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结果是她早已经猜中的,现实也不过是她预言的演绎,只是与她急不可待的心相较,它来的迟一些。但这仍旧不失一种喜庆,比歌德巴赫猜想给证实都更让人欢欣鼓舞,只是佳明这样的局中人欢欣不起来。
走出写字楼,他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如流星坠落。那是他寄存在诗诗那里的无数幻想,肥皂泡一样满天飘飞的幻想,如今都一个个破碎为泪水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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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个女子,随便把别人真心当石头乱丢的人,有什么值得为她难过呢?可佳明竟然流泪不止,像个没出息的孩子,爱了委屈就只有诉诸眼泪。
街上从他身边经过的路人,都不忘看他两眼,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伤心会让一个男子哭的不要自尊。这些佳明根本照顾不到。他不停地抹着泪水,直到地铁站才稍微熬住。这时的他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连公交卡也不在身上。
佳明揽了辆出租,去董晴那里,向她借了钱,把司机打发了,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怔怔发呆。
董晴原本正在为一件衣服讲价钱,两方因五十块钱僵持不下。看到佳明一脸遭丧的样子,眼睛里湿湿的明亮,像一个深秋露水打过的早晨,很显然是刚哭过的,于是董晴让利于民,不再坚持了。
她很会做生意,常能把衣服于进货几倍的价格卖出去。光顾她店面的若是个男人,那她就更容易让对方爽快地掏腰包了。
“这是怎么了?”董晴关切地问,“是不是失恋了?”
见佳明耸着脸不说话,董晴便明白了几分,笑着说:“小孩子嘛,多经历几次就有抵抗能力了。”转身拿来两罐啤酒,让他借酒消愁。
虽然两人相识未久,但仅凭着男人与女人之间固有的那种引力,两人也不会走得很远。更何况他们共处同一屋檐下,虽然说不上“同室操戈”,但“同居”这样的词,放到他们那里还是适用的。
有事侯佳明晚归,忘了带钥匙,董晴常穿着性感的睡衣给他开门。在他面前,她好像从来都不刻意地遮掩什么。她似乎少了点女人应有的概念。但由于佳明总见她隔三差五的夜不归宿,这使佳明对她没有更多的想法。
他也许有男朋友,至少暗处还藏着个男人,只是不肯给他知道罢了。就像佳欣,对于她的男友,佳明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影。
当然,佳明也没心思掺和别人的事情。他不过是她的二手房客。
也许正是由于佳明这种不干涉别人内政,不向她靠得更近的作风,让董晴觉得他身上有种男人少有的品质,觉得他比较正派。
“为了你的失恋,脱离无边的苦海,干杯!”
董晴跟他碰了下啤酒罐。
这些日子,由于诗诗冷落了他,频频和伟同约会,佳明确实天天一副烟锁云埋的苦相,像个漂流在苦海中得不到救助的人似的。
佳明喝了几口酒,神志渐渐从昏天黑地的悲愁中挣脱了出来。
结果怎么会这样呢?一对旧日的恋人,转瞬之间就形同陌路,冷眼想对,这是佳明做梦也想不到的。
是的,她不该蔑视他,把他等同于一只狗东西,这是最让佳明痛心憎恨的。即使自己再不堪狼狈,总不该为自己所忠爱的女子侮辱。
佳明原本只打算送给诗诗个小礼物,不去参加她的生日派对的。可现在他恨她,这反而坚定了他去赴派对的信心。他要报复她对他的侮辱。!是的,一定要报复她,让她也开心不起来。
两个人必竟在一起有些日子。佳明对她也有些了解:那是一只孔雀,容不下别人比她有更美丽的羽毛,盖过她的风采。如果那天自己身边有个比她美丽许多倍的女人,相陪着赴她的生日派对,对于她那么一个虚荣心十足的女子,在她一年中最重要最灿烂的日子里,然而却湮灭在别人的辉煌下,那样的阴影也许要伴她些许日子。
总之,只要那天可以一扫诗诗的风采,让她傲慢不起来,佳明都愿意尝试。可是,上哪儿去找个气质比孔雀更高贵的女人呢?
公司里有不止一个女人对他垂青,这些佳明知道,随便哪一个都不会拒绝跟他去赴派对。可带去了只能够落为诗诗的笑柄,显得自己也十分堕落。因为在诗诗的内心深处,她是看不上那些凡俗女子的。
佳明的脑海转而又给另外一团愁云笼罩了起来。正当他倍感愁苦无助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一闪,眼睛落到了董晴的身上。
这女人身材要算是好的,袅袅婷婷,身上处处洋溢着女人的似水柔情。反正诗诗没见过她,施点儿装也许奏效。李嘉欣也未必是真的漂亮,但只要有个好的化妆师,她就别有一翻高贵气象。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不是我今天的妆没化好?”董晴有点不安地笑说,到镜子前照了照。
“周末晚上陪我参加个派对好吗?”
