艳春拽着沈晓雅从台口幕缝向观众席看,问:“你告诉我,哪个人是廖邵武。”
沈晓雅用手一指,说:“中间那个,看见没?就是旁边坐个穿便衣的那位军人。这穿便衣的,就是专员,他原来是我的中学老师。”
常艳春默默点下头。
舞台上剧情已近尾声。
戏园老板亲饰张飞,只听他用净行京白道:“喳、喳、喳,得令啊!漫说是小小的三国周郎,就是那张家店装备精良的六十二旅,也不是我们解放军的对手呃!正呐是:神机妙算廖邵武,束手就擒唐家楫!”
他的即兴加词,获得满场暴笑!
廖邵武和王圣亚只笑得前仰后合。
大幕拉上又拉开,全体演员开始谢幕。戏园老板在台上对台下廖邵武说:“请廖师长给我们说两句话,做做指示。”
常艳春紧张地看着廖邵武。
观众席里,廖邵武站起身,说:“做么事指示哦,大家辛苦啦,抓紧卸妆休息吧,我代表军管会谢谢你们!”
舞台上,沈晓雅悄悄在常艳春耳边说:“要不我现在下去问问他廖邵武老家是什么地方的?”
常艳春小声说:“不用,我已经知道了。”
沈晓雅奇怪地问:“啊!你怎么知道的?”
常艳春解释说:他刚才说的“做么事指示哦”就是我们家乡那一带特有的土话。
沈晓雅这才明白。
卸妆后,常艳春果然践诺,喊沈晓雅和韩西楼一起去一品香饭庄喝酒。
19/3
六安独山镇双峰村有个黄巢尖,山势挺拔险峻,蔚为壮观。
相传唐朝黄巢在山东起义后被官兵追杀,退兵至此。他借此地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之势,在这里安营扎寨,伺机东山再起。
此山山中有大山洞可容近千人,实为藏兵佳地。主峰建有主寨议事厅,是黄巢统率将领议事谈兵的地方。由主峰向西不远是打鼓尖,是黄巢传递军事信号擂鼓的地方。传说中黄巢的寝帐就在打鼓尖,今仍留有夫人梳妆台遗迹。南有演将冲、点将台、上马石,西北有检槽店、马家畈,为黄巢放牧训马之地。
亦有建于唐朝著名的西峰寺遗址。
相传西峰寺主持柳和尚与黄巢交厚,经常同黄巢在棋盘石下棋。黄巢出兵时交代柳和尚说,我明日出兵,你必须躲开。柳和尚问为什么?黄巢曰万一我杀人杀红眼,认不出你,把你误杀了怎么办?柳和尚无奈,便躲进寺庙内的一棵空心古柳树中藏身。夜晚黄巢磨刀,为试刀锋,挥刀砍柳。古柳被黄巢砍断,老友柳和尚的人头却从中滚出来!黄巢大惊,伤心之余,黄巢封柳树越砍越发旺,惜死者不能回生。故此地有“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难逃”的民谚。
这里还有个游芳冲,地名美丽动人。传说也很浪漫,是黄巢携夫人游山观花的所在。
别看游芳冲白天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一到夜晚,游芳冲和其它山谷一样阴森恐怖。枯树巨石,在夜幕下形态诡异、狰狞。加上猫头鹰凄厉的悲啼,令人头皮发麻。
王箩筐、康老六和四个土匪警察却不害怕,他们悄无声响地匍匐在游芳冲山岗上的树丛里。
他们能看见远处山冈下数间房屋里透出的三四点灯火,不一会,灯火便熄灭了。
王箩筐说:“弟兄们,客人走了,我们可以动手啦!”
康老六手一挥,说声“走”,他们潜伏下山。
山冈下有个小酒店。
王箩筐一行来到门口,康老六上前敲门:“老板,开门!”
里面店主问是谁啊,康老六说是过路的,要进店来吃饭。店主在里面说饭菜都没有了,已经关门睡觉啦。
王箩筐不耐烦,“咣当”一声一脚把门踹开。
店主是个老人,他从里间端个油灯走出来,大声斥责说:“干什么?你们是强盗啊?”
王箩筐闪身进门,拿着刀子冷笑说:“你说对了!”
康老六等人凶煞煞一涌而进。
老店主惊问:“啊!你,你们是什么人?”
王箩筐说:“我们是九路军!找你要粮草来了!”
老店主忙说:“好汉,九路军是杀富济贫的英雄啊。”
康老六说:“废话,这还要你说?”
老店主可怜兮兮地说:“可,可我是穷人啊!”
王箩筐笑道:“穷人?穷人能开饭店?”
老店主叫苦说:“小本生意啊,我这两张桌子,哪能叫饭店呀?好汉,我连这买菜的一点小本钱也都是借的啊。”
王箩筐冷笑:“你的生意不错,我知道。”
老店主说:“多少天都没客人,没生意啊。”
王箩筐喝道:“你糊弄谁啊?刚才还有人来喝酒呢。弟兄们,把这老滑头捆起来再说!”
两个土匪警察上前用准备好的绳索麻利地捆住老店主。
店主婆哭着扑出来,跪在王箩筐面前哭喊说:“好汉,我家老头子有病,经不住捆呀,你们不能这样啊!”
王箩筐要店主婆把钱拿出来,店主婆说我家钱很少,康老六要她有多少拿多少。
店主婆走到里间,拿出一瓦罐,说钱都在这里。
王箩筐看一眼瓦罐,说:“零零碎碎的,糊鬼啊?弟兄们,上香!”
康老六抓把稻草,从油灯上蘸上灯油点着火,顺手扒开老店主的上衣。
他残忍地用点燃着的稻草熏烤老店主。
老店主惨叫着说:“好汉饶命啊,我家真没钱啊!你饶了我吧,我告诉你们谁家有钱,好吗?”
王箩筐说:“也行啊。说?”
老店主说:“别熏啦!你让我想想啊。”
王箩筐喊声“停”,康老六熄灭稻草。
王箩筐叫店主婆先给他们弄点酒菜,店主婆无可奈何地去给这帮土匪弄吃的。
康老六问老店主:“说!哪家有钱?”
老店主说:“说实话,我们这里,附近的人都是穷光蛋。”
康老六说:“问你哪家有钱?你找死啊?”
老店主哀求说:“你们把我松了,我这么大年纪,又跑不了,我一面服侍你们喝酒,一面慢慢告诉你们。”
王箩筐叫人给他松绑,量他也飞不了。
店主婆送上酒菜,众土匪狼吞虎咽吃喝起来,老店主讨好地为他们斟酒。
王箩筐说:“老头,你也来杯酒?”
老店主忙说:“不不,我不会喝酒。”
康老六问:“会说话吗?”
老店主苦笑说:“会。”
康老六问:“说!谁家有钱?”
老店主无奈地说:“张济源,鲜花岭鹤唐庄张济源家有钱!”
常艳春和沈晓雅、韩西楼演完《龙凤呈祥》来到一品香饭庄。这顿酒,他们喝得非常尽兴。
三个人都高兴,常艳春情绪特别好,居然不辞杯,斟上就喝。
常艳春面如桃花,与沈晓雅和韩西楼频频举杯。
她开心地说:“今晚的演出真有趣,没想到平时话不多的老板,临散场了,却来个大噱头。”
沈晓雅说:“高兴呗。”
他们边喝边谈,韩西楼很快就有了醉意。
酒醉心里明,韩西楼兴奋地说:“是、是,大家都高兴。酒我是不行了,快醉啦。”
临散席,常艳春一点醉意没有,可韩西楼已经有点醉醺醺口舌不清。
沈晓雅说:“那就结束,韩老板,我们俩送艳春回去,好吗?”
韩西楼说:“你、你一人送吧,我怕、怕是去了就、就走不回来啦。”
常艳春和沈晓雅要送韩西楼回去,韩西楼说不用,自己能回去。说是因为演出太卖力,太累,才不胜酒力。他要沈晓雅辛苦一趟,送常艳春回紫竹庵。沈晓雅问韩西楼一人回去行不行?韩西楼说没关系。
常艳春关切地说:“那你路上小心点。”
韩西楼说没事,要他们放心。
清风徐来,天际一弯新月,碧空繁星点点。
月光洒在缓缓流淌的古淠河上,河面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西河沿的小路两旁,老柳如铁,翠竹婆娑。
在回紫竹庵的路上,常艳春幽忧地对沈晓雅说:“晓雅,你知道吗?我那个失散的哥哥叫廖老五。”
沈晓雅说:“是的,好像听你说过。”
常艳春说,他哥哥的大名也叫廖少武,只不过是少年的少,和这个军管会的廖邵武音同字不同。
沈晓雅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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