董晴神情立刻轻松了:“可以呀。又可以享用免费的晚餐,又可以结识新朋友,拓展自己的交际圈,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不过,最让人愉快的,还是身边有这么个漂亮的小伙子陪着,这实在是一件难得的荣誉。”
“那好,我们明天就去订做礼服。”
“我还要照看店面呢?而且,我也没有订做礼服的钱。”
“我花钱不就行了吗?你一天的店面盈利多少?我翻倍补还给你就是了。”
“是什么样的派对,一定要郑重其事地穿礼服去。随便穿条裙子去不就行了。”
“是有钱人开的派对。我要把你变成当晚最漂亮的女人!”
佳明一腔对有钱人的愤慨,眼睛里满是复仇者受辱的泪水。
董晴一阵沉默,但她看得出,这其中肯定有些纷纷扰扰,而且与他的失恋有关。
但是,她要去的,不管那天晚上她在佳明的身边扮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都要去。因为那是个有钱人开的派对,举办的酒店一定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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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所到的有钱人也多。对于一个出身贫落,对繁华都市有所向往的女人来讲,那必竟不失一个机会。
诗诗的生日派对办在周六晚上,这就为佳明的计划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他竭力要将董晴打造一个物质完美的气质女人,只可惜手中的钱不够充足,虽然他信用卡里有二十万之余,但那与佳明的奢侈计划相较,显然少得可怜了。
首先,佳明买不起他看上的一条珍珠项链。那要八十八万呢,租来他也交不起抵押金。找银行担保,这完全是笑谈。从街头的地摊上买件水货,顶多只需要百拾块钱,款式也算新潮时尚,只是光泽暗了些。反正派对开在晚上,谁会留意这些,去分辨别人首饰的真假呢?但这触及了佳明的心病。诗诗那天说他“徒有其表”,这样的话像个耻辱的烙印一样,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用一件假货去装点门面,这对佳明来说,无疑是一种自己对自己的羞侮。
可是,往哪儿去弄那么一大笔钱去交租押金呢?
在佳明熟识不多的人当中,佳欣算是有钱的。她有很多年的工作经历,而且这女人很会敛财,她也愿意对他不计成本的付出。可是,要向她借那么一笔大数目的钱,他非得说出个理由不可。倘若她知道他如此胡闹,除了痛骂挖苦他之外,他什么也得不到。
明晚就到诗诗开派对的时候了,向哪儿去弄那么一笔钱呢?
这一星期来,佳明在人面前竭力掩饰自己的懦弱,装出一副莫不在乎的样子,可仍然难挡痛苦层层在心中堆积。佳明感觉自己就要不堪负重而窒息了,可时间仍一如既往地前行着,把他推向一个不堪面对的境地。
每次想到诗诗的生日,佳明都感觉像面对自己的受难日一样,让他无处可逃又无法面对。
《风不再吹》之 五 新大陆
五、新大陆
佳明住的那处旧公寓后面就有一处公园,那里白天晚上都热闹。晚上尤其热闹。
但凡热闹的地方,一定少不了女人,世界正是因为她们才繁华起来的。当然,也一定少不了男人,有了男人女人才可以更加绽放。
二十四节气中虽然已过了小雪,按理该一天冷似一天的,然而这几日却又反常的升温。白天有二十度那样子,晚上的温差也并不大,只是多了一些凉意。女人们穿短短的裙子,绽放她们如花的身体,还是有充实理由的。
佳明晚上通常不到公园里来。他是那种懒散得连娱乐心情都没有的人。除了同女人嬉闹*之外,其它的生活乐趣,佳明好像还是没有确立。
佳明看了会儿丁小姐给他的日语教材光盘,只看得胸闷头胀。
这天晚上,佳明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买了包开心果,来点缀一下。
佳明把一粒开心果丢在空中,一张嘴,“啪”地一下,恰好落到嘴里,然后把嗑下的果壳随处吐到地上。这样的吃法让他渐渐忘掉了自己不快的心情。
从他身边走过人,带着沐浴露或香水凉凉的馨香,都不忘留意他一下。但也许不是留意他的吃法别致,而且因为他乱丢垃圾。
忽然一阵浓郁的芳香直逼过来。浓郁的香水味几乎要壅塞住人的鼻孔,让人心跳加速。
“哥哥——”一个女子的声音,很甜。
佳明一分神,丢在空中的那粒开心果打在了牙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弹落在地上。
“你是在叫我吗?”佳明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是在叫你!”
“我认识你吗?”
“要是你肯买些零食给我吃,你很快就会认识我的。”她讲得十分肯定。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满大街跑着向陌生人要零食吃。
佳明一片死灰般的心情,没有多余的精力认识她,只是把开心果倒在手里一些,把剩下的给她。刚要离开——
“哥哥——!!!”女子含娇带怨地叫着。
“你还要干嘛!”
“我今晚上还没地方住呢?”
佳明愣了一下,恍然明白。眼睛明亮游离,像是星星在闪烁,又仿佛是萤火虫在飞舞。
尽管佳明对自己清洁的人格从不怀疑,但遇到这么一个女子,他还是开心的,这无疑是他阴霾的心空闪现的一道亮光。更何况,男人失恋的时候,尤其需要安慰。
即使自身的条件不很优越,再找个女人开始他新的恋爱征途,在佳明来讲也并非是件艰难的事业。他公司里好几个单身的女子,都在那儿虎视眈眈地候着呢,可那无疑是自寻烦恼。
跟这么一个女子在一起,就只有欢乐。堕落的欢乐。
事业心自己首先没有,就连人格也要堕落不堪吗?
在上海这种鬼地方,男人有钱了,学好也真是件困难的事业,幸好自己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佳明出门的时候,口袋里只塞了一百块钱。二十块在糖果店买了包开心果,还剩八十块,就全部给她了。
他真想多给她一些钱。
女子接过钱,装到自己随身胯的包里。她装钱的幼稚知足的动作,给人感觉像是小孩子往自己存钱罐里装钱。
她年龄看起来也不大,一双结实的小腿儿裸露在外面,给人一种青春烂漫的幻想。
但佳明不愿意在她身上做太多的幻想。他对诗诗幻想了那么久,还不是一样破灭于虚无的惆怅——就连佳欣也不要他了——
当然,眼前的这女子根本无法跟诗诗相媲。拿她同诗诗相提并论,这无疑是对他过往的玷污。此时的佳明宁可沉浸在失恋的凄伤中,也不愿同这么一女子云雨欢乐。
刚走开两步,女子便快活地追上了他,抱起他的胳膊。佳明有些厌烦她的纠缠了,推开她——
“你还要干什么?我今天就带那么一点钱,全给你了。”
“我要报答你!”
“报答我,报答我?”看着她那种郑重其事的样子,佳明禁不住笑了起来,“不不不,你还是去报答别人吧。”
佳明走开,她便像只小动物追随主人一样,在后面跟着他。佳明在湖边的竹椅上坐下,她便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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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佳明对她有了更多的同情心。他一直都是那种乐善好施的人,对于女人尤其如此。
“我今天真的没带什么钱。不如明天晚上,你在这里等我,我多给你一些钱好了。”
“哥哥是个好人。”
女子看到有话说的机会,就赶紧抓着。
“你千万别这么说,我这种人坏着呢?美国大楼就是我炸的。本&;#8226;拉登是我的好哥们儿,索马里海盗是我同伙,世界上所有丧尽天良的事,全是我一个人干的。我还贩卖过妇女儿童呢,你最好离我远点儿。”
女子嘻嘻笑着,吵冷往他怀里钻。佳明推开她几次,可她挺执着,佳明也就不再拒绝了。
“你几岁了?”
“十九了。”
“这么年小!干嘛要做这个?”
“挣钱养活自己嘛。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来到上海,什么也不会做,也没有哪家公司肯要我!”
假如她年龄稍大一点,肯定会说给负心男人抛弃了,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无以谋生,或者要供孩子上学。这些伎俩佳明在三流杂志上看到过。不幸女人好像全都有这么一段伤心的过往。就像旧戏曲里唱的:“奴有一段情呀,说与诸君听‘‘‘‘”
“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女子去摸他的脸。佳明捉住他的两只手,不让她摸。
“哥哥,不如你养着我吧。你管我吃,管我住,管我穿衣服,每个月再给我三千块钱就行。我会给你洗衣做饭,拖地板。每天乖乖地呆在家,等你下班回来。你放心,我决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佳明苦笑,真想把她丢到湖里喂鱼。尤其她那句像他保证的话。“你放心,我决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佳明听起来格外地刺耳,感觉自己已经给戴上绿帽做王八了。
旁边一张竹椅上的几个人,向这边看了过来。佳明的心都在哆嗦,却又无端想到,假如诗诗或者佳欣看到这一幕,会是怎样一种反应。
湖上有人荡舟,好像有人在过生日。船上点着蜡烛。一阵接一阵的喧哗像夜风吹来,带着葡萄酒凉凉的甜味。佳明不由想起诗诗生日那晚的奢华迷醉,虽然才过去了几天,可在他也已经是隔水相望的渺茫了。
梦很美,只可惜自己做的是别人的梦。欢乐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好要忘掉她的吗?
心里的哀伤,凉凉的。
看到他不说话,女子认为她要价太高。
“你要是嫌多,两千块钱一个月好了。对你已经够优惠了。哥哥长的真好看!”
佳明唯一的一点心情,也给这女子败坏了口味。
当然,她这样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味道。
她身上的玫瑰露实在太浓郁了,虽说佳明的心没有给熏得痒痒的,鼻子倒给熏得直发痒,连打了几个喷嚏。女子以为他着凉感冒了,她身体贴得更紧了。
佳明硬生生地把她给推出去,表示他怜花惜玉的情怀,不向她开放。
她并不恼,也不走开,又在他身旁坐下。反正竹椅又不是他家的,坐在那儿也不违法。
佳明点上支烟。女子向他要。佳明给了她一枝,侧身帮她点上。不经意的一抬脸,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惊呆了。
董晴正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